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蛇在濮阳寒的肩上时而趴下,时而游走,从左肩到右肩,有时还会爬上他的头顶,原因并不是它贪玩,而是它觉得不舒服。
是的,就是不舒服。因为肩膀和头顶都不是平的地方,小花蛇又不懂如何盘起身来,常常就是像条绳子般狼狈的挂在濮阳寒身上,还被罗锋讥笑是条垂死的蛇。
而这条小花蛇会这么像个人,而且一般蛇会做的事它却不会的原因,是因为它的灵魂并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而是来自于现代的刑警大队长乔巧。
原来乔巧在救小女孩时对着蛇开枪,导致死前遭到蛇的诅咒,灵魂来到了这个从没听过的风月王朝,穿越至小花蛇身上。
一开始见到自己成了一条待宰的蛇,乔巧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变成这种鬼样子,连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只不过身为一条新手蛇,不要说蛇的诸多本能她都还学不会,连自杀她都不知道从何做起,难道转头过去咬自己尾巴吗?
所以她只能面对现实,坚强的以一条蛇的身分活下去,当然她坚毅果敢的个性也帮助了她许多,让她顺利的度过这段适应期。反正她印象中,蛇的寿命最多也就三、四十年,眼一闭牙一咬就过了,重新来过又是一条好汉。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成天被关在笼子里,总是觉得不舒坦,尤其她前世还是个刑警,像个犯人一样完全违背了她的生存本能。直到她在笼子里与濮阳寒四目相交,她几乎是瞬间就被他深邃的眼神迷住了,她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个男人会把她救出去。
果不其然,濮阳寒的手伸进了笼子,而在那当下她对他的感激,已经到了无 以复加的地步,之后他更似乎知道她的独特,就像对人一般对待她,更令她认定了他,一定要跟在他身边,有机会就好好的帮助他。
她这么爬来爬去,却是引起罗锋的侧目,他怎么样就是看这条蛇很不顺眼,于是对着濮阳寒说道:“大人,你坚持带这条蛇来,不利于我们潜伏,恐怕会误了事。”
濮阳寒连脸色都没变一丝,淡然回道:“我感觉它对我们会有用处。”
主子都这么说了,罗锋也没辙,只能闷声继续往深山里走。初冬时节的山里充满了寒意,野草荆棘遍布,但两人却似不觉,穿着薄衣仍犹有余裕地在山中从容前进。
接近天龙寨附近时,天色已黑,两人换上了夜行装,静静地等候着时机。只是不知为什么,天龙寨那个方位灯火通明,不时还传来喧嚣之声,颇为热闹,让他们迟迟无法行动。
此时濮阳寒听到了不远处有草木摩擦的声响,虽然很小声,在夜里却异常清晰。他朝罗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便往该处查探,最好是能逮到一个天龙寨里的人,逼问出一些寨里的布置。
很快的,他们看到了草丛里有一个黑影,黑影急急忙忙地朝着山寨的反方向行去,濮阳寒冷目一凝,拔剑飞身过去,一个眨眼,剑尖已来到黑影的咽喉之处,只是他控制得很好,没有刺下去。
然而当濮阳寒藉由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人儿时,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个标致的美人,水汪汪的大眼令人心生怜意,偏又生了一张妩媚的脸蛋,形成一种楚楚可怜又柔媚动人的风韵,一身大红喜服更是显得身材窈窕、姿态可人。
不过濮阳寒的失神只是一瞬,在她就要尖叫出来之时,他很快地倒转了剑锋,欺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沉声问道:“别叫!你是谁?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那美女摇了摇头,表明了不会大叫,濮阳寒才放开她。
美女见到他与罗锋的打扮,显然不是山寨里的人,像是松了口气般软倒在地上,带着哭声说:“小女子乔巧,是山下方圆城乔家之人。那天龙寨主垂涎我美色,强抢我入寨,今日硬是逼迫我与之成亲,成为他的压寨夫人。我趁着山匪们在饮宴庆贺、疏于防范时逃出,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追踪而来,请两位大侠救我!”
