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秦乐乐一愣,心里有些失落,摇头是……不同意吗?
“傻丫头,你浪费了两个条件。”李楷轻笑。
“哦?”秦乐乐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
“既然本少爷成了合伙人,那么后面两点本少爷自然会去做,不必浪费两个条件。”
秦乐乐闻言笑了,那是个很开心、很爽朗的笑容,让李楷看得眼睛一亮,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明媚灿烂,像是要把周遭的黑暗全照亮一般。
“其实奴婢当初提三个条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少爷答应三个条件,所以少爷能帮奴婢做到那三件事,就已经足够了。”
“把你的计划详细写出来,咱们们再来商量,这种利国利民、造福百姓的好事,当然是越早实行越好,所以不用等你期满,咱们现在就开始。”她的计划对她来说很困难,会有很多阻碍,但是对他而言却易如反掌。
“没问题,这几年奴婢一直都在完善自己的计划,这两天我把它写出来给少爷。”秦乐乐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她说得开心,没注意到李楷的脸色慢慢的黑了。
好个臭丫头,这几年一直都在计划着离开他是吧。
“臭丫头,本少爷虐待你了?”
“咦?少爷,您怎么突然这么说?”秦乐乐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说,本少爷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
“不是的,少爷,您对待奴婢已经够好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些,心里也有些惊慌,生怕他突然提了她不想提的话题。
“那你还心心念念的打算离开?”这臭丫头,心比石头还硬!他不相信她一点都感受不到他对她的特别,她在逃避,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吗?要不是他的计划尚未周全,他还没打算捅破两人之间这层窗户纸,她以为能继续逃避下去?她能逃避,是因为他的默许!
“……少爷,奴婢想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是好是坏是苦是甜,都甘于承受,奴婢的性子……”秦乐乐微微自嘲一笑。“相信少爷这些年来也看得很清楚,奴婢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当奴才,若是在其他主子跟前当差,奴婢这性子早就让奴婢不知道死几百次了,是少爷您不嫌弃,厚待奴婢。”
她低着头,没发现李楷表情复杂的看着她,眼底闪过好些情绪,最后收敛下来,掩藏到最深处,表面上看起来再无异样。
“知道本少爷不嫌弃你就好。”李楷平静的说,“你回去把计划写出来,今天这些帐本就不用你处理了。”
“是,奴婢告退。”她将餐具收拾好,恭敬的退下。
李楷有些失神的看着紧闭的门。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吗?
呵!这傻丫头,竟然有这么伟大的志向。这不是讽剌,而是真心话。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真正的自由自在做自己呢?就算位于权力巅峰的皇上,也有很多的不得已,甚至权力越高,责任越重,身不由已的地方也就更多了。
她想做到连皇上都做不到的事,不伟大吗?
“臭丫头!”低低骂了一声,她大概生来克他的,不过没办法,谁教他就是爱上了她呢!
***
正月,雪花翩飞,湖心岛上,其实不只荷花盛开时美丽,在这飘雪的日子也有着另一种让人心动的美。
秦乐乐站在廊下,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感觉才刚传递到大脑,掌心的雪花已经融化,化成一片湿痕。
雪花不见了,但在她手心留下了痕迹,那她呢?在这一场穿越,这一个时代,她能留下什么?
望着眼前晶莹闪烁的雪地,雪反射的光剌痛了她的眼睛,突然一只大掌从后面伸出,遮住了她的眼。
“不想要眼睛了!”李楷有些气急败坏。这丫头,又不是没见过雪,竟然敢这样直盯着雪地。
秦乐乐下意识的眨眨眼,长长的眼睫刷过他的手心,让他猛地放开手,握紧拳头。
“发什么呆,还不进来。”李楷说完,转身走进书房。
“喔!”秦乐乐跟在他后面走进书房,这时才发现他是走出去的。咦,不怕被王妃的眼线发现吗?
“磨墨。”李楷坐回轮子椅,指了指桌上的砚台。
“是。”她暗暗吐舌,专心磨墨。
李楷提笔开始作画,画了一会,突然说道:“最近这些日子你不要离开荷园,……学馆和医院的事情,就交给裴林和他的徒弟们,这大半年来他们从你这里学得差不多了,你之前也说过他们负责训练新人完全没问题。”
秦乐乐一愣,抬起头来望着他,谁知他头也不抬的依然画着他的画。
“怎么又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说的话到底听见没有?”半晌没得到回应,李楷抬头一看她的表情,真想敲敲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什么。
这种重要时刻他在跟她说重要的事,她还能走神,是不要命了还是怎地?
