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霹雳小组的拆除炸弹专家,这些难不倒我。”
听到这里,婉瑛不禁停下脚步,两眼冒火,怒不可遏地瞪着走在前头的“杨老爷”,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男人就是连续纵火犯,而且还是个警察,更加不可原谅了。
这种人通常会食髓知味,一再犯案,下次不晓得又会在什么地方纵火,可以说防不胜防,她应该马上去报官,但是办案讲求证据,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否则无法将犯人定罪。
杨大富心头大乐。“今天心情好,去喝个几杯好了。”
“老爷,这会儿还是白天,晚上再去……”账房先生劝道。
“管他白天还是晚上,想喝就喝,不要啰嗦。”他连听都不听。“走吧!”
奴才又拍起马屁。“往后老爷去哪儿,咱们就跟到哪儿。”
看着犯人近在眼前,却无计可施,婉瑛真的气到头晕眼花,于是将竹篮由提改成挽的,决定先去雇主府上收衣服,再想一想其他的办法。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
这天,气温炎热,连铺在地上的石板都是烫的。
接近巳时,秦凤戈来到位在长乐坊内的一处熸火铺屋,经过正在重建的房舍,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大火,当时的惨况仍是记忆犹新。
他并不认为是单纯失火,但即使找到了几个可疑之处,却因缺乏更明确的人证和物证,案情陷入胶着状态。
就在接近熸火铺屋前,秦凤戈一眼就认出在外头来回踱步的女子是谁,有些诧异,更有些纳闷,便翻身下马,走向对方。
“婉儿姑娘为何在此?”
婉瑛先是惊跳一下,接着机械似的转过头去,对上一双湛湛有神的虎目,不由得在心里发出呻吟,穿越故事的老梗之一,就是愈想要低调,愈会遇见不想遇见的人物。
“呃……我……”她想来提供线索,但又怕铺兵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他俊脸一沉。“婉儿姑娘该不会做了什么?或又发现了什么?”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她很多管闲事似的。
秦凤戈紧盯着她不放。“我只是担心婉儿姑娘又像上回那样,独自一个人跑去抓犯人。”
“我已经答应将军不会再那么莽撞,就会说到做到。”这并不算说谎,她只是暗中调查,又没动手抓人。“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对熸火铺屋里用来灭火的那些器具十分有兴趣,想进去看一眼。”
闻言,秦凤戈再次肯定她是自己见过最奇特的女子,因为从来不曾有姑娘家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婉儿姑娘是认真的?”他问。
婉瑛白他一眼。“当然是认真的,其实……我从小就很崇拜当熸火军的人,认为他们相当英勇,可惜不收女子,否则真希望能够加入。”
“婉儿姑娘想要加入熸火军?”秦凤戈掩饰不住惊愕的神情。
“将军也跟其他男子一样瞧不起女人?”
他有些困窘。“不,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太意外了。”
“唉!这个愿望只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实现了。”她垂头丧气地说。
秦凤戈见了有些不忍。“婉儿姑娘若真的想看看那些熸火器具,倒是无妨,请随我进来吧。”
“多谢将军。”总算可以看到了。
见她又立刻转忧为喜,秦凤戈嘴角不禁跟着上扬,严厉冷硬的脸部线条跟着柔和不少。
于是,他领着婉瑛走进了熸火铺屋,让里头的铺兵拿出用猪皮、牛皮或油布制成的水囊,还有用长竹制成,可以喷出水来的唧筒,以及各种攀爬、破坏工具,其中当然包括最重要的火背心。
“这火背心是什么做的?”婉瑛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件,发现背心后面还有它的专属编号。
他微微一哂。“自然是石棉做的。”
“石棉?可是它……”有毒,最后这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总不能要谮火军什么防护也没有就冲进火场救人,那是在找死。
“它怎么了?”
