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前业绩超标,会有人嫉妒说闲话,现在她不那么努力了,还是有人说闲话。
比如不喜欢她的直属上司,因为她减少业绩量,也减少了上司能抽取的个金。
“女人谈了恋爱都会变笨吗?”上司甚至说出了这类伤人的话来羞辱她。
因此裴雨晴变得不爱待在公司,更常回家,慢慢的,一开始的雄心壮志被扭曲的办公室文化给磨掉了。
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常常待在花房,发泄似的画一整晚的图。
“你到底喜不喜欢画画?”一天晚上,蓝天蔚再也忍不住,跑到花房打扰她,不让她又一人画到天亮。
拿起她画好摆到一旁的图,蓝天蔚看了又看。
毕竟从小受的是时尚事业接班人的训练,时尚这个名词,包含的不只是那些价值不菲的名牌精品,就算他没有艺术天分,没有设计长才,但这都不影响他长年累积下来的鉴赏眼光。
她画得很好,能画出这样的画,应该是热爱绘画的。
“喜欢啊,这是能让我心情平静的事。”裴雨晴回答,对他打扰到她的独处时间,一点也不感觉到冒犯。
果然人对了,就什么都对了,她不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领域受到侵犯,反而觉得原本不开心的心情因为他的关心探视而淡化了不少。
“既然喜欢,开开心心的做你喜欢的事情,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总要在不开心的时候做你最喜欢的事情?”
他这一问,让裴雨晴语塞说不出话来。
仔细一想,是这样没错耶,她……为什么总要在不开心的时候画画呢?
“可能、大概因为这样会让我心情好一点……吧?”再仔细想,当她画了一整晚的画之后,离开花房时,她的心事真的都放下了吗?
其实并没有,只是暂时遗忘,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那么你画完这些画之后,有再拿出来看过吗?”蓝天蔚问出了关键问题。
裴雨晴怔住了,画完这些画,她曾经再拿出来看过吗?
没有,一本画本画完了,她就摆在一旁,然后一本迭着一本,总是堆起来不再去翻看。
跟她还是学生的时候相比,画画已经不再是开心的事情,她再也不会把自己的画作拿出来向双亲炫耀献宝、讨赞美。
“下次,在你开心的时候画吧。”蓝天蔚伸手取过她手上的画笔,连同她手中的画本一并没收。“然后拿出你最得意的画作,让我鉴定鉴定。”
他说得俏皮,裴雨晴却听得出他话中的含意——他要她快乐,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可是,我心情不好怎么办?工作压力一来,加上讨人厌的人情世故,我已经习惯靠画画排解苦闷了。”
“排解苦闷的方法很多,而且非常痛快。”
“比如说?”她想知道他有多神通广大,能找出她也觉得可行的抒压方式。
“把蓝天翌痛揍一顿。”蓝天蔚回答得很认真。“只要揍完他,我心情就会特别好。”
“这也太暴力了吧!再说,我怎么可能打得赢他!”她可是看过这对堂兄弟互相切磋的画面,一看就知道练了很久,打起来那么粗暴,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把蓝天翌摔出去?
“我压制住他让你揍,没问题。”他拍胸瞄保证。
“压制我?你行吗?”一记冷嗤声从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倚着门,一脸嘲讽的蓝天翌。
“真有闲情逸致,这么晚还不睡,花前月下是吧?”
“你少啰唆。”蓝天蔚跟他不对盘,一见面就要门上几句。
“我不啰唆,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我买了宵夜,就放在餐厅桌上,要记得去吃,晚安。”
说完,蓝天翌挥挥手,走人了。
留下措手不及的蓝天蔚以及一头雾水的裴雨晴,搞不清楚他吃错什么药了。
“他……他竟然没有跟你吵起来?!”裴雨晴大感吃惊,这两人一有机会就斗个没完啊。
“有鬼!”蓝天蔚直觉告诉他,死对头很不对劲,要小心谨慎。
裴雨晴比较不怕死,从躺椅上起身走到花房门口,窥探蓝天翌在干么。
“阿蔚,你来看。”她朝着深思的蓝天蔚招招手,再指了指站在外头,手背在身后,全身沐浴在月光下的蓝天翌。
他侧脸的轮廓深刻,黑得发亮的发丝束在脑后,脸微抬,仰望天空。
没有星星的夜晚,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天边。
“他看起来有点低落。”她低声说。
“唔。”蓝天蔚也因死对头难得的忧郁样,产生了些许侧隐之心。“他……病了?”
蓝天翌没有病,他只是触景伤情。
终于,阿蔚与裴雨晴算是稳定下来了,他可以放心了,看起来,阿蔚很幸福,很快乐。
这样子,他的愧疚感就少了一点。
只是看别人甜蜜,总会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美好,惋惜自己失去的幸福。
看着月亮,蓝天翌想着那里住着一个离他而去的女人,她一个人吗?曾试着找寻他吗?
他的嫦娥——
时至春天的尾声,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裴家兰坊为了出一批夏季特有的兰花品种,又忙了好一阵子。
在一个交货的白天,一辆白色吉普车在街道上狂飙如赛车,抵达这座小镇,而后来到裴家兰坊门前停妥。
一双踩着高跟鞋的美腿从驾驶座跨出,接着是穿着白色套装的妸娜身影。
女人一下车便感受到太阳的毒辣,立刻载上雷朋眼镜遮挡紫外线的侵袭,接着随意把车子停在路边,连包包都懒得带,就持着一支Iphone,举步往前走,边走还边大喊,“蓝天翌!给我死出来,蓝天翌不在蓝天蔚也行!”
