寺庙内灯火通明,香客们依然持香祈祷着心中事,但在香客禁入的后殿,如今已现血光,几名小和尚身中数刀、气绝倒地,向圆德老和尚身中三刀,正奋力与五名持刀的黑衣人拚死抵抗。
该死!他竟慢了一步?
一身蒙面黑衣的龙陨奇很清楚,自己要是没救到老和尚,苏妍恩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这一出是最接近皇宫的太子党堂口,以庙宇当掩护,但老和尚不只是苏妍恩的下线,也是她义兄的人,不过这件事目前只有两人知情,可随着一处处的堂口被揪出捣毁,现在也已被有心人找着蛛丝马迹,顺藤摘瓜的找到观宁寺。
对方今晚的袭击,是想将此堂口的曝光之罪栽到她身上,表现出是她出卖老和尚的样子,让那些早已对她失去信任的太子帮余党采取刺杀她的行动,也断了太子的窗口。
而这正是他最感到两难的地方一因为观宁寺必须被人揪出,太子帮也必须式微,另外两方的势力才会正面交锋、争取帝位。
否则再这么无止境的拖下去,耗损的只会是更多的百姓福扯,继续更靡烂的朝政,人民将永无宁日……所以,有些人必须死,但有些人则死不得。
思绪间,他飞身过去挡在老和尚面前,掌势即起,却为了帮老和尚挡一剑,手臂被重重的划上一刀,鲜血直流。
五名黑衣人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高手,饶是他身手非凡,竟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五比一打得不分轩涯。再加上他们个个拿刀,他双掌攻防还得照顾伤重不起的老和尚,即使掌势再撂倒两人,但终究绑手绑脚又手臂负伤,力有未逮。
一见几人又再次上前,同时将刀子砍向倒地的老和尚,他想也没想的就飞扑过去,趴在老和尚身上--
终于,在这惊险的一刻,另一名黑衣人赶来了,他用一把长刀击开那几把刀,大喊一声,“走”
龙陨奇一回头,看到有人帮忙后,一对上对方的眼眸,他没好气的怒哼一声,示意对方来得太慢,随即将老和尚扛起,纵身飞掠消失在夜色中。
黑衣人不敢恋战,他的功夫比起龙陨奇还逊色一些,在将一把刀丢向那几名高手后,也急掠离开。
龙陨奇这一飞奔,就往自己位在郊区的园林而去,身后的黑衣人也随行跟来。
园林内的奴仆一见主子受伤又扛了名老和尚,身后还有黑衣人追逐,立刻飞身而上,就要出掌袭击黑衣人。
“自己人。”龙陨奇拉下蒙面黑巾,连忙开口。
后方的黑衣人一欧辰威这才拉下面巾,露出一张俊美面容,在接手瘫靠在龙陨奇肩上、早已昏迷不醒的老和尚后,他看着同时退到龙陨奇后方的丫鬟和侍从,从他们刚刚利落的身手判断,这一帮奴仆也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并一眼就认出来人就是以吃喝缥赌赚钱出名、在全国拥有最多赌坊跟青楼的欧辰威,而且这人还曾到庆州抢了半残的夏府千金夏雨熏的绣球,也真的成了亲,此事更让他声名大噪。
此刻,两名高大俊美、无形中都散发出拿贵气息的男人就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一时之间也看直了眼。
龙陨奇抿唇,看向他们,“叫林大夫先看和尚的伤,务必要保住他。”
“可主子的伤……”
“死不了。”他看着下人抬着失去意识的老和尚走后,示意欧辰威跟他进到他的寝房。
一进房,他径自拿了药箱,再撕下染血的袖子,那一刀深可见骨,但他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拿起药粉撒了撒就利落的缠起伤口。
“没想到你对妍恩真是情深意重,为了不让她成为太子帮的头号叛将,不在乎连自己的命都赌上。”看到他宁愿以自己当盾护住奄奄一息的老和尚,欧辰威不能说不感动。
“嗦什么?老和尚一定要救起来。”龙陨奇意有所指的看向他。
欧辰威当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他受伤那么重,只有活阎王有机会了。”
“对,所以你负责把他送到那里去,我相信阎冥有这个能耐,也相信凭你这名他唯一的、匿名的‘朋发’,能让他点头救人。”
撇撇嘴,“我是啊,我也是妍恩信赖的义兄,结果却是为了己身幸福把你推向她的刽子手”他叹息一声,“就连到自己开的赌坊、青楼巡视,还得戴张人皮面具,就怕让她知道我回来京城了。”
龙陨奇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我跟异色组织秘密同盟,一起做了好几笔刺客生意,到目前尚未后悔过,你可别成为第一人。”
“不会吧?我还知道事情轻重了不过你这里的高手也不少,何不带几个去?反而事先通知我今晚要去观宁寺?”