濮阳寒与罗锋同时灵光一闪,这女人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么她很可能知道山寨里的一些布置,救下她倒是不成问题,而且她的身分只要回方圆城一探便可知晓,她没有说谎的必要。
至于濮阳寒肩上的小花蛇,在听到此女叫乔巧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未免也太巧了,居然和现代的她同名?不过经历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小花蛇也不禁怀疑起来,是否这女人与她日后会有某种交集呢?
“大……公子,此女必须要救,她对山寨里的情况应该知道一些,对我们很有用。”罗锋迳自说道,在外人面前,他知机地改了称呼,只不过语气里的独断,代表着他并不是请示,而是决定。
反正两人想法相同,濮阳寒也懒得管他态度上的僭越,只是点了点头,决定先带人回方圆城问清楚再说。
于是罗锋上前示意乔巧跟着他们离开,乔巧勉力站起,心里头的压力一下子松懈下来,不料却看到濮阳寒肩上的小花蛇,不由发出一声尖叫。
“啊——蛇!”
这声尖叫又响亮又清脆,简直比信号烟花还吸引人,濮阳寒当下黑了脸,罗锋更是直接开骂。
“蠢女人!你会引来追兵的!”
果然很快的,他们就听到山寨那方传来动静,而且飞速的朝他们的方向靠近,濮阳寒二话不说一掌劈昏了乔巧,接着便将她像米袋似的扛在肩上,左右张望着逃跑的路线。
夜晚山路原就不好走,他与罗锋两人更是对这里不熟悉,为了找天龙寨可是花了一天的工夫。相反的天龙寨的人都是地头蛇,即使两人武功都不俗,但总不能以一挡百,更别提得保全乔巧这个累赘,想从天龙寨山匪的追捕下逃出,简直比登天还难。
然而他肩上的小花蛇,此时却一个飞身到了地上,回头朝濮阳寒吐了吐蛇信,那圆滚滚的大眼在夜里亮得惊人,接着便往某个方向行去。濮阳寒见状心头一凛,当机立断地对着罗锋说道:“跟着小花,这边走!”
在小花蛇的指引下,濮阳寒发现他们轻易的躲过了好几次山匪的追击,跟在后面的罗锋更是瞧得目瞪口呆,终于知道这条蛇的灵性非同小可。
连小花蛇都是到了紧要关头,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门天赋。她大概是夜行性的蛇,在晚上她看得比白天还清楚,而且它可以经由触觉去感受敌人的位置与动静,更方便她选择适合的路线逃跑。
一群人逃到了天都蒙蒙亮,已经完全失去方向时,小花蛇带着他们来到一个隐密的山坳里,才勉强摆脱了山匪的追杀。
此时,被放在地上的乔巧这才幽幽转醒,一张开眼就觉得颈脖酸痛,不由呻吟了两声。
“你醒了?”濮阳寒见她没有大碍,便原地坐下恢复精力,以期尽快逃脱。
然而一看到濮阳寒的脸,乔巧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就是被这家伙打了一下才晕过去的。而且这人还养了一条恶心的小蛇,不由吓得弹坐起来,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濮阳寒好几步远。
“你……你身上有蛇……”乔巧惊吓地指着濮阳寒的肩头。
“那是他的宠物,不会咬人的。”罗锋翻了个白眼。“而且若不是有这条蛇,我们早就被山匪抓住了!”
听到这条蛇似乎是可以被控制的,乔巧冷静了些,这才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放眼望去尽是崇山峻岭,不由得皱眉道:“你们逃了一晚怎么还没逃出山里?”她的语气带着质疑及责备,彷佛在怪他们办事不力似的,尽显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气派,好像压根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低声下气的求人家救她。
罗锋不吃她那一套,只是冷哼一声回道:“还不是你那声尖叫?要不是有你这个累赘,我们早就逃出山里了。”
乔巧身为大美女,所到之处都是奉承赞美,哪里听过这种冷嘲热讽?连天龙寨的寨主为了讨好美女,对她也是百般容忍,下面的山匪们自然更是巴结,罗锋真是她看过最无礼的人了。
她知道罗锋应该是濮阳寒的属下,一个下人竟敢对她这种态度?她骄傲地抬起了小下巴,高高在上地道:“我知道自己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天龙寨里的情况的话,说话最好客气点!”
