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方酣,等晨曦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才慢慢醒过神 ,眼前的一切让她羞窘。
睡前明明是靠着一棵皱巴巴让人觉得咯得痛的枯树,为何一觉醒来 自己已经整个人缩在苏景泽怀里,身上盖着他的外袍,结实的手臂把自 己圈了个严实,身后是男人坚实温暖的胸膛。
转身看一眼身后的男人,他睡梦中的表情写满疲惫,眼圈下一片黑 ,与自己清爽完全相反,这样危险的夜里他说不定一夜都没能睡,只是 静静靠着树坐着发呆,那时的苏景泽心底在想什么,向幼薇不得而知。
但只想到他为了让自己好眠,保持这样的姿势很辛苦,向幼薇凝视 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时,温柔的笑早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自己的脸 颊,小心翼翼的一动也不动,不想惊扰他难得休息,两个人在晨曦的日 光中紧紧靠在一起,美好的让人心动。
苏景泽是在半个时辰后醒过来,看着怀中唇角带笑的假寐少女,也 抿嘴一笑,“向幼薇,起来了,咱们该去看看流落到什么地方了。”
带着些眷恋,从那温暖的怀抱中起身,向幼薇什么都没说,只是突 然怀念天黑时,他叫自己的那几声薇儿。
两个人静静的走着,没有人知道在那样一个夜里,两个人曾彼此依 靠对方那么近,就连心都贴在了一起,只有那棵被苏景泽依靠了一夜的 枯树,还残留些许的温度,却也稍纵即逝。
只有向幼薇不经意看到苏景泽不断敲打自己的腰背的动作,她才能 清晰觉得两个人真的这样靠近过,不是一场美梦。
这样神思恍惚的并排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看到头顶的太阳已 经爬到正中,目所能及处才终于出现了一片村庄。
那一刻,向幼薇是极度欢喜的,所以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苏景泽的手 ,满脸欢欣的笑,如孩子一般,“你看,终于有人家了。”
苏景泽的步伐缓慢,已经一天一夜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东西的胃 ,在狠狠地搅着,肩上尖锐的疼痛也是阵阵袭来,他脸色苍白得可怕, 却还是配合著她的笑脸,露出一抹开怀的笑,“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歇息 了。”
一路上疲惫的走着,顾不得多看什么,此刻凝视他的表情,才觉得 苏景泽憔悴得很,向幼薇心念一动,做了很大胆的一个动作,扶住了他 脚步踉跄的身体。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放手,就这么静静的走,像是已经这样相携 着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相互扶持着走了一路,待到走到眼前,才发现只是十几户人家的小 村庄,里面居住的人都是相熟的,关系简单得很,就连脾气都是淳朴自然。
向幼薇等在村口,苏景泽自去走到一户门前,前来开门的是个年迈的婆婆,只见他们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往她这边瞧,向幼薇听不到苏 景泽是怎么解释两人的处境,只是觉得两人说话的模样透着古怪。
尤其老婆婆的目光很是慈祥,看看苏景泽,再瞧瞧自己,脸上露着笑容,走过来扯住了她的手,“可怜见的,怎么就遭了劫匪,瞧这一脸 的擦伤,来,小娘子进来吧,我们这里来客向来稀少,只要你们不嫌弃简陋就留下吧,正巧我家里还有一间空房,收拾收拾且留你们夫妻住着 .”
听到老婆婆肯留宿,向幼薇兴奋地满脸带笑,忙不叠说着感激的话,不过,她是不是听错了一件事情,夫妻?呃,谁和苏景泽是夫妻,这个风流的家伙,又占了自己便宜!
向幼薇怒目而视,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生怕老婆婆怀疑什么不肯留人。
只是苏景泽是看惯了眼色的人,哪里看不出向幼薇的怒气来自何方,早就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脸上摆出赧然的表情,“婆婆,您这样说 ,薇儿要不好意思了,我们成亲不多久,她尚且不习惯被人这样叫。”
老婆婆一脸心有戚戚焉的,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瞄几眼,和蔼一笑,“老婆子明白了,小夫妻脸皮薄。”
脸皮薄?竟然有人会说苏景泽这个风流鬼脸皮薄?向幼薇好不满, 可惜这男人一直在手上使力示意她忍耐,向幼薇也只有强自忍着。
待吃完老婆婆端出的饭菜,两人沉默的走进那简陋的房后,她的怒气才发泄出来。
“苏景泽,你为何说我是你娘子?”她心底有些明白,苏景泽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的身分,只是,必须这样说吗?娘子这称呼她觉得好 怪,虽然不讨厌。
“这样人家才相信不是。”苏景泽眉眼轻狂笑看她站在那里,脸上是窘迫和不满,却还不慌不忙的应对,径直走到床榻边扯开了粗布的被 褥。
看他不太熟练的翻弄被子,向幼薇这才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老人家以为他们是夫妻,那明显就是要睡在一间房中,这……这要怎么休 息啊?
“你睡地下。”她赌气吩咐。
瞪大了凤眼,苏景泽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娘子好狠心,这地下阴凉,我怎可安睡?”
