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如往常般缓缓地往前流动着,她的时间却好像停留在三天前离开他时一样,心一样痛到麻木,泪一样流不止。
不是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吗?为什么她的哀伤,心痛和对他的想念却反倒与日俱增,丝毫没有被时间冲淡的迹象呢?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她迅速的抹去脸上的泪水,装出一脸冷漠不在乎的模样,但是红肿的眼眶却是骗不了人的。
推门而入的两姐妹一看见四姐那双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就知道她刚才一定又在哭了。
“四姐。”何巧玉忧伤的看着她,轻声唤道。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她强颜欢笑的问,一顿,无法阻止自己期望的再问:“有人来找我吗?”
何巧丽对她摇摇头,阿巧玉却再也忍不住的冲口而出,“四姐,你到底在等什么人?是不是你男朋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何巧晴一怔,霍然撇开头的否认。
“你不要骗人了!”她受不了的对她大声叫道。“你一定有喜欢的人对不对?你是为了我们两个才回来结这个婚的对不对?如果不是为了我们,你就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不对?你告诉我呀!”
“巧玉……”何巧丽想阻止妹妹,却被她倏然转向她的激愤表情吓了一跳。
“五姐,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她对着她大声问着。“谁是真正关心我们、对我们好的,谁又是我们该舍弃牺牲的那一方,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你真的要让四姐为了我们,为了这个没有一丝家庭温暖的家庭,为了那个只会到处惹是生非,还会动手打我们的哥哥牺牲掉她一生的幸福吗?”
“你要当乖女儿、乖孙女,你去当吧!你要代替四姐出嫁就去嫁吧,我不管你了。我要和四姐一起走,现在就走。”她愤怒的说着,大步走到四姐面前,伸手将地从床畔拉了起来。“四姐,走,我们离开这里。”
猛然被她拉站赶来的何巧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四姐?”
“谢谢你,巧玉。但是我不能走。”她轻轻地将妹妹拉着她的手拿开,哑着声摇头。
“为什么?”何巧玉惊托的大声问道,“五姐要嫁就让她嫁,没有人逼她,是她自愿的,你根本就用不着替她担心。五姐,你说话呀!”
她从小就最喜欢四姐了,喜欢她的美丽自信,喜欢她的坚强独立,喜欢她有勇气和爷爷、爸爸据理力争。她从没看过四姐哭,即使是被哥哥陷害、被家里长辈责罚,或者是当年一个人离乡背井到台北工作的时候都没有。
她总是那么的勇敢坚强、威武不屈,宁愿流血也不愿流泪,可是过去这三天来,她的眼泪却像泉水一样没有停过。
这样每天以泪洗面的四姐不是她的四姐,她的四姐是充满自信、坚强与美丽的。她要找回那个她所熟悉的四姐,不管要她付出什么、做什么,或者是牺牲谁都可以,她不在乎。
“四姐,巧玉说的对,我是自愿的,你不用管我。”何巧丽低下头,轻声沙哑的说。
何巧晴摇了摇头,正打算开口,旅馆的房门却猛然被人用力推了开来。
“大事不好了,巧玉!”王伟杰蓦然冲进房里,一脸急匆匆的大声叫道。他是巧玉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王伟杰,你进来是不会先敲门呀!”何巧玉迅速抹掉眼眶中的泪水,大声朝他发火。
“对不起,但是我妈刚才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你家来了一堆警察,听说是要抓你哥的。”王伟杰马上说明来意。
“什么?”何巧玉呆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警察的,再说一次。”
“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我们一起回去。”何巧晴当机立断的说。
*
贩毒?
除了赌博、吸毒之外,何怀富竟然还贩毒!