罗锋脸色一沉,却对这骄纵的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一直沉默着的濮阳寒,却是已不耐这种对话,休息了一阵觉得有精力了便开口道:“好了,闲话少说,敌人应该还在搜索我们的踪迹,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起身想走,想不到乔巧却不依了,仍然赖在地上娇声道:“我肚子饿了,走不动!而且我一天没洗澡了,浑身黏黏的不舒服,你们得找地方让我清洗一下。”
不用说罗锋,连濮阳寒此时都有骂娘的冲动。这女人究竟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在逃难?居然还要求吃饱洗澡,要不要准备个十六人大轿抬她下山还比较舒服?
不过濮阳维忍住了气,只是冷淡地道:“现在不是洗澡的时候,追兵随时会出现。”
“我不管!”乔巧耍赖着,通常她用这招对付她的追求者都很有用。“反正我又饿又累,还要洗澡!”
濮阳寒与罗锋无奈对视着,这次救的这个姑奶奶,架子比皇子还大,简直令人无言。濮阳寒大部分时间都懒得与人计较,以他一贯的冷漠习性,应该把她放在山里等死算了,但是这次不同,乔巧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们也只能任由她使性子,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就在两个男人犹豫着该怎么做的时候,濮阳寒突然觉得脚边被什么东西不断的触碰着。他低头一看,赫然是小花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下了他的肩头,游走了开来,回来之后,口里居然叨着一颗樱桃大小的水果。
濮阳寒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是要我把水果给乔巧吃?”
小花蛇点了点头,它的用意是让那骄纵的女人赶快吃饱赶快走,而这个颇通人性的动作,更令一旁的罗锋吃惊得睁大了眼。幸好乔巧距离得远没看到,否则不知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反应。
不过,乔巧却是看到了濮阳寒从小花蛇口中取下了一枚果实,接着朝她走来,她很快知道了濮阳寒的用意,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手上的果实,“别拿那蛇碰过的东西给我!也不知能不能吃,真是恶心死了!而且谁知有无蛇毒在里头。”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濮阳寒沉吟了一下,居然一口将果实吃下,一旁的罗锋和乔巧都傻眼了。
“其实……味道还不错。”濮阳寒的表现,显然是对小花蛇有着充分的信任感,要是现在有人看到小花蛇乱扭,一定觉得它是乐坏了。
小花蛇的灵魂可是个成熟女性,面对一个这么相信自己的异性,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不用说濮阳寒阳刚且具男子气概的外表,对女人本来就很有吸引力,就这一瞬,小花蛇几乎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深深的动心了。
当濮阳寒看向她的时候,她马上就了解了他的用意,转身带着他往某个方向爬去。濮阳寒很快的消失在其余两人的视线之中,不一会儿,便用衣兜装着不少方才那种果实回来了。
“快吃,时间宝贵。”濮阳寒将果实分给乔巧及罗锋,至于他自己,方才摘取的时候已经吃了不少。
由于濮阳寒已证实这果子是可食的,所以两人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罗锋是一口塞两、三个,务求以最快速度解决,但乔巧自恃是大家闺秀,吃东西慢条斯理,不时还会拿手绢出来擦擦嘴,让两个男人气闷不已。
“你动作快点,等会儿我背着你走。”濮阳寒说道。
乔巧看了他一眼,柳眉皱起,高傲地道:“本小姐冰清玉洁,男女授受不亲,岂可让你碰到我的身体?”
如果可以,小花蛇都要翻白眼了,听听这什么鬼话,在逃命的时候还男女授受不亲,前一夜逃命的时候,她的身子被濮阳寒扛在身上,早就被他摸遍了,何况此时的两男只当她是个累赘,没人当她是个女人好吗?
