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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本宫乏了 第6章(1)

  天一下子就黑了,牛嫂子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爽朗说道:“先换了衣服再吃饭吧,山里没什么好东西,这粗布衣裳妹子就委屈些。”

  “怎么会?牛嫂子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已经感激,怎会委屈?”

  换了衣服,她随意将头发盘在脑后,走出小巧干净的房间。

  “看来挺合身的。”牛嫂子笑着打量着她,“妹子真是漂亮,不管怎么打扮都令人眼睛一亮,你的夫君真是八辈子烧了好香,求了个美娇娘。”

  若牛嫂子的话成立,今曰夏涣然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三千,该是不只烧了八辈子的好香……

  徐嘉佟笑了笑,“牛嫂子这么心无芥蒂的收留我们夫妇,等我们下山一定回报。”

  “说什么回报,我跟我家牛哥也不过是收留你们几天而已。”

  看着牛嫂子脸上满足、不忮不求的笑,徐嘉佟心中有些羡慕。走到外室,惊蔚的发现夏涣然同样换了衣服。

  纵然是不起眼的粗布衣裳,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显得气派不凡。

  看着她脸上的笑,他不由得轻挑了下眉,“不好看?”

  她摇头,“好看极了!”

  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牛嫂子做了几道小菜,还特地温了一壶酒,在大雪纷飞的温暖小屋内用饭,可别有一番滋味。

  牛大的话不多,夏涣然也没多说话,就两个女人一见如故的说个不停,徐嘉佟在牛嫂子的劝说下也喝了几杯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牛嫂子怎么会跟着牛大哥两个人住在这深山林里?”

  “说来话长,我跟牛哥从小青梅竹马,订了娃娃亲,可惜我们俩的爹娘因为水灾都死了,他带着小小年纪的我吃尽了苦头,走投无路之下决定从军,想说领了军饷可以安顿我。离开前,他答应我,只要打赢了仗就回来,有了银子,就能带我平静的过日子。”

  徐嘉佟听得入迷,露出浅笑地看着一旁不好意思搔着头的扭牛大。“看来牛哥最后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她竖起了拇指,“真男人!”

  “这是当然!”牛嫂子也不客气的替自己的夫君接了这个称赞。

  夏涣然闻言,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捏着徐嘉伶的下巴,要她看着他,当着他的面喝酒也就算了,还夸别的男人是真男人,那他呢?

  徐嘉佟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拉开,“能做到自己的承诺,难道不是真男人吗?”

  夏浩然闻言,又是一个撇嘴。

  “让开点,”牛嫂子推开了夏涣然,“我要跟妹子讲话,你插什么嘴?没规矩!”

  “你这——”刚想骂人,徐嘉伶的手轻握住他的,让他话一顿,不情愿的闭上嘴,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

  “牛哥对我虽好,但当年……”说到这个,她还不忘埋怨的看了牛大一眼,“他差点就要负了我。”

  徐嘉佟眼底闪过好奇,看着牛大不自在的低下头。

  牛嫂子像是想起什么恶心事似的哼了一声,“他在军中认了个大哥,那人真是个坏家伙,也不过长牛哥几个月,就说是一同从军,硬逼着牛哥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约定等打了胜仗,兄弟要有福同享,到了那日,他还真是硬逼着牛哥进京去讨赏赐,还说要多给他讨几房媳妇!”

  “这还真是不长眼。”

  “何只不长眼,还没心又没肺!”牛嫂子像是遇到知己似的拿着杯子,跟徐嘉佟一碰,爽快的喝了一口,“他也不想想,他要的荣华富贵可不是我和牛哥一心想追求的,我们只是平凡人,只求三餐有个温饱,快快活活过日子就满足了,那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我们牛哥可应付不来。”

  “牛嫂子说的是。”徐嘉佟也喝了口酒,有点醉意的点头,“朝堂上确实一堆恶心肮脏事,若问我天下哪里疯子最多,我定说是那朝堂、在那深宫后院里。”

  夏涣然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徐嘉佟,这话还真是敢讲,看来真是醉了。

  “别喝了。”他伸手要拿走她的杯子。

  “男人管什么女人的事,让一边去!”牛嫂子斥了一声。

  “你——”夏涣然的手停在半空中,瞪着牛嫂子。“真是大胆!”

