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穿得一身黑的鬼差脸一沉,手一指,满口不悦:“就算真的赶着去投胎也得体面一点不是吗?”皱起了两道浓眉。
“瞧你那什么样子,肠破血流的模样是想给谁看?俺在地府可不是只待一天两天的新手,你是想吓唬谁啊……嗅?”他瞪大了鬼眼。“怎么又是你?!”
“好久不见了鬼差大哥。”女子一面向鬼差行礼,一面忙着将肠子塞回肚里。
“搞什么!不是才见过没多久?又投胎?”
女子苦笑了下。“上一世去世得早了些。”
“啧。”鬼差啧了一声,眼神古怪地看着她。“阎王都说了‘坏了地府规矩的你,就算投胎,在人世间也不会太好过。’既然如此,你急个什么劲?”又不是要投胎到好人家里。
“不急不行。”女子解释着:“晚了,就怕与‘他’年岁相差太多,甚至见不着他。”
……这么说也没错啦。
手一伸,鬼差掌里平空出现了四个涂着红色漆的木牌。
“选一个吧。”全地府就只有她一人投胎时是可以选择的。
说她有特权?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说她运气好?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总之,她呀,是地府出了名的人物,连阎王都感到头疼的人物。
看着那四张木牌的她犹豫了。
诚如阎王所说,她在人世间不会太好过。
她曾是哑巴,曾是聋子,曾是贱民,曾是奴隶……等等,但说实的,阎王至少留着她的眼,让她有机会寻找“他”,让她至少能看看他。
所以她不怨、不恨、不苦,只是……遗憾着始终无法与他白头偕老。
“鬼差大哥,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能不能给小的一点提示?”她讨好般地放软语气。
“提示什么?”鬼差哼了声。“你也知道没一个好的。”
“是。”她心里当然清楚。“求您好心帮个忙。”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鬼差的心有点软了。“那……那怎么行,那不就是放水吗?”收心,收心。
“鬼差大哥。”见鬼差动摇了,她趁机再用力摇晃。“我在人间时,每逢中元普渡,该烧的、该备的、该给的,可一样也没少过,您就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嘛。”
“这这这……”真真应验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真是麻烦!”
“谢谢鬼差大哥。”她笑弯了眼。
“选杀手好了。”鬼差看着木牌念出其中一个选择。
“杀手?”她眯了下眼,那怎么行!“每一世我都要替他积福德的,怎么能当杀手杀人造杀孽呢?”
“……那,屠夫好了。”
她瞪了鬼差一眼。“屠夫跟杀手不是一样吗?只差在杀的对象是畜牲而已。”
唉,实在有够麻烦的。
“就老鸨吧。”什么都不用杀,行了吧。
老鸨?她下辈子当老模?她……像吗?
“什么像不像,不就是女人吗?”鬼差没好气地反问。
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将话问出了口。“人间有规定什么样岁数的人才能当老鸨吗?”
这……好像没有。她被堵得哑口。“那……最后一个选择是什么?”她还不死心。
“乞丐。”
不是她瞧不起乞丐,只是……每日得为三餐奔波的她,哪来空闲寻找他呀。
“就老鸨吧。”她轻叹了口气。
但这老鸨要怎么当?
怎样才能称得上是一名好老鸨?
而她又该如何以老鸨的身分替他积福德?
……看样子,她还有得学了。
“早跟你说选老鸨了吧,又耽搁了些时辰。”鬼差翻了下白眼,抽出写着老鸨两字的木牌递给她。“快走,快走!”
“谢谢鬼差大哥。”接过木牌,道了声谢,她毅然转身奔向未知的黑暗中……
番外二 生活小记
“什么?”花静初掏了掏耳朵,她可有听错?“六王爷能否再说一次?”只见六王爷抿着略厚的唇,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
见状,花静初也不逼催,笑笑地端起茶来,慢慢地畷、轻轻地饮,顺道将坐在身边的刑观影当成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赏着,惬意得很。
怪了。
她家的爷怎么越瞧越俊,越瞧越让人移不开眼呢,害她看着看着就想吃起爷的嘴,尝尝爷的味道了呢……
而被如此明目张胆狠瞧的刑观影也不觉害臊,习以为常地迎上她目光,对她回以温柔浅笑。
她呀,又在为难六王爷了。
看来当年进王爷府捉鬼却遭六王爷怒目相向一事,她至今尚未释怀呢。若非后来六王爷给的奖赏确实丰厚,丰厚到胭脂楼的姐妹们个个笑开了眉眼,她恐怕会连再见六王爷一面都不愿呢。
“静初。”刑观影用清雅的嗓唤着她的名时总是特别悦耳。“六王爷所提之事,能办吗?”
“什么事呢?”花静初装傻地瞄了六王爷一眼。
“替王爷夫人求平安符。”
“还有安胎符。”六王爷忍不住补充道。事关夫人安危,他不得不开口。
“爷。”花静初微噘起唇,心中颇有微词。“这种事只要御医好生看照即可,不需要求符的。”唇一勾,她再道:“再说,若真要求符安心,只要到寺庙去添点香油钱,要几个符就有几个,方便得很。”
大厅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了起来。
“我听下人提起,上个月花主到府里探访内人后离开时,在后花园救了一名怀有身孕的厨娘。”事已至此,不爱小道话题的六王爷不得不说出他听来之事。
语毕,花静初立即接收到刑观影那种“你怎么没对我提起这事儿”的眸光。
“唉呀,我可没救人的本事,这种事六王爷听听就好。”
“那厨娘不慎摔了一跤,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六王爷不理会花静初的辩解。
“许多人都说正好路过的花主一见,二话不说食指一咬便往厨娘肚子上写字。”他看着刑观影。
“写完肚子又写在让人取来的金纸上,然后一把火将金纸烧了兑水让蔚娘服下。”
听到此,花静初仍旧不表态。“你可要猜猜那厨娘怎么了?”六王爷问着刑观影。
这还需要猜吗?
