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漱过后,才想着准备弄点吃的填填肚子,就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村长来了,连忙来到大门前,边拉着门,边扬声问道:“是村长吗?”
“是我。”
当赫连奇的嗓音从门板的另一头传来,她的动作倏地一顿,身子瞬间变得僵硬,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开门。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理智获胜,两人毕竟是邻居,昨日还好好的,他还提点了她几句,总不能因为她昨晚一时没脑子偷看人家,今儿个就把人家给关在门外吧!
鼓励自己一番,让自己多了点勇气后,米小悠打开了门,虽然想装得若无其事,但是一看见他,耳根还是克制不住的微微发热,目光死死固定在他的脖子以上,不敢随便乱飘。
“有什么事吗?”她的手紧抓着门栓,似乎只要他一说没事,就要马上把门给重新拴上。
赫连奇可是上过战场当过细作的,只浒她一个细微的眼神动作,就能将她心里所想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禁暗暗一笑,但仍故作面无表情的道:“有事,有关打井的事情,和你买的那些东西。”
米小悠的心一突,他就这么趁着她微微恍神之际,直接推开门走进来,见状,她才赶忙回过神,偷偷朝门外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见着,才连忙把门给关上,
然后有些恼怒的道:“你怎么能这样随便进别人家的门,要是让人看了……”
“你不都把门关了,还有谁会看见?”赫连奇好笑的回头看着她。
她先是一愣,小脸接着出现恍然大悟后的懊悔表情。
她是傻了吗,无缘无故的关什么门?现在可好了,就算两人是清白的,这门一关,就是全身都长满了嘴巴也说不清楚了。
赫连奇今日来除了想戏弄下昨日她偷窥的举动,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环顾了院子一遭,皱着眉问道:“你买来的那些粮食都放哪儿了?”
“后厢房里,你、你问这个要做什么?”米小悠忽然警惕的瞅着他。
他也不解释,马上大步走向后厢房,一把拉开门,眉头随即皱得更紧。
米小悠小跑步追上他,见他把门给拉开,以为他是要来抢东西的,连忙挤到他前面,故作凶恶的警告道:“你要做什么?这些可都是我买的,你……”
怎料她话都还没说完,马上就被赫连奇打断,“这粮食若是再这样放下去,你就是花再多的银两买粮食都没用。”他将她整个人拎起来往旁边一放,走进厢房里,将那几袋东西一一拆开看过一遍。
她无暇多管他将她拎来拎去的失礼举动,急急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粮食买了怎么会没用呢?”
难道这粮有什么问题?一想到这里,她越发着急了,这可是她和儿子还有玉娘两口子的粮食啊,要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办?
“谁家的粮食像你这样一袋子就干往地上摆的?”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把那些麻袋往外头扛,若有所思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房内,而后走到院子,脚尖轻松一点便翻墙回自家,拿了点东西后又翻墙过来。
米小悠看着昨天她还得搬梯子才能构得到的墙头,他轻轻一跳就翻过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经过一阵敲敲打打,赫连奇替她做了个架子,又用木板、草、席子做了简易的防潮处理,才把一袋袋麻袋搬回厢房内,只留下原本被压在最下面的两袋。
“你不是要请人打井吗?村子里请人做活有时候是要出饭的,你一个人住着也
方便,索性就把这两袋粮食拿出去,其他人只见你买过几次粮食,不知道你买了多少,拿了这两袋出去,感觉也差不多了。”说完,他收拾东西后就打算离开。
他也是这几日才想到这小娘子一看就是没多大心机的样子,买了那些东西如果不是有他帮忙遮掩,早早就露了馅了,昨日才又想起她一个不通俗务的小娘子,恐怕不知道粮食若是随意摆着,容易受潮长虫,今日才又多走这一趟。
她看着他替自己忙了半天,她却连杯水都没替他准备,甚至一开始还怀疑他的意图,不免有些惭愧。
说来上辈子被休弃的时候,身上几乎没几个铜板,后来厚着脸皮回了娘家,哥哥嫂嫂又不待见她,只扔了几块碎银让她自己过活去,她才会来到这租金低廉的村子里住下,偶尔帮人缝缝补补,换点银两过日子,到后来没了缝补的差事,她只好去做些田活,只是农活根本没做多久,这世道就乱了,以至于明明已经活了两辈子,许多农家该懂的事情,她还是一窍不通。
“对不起,还有……谢谢,我是真不知道这些事。”米小悠很诚恳的说,漂亮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他。
赫连奇对上她的视线,看到了她的真诚,轻轻摇摇头,斟酌了下才道:“不用谢,我……就是看不过眼,多嘴了点,只是你得小心一些,不管要做什么,一定多上点心,要不然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这阵子做的这些事,就是遭祸的根源。”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说得那么明白,因为看她的举动,就晓得她不想让人知道,只是她一个女人家,要偷偷做事委实有些困难,她想的其实也算仔细了,但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还是破绽重重,他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也没理由过问,只能尽可能叮咛提醒。
米小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低头不语,自古神鬼之事就是种忌讳,尤其再过大半个月就要收成了,若是她现在说到时几乎颗粒无收,要是情况真是如此,等待她的可绝对不会是感谢。
赫连奇见她不说话,反而觉得她总算聪明了一回,他刚刚会这么说,其实算是在试探她,她若真接了话,不就……
怎知他心里称赞的话都还没说完,她猛地抬头望着他,劈头就问:“假如你信我,收成前,你也多准备一点吧,至少准备个两个月,收成之后也别再去河边打水喝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见她脸色有点发白,咬着唇,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刚刚的嘴快,不过眼神中的倔强和坚定,却让他无法质疑,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又突然缩了回来,然后轻叹口气。
“傻姑娘。”
米小悠以为他不相信她,着急的张口想再解释,却让他抬手给止住了,他严正地道:“这话,今天过了我耳,就别再让其他人知道,听到了没有?”