听见这声音跑出来探视的,是裴家兰坊的老板娘。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你找谁?”对方的气势太旺,让高允秀皱眉,防备起来。
“你好,我找人。”刚才大吼大叫的女人,一看见高允秀,立刻找回了她的礼貌,口吻亲切温柔,笑容优雅地挂在嘴角。“我找两个姓蓝的家伙,年纪相当,一个很懒,不爱讲话,另一个很三八,一直讲话。”
美女的形容非常到位,简单说明两人的特征,高允秀一听就知道她要找谁。
“请问有什么事吗?”打滚过的高允秀也很聪明,没有承认她要找的人在这里,反而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是要紧的事情,不是讨债你放心……不,我想跟讨债差不多了。”美女说到一半,更正自己讲过的话。
“讨债”两个字让高允秀倏地警觉,防备全开。“小姐,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姓蓝的两位先生。”她直接否认。
美女大感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笑出来。
“老板娘,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会对他们不利,顶多一顿皮肉痛,他们很习惯的,蓝天蔚,你给我站住!”
安抚高允秀到一半,眼尖的看见搬着盆栽踏出花房的蓝天蔚,美女忽然大喝一声。
蓝天蔚没被吓到,冷静的眯眼看向那个穿着时尚典雅,出现在这个乡下地方的女人。
“奶奶派你来逮人?”他一副对她的出现完全不惊讶的表情。
“废话,老夫人不派我出来抓人,我也会自己出来找你们!什么鬼东西,要嘛就像两条狗抢一根狗骨头,突然间又什么都不想要了,想逃?你们两个想都不要想!”美女的温柔转为杀气腾腾。
“阿蔚!”高允秀一脸想叫他快逃的模样。
“老板娘,别担心,我们认识,她顶多咬我一口,不会对我怎么样。”蓝天蔚安抚人的方式,一点也无法让人感到安心。
他抬头,对着来势汹汹的美女道:“我早就离开了,也不打算回公司,蓝天翌要就都给他,反正他也接了好一阵子,不是吗?”
“是啊,今天主要是来抓他,哼,我有说他可以旷职吗?”一提起蓝天翌跷班她就火大。“他人在哪?”
蓝天蔚指着特地空给蓝天翌住的客房方向,还很好心的指示美女怎么走,让她不会迷路,减少找路的时间。
见美女大步迈开去找人了,蓝天蔚继续工作,把要出货的花卉搬到货车上。
“阿蔚,就……就这样?可以不用去管那个小姐?”高允秀很迟疑。
“不用管她,她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何况也没有人能阻止她。”他向来怕麻烦,而那个女人的名字,就叫麻烦。
“啊——”响亮的尖叫声,惊飞了一排憩在电线杆上头的麻雀。
听见这声尖叫,蓝天蔚淡然的面容一紧——糟了!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见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叩叩叩叩,十分有规律,离他越来越近。
蓝天蔚忍不住想,真是厉害,连在这种石子路上都能健步如飞,她是人吗?
“蓝天翌,你死定了!”美女表情扭曲变形,脸上竟是想把对方抓来折成两半的狠劲。“他走了。”一句话解释清楚,她不想重复说明她看见人去楼空的房间时有何心情。
尤其桌上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哈哈,来追我吧!
她现在只想把蓝天翌碎尸万断!
“什么?他不在房间里吗?他早上还有来吃早餐啊。”高允秀听见蓝天翌走了,十分惊讶。
走了?那家伙,竟然留了这一招!蓝天蔚因为没有及时拦阻死对头而扼腕不已。
“既然蓝天翌走了,我总要抓一个回去交差。”她不怀好意的眼神标向蓝天蔚。
“就算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算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态度强硬。
“那么,我会在最快的时间搞垮它。”他最讨厌被人逼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主同。
“真的吗?那只好让裴小姐在我那里当一辈子的客人了。”她眼神闪着邪恶。
“裴小姐”三个字,击中了蓝天蔚的弱点和地雷。
“你把她带去哪了?!”他立刻失去理智,三民从头至尾的懒散不在乎,一个迈步逼近,站在她面前,神情十分挥挥。
他散发出来的火气太过突然,美女惊讶于他的脾气竟然一点就燃,这是以前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老夫人想见她,当然人正在路上。”她笑容不再,表情僵硬,有点解释的意味说道:“我没有恶意。”
她是真的没有恶意,老人家想见孙子的女朋友,找人把她带去,这不是很正常吗?
蓝天蔚眯起眼,看了她很久很久,最后决定转身继续工作,把剩余的花全搬上货车后,准备去送货。
“老板娘,我去送货。”他一脸冷静淡然,让不知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的高允秀一头雾水。
“喔,好,路上小心。”
“我会把雨晴带回来,请你放心。”说完话,蓝天蔚戴上红色鸭舌帽,跳上蓝色货车驾驶座并发动引擎。
“等等……”他出乎意料之外的举动让美女疑惑。“你要去哪?”
蓝天蔚探头,从车窗往后一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整车的兰花,这样她会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会不会问得太没水准了一点?
“送货。”
“就这样?”她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是工作,做事总要有个先后顺序——我想你最好告诉你的人,我希望第一次带喜欢的女孩子回家见长辈,是由我亲自带进家门的。”说完,蓝天蔚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催动油门,送货去了。
只是他的车速有点快,快到让人一瞬间就看不见他的车尾灯。
美女站在路旁,看着蓝色货车消失成一个小点,方才压在心头那股让她快要窒息的气压,总算消失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蓝天蔚竟会让她有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