“当然是平安无事了。”花静初的本事他亲身领教过,所以清楚。
唉一声,花静初叹得有些故意。“那只是一种障眼法,让厨娘安心,让身体宽心,自然就没事了,她也只是吓着而已。”
瞧,她将这种事说得多轻描淡写。
“本王要找的也是这种让内人可以安心、宽心的方子。”
糟!花静初暗叫一声。掉入六王爷的陷阱了。
正在懊恼自己的失算之际,她被拉入一温暖胸怀中,拥搂着她的人没有开口,就只是轻抚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
她的爷真厉害,知晓她还小家子气地记仇不愿妥协,便用这种法子安抚她。长长一叹,螓首往刑观影肩上一靠,一触及他的身,她的心便软了、暖了,柔得无骨无刺了。
“还有,那次对花主无礼之事,本王在此向你郑重道歉。”六王爷拱起了手,诚意十足。
她的爷仍旧没开口,这种事他不会勉强她,完全遵照她的意思。
“两日后我会派人将东西送到王爷府。”非铁石心肠的她吃软不吃硬呀。
“不,本王亲自来取。”六王爷总算松了口气。“当然,该给的奖赏,本王不会少给。”
“我才不……”顿了下,她改口:“是有样东西想求六王爷赏赐。”
闻言,刑观影的手停了下。“但说无妨。”
“求王爷赐我一张‘通航令’。”
在场的两名男子皆怔了下。
是啊,凡事皆为刑观影着想的花静初,会提出这种要求并不意外;而弃官从商的刑观影得此助益,简直如虎添翼了。
“这事不难。”六王爷点了头。于公于私,他皆会办妥这事。“但本王有个条件。”
“王爷请说。”
“有了‘通航令’,全国各大港口皆可畅行无阻,本王只要求不许一去不回。”
这样啊……花静初心中微微一笑,仰首注视着唯一能对六王爷答复之人。
敛眸,刑观影沉吟了下。“若要离开,必定告知王爷。”
“提前半年就得告知。”
“三个月。”
“五个月。”六王爷讨价还价,这样至少他还有时间想办法留下他。
在这一点上争执似乎没多大意义。
“可以。”刑观影颔首。
他的让步让六王爷心情偷悦。“走了。”
“送王爷。”刑观影握着花静初的手随后跟着。
“免了。”手一挥,六王爷与护卫会合,离开了刑宅。
望着六王爷的背影,刑观影薄唇微扬。“符,你早已准备好了,对吧?”
“爷知道?”她微讶。
“担心六王爷会斥为无稽,原本正烦恼着该如何将符送给王爷夫人,是吧?”
“呵。”她笑出了口。“在爷面前,我无所遁形呢。”如此了解她的爷,让她唇边的笑止也止不住。
“因为爱,所以关心,所以在乎,所以想知道你的一切,这是理所当然的。”感觉到走在身边的花静初停顿了下,他回眸。
“怎……小心。”手一环,他及时接住软下身的她。
“静初?”身子不舒服吗?
“爷,我赌输了。”她双手攀在他肩上,语气中有不甘有甜蜜。
“又跟青山赌了什么?”见她无恙,他伸手轻扣她下巴。
这两人年纪也不小了,却时常赌个没完,跟小孩一样。
被刑观影这么一问,她反倒有些不符意思了。“就……就本来想学郝大娘想一个独属于我与爷的暗号,可青山说爷根本不需要。”
“什么暗号?”
花静初脸蛋微红。“……就想对爷说爱,却不方便或不好说出口时替代心意的暗号。”
这样啊。刑观影眸色深浓了一些。“怎么说你赌输了?”
看着他含情的眸,她为着自己的行径感到好笑。“爷总是将爱说得如此自然又顺口,听得我心发暖、腿发软,根本就不用暗号。”噘起红唇。
“我真傻。”害她平白输掉一坛上好的酒。
“是很傻。”
“爷,你……”娇嗔的唇被含人一张有着略凉唇瓣的口中。
“唔……”她喘口气,仰高的唇欲让她的爷尝得更深……
“爷,花主,差不多要出发去巡视商行了,我现在就去备车,您……”青山赶忙住口掩嘴,不对,要掩眼才是。
真是的,又不是新婚夫妻了,怎么每日都还这样旁若无人地卿唧我我。
明明彼此都已经大胆示爱成这样了,真搞不懂花主还要想什么“暗号”,难不成是想气死孤家寡人的他?
“咕。”百般无奈地转过身去,青山仍是不得不杀风景地叮咛:“爷,花主,我备车去了,麻烦两位亲亲就好,拜托别进房了,不然商行都关门了。”
……
没人理他?
他就知道!算了,青山耸了下肩。
依他经验来看,这车也甭备了,今日他家爷根本就出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