“愈少人知道观宁寺内的事,妍恩的人身安全就愈无虞。”他瞪他一眼。
所以,只要是危及妍恩生命的事,他龙陨奇都不愿涉险嗜?欧辰威勾起嘴角一笑,“太好了!看你这么有心,我对她的愧疚也减轻不少,只是她防备心极重,你又狡猾的以小豆子为掩护,让她先将你摆上了心,我想就算知道你的真面目,她也抵档不了你的魅力了。”
他曾是被追杀的皇族后裔,是家中的季总管冒死才救出他来,在他成长后,得知季总管的外孙女,也就是苏妍恩,遭逢双亲离世的巨变后,他随即透过管道与她职得联系并主动关切,才开始了他们结拜为义兄妹的关系,日后,她更成为他在皇宫里一颗搜集情资的活棋。
但他为了自己跟夏雨熏的幸福而被勒索,不得不透露她的探子身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他只由衷希望,她也能从此摆脱孤寂。
何况,龙陨奇不是泛泛之辈,尽管自己已易容来到京城,更有许多忠诚的探子相继掩护,但龙陨奇却仍然清楚的掌握到他的行踪,且在两天前就与他接触,实力不容小觑。
她抵挡不了他的魅力吗?龙陨奇在心里反问自己后,忍俊不住的一笑。
可接着,他突然正视着欧辰威,回道:“我龙陨奇,也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要的。”这话就够清楚了,苏妍恩在他心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明白了。”他很满意他的答案。
“言归正传吧。”龙陨奇看了自己的手伤一眼,“你取代我去盯着她,在我养伤的这几天,不让任何人去找她麻烦。”
这一点很为难,所以欧辰威摇头了,“我不能去盯,我早说过了,我答应过季总管此生绝不再踏进皇宫一步。”
“拜托,你除了赚青楼、赌坊的钱外,也专营消息买卖,她可是你的探子。”
有没有搞错,还得让手臂受重伤的人教他怎么做事吗?
但他才想瞪他呢!“我在宫里的棋子就只有她,也因为只有她,因此做的是独门生意,也最安全,让那些同样安插一大堆刺客内应的人,怎么也料想不到她会是帮我跟帮太子的人。”
这一点,龙陨奇是相信的,否则以他所拥有的蓝月组织势力,以及异色组织的过人能耐,不会在花了那么长的时问及人力后,也找不到苏妍恩是目前第三势力最重要窗口的证据。
“好吧,宫里的事,我会想办法派人盯着,但其他的事,尤其是老和尚的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别让这件事在京城传开来。”他口气坚定的表示。
欧辰威明白他的用意,“你是怕传进妍恩耳里,她会出宫吧?毕竟太子帮的人有一半信任她,但不信任她的少数人,也早已虎视耽耽的潜伏在京城周遭,打算杀了她,为那些因她的叛徒行为而成冤魂的伙伴们报仇。”
龙陨奇点头一笑。
“这事我会处理,反正庙里几个小和尚被杀、老和尚不见,那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官差们,想必会压下来,他们一定也不想让香火鼎盛又有大笔香客捐献的观宁寺出现负面的事,粉饰太平是他们的强项,也许我连出手都不必呢。”欧辰威嗤笑的摇头。
也是,那些怕事又贪婪的官哪……龙陨奇也摇头。
两天后,事情果真如二人所料,寺里的住持在宫方要求下封闭这个消息,只送出庙里的老和尚带着几名小和尚至南方访古刹礼佛的讯息,观宁寺里,依旧是人声鼎沸。
海棠阁里,苏妍恩望着窗外的星空,一颗心莫名的烦闷,因为一连几日,她都没有看到小豆子。
也许他终于明白了,换个隐身之地或易容埋伏,都远比在她身边好办事的多。
