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为什么他们兄妹两个就没一个像到自家娘亲的精明呢?
子不言父过,所以她不能说自家爹不好,但是抱怨一下没像到自家娘亲的精明这点总可以了吧?
肖承安心里也正盘算着宛家这回的难关该如何过。
宛家拿出去的册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肖子平会把那份资料给按下,就这么放过能够打击他的最好机会。
皇上那里他不担心,毕竟这些年他尽了不少心力,保下小小一个宛家他应该还是有这个面子的,现在要烦恼的是,宛家这事情一出,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这挑动了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可得要有人来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或者该说要把这件事情给转圜回来,最好是让人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错,反而利多才行。
两人各自抱持着心事,没多久马车也停了下来,然而目的地不是安王府,而是城外小山上的一座娘娘庙。
娘娘庙里以求子、求姻缘最为着名,他们刚刚从宛家出来的时候,宛母特别说了让他们有空就走上一遭,就是求个心安也好。
宛玲珑没和母亲说这辈子可能就她和世子两个人一起过了,就怕娘担心,所以她只是笑笑着说世子身子还不怎么好,这事得看缘分。
只是没想到宛母倒是不死心,在他们临走前又在肖承安的面前提了一次,肖承安想着本来就预定要在宛家待上两天的,现在不得已提早走了,就刚好顺路去城外上个香也好。
下了马车,她也没催促他,反而是先四处看看,叹了一句,“这里果然还是一样热闹。”
城外的娘娘庙,因为据说有许多灵验求子的例子,以至于这里除了冬日下雪较难上山的时候香客较少外,几乎整年都是香客如织,娘娘庙里头的神像前更是香火从未断过,住持还常常要出来巡视,以免香火太盛,发生火灾。
肖承安看着她四处张望的模样,也暂时抛开那些恼人的事儿,虽说宛家这事儿略略出了些意外,但是还不致于让他乱了阵脚,要怎么应付肖子平,他早就有了准备,对他而言,他就如那梁上小丑,不值一提,况且,早在华侧妃做出那种断人子嗣的事后,不是早就注定了他和肖子平不死不休的情况了吗?
他眼神闪过带着痛楚的冷意,尤其看着娘娘庙前,不少由丈夫一路护送着的妇人,肚子微微挺着,脸上的那种满足笑容,亮得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就是心里头再怎么跟自己说不必介意,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这个男人却比任何人都还要妒嫉那些夫妻恩爱的模样。
宛玲珑看了看,差不多的景象她也看过许多次了,反而觉得没那么有趣,才正回头打算喊他一起进去,就看见他正用略带渴望的眼神望着娘娘庙前不少怀着身孕的妇人。
她心中一酸,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到她死之前,也没听说过他有其他的女人甚至是孩子,而这辈子,即使崔嬷嬷已经提早发现了那些膳食有问题,甚至也开始帮他们调养身子,但是她私下问过崔嬷嬷,他们有孩子的机会大不大,而崔嬷嬷的回答是,先调养个一年半载再来看看情况也不迟,只是这段时间里若能够回复并且有了身孕那还好说,若是过了两年还是没有动静,机会就一年比一年低了,以后大概也没有太大的希望。
她那时候听了这话,只拜托崔嬷嬷,若是世子没问起,这话就暂且别跟他说,若是问了,也只含糊说有希望就行。
崔嬷嬷当时应了,也说让他们放宽心,还有一段日子要调养,让他们先不必着急。
只是,怎么能够不急呢?!