婉瑛决定不说了。“没什么,就只穿这件火背心,熸火军便在大火中进出,那才是真的勇敢。”
“婉儿姑娘所言甚是。”他赞同地说。“只不过熸火器具是死的,最终还是要靠大家通力合作,才能完成任务。”
她眼睛不禁发亮,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就算是谮火军也是人,置身在大火之中,同样也会感到恐惧,可是身边若有同伴在,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便能继续往前执行任务。”
在场的几个铺兵听了也不禁讶然,对眼前这位姑娘另眼相看,原本还在想一个女人懂什么,为何要看这些熸火器具,这才知晓是他们眼光如豆,把人给瞧扁了。
“……想不到婉儿姑娘竟能了解得如此透澈。”秦凤戈怔愕了半晌,很少有女子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教他为之动容。
“那是当然,因为……”待婉瑛意识到这位将军大人目光火热地瞅着自己,连忙敛起唇畔的笑意。
换作在现代的世界,她绝对会狠狠痛斥对方一顿,叫他不要随便对女人放电,可是在这个架空朝代是行不通的,因为这种行为不只合法,而且还理所当然,只有自己认为不对。
“感谢将军让小女子进来参观,长了不少知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大杂院去了。”她还是赶紧悬崖勒马,免得愈陷愈深。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步出置放各种熸火器具的地方,才踏出熸火铺屋,婉瑛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呃……”她好想直接点名犯人是谁,憋在心里好难受。
秦凤戈看出她似乎有话要说。“还有事吗?”
“不是……其实……”婉瑛吞咽了下口水。“将军是否想过,最近这些大大小小的火灾,发生的次数也未免太过频繁,如果不是意外,真是人为的,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犯人?”
他没有否认。“的确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那么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这可是要杀头的死罪,如果没有相当的好处,谁有胆子冒险去做?”
婉瑛这番话让他俊脸为之一凛。
“那么多百姓无家可归,自然需要重建,大部分的银子都是朝廷出的,而盖房子总要用到木材……”她点到为止,剩下的就让这位将军大人去想。“我只是随便猜的,也许错了也不一定。”
“不!婉儿姑娘的猜测不无道理……”秦凤戈之前一些想不通的环节全都顿悟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了。”
她不禁暗喜。“将军慢走!”
目送骑在骏马上的英挺身影渐行渐远,婉瑛很高兴这位将军大人不是那种食古不化、不把女人的话当一回事的男人,愿意把她的话听进耳里、放在心里,她愈来愈觉得对方是个好男人。
可惜好男人通常都已经名草有主了。
就在短短的十日之内,宛如连续剧一般,每天故事都有不同的进展,婉瑛总是一面嗑瓜子,一面听大杂院里的婆婆妈妈转述最新消息,彷佛亲眼看到,描述得是活灵活现,不禁跟着拍手叫好。
据说知府衙门调查了几位从事木材买卖的商贾,认为住在三条街的杨大富最为可疑,便派了衙役前往抓人,并在府里进行搜查,找到不少疑似犯案的工具,不过他本人却大声喊冤,只好开堂二审问府里的奴仆、小妾,还有管事、账房等等,因此更从账本中查出杨大富每次订购的大量木材运抵京城,隔不了多久便发生火灾,两者太过巧合。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陶大娘又去打听回来,一路上开心地嚷着,正和玉珠一起在天井洗衣服的婉瑛连忙把手擦干,凑过去凝听。
“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她问。
大杂院里的其他人也纷纷从屋里出来。
“听说犯人已经认罪,承认是他放的火,皇上还下了道旨意,要让犯人游街示众,最后在午门斩首,往后大家可以高枕无忧,不必再担心受怕……”陶大娘抚着心口。“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真是太好了……”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众人两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玉珠恨得牙痒痒的。“那种人早就该死了!”
“说得是!”
“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陶大娘还有后续。“我听说犯人招供之后,还在大堂上当场示范让火自己点燃,而且还有办法避开铺兵的巡逻同时在好几个地方放火,让人以为真是意外,据说看过的人都目瞪口呆……”
那是因为“他”拥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科学知识,又身为霹雳小组成员,相当了解如何进行有计划性的犯罪行为,可惜不用在正途上,真是太讽刺了,婉瑛在心里感叹不已。
“而且犯人还又笑又哭,说什么死了也好,就可以回到原本住的地方去了,其实他不是这里的人……简直是胡言乱语,说不定是中邪了!”
邱老爹哼了哼。“疯子的话能信吗?”
“他八成以为装疯卖傻,就不会被处死了……”
见大家一脸愤恨难消,婉瑛又想到附在陈秀才女儿身上的女孩子,听说“正常”了一段日子,双亲还以为疯病好了,便将她从柴房放出来,想不到居然偷光家里的银子,打算离家出走,结果被抓了回去,最后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了。
她很怀疑这个说法,可是无论真相如何,人确实是死了。
婉瑛告诉自己要引以为鉴才行,老天爷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就应该好好地珍惜,才不会浪费宝贵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