被他这么沉声一喝,她吓得连忙点头。“听、听到了。”
“听到就好。”赫连奇满意的点头,接着又道:“既然要备粮,外头的墙还得赶紧加高,我会再帮你想办法,不过最快也得等井打好了之后,还有,你也别再去买粮食了,镇上的铺子就那几间,你一次买那么一大袋,这十来日间就去了几次,只泊早有人注意着呢!另外,河里的水我会注意的,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什么吗?”
米小悠张口结舌的看着他,然后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想想……没、没……大概是没有了。”
为什么她觉得有许多难以解决的事情,或者该说她办的许多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都不再是问题了?
“那好,等等村长他们过来,你记得要说,为了造福乡里,打算帮村里也多打一口井,只是你没办法供饭,只能给点粮食,请村里其他的婶子们帮忙。”他怕她忘了,又再交代一次。
她点头如捣蒜,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没准备的东西,有些迟疑的偷觑了他一眼,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应该还是会比她一个女人家方便得多吧。
赫连奇见她一脸犹豫,又迟迟不开口,索性直接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米小悠望着他一会儿,咬咬牙,还是决定说了,“我想托你帮我买刀,不是菜刀,是那种可以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刀子。”
这些日子她去铁铺子看过几次,里头挂着的不是农具就是大菜刀,根本不能藏在身上,所以她始终没能买到。
他饶富深意地瞅着她,不明白到底是她想太多,还是得知了什么,但是光凭她目前透露的这些讯息来看,若都是真的,只怕到时候情况会比他想像的更加严重。
他心下一凛,有了一些盘算,然后低头看着她仍一脸忐忑的望着自己,心瞬间又软了不少。
唉!他该拿这小娘子如何是好?
他不过就是帮了她一点忙,她就几乎要将心思都掏出来让他知晓了,这也亏得他不是歹人,要不然就她这么单纯的性子,怎么让人放得下心?“行,我会帮你留意。”
他不计较她是不是在说疯话,反而还认真的帮她处理周全,甚至连无理的要求也都应承下来,对于遇过杨耀祖那样没天良的男人,现在这样的好心人,她只有满满的感谢。
她郑重的蹲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赫大哥的恩情,小女子不敢或忘,若有机会,就是做牛做马也非得报答赫大哥的恩情才是。”
赫连奇连忙将她搀了起来,手碰到她细嫩的手掌时,尴尬的快速收了回来,这时不由得庆幸自己留了一大把胡子,否则尴尬的神色就藏不住了。
其实不只是他,米小悠的心跳也瞬间漏了一拍,低着头不敢再看他,昨晚他裸露着上身、汗水飞溅的画面,又清晰的在脑海里跑动起来,让她不自觉从耳根一路红到脸颊。
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断暗啐着,怎么活像个百八十年没见过男人的,知不知羞啊!就……就光想着男人的身子。
两人一个尴尬一个害羞,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是赫连奇看时间不早,又听到屋外传来村长带人过来的声音,这才摸了摸下巴,轻咳了声,故作平静的说道:“行了,助人为乐,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要是让熟悉他的人知道,肯定会笑掉大牙,杀人不眨眼的赫连奇,居然还会说什么助人为乐的鬼话?
米小悠一心觉得遇见了大善人,即使还红着脸,仍轻抬起头,飞快觑了他一眼。“赫大哥心志高洁,我自然比不上,只是我也不是不知感恩”
赫连奇打断道:“行了行了,这些就不用多说了,我会帮忙也不是想让你报恩的。”话音方落,敲门声刚好传来,他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随即翻墙回自己的院子去。
“啊——”
米小悠的惊呼声还没完全落下,又见他从墙的那一头露出脸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对了,我的姓是赫连,所以下回儿别再喊我赫大哥了。”
她的俏脸瞬间涨红,深深觉得她这两天的举动真是丢死人了,若是现在地上有个洞,恐怕她想都不想就会直接跳下去把自己给埋了。
米小悠环顾了自家的屋子一周,米粮已经存放好了,围墙也拉高了,井也打好放了两天,现在打出来的水也是清的,没混着泥沙。
事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再也抑制不住想儿子的心,只想着今儿个就赶紧联络玉娘,问问儿子的情况如何。
杨府和她离开的时候似乎差不多,但是她知道,宅子里头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她离开不到半个月,杨府就迎进了一个新的女主人,王县令家的小娘子还是因为流言所迫,不得已只能赶紧草草下嫁,然而她可是知道实情的,那个女人其实早已经珠胎暗结,再不成亲,到时候肚子一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杨耀祖被戴了绿帽子呢。
米小悠没在前头逗留,直接绕到后头去,她当初坚持要儿子住在她的院子,也是这个原因。
她走前已让刘大树在院子里赶紧弄了扇和外头相通的小门,就是怕和离后她看孩子不方便,只是她一直不敢来,就怕孩子见了她不小心说溜了口,也怕被杨家的人撞见,到时候反而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她其实很想直接给杨家人难看,只是现在儿子还在府里,怕牵连到他,所以才不得不忍着这口气。
许久没见儿子了,之前都只让刘大树在外头帮她转送点东西回来,她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就怕姓杨的一家子和王县令家的小娘子虐待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