虽然这么想,可还是有些耳语传到她耳里,尤其是讨赏成习惯的小顺子--
“小豆子被欺侮得好惨,我看那三个字他写一辈子也写不会,因为他又东躲西藏的躲起来念书习字了。”
“唉,小豆子又被一些扮鬼的太监吓到抱头氟窜,还跌了好几跤,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想到这里,她不悦的抿唇。明知都是假的,但她却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上。
此时,她从椅上起身,竟看到小豆子高瘦的佝偻身子出现在前方的亭台,她想也没想的喊了出来,“小豆子”
岂料他回头一见到她,就像猫见到老鼠急忙快步走人。
她脸色一凛,直觉的要施展轻功追过去,但念头一转又止住。她追上去想做什么呢?这不是她所希望的,不要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既然他都逃开了,那她又何必追?
可他这又算什么?他要她别出宫,看到她像只乖猫没外出了,所以他很满意,心想自己继续装一个,儒弱怕事的狗奴才就好了是吗?
不!有问题的是她吧?他说了“这几日”,但究竟是哪几日?而她真打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当个缩头乌龟留在宫里,哪儿也不去?
敲门声陡起,宫女端进晚膳,正要退下时,她脱口盼咐,“叫马房备车,我要去新欢楼。”
丫鬓先是一楞,但马上回答,“是。”苏姑姑终于振作起来了吗?她这几日怪怪的,明明太后早就交代要她去找新鲜货,但她却意兴闹珊,一步也没有踏出海棠阁。
稍后,简单吃了晚膳的苏妍恩就乘着马车出宫,就连守宫门的侍卫大概都知道她是要外出为太后寻找男宠,没查问就放行了。
坐在车内的她苦笑,没人知道她愿意做这么荒谬、助长太后淫荡后宫的事,是为了能在必要时,借机送消息去给太子帮。
只是,最近的她已觉疲累,虽然她能安慰太子要相忍为国,可是自己却开始厌倦等待的日子。明知这是不对的,太子帮的人需要她,可是在有心人的操控下,太子帮不也已有不少的人不再信任她……
她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心思早已飞走,直到马车停在新欢楼的后院。
一下马车,她就听到前厅楼院传来愉快的暄闹笑声。
新欢楼也是她义兄所拥有的青楼之一,更是许多富豪名流喜好流连之处,生意一向兴隆,而从这闹烘烘的笑闹声听来,应该又是座无虚席了。
“苏姑姑,我已经通知何大娘,你先到东厢房坐吧。”
新欢楼的管事相当世故,也善于招呼,热络的带着她往东厢房走去。
在她进到独栋的东厢房不久,一名皮肤略白的公子哥儿借着尿遁离开厢房,看她跟着管事走进房间后,忍不住摇头,但随即便感觉有人靠近。
“谁?”
当那名男子自阴影中走出后,公子哥儿笑了起来,“你的消息真快,手臂的伤应该还没好吧?”
“差不多好了,结疤了。”
原来这两人就是欧辰威跟龙陨奇。欧辰威戴看人皮面具扮起公子哥儿巡场,龙陨奇则是在自己的替身一戴上他的人皮面具取代他在皇宫里当小豆子的替身,事先通知苏妍恩将外出至新欢楼后,早一步来到这里。
“她不应该出来的,我明明向她示警了。”他冷冷的语气中难掩怒火。
欧辰威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毕竟自己也养了一大批身手矫健的探子,专门做买卖消息的生意,“你的人在她来这里的一路上,解决不少人了吧?”