  “我娘子直性子,别见怪、别见怪!”牛大连忙说道。

  “他不会怪嫂子的,”夏涣然还没开门,徐嘉佟就抢先了一步步说:“牛嫂子,别理他,再说下去,之后呢?他那大哥真放人?”

  “是啊,他不放人不行,因为我拿了把刀挡在他们回京的路上。”讲起那段过去,牛嫂子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我冲去他们营里,指着他那大哥,说我和牛哥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求富贵,只求一世平安,我不要他为讨几个钱就得上战场,跟人拚斗,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若真把牛哥当兄弟,就一句话,把人放了,让他跟我一起走!”

  “最后呢?”她的心随着牛嫂子激昂的语调都提了上来。

  “那家伙可能还有点良心吧。”牛嫂子不太情愿的撇嘴承认,“他同意让牛哥带我走,还赏了些银子……好吧!是满多银子的,所以牛哥最后就带着我来到倚凤山下,找了个清静地方住了下来。妹子,我们在山下也有个小屋子,改天我再带你去小住几日。”

  “好啊!”徐嘉佟想也不想一口答应,“难为这个世道还能不贪慕虚荣,牛嫂子不简单。”

  “我才不屑什么荣华富贵,只要牛哥真心对我,女人嘛,一辈子求的不就是找到真心对自己的人吗?”牛嫂子笑了笑,“打小我们没吃过几顿饱饭,那时唯一的心愿就是这辈子每天有热腾腾的饭菜吃,肚子别饿着就好,牛哥辛辛苦苦的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一开始要的也只是这个小小心愿,何必为了几场胜利、几个功名,就忘了初衷,让自己变得贪了。”

  她拉着牛大,“我们朝夕相处,就算只是一个馒头也是人间美味,我真庆幸他的心从没变过。”

  庆幸他的心没变过……简单的一句话,对身在宫里的徐嘉佟而言,却是句奢望。

  看着他们两人深情的相望,她突然觉得眼睛发酸。

  见她眼睛湿润,夏涣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叹一口气,“你醉了。”

  “是醉了。”她靠着他,闭上了眼,“但心却偏偏清醒得很。”

  夏涣然摸了摸她因酒而微红的脸。

  “晚了,你带她去睡吧。”牛嫂子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看来今日也累坏了。”

  夏涣然将徐嘉佟打横抱起,将她给带进房里。“是我对不起你。”

  她摇了下头,轻声呢喃,“你没错!身为帝王,仁慈不得。这一辈子不用为了吃穿用度过活而烦忧,也算是福气了,我羡慕牛嫂子,但我知道我不是她,你也不是牛大哥,这世上许多事早已注定。”

  她抬头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谢谢你,出宫这一趟认识了牛大哥和牛嫂子,我很开心。”

  她如此特别,不同于宫中那些攻于心计的妃嫔,不管他之前如何待她,她依然宽容,如果他能早点想通,她就不会受到如此多的委屈。

  他贴近她的唇,尝着她最甜美的滋味,她后仰着身子,迎合他的回吻。

  看着窗外金灿的阳光,徐嘉佟陪着牛嫂子坐在屋子缝补衣裳,夏涣然则被她赶到后头的柴房里帮着牛大劈柴,她与牛嫂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时间过得也快。

  “牛嫂子,我看这大雪已停了,下山应该是安全了吧?”

  “本是可以,但今天一大清早牛哥才发现,前天那场大雪压垮了棵百年大树,挡住了下山的路,我看现在只能等天气再好些,山下的人要上山才会发现山路被阻,齐心把树给移开,咱们才下得了山。”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不过徐嘉佟不是很担心,毕竟只要宫中的侍卫出手,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看妹子的模样,是赶着下山吗?”牛嫂问。

  “不赶,是怕……怕山下会有变化。”

  牛嫂看着徐嘉佟的侧脸,“妹子说这话的模样还真是严肃,难道是山下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担心我的孩子。”

  “原来妹子有孩子了?”