“听到了,少爷,裴神医他们如果不介意,我当然没问题。”她本来就不是太过执着的人,该做的时候她会尽心尽力去做,务求做到最好,但是有人能代劳且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时,她也不会硬是要把所有的权利抓在手里。“不过……为什么呢?”她不解的问。
“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什么感觉?”
“府里的气氛啊,你这个蠢丫头!”李楷恨铁不成钢的低吼。
“这……是有种论异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没有这些古代高层人员勾心斗角的天分,毕竟她在和平年代、家庭人员单纯的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三十年,那种环境实在培养不来勾心斗角的人才。
但这不代表她蠢,纵使听不出来那些简单的话底下的深远含意,但还是能感觉出那种“暗潮汹涌”的气氛。
少爷说,那是“动物的直觉”。切!她不和他计较。
最近王府里的气氛确实有些诡异,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吹得很大很大的气球,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外力就砰地一声爆炸一样,而这“外力”,可以是任何东西,任何形式。
其实少爷不说,她也已经是非不得已不出荷园的大门了,如今经他一提,那她自然会把“非不得已”的念头也扼杀在摇篮里,决定如果这紧张的气氛没改善,她出府前就不踏出荷园一步。
“皇上病了。”李楷淡淡的说。
秦乐乐呼吸一窒,她脑中第一个闪过的竟是“九龙夺嫡”,啧!这是清穿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
不过,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所以既然少爷专程提了出来,就表示问题不单纯,可能会因此进入皇权更替的时代,虽然这里不是清朝,没有九龙夺嫡,但皇权更替中若接班人候补是复数的话,伴随着的向来是血的代价。
“很……严重吗?”她忍不住压低声音,担忧的问。
目前这个皇帝是个好皇帝,该怀柔的时候怀柔,该杀伐果断的时候也绝不手软,虽然没有完全奉行民为重君为轻这种神话,但是非常重视民生,也一直努力改善民生,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就怕某些人‘希望’很严重。”李楷说了一声。
“什么意思?”她听得出来少爷这句话不只是表面的意思,可是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深入”了解其中含意。
李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她一眼。“那不是病,是中毒。”
“啊,中毒?”秦乐乐惊呼出声,下一瞬间便被捣住了嘴。“呜呜……”
“谁让你喊那么大声的?隔墙有耳你懂不懂啊你!”李楷紧紧的撝着她的嘴,狠狠的瞪她。这臭丫头这么禁不住吓,以后自己讨生活要怎么办?真是让人操心。
秦乐乐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隔墙有耳?哈,这儿是湖心岛啊,少爷,难道湖心岛已经有细作潜进来了吗?
她抬手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李楷则没有反应,有些怔愣的看着她,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连呼吸都相交错。
秦乐乐心脏猛烈一颤,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样。那自己的眼中,是不是也只有他……
李楷看见她眼底的迷茫、无措,看见她无法掩藏的情感,还有……哀伤。他猛地放开她,转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冰冷的风迎面拂来,让他脑袋清醒了不少。
秦乐乐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便低下头来、别忘了自己的身分,秦乐乐,别忘了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底线,那是你仅剩的尊严!
如果爱一个人爱到失去尊严,放弃唯一的坚持、最后的底线,成为他后宅的女人之一,那还是原来那个让他爱上的自己吗?
不再是了,她会变得跟那些女人一样,而他,最厌恶那些女人,不是吗?
她专心一意的磨墨,藉此平静紊乱的心绪,过一会儿,他才重新回到桌案后。
一切又恢复如常,就像是方才两人短暂的失控不曾发生过一样。
“说了那么多,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你哪儿也不要去,乖乖待在荷园就对了。”
“奴婢知道了,只是奴婢不过是个奴才,那种事和奴婢无关吧?”皇宫的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说你蠢你还不高兴,难道你没听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你不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吗?你不知道上面的人动干戈之前,下面的人就会先死一大片吗?”李楷气得劈哩啪啦的训了一顿。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蠢了!
