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绫呆呆地站在原地,努力回想甄姨的「教诲」,终于想起第一个该问的问题。「先生……请问您要先洗澡吗?」
「不要。」他不想在这种鬼地方赤身露体,说不定有针孔摄影机。
「那……现在就要开始了吗?」他不洗澡就不能拖时间,看来她必须立刻面对命运,尽管心中万分惊恐,但个性诚实的她,不愿让客人有被耍的感觉。
看她伸手就要褪去薄纱,他立刻喝令:「不准动!」
「啊?」她自己脱不行吗?还是他要亲自动手?
「把衣服穿好。」他转开视线,不想让自己动摇,这女孩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但他禁欲好几个月了,还是小心一点好。
「喔。」有钱人可能怪癖比较多,也许他喜欢穿着衣服办事?「请问您想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我很累了,妳睡床上,我睡沙发,就这样。」他决定干耗到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顾全周逸峰的面子,做朋友做到这种程度,他自认已仁至义尽。
既然有了决定,他脱下皮鞋,把双腿放到沙发上,靠着抱枕就让自己躺平,虽然沙发的花色乱了点,幸好材质不错,再加上柔软的抱枕,躺上一晚也不会太难受。
苏婉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客人居然什么都不想要?还这么客气地让她睡床上?「可是……甄姨已经收了钱,我不能不做。」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这件事,也许是职业道德,也许是公平交易,总之人家付了钱,就该得到等值回报,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值几个钱,但她能做的一定要尽量做。
这女孩显然受过训练,还挺敬业的,他眉头一挑。「那女人是妳的谁?」
「是甄姨花钱把我买下来,我已经跟着她五年了……不过我真的是处女,我们没有骗你,以前我只是做家事,上个礼拜他们才叫我准备做……」她无法说完这句话,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处境?妓女吗?听起来怎么会那样刺耳……
「妳的家人在哪里?」他并非涉世未深的公子哥,风尘女子通常都有好几套剧本,加上精湛的演技,才会有众多恩客抢着当火山孝子。
「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三岁的时候就被卖掉了,我第一个主人也是我的养母,要把我嫁给她老板的儿子,怕他有自闭症娶不到老婆,但是那位少爷生病过世了。十八岁的时候我被卖到这里来,每天就是煮饭、洗衣、打扫,上个月我刚满二十三岁。」
「甄姨把妳买来,只要妳当女佣?」这年头还有人在卖女儿?她被卖了二十年居然还守身如玉?他不怎么相信这套说词。
「因为我太笨了,而且甄姨说我不适合,没有客人会喜欢我……」
上周末甄姨宣布要找一百个小姐,众人忙得跟什么一样,还把念头打到她身上,给她上了几堂课,每天吃好喝好,硬是要让她气色变好,就这样把她推上阵。原以为站在最后一排不会引人注意,谁知道她唯一与众不同的处女身分,让她成了今晚的雀屏中选者。
韩宇仔细一瞧,她确实不是这块料,首先,她实在太瘦了,骨感不一定等于性感,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一身的粉色薄纱只显出她的单薄,让人忍不住想替她添件大衣,她长得还算清秀,但没什么女人味,只有一脸呆憨。
呆憨?这形容词似乎有些矛盾,除非这女孩是演技派高手,否则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像个从小生长在深山、不解世事的孩子。他忍不住想起前女友关旭莹,她美丽、机智、有才华,从小在男人的爱慕中成长,说她是公主或王后都不为过,至于眼前这女孩,大概只有当女佣的分了。
「先生,虽然我不漂亮,又没经验,但我有上过课,我可以帮您做一些服务……」要她说出这些话,需要莫大的勇气,也难免脸红起来。
他懒洋洋地看她一眼,不抱任何期待。「妳能做什么?」
「呃……」她深呼吸一口气。「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来试试看。」
她走上前,在他面前跪下,伸手想解开他的皮带,因为紧张又颤抖,摸索了老半天还是不得其门而入,为什么影片中那么容易?为什么他不穿运动裤就好?更大的疑问是,像他这种外表和气质一样出众的男人,为什么要来花钱买乐子?
瞧她彷佛忘了呼吸,一副快晕倒的样子,他忍不住失笑,这种服务未免太搞笑。「妳不用勉强。」
「我可以的,我再努力一下,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奋战了十分钟,她终于解开他的皮带,接着就是缓缓拉下拉炼,嗯,里面是黑色的……内裤,然后依照甄姨所说的,拿出客人的宝贝,给予温柔的呵护……只是当她看到那玩意儿,忽然一阵头晕脑胀,整个人就往旁边软倒了。
搞什么鬼?他及时拉住她的肩膀,否则她可能要人头撞地,说不定还会脑震荡什么的,心一横,他干脆把她抱到床上,当他把她抱在怀中,发现这女孩瘦得离谱,体重可能不到四十公斤,教他怎么狠得下心出手,今晚还是过个「平安夜」吧!