  徐嘉佟点了点头,“他叫询儿,今年六岁,跟着我与夫君一同上山狩猎,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才六岁大的孩子,难怪你会担忧,不过我看你那夫君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她静了一会儿,“他是做大事业的,跟我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想的事不同。”

  牛嫂子对此嗤之以鼻。“看来不是个好父亲,不像我家牛哥。”

  “牛嫂子也有孩子了?”

  “有个闺女,今年五岁了,因为天寒地冻的,所以此次上山没带着她,把她给村里的嬷嬷带着,可皮了,像野丫头似的。”

  “牛嫂子真是令人羡慕。”有个疼爱她的丈夫,还有个女儿。

  “别说我,你家相公待你可好?”

  “自然比不上牛大哥对嫂子。”

  看着徐嘉佟一脸的打趣,牛嫂子忍不住轻摧了她一下,“竟然取笑我!”

  “不敢。”徐嘉佟密实的将衣服缝补好。

  “妹子的针线活儿做得真好。”

  “多亏了我祖母跟前的一个崔嬷嬷,”想起过去,她不由得微笑道:“她逼着我要好好学,不然嫁不到好人家。”

  “女人这一辈子求的不是嫁个好人家,而是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天就算要塌了,你的男人也会给你顶着。”

  徐嘉佟轻轻笑,“相信牛大哥一定做得到。”

  “怎么?你那相公真中看不中用?出事难不成还敢厚颜无耻的推你出去送死,自己像个大姑娘似的躲在你后头吗?”

  “不是。”她笑得灿烂,“天塌了,他当然会愿意顶着,但若真有那一日,危险当头,我却不愿意让他舍身为我。”

  “怎么这么说话?你相公听了,心里肯定不开心。”

  “不论他开心与否,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的笑容微隐,“我的命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一枚棋子,从来都无法跟他相比。”

  看出了徐嘉佟心底的忧愁,牛嫂子拍了拍她的手,“咱们相遇就是有缘,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我也看得出你跟你的夫君也不是泛泛之辈,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牛哥和我绝对挺你到底。”

  “牛嫂子,先谢谢你了。”徐嘉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相识一场,别说谢了。”

  徐嘉佟目光看向窗外,“牛嫂子,我能出去走走吗?”

  “行,只是要多加件衣服,别看这阳光,天气虽然暖了点,还是冷,还别走远,若你迷路可就糟了。”

  “谢嫂子关心,我知道。”

  出生在温暖的台湾,她上辈子没看过雪,来到这里经过了这些年,每年冬天即至的大雪把天地染上一片白茫茫,自己的心境也从一开始的新奇兴奋,到如今就如同眼前这片雪白一般平静无波。

  她微敛下眼,脚步踩在厚重的雪堆里,脚在雪地上马上就陷了下去,不自觉中,她越走越远,当一阵风吹来,她冷得缩了下脖子。

  她停下脚步,知道自己不能再走下去,双脚己经被冻得快没知觉,她出神的看着四周一片寂静,别有一番苍凉的美,想起自己曾经兴奋的追逐着白雪,像个天真无忧的孩子,只是不过转眼间,自己的心却被这深宫生活弄得像是苍老的老妪。

  这里远离宫中的烦恼,若能留在这里一辈子,像牛大哥、牛嫂子一样过平凡的日子,她是否就能找回往日那一丝的轻松愉悦?!

  “大哥,已经五日了,该叫二哥清除山路了吧?”牛哥一边劈柴,一边对坐在一旁喝着酒的夏涣然说道。

  “再迟几日吧。”夏涣然喝了口酒,淡淡的回了一句。

  “再迟?”牛哥忍不住摇了下头,“二哥肯定急白了头发。”

  “他不会急白头发,只会气得想提刀杀人!”想韩依风一个武将,要对着朝堂那些高官讲废话,应该会被气得肠子打结。

  反正苦的不是他,所以牛大也只是耸肩,心里同情一下韩依风,然后就把他给丢到脑后,“再住下去,大哥不怕嫂子起疑吗?”