“可……可是咱们这儿又不是皇宫……”
见她还是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李楷重重的叹了口气。
“咱们王府世子爷是太子派。”他点到为止。
秦乐乐眨了眨眼。
瞥了她一眼,李楷又道:“我那位身为承平大将军的二哥,则是四皇子派的。”
秦乐乐又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终于放弃。“抱歉,奴婢不懂。”
李楷放下毛笔,抬起手重重的赏了她一个栗爆。
“啊!”秦乐乐捣住额头,痛得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不是哭,而是生理反应。
“李家几代下来,一直都是坚定的保皇派,只忠于皇上,也因为如此,才会成为王朝目前仅存的异姓王,爵位传了三代依然深得皇上信任,可如今王府除了信阳王是保皇派,又出了一个太子派的世子爷,一个四皇子派的大将军,你说,未来信阳王府会如何呢?”
这回李楷干脆直接挑明了说。他算是对她的脑子死心了,不说闻一知十,就算闻一知二好像也是强人所难,闻一能知一,就谢天谢地了。
“皇帝中的毒……”她赶紧撝住自己的嘴。
“这下你又能举一反三了。”李楷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是那些皇子们的杰作,太子的可能性最高。”
“是不是真的啊?”秦乐乐不耻下问。
“八成。”李楷嘲讽一笑。“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子,大概已经做烦了,想要更进一步了。”
秦乐乐不屑的撇嘴,二十几年的太子算什么?人家清朝废太子胤祀可是当了将近四十年的太子爷呢!
“那是什么表情?”李楷忍不住又敲了她一下。
“不屑的表情咩!”秦乐乐摇头晃脑,一副颇为感慨的说:“人啊。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像别人嘴里的东西都比较好吃似的。其实啊,酸甜苦辣,冷暖自知啊!”
“得了,别一副看透人生的模样,你才十六岁,不是六十。”
“奴婢可是说真的,当皇帝……啧啧,除非想当昏君,否则当皇帝可是一件最累的苦差事,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干得比驴多,这得是多有觉悟的人才会去坐这个位置啊!”秦乐乐叹息。
“你这话真是……”李楷摇头,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一针见血,对吧!”秦乐乐得意道。
“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李楷瞪了她一眼。
“好吧!言归正传,少爷的意思是,现在除了那里面乱,信阳王府里也要跟着乱,是吗?”一家分三派,不乱才奇怪。嗯,还有押韵呢。
“真是谢天谢地,你总算听懂了。”李楷摇头叹气的说。“不过本少爷要纠正,那里面还没乱起来之前,信阳王府就会先乱。不过台面下不管哪里都早就乱了,只是像你这样的蠢女人不知道而已。”
偷偷白了少爷一眼,说得好像她很蠢似的,她只是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好不好!
“那少爷您呢?”她疑惑的问。信阳王就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选好边了,身为老三的李楷是站在哪一边呢?皇帝?太子?四皇子?还是其他皇子?
“我?”李楷挑眉一笑。“我不过是个残废,没有人会拉拢我的。”
“啊!”秦乐乐低呼。“原来如此,奴婢终于懂了少爷您为何要装残废了。”
李楷狠瞪她一眼,这只是原因之一,而且还不是主要因素,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她真正原因的!
“不过……难道少爷能未卜先知?”要知道少爷装残废已经几年了。
才刚欣慰她不是那么蠢,没想到一下子便打回原形。
“你以为夺嫡是说夺就夺的,不需要时间谋划部署吗?”他咬牙切齿的瞪她。
“哦!”秦乐乐自知说了蠢话,讪讪的摸摸鼻子。好吧!九龙夺嫡的小说她看了不少,实在不应该问出这种蠢问题的。
“当初我那好大哥世子爷已经下最后通牒了,我不表态,他当然不会放过我,所以就顺势而为了。”李楷淡漠的说。
秦乐乐垂下眼。他连这种攸关身家性命、非绝对信任的人不会说的事都跟她说,就这么信任她吗?
“难道当初摔马,不是意外?”
“嗯,马被下了药,跑不到一刻钟就会发狂,药性会随着汗水蒸发,事后查不出来,堪称天衣无缝。”
只是他没想到,除了他那好大哥之外,那太子爷还有后手,当年他的武功尚不及现今的五成,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的伤势超出他预期的严重,虽然没夺了他的命,却差点真的废了,要不是有这丫头……
听着他用那无所谓的口吻说着兄长夺他性命的计谋,秦乐乐心里觉得酸楚,在利益之前,亲情有时候是非常淡薄的,她是如此,他亦然。
“心疼了?”李楷掩住眼底的暖意,似笑非笑的调侃,谁知秦乐乐竟然点头承认。
“嗯。”是为他心疼,也是心有戚戚焉,夏小婉也是个被亲人残害的人。他一愣,眼底爆发出惊喜。算丫头识相!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李楷的心情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