“还不够多,但她现在待在这里,就怕让他们有时间去找更多的人来袭击。”这才是他担心的。
“也是,幸好这里怎么说都是我的地盘,太子帮的人还不至于敢造次,何况,他们也不知道妍恩跟我的关系,可一离开这里,她就危险了。”见龙陨奇斜晚自己一眼,欧辰威马上摇头,“不是我不让我的人帮忙,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愈多人知道妍恩的内应身分,对她只会愈危险,要不是你--”
“我知道。”没啥耐心听这家伙又抱怨他以夏雨熏的下落来勒索这家伙说出苏妍恩的陈年旧事,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她抓出来,狠狠的打她一顿屁股!
“事实上,我不担心她,我相信依你的能耐,即使你的人不够应付太子帮那群想要她命的人,你也会舍己救她的。”从上次他舍命救老和尚的事件后,欧辰威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那我们现在就先去‘清除路障’不好吗?”龙陨奇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再指指自己的手臂。他还是个伤末好的人,他这个当人家义兄的想轻松的置身事外,不会不好意思?
欧辰威苦笑,“好吧。”早知道他不是个好应付的人,只好和他先去动动筋骨了。
一会儿后,新欢楼的老鹑何大娘马上就找来几个爱上青楼的男人,而要推销给苏妍恩的,全是要脸蛋有脸蛋、那方面能力也好的男人,最好是富绅名流,再不济也要查过身世的,才能让她送到皇宫里去。
雅致的房内披挂不少粉色纱幕,苏妍恩以黑纱蒙面,仅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眸看看那几名由何大娘慎选过的男子,但她怎么看,都觉得比不上龙陨奇。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几个人选,我已经差人去请来了,这几个都是天天上门的。”
何大娘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而且在过去,苏妍恩对这种事也不怎么热中,几乎是体格好、貌相佳,近日内与他翻云覆雨的姑娘没有任何病痛发生的,她就点头了。顶多,她会突然试试男人的身手,若是有武功的就打回票,因为伺候太后的男人若会武功,那可是大大的威胁,只要床上功夫好就行了。
可是,今儿个怪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给她挑,她都摇头,嘴里还喃喃念着低如蚊纳的话,任自己再耳聪目明,也听不出来她在挑剔什么。
“真的不及……”苏妍恩念的就是这几个字,因为他们怎么看都不及龙陨奇。
终于,连最后一个男人也被掏汰后--
“哎呀,我说苏姑姑,你是挑给太后娘娘用?还是自个儿要用的?这几个可比上次你挑的要更好,怎么没半个合意的?”何大娘忍不住抱怨起来。
苏妍恩脸色骤然一变,不敢相信一连几个相貌体格都极佳的男子,在她眼中竟然全比不过龙陨奇。
完了!她真的中了他的毒了?瞬间,她恼怒起自己,突然站起身,“抱歉,何大娘,再帮我注意一些人选吧。”
在她突兀的离开厢房前,龙陨奇跟欧辰威已经连手为她清除不少回程的“障碍物”,而且欧辰威还先行走人,只因某人说要跟她单独算账。
不过就在苏妍恩坐上马车、返回宫里的路上时,想单独算账的龙陨奇却小看了太子帮的缠功,竟然还有一些零星的理伏出现,逼得他不得不单打独斗,好让马车安然通过。
而打着、打着,他也真的打出一肚子火了……
海棠阁里,苏妍恩在梳洗回到床上后,原以为自己肯定辗转难眠,然而不知是否真的太累了,她居然沾了床就睡了。
夜风拂来,睡梦中的她感受到谅意,不由得揪紧了被褥,可忽然又察觉黑暗中有人上了床。她瞬间惊醒,一股熟悉的气息扑至,接着强壮的身躯覆盖上来,她立即知道来,人是谁。
她怒不可遏的要推开他,“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你都不在乎把自己置身危险中,那就别暴碱天物,反正你早就想死了则龙陨奇带着讥笑的语气里透露出心里蕴藏的狂烈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