“才不管你,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你说我们是兄妹,怎么会如此尴尬?”
“兄妹?”苏景泽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了手中的被褥,拿了一条薄些 的慢慢离开榻边,悠哉说道:“我从头至尾都没提我们的关系,是老婆 婆自己认为,看来我们还真是有夫妻相。”他摆出厚颜无耻的目光,在 向幼薇全身上下扫了几次,却叹气摇摇头,“我睡木椅,你可以安心睡 了。”
睡木椅,看一眼房间内仅有的一张木椅,没人坐上去都有些摇摇欲坠,怎么能睡人?不过,管他呢,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
被他莫名其妙的摇头弄得很是不解,向幼薇后知后觉问他:“你看着我摇什么头?”
“我是感叹有些人瘦弱无骨却自视甚高,几年不见,脾气见长,身材倒是一如往常,让人食不下咽呀!”苏景泽懒洋洋的坐在了木椅中, 闭目假寐,却还很欠揍的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你!”明白他话的意思,向幼薇气得红了脸颊,又是羞涩,又是气极。
她不能不承认自己十四岁时确实青涩得很,身体瘦弱干瘪,言行举止又像个男孩子,可近些年自己身材变化了不少,就连姊姊也一再感叹 女大十八变,但苏景泽这风流鬼他竟然说自己……一如往常,还有什么 比这更气人!
她这厢气到恨不得打他一顿,那边苏景泽却不再多言只是闭目休息,虽然气恼,可看他一个大男人窝在木椅上还是有些不忍,向幼薇几欲开口,却终究还是叹口气,回到榻上躺下。
这房间简陋,就连窗也只有小小的一扇,夜风从窗户吹进来,拂在人脸上有些凉意,再看看那朗月星空,美则美矣,却让她觉得恍惚。
向幼薇翻个身不欲再看,却还是盯着的面前脱落的墙壁睡不着,半晌,不自觉的一声轻叹逸出口。
“睡不着?”苏景泽低哑的声音蓦然想起,带着轻轻的倦意。
向幼薇没想到自己的叹息会惊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应一声:“嗯,你睡吧,我等会应该能睡着。”
“是不是担心青宁?”苏景泽的脸隐在黑暗里,只有清朗的声音依旧让她觉得安心。
“你怎么知道?”向幼薇惊诧,可回头一想他是极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中别人的心思,“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东西,歇在哪里,会不会慌了神,我们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一定觉得很害怕。”相伴几年的情意,她知道青宁之于自己不只是个丫鬟这么简单。
“放心吧,我把身上的碎银子丢给她,还告诉她若失散就先回去你家里,那丫头比你想像的机灵,不会出事的。”
向幼薇没料到他紧急之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一时感慨,“谢谢你,就怕他们会追上青宁。”
“他们想要的人是我,不会同青宁一个小丫头周旋。”苏景泽轻声一笑,云淡风轻的开口:“你倒不如担心我们,如果他们追来,今晚大 概就能找到这里。”
弄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恶意吓唬自己,向幼薇在黑暗中转身,朝 着木椅的方向瞪一眼,“那我们还不赶紧离开!”
回应她的是苏景泽有些放肆的笑意,“这么容易被吓到,赶紧睡吧 ,我睡得浅,向来容易警醒,有什么事情会有充足的时间面对的。”
苏景泽说完这话不再言语,向幼薇却看着黑暗中的那一团黑影发起 呆。
苏景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文大哥以前说是什么官家之子, 那到底是多大的官,怎么还劳动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追杀他?还有他的脾 性,实在是古怪得很,时而风流不羁,时而严肃认真,就连笑都亦真亦 假的,简直比女人还善变。
“苏景泽,你和文大哥认识多久了?”这一次是向幼薇主动开口。
“文四吗?认识很久了,不过近些年联络少些。”苏景泽轻声回答 ,难得的没有语气轻狂。
“为什么叫文大哥文四?”她一直很好奇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机会 问。
“他在家中兄弟排行第四。”
“这样。”向幼薇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的绦带。
“为何还不睡?”苏景泽正经八百的开口问道,奇怪了,这丫头路 上累得简直走不动,怎么这会却精神奕奕。
“我……”向幼薇为难,有些赌气的说道:“离了熟悉的床榻,我 睡不好。”
好奇怪,昨晚那样的恶劣处境,自己竟然睡得一塌糊涂,难得的一 觉到天明,可今日有了一张床榻,尽管它简陋得有些寒酸,可毕竟还是 好过昨晚的露宿,怎么这会儿偏偏一点睡意都没有呢?还是说……她昨 夜之所以能睡着,是因为靠着那个男人?
哎,这真是个让人感到失落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苏景泽挑眉,戏谑的瞄一眼那个左右翻腾的身影 ,“我还以为向二小姐是担心自己睡着了,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原来 不是担心我这个风流鬼。”
用正经八百的声音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向幼 薇被他哀叹的语气气得发笑,猛地转个身躺好,“我睡了,别吵我。”
这样一说不过是怕再被这男人戏弄,可没想到听着木椅边传来的清 浅呼吸,却真的很快睡着,就连梦都未作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