于是,逃命计划显然又成了一个僵局,这下濮阳寒与罗锋真的慎重考虑要不要再打昏她一次。他们迟迟不下这个手,不过是怕得罪这女人太过,届时她透露山寨里的情况怕会打折扣,但与性命相比,这些顾虑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濮阳寒眯起眼,正要下手时,他肩头一道小小的影子突然飞射向乔巧,乔巧见到一条蛇朝自己飞来,又是吓得惊叫不已,结果这次小花蛇直接“降落”在她的肩头,轻轻的对她的脸颊吐了口蛇信……
乔巧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这下什么都不用顾虑了。
濮阳寒内心起了丝荒谬的笑意,不过他只是默默的扛起乔巧,示意罗锋跟上,虽然罗锋是侍卫,但他心里却没把罗锋当成下属,所以几乎事必躬亲,像扛人这种小事,他自己来就好。
罗锋倒是不客气地无声笑了起来。不错,他越来越欣赏这条蛇了……
在山上逃亡了三天,夜晚几乎都是小花蛇带路,白日的吃食也都是小花蛇去寻来,濮阳寒已然对它疼爱至极,罗锋内心也对此蛇之灵性惊叹不已,不再存有敌意。
唯独乔巧对小花蛇恨之入骨,因为这几日她不知被吓昏了几次,每次清醒后都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当她忍不住发脾气,这条蛇就再吓昏她,待到她最后一次清醒,才终于回到了方圆城。
即使知道能逃出来这条蛇厥功至伟,而她在山上也吃了不少小花蛇找来的野果,但她可是一点感激之意都没有。
进了方圆城,濮阳寒问明了乔家的位置,便要先带乔巧回家报平安,至于打听天龙寨的事,因为对方仍在山上警戒着,却是不急在一时。
然而当众人来到乔家的大门前时,赫然发现乔家门口站的不是护卫,而是捕快。洞开的大门里,还看得到官府的人来来去去,更有一些衙役搬着一具具……像是尸体的东西。
濮阳寒心道不妙,乔巧则是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然而门口看门的捕快却不客气地拦住了她。
“衙门办案,闲杂人等莫入!”捕快在乔巧身上扫了一眼,对蓬头垢面的她很是鄙夷。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乔巧急得眼眶都红了,“让我进去,我是乔家的女儿乔巧啊!”
“乔巧?”捕快们大笑起来。“乔巧可是方圆城里有名的美女,你这乞丐婆谁不好冒充,竟要冒充乔巧?”
另一名捕快更是补了一刀,“而且城里谁不知道乔家昨日被山匪灭门了,乔巧都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你还想冒充乔巧?真是笑死我了……”
听到乔家被灭门,濮阳寒、罗锋都是心头一凛,乔巧更是直接痛哭失声,整个人软倒在地。
濮阳寒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知府呢?叫他来见我。”
“你谁啊?想见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还不想见你呢!这么大口气也不怕咬了舌头。”
由于濮阳寒等人刚下山,皆是衣着狼狈混身脏污,捕快们根本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快滚快滚!别挡在门口!”另一名捕快脾气暴躁,居然抽出刀就要往濮阳寒身上劈下。
方圆城的人不把律法放眼里习惯了,尤其是他们这种有点小身分的人,往往假借知府的名号作威作福,平民在他们眼中都是蝼蚁,一刀下去就算劈死了又如何?满街的人谁敢作证?届时把尸体往城外一扔,谁又能说出发生了什么事?
濮阳寒目光一寒,连剑都没有抽出,只是伸出两指,轻易地便夹住了刀身。那名捕快脸色大变,知道踢了铁板,但不管怎么用力,手上的刀就是纹丝不动。濮阳寒冷哼一声,手中一个使力,一把精钢做的大刀居然就这么被他折断,那名捕快吓得倒坐在地,断刃恰恰插在他两脚之间,差不到一寸就能让他成了太监。
濮阳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扔出了一块令牌在那捕快身上。他身后的罗锋这才算第一次看到濮阳寒出手,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但那拿捏力道的功力及散发的气势,足以让他佩服。
“张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限一炷香内,让方圆城的知府出现在大人面前,否则便以叛逆论处!”罗锋知道濮阳寒不屑说这些,索性替他说了。
那名捕快捡起了令牌,看到上头的代天巡狩四个大字,脸色陡然苍白,身边同样看清令牌的几名捕快,更是惊得瑟瑟发抖,其中几个很快地冲进了遇袭的乔家之中,不过濮阳寒懒得管这些,反正他只是要见到知府,了解一下乔家的状况,过程他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