当苏婉绫被放到床上,缓缓睁开眼,一口气也顺了过来。「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
「无所谓。」坦白说她挺有娱乐效果的,让他沉重的心情放松许多,他是第一次买春,她是第一次卖春,也算半斤八两吧。
闭上眼,泪水不由自主滑落,她哽咽地说:「怎么办?甄姨一定会骂我,她说您是很重要的客人,我却没办法让您开心……」明明她都看过相关影片了,实际做起来却截然不同,或许她没天分,不适合走这行,但客人没有义务体谅她的处境,花钱就是大爷,她这简直是诈欺了。
不会吧?这样就要哭?他最讨厌女人掉眼泪,哭哭啼啼的看了就烦,轻松的心情又转为沉重。「够了,不准哭也不准说话。」
「对不起……」她干脆翻过身,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因为她停不下难过的心情,这位客人对甄姨非常重要,她却搞砸了,明天开始她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他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瞧她不断抽噎又发抖,闷在枕头里是要怎么呼吸?他可不想闹出命案,只得把她转过身来。「妳想闷死自己啊?」
「我还是先走好了,对不起,让您失望了……」她擦去泪水,低下头想离开,他却拉住她的手。
「妳想去哪里?开房间才二十分钟,妳现在就要走,以后传出去我怎么见人?」买春客也有名声要顾,万一被人评为「快枪侠」还得了?
「啊?」她不懂他的意思。
「反正妳给我躺好就对了。」他关上主灯,自己也爬上床,拉起羽毛被替两人盖上,在这冬夜有人一起取暖也好,尽管是个排骨妹,而且说哭就哭,多少仍有温度。
他居然替她盖被?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既然他选择了她,还要她留下,或许她该再多做些努力。「韩先生……要不要我再试试看?」
「不要。」他才这么说完,就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妈呀,这女人是水做的吗?拜托水龙头不要一直打开行不行?
「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他真是个好客人,付了钱却不求回报,还愿意让她留下来,至少甄姨不会现在就处罚她,但就因为如此,才让她更觉得愧疚。
「闭嘴。」他的语气不耐,她不敢惹他生气,只得乖乖保持安静,但是鼻子塞着,又不能张开嘴,呼吸好困难,才忍耐一分钟她就咳嗽起来,像个溺水的人差点窒息。
「现在是又怎么了?」他轻轻替她拍背,不想看她挂在他身旁。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回答:「因为我鼻塞,如果闭嘴就不能呼吸……」
听到这个可笑的理由,他完全被她打败,嘴角忍不住扬起微笑,幸好灯光昏暗她看不到。「妳想怎么呼吸就怎么呼吸,别给我惹麻烦。」
「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这是她的口头禅吗?听得他心烦。
她差点又说出同样的三个字,慌忙中咬到自己的唇,好痛,但是不能发出声音,绝对不能。
当室内一片沈静,他反而睡不着,现在才九点,叫他怎么睡得着?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妳每天的工作有哪些?说来听听。」
「咦,我可以说话?」他刚刚不是才命令她闭嘴?
「说吧,现在太早了,我还不想睡。」聆听一个陌生女子的生活,或许可以转移他对前女友的思念,他不想每晚都梦到前女友而醒来,那失落感总让他沈痛得难以呼吸。
苏婉绫不认为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好谈的,但既然客人要求,她理当听话。「我早上六点起来,一边洗衣服一边准备早饭,等大家吃完我才能吃,然后洗碗盘、晒衣服、擦地板,时间到了就做午饭,然后洗碗盘、去买菜,小姐们累了会叫我按摩,有时要陪她们去看妇产科,晚上当然也要做饭,其它就是甄姨交代我的事,像是跑腿买东西、帮她上网贴讯息等等。」
「上网?」他听了一愣,现在的***工业可真先进。
「甄姨有个网站,客人和小姐看了就会跟她联络,我第一个主人是开服饰店的,教过我打字和上网,所以我稍微会一点。」她国中毕业后就没再升学,大多从现实生活中学习。
「妳有没有想过要离开?」她才二十三岁,只要认真工作,应该不愁生活。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我没有钱,证件都在甄姨手上,而且那些大哥很可怕,小姐如果不听话,就会被打到送医院。」自从有记忆以来,她就习惯听主人的话,早已失去独立的能力,世界那么大,她一个人该何去何从?
他沈思了片刻,问了一个自己也觉得讶异的问题。「妳快乐吗?」
他们才初次见面,怎么就谈起心来了?一个男人当然可以关心一个女人快不快乐,但发生在xin交易的场合里,简直是本末倒置。
「我没有快乐不快乐,只有害怕不害怕,再辛苦的工作我都愿意做,就怕甄姨要我接客,我想我不是这块料……」她不确定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或许就只是为了活下去吧,至少她没想过***,不管日子过得再苦,她仍有求生的本能。
他相当同意她这句话。「这倒是真的。」
「对不……」她差点又开口道歉,赶紧咬住嘴唇,好痛,可能流血了。
「总有一、两件事能让妳开心吧?」
开心的事?她必须很用力地回想,才能找出答案。「甄姨有时会称赞我,说我字写得漂亮、又会上网,那些小姐和大哥们,也会说我煮的饭很好吃,只要别人夸奖我,我就很开心。」
他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很少看到这么单纯的女孩,不懂得什么叫享受,只要一点肯定就够了。他不禁又想起前女友关旭莹,对她而言,赞美和崇拜早就是家常便饭,甚至有点腻了,如果没有点创意的话,休想看到她的笑容,公主和女佣果然有天壤之别。
聊着聊着,两人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如果让周逸峰知道他们是「盖棉被、纯聊天」,可能会笑掉大牙,但这确实发生了,而且他睡得很平静,远比周逸峰预期的效果更好,原来快乐与否都是自找的,就在某一个自己也没察觉的关键点,他心头的伤悄悄结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