大批警力进驻何家,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取出两包安非他命和一包海洛英,罪证确凿,当场将刚吸完毒,整个人显得神智有点不清的现行犯逮捕归案。
何巧晴赶回家时,正好目睹何家的金孙双手被铐着手铐,双脚无力的被两名警察搀进警车里,而爷爷、奶奶、妈妈、伯母则站在家门前哭得泪流满面。
警车的鸣笛声突然惊天动地的响起,车子开始滑动驶离,一部接着一部,转眼之间警察全数撤离,只留下一堆凑热闹的邻居,和突然之间好像一下子全都老了十岁、老泪纵横的何家长辈们。
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必开口问,就已从邻居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讨论声中得知了一切。
感觉到震惊或难以置信吗?何怀富竟然贩毒?
不,一点也不会。以他无法无天的个性,就算是杀了人,她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贩毒和吸毒而被捕,也许对他甚至整个何家而言,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最轻微的伤害了。
贩毒要被关多久?吸毒呢?
她没有这类的常识,所以不太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一定会在勒戒所或牢里关上一段时间。
太好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落井下石,毕竟何怀富也是她弟弟,但是她无法控制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后天的婚礼是不是就可以因此打住了呢?
“四姐。”
身边的巧玉伸手轻轻地拉着她的衣袖,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与惊惶,和站在她身边的巧丽一样。年纪还小,又从没离开过新竹的她们没遇过这种事,根本就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去安慰妈妈和奶奶,其它的事我来处理。”她镇定的说。
“好。”何巧玉一脸获得救赎似的立刻点头。
将站在门外的长辈们丢给两个妹妹去处理,何巧晴走进家门去寻找家里该有担当的两个男人,爸爸和二伯。
他们俩果然都在屋内,只是此时最该要有担当的两个人,一个一副打击过大回不了神的震惊模样,另一个却是事不关己的像平常一样继续在那里拈花惹草,嘴里则念念有词的尽说些马后炮。
何家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了?
“爸,警察说了什么?没叫家人也要陪同一起去警局吗?”她开口问道,却没有人回答她。
“二伯,警察说了什么?”她转头问背对着她拈花惹草的另一个何家男人。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没有听。”
“你没……”何巧晴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头痛了起来。何家的男人到底是怎么?
“巧晴姐。”
她听到叫唤声睁开眼,只见小她两岁的堂妹怡玲站在长廊边偷偷地朝她招着手。她走上前去。
“警察有说要有家人去警局,但是叔叔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他从看到警察搜出毒品之后,就一直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一直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的。”何怡玲小声的对她说。
“谢谢你,怡玲。”何巧晴点着头向她道谢。
她摇摇头。“巧晴姐,你要去警局吗?”
“对。现在除了我之外,你认为家里还有谁能胜任这个任务吗?”她无奈的扯了下唇瓣。
“我陪你去。”何怡玲沉默了一下,倏然开口,“这几年你没住在家里,如果警察问起一些堂弟生活上的事,我应该知道的比较多,可以回答得比较详细。”
“谢谢你,怡玲。想到要一个人走进警局里,我就觉得害怕,有人陪着好多了。”她感谢的说。
“你才不会害怕呢,巧晴姐。”何怡玲摇着头,“没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你总是我们之中最聪明也最勇敢的,唯一敢跟爷爷顶嘴的人,也只有你敢动手教训时常欺负大家的何怀富。如果爷爷和叔叔肯听你的话,不要那么纵容何怀富的话,那么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她小声的抱怨。
何巧晴无言以对。
“那个……”何怡玲突然犹豫的开口。
她看向她。
“我手上有点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应该还可以帮忙偿还一点赌债。所以,巧晴姐,你不要听爷爷的话,不要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她担忧的看着她,轻轻地劝着。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何巧晴冰冷的心。原来这个家里还有温暖,除了巧玉之外,还有怡玲也关心着她,或许除了她们之外也还有别人。
何家……
她到底该拿这个想恨却又恨不了,想撇清却又撇不下的何家怎么办呢?难道命运真是天生注定了就摆脱不了、改变不了吗?她到底该怎么做?为了这些真正关心她的人,两天后的那场婚礼,她到底该结还是不该结呢?她愈来愈无所适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