  “她向来聪明,起疑是自然。”夏涣然轻声一笑,“但我信你那个牙尖嘴利的娘子有办法让她不起疑,你这娘子可厉害得很,毕竟她当年还拿了把大刀逼我让你走,你这没出息还真的跟她走。牛向南,你在战场上无人能敌,此生就败在这女人手上。”

  牛向南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还要多谢大哥高抬贵手,让小弟回归山林,跟娘子过点闲云野鹤的日子,小弟对大哥的恩情永生难忘。”

  “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大哥就够了,对你我也是心中有愧,还带着妻子到倚凤山跟辅国公之前的下属打交道,这些年你也是辛苦了。”

  “这话可别让我娘子听到,”牛向南一脸惊恐,“不然她会气得一根根拔掉我的胡子,她至今还以为是天意让我们寻得这片清静之地,那时她正要生了,我还急得不知所措,是倚凤山下的大夫救了她们母女一命,后来顺势收留了我们住下,她到今日可不知来此是你的意思。”

  “知道了,瞧你吓得。”夏涣然没好气的一笑,“我谢你都来不及,不会害你。”

  牛向南这才松了口气,“大哥,其实我也要谢你,要不是你,我也找不到这个好地方,倚凤山下的人家都好相处,我是个粗人,平时跟着他们务农,闲时练身子,倒也自在的一天过一天。”

  “你的身分难道至今无人知晓?”

  “那些人个个不简单,应该是知晓一二,但他们没多问,我自然也不会提。”牛向南耸了耸肩,“总之我也不害他们,更何况现在虎狼符在你手上,大哥就是他们的主子,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都会为你而战。”

  夏涣然轻摇了下头,“虎狼符我打算还回去。”

  “还回去?!”牛向南一惊,声音忍不住拔高,然后一阵沉默,最后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点点头,“还回去也好,本是嫂子所有之物。”

  “还她只是因为怕将来若宫中有变。答应我,若真有这一日,你可要第一时间赶到,护她周全。”

  牛向南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答应大哥,就算拚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护嫂子周全!”

  他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把李全利手中的兵权拿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这些年我也累了,运筹帷幄多时,不过也只是想为询儿留下一个稳固的江山,不让他跟我一样苦。”

  “大哥不单嫂子,还心疼儿子。”

  他的孩子,他自然是疼,但他毕竟不是徐嘉侈,会教夏宏询仁慈为怀,他是将来的天子,仁慈只会让他陷入困境中。

  “喂!你的心头肉,”牛嫂子用力打开门,一脸兴奋的出现在两人面前,“皇后娘娘不见了!”

  夏涣然脸色大变,手中的酒杯一放,急忙上前,“去哪了?!”

  她的手指着后方,“雪停了,她说想四处走走。”

  “你怎么不阻止她?”夏涣然气急败坏的吼。

  “笑话!你是有给我银子拦着她吗?”

  夏涣然才要开口,牛向南已经伸出手将自己的娘子给拉到身后。

  “大哥,前头有个湖,虽说冬天已经结上了冰,但若一个不好裂了,跌下去就糟了,你快去看看。”

  夏涣然心一突,没好气的扫了牛嫂子一眼,大步走开。

  “别惹他!”牛向南的语气有着无奈,“他是大哥、是皇上。”

  “在你心中,他是大哥,在朝堂上,他是皇上,但在我眼中、在我家里,他不过就是个落难的平常人罢了,还得靠咱们俩吃穿,替他说谎骗人。”

  牛嫂子冷哼了一声,反正她打心底不喜欢夏涣然,就算他是天子又如何?以前有牛向南撑腰,她不怕,现在还多了徐嘉佟,她肯定这个女人比当今圣上还讲道理多了。

  “你何必跟他闹别扭?”

  “谁叫他当年硬要往你身边塞人!”她想起这个就有气,“他还以为这天下男人都跟他一般要后宫佳丽三千人,十足十的色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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