宛玲珑知道他嘴里虽然不说,但心里头却还是希望能够把身体给调养得好一些,现在他的身子看起来好多了,只是两人却还是同房不同床,一想到这儿,她都忍不住想叹气了。
她轻轻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也会有的,崔嬷嬷说了,让我们好好养着身子……以后……说不定没我们想的那么坏。”
肖承安低头看着她,她努力劝解他的模样让他心头一软。“没什么,我就只是看看。”
没有孩子都是他的问题,又何必让她跟着操这份心呢?这样的苦,他自己受着就好。
宛玲珑看他这时候还打算哄骗她,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胆子,直接将他脸一掰,两个人面对面的看着,她一脸正经的道:“别看了,就看我,以后我们也会有孩子的,一定!而且会多得让你厌烦。”
他先是一楞,然后微微笑开来。“是啊,我不看了,我看我的世子妃就行。”
见他终于笑得没了那种别扭,她才松开手,牵着他的手一起往前走,边走边说道:“等等我们要先买些果子,还要买束鲜花,红花白花都买,买得多多的,我娘说买红花求的是生女孩,买白花的是求生男孩,若是已经生了一个,还可以来换花……”
她一边说,却也没有亲自过去卖花的地方人挤人,而是让身边的丫鬟去买来,再由他们拿进去。
不得不说清月和明心是两个超级细心的丫鬟,来到娘娘庙之后,就贴心的猜到两位主子是要来求子,所以在买花的时候,只买了两、三朵红花,其他的买了一大堆的白花,乍眼看去,还以为捧了一大捧的白棉球。
捧着花拿着水果,放上宝殿前的贡桌上,宛玲珑和肖承安各自拿着香火,在一片喧嚣人声中,看着求子娘娘还有观音神像低声祷念。
肖承安一辈子病歪歪的活到现在,也曾祈愿过让身子健康,不过后来当他知道许多事情是天注定之后,他对于求神问佛的心思就彻底的淡了,除了祭祖外,几乎不曾在外捻过香火。
只是看着一旁已经开始闭眼念念有词的妻子,他也忍不住虔诚的在心中默念。
若天上神佛真有灵,还请赐我麟儿爱女,我不求老有所养,只求我心上的那个人,这辈子能够不曾留有遗憾。若真有那日,弟子愿翻修庙宇,为娘娘重塑金身。
在心里默默的说完,他侧眼看着也正好睁开眼望着他的宛玲珑,两个人同时把香火给插进香炉里,又虔诚的合掌拜了拜。
拜完之后,两个人难得出门,宛玲珑想着娘娘庙的后山有一大片的紫阳花海,就提议去瞧瞧。
紫阳花海原是野生的一片,但随着娘娘庙的香火鼎盛,住持想着让娘娘庙多添加一景,又格外栽种了更多的紫阳花,并且请了人帮忙管理。
现下虽不是紫阳花开得最美的时候,但是那一簇簇的紫阳散布在高低起伏的山坡之中,看起来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肖承安无可无不可的跟着她一起走,他以往病弱,如非必要,几乎不出安王府一步,但是看宛玲珑这般熟门熟路的样子,大约能猜到在宛家她也是过得很自由的,要不就一个娘娘庙,她怎能也说出个二三事来。
想起刚刚在宛家感受到的那种氛围,他忍不住微微笑着,也只有那样的环境,才能够养出这样天真单纯又有一点小聪明的姑娘吧。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紫阳花丛间,伺候的人都远远的跟着,他们来到花海中一个高高耸起的山石处,上面盖了一座小阁,里头空间不大,宛玲珑索性就让其他人在山石底下待着,和肖承安两个人一起往上走。
只是当进了那小阁后,她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身边伺候的人都给留在下面,只因为小阁的窗边,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衫,背景是满山的翠绿和花海,看起来潇洒自若,嘴边常噙着的一抹笑,让他看起来又多添了几许的温柔。
只是……是真的温柔还是包藏着祸心的算计,那就不得而知了。
宛玲珑停下脚步,脸色微微发白,小手悄然握成拳,低声喊了他的名字,“木子齐。”
“玲珑儿,好巧。”
木子齐似乎也感受到了宛玲珑的视线,温柔的冲着她一笑,眼里的喜悦看起来不似作假,似乎相信这就是上天安排的巧遇。
只是他却不知道,如今的宛玲珑已经不再是原本那个太过愚蠢的宛玲珑了,他那样的作态只让她觉得恶心。
是啊,真的好巧……巧得让她想直接出手揍人啊!
如果有人问宛玲珑上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前三名肯定有一个是没能把握机会给木子齐饱以老拳,一开始是不行,后来是已经无力。
而现在……她还是世子妃,身子也不像后来病得虚弱无力,一见到他再次出现在眼前,她就觉得这拳头忍不住想往他脸上招呼。
“可一点都不巧,木……大哥,你是真没见到还是假装没见到我身边的世子爷啊!”宛玲珑知道他看起来表面上毫不在意这些身分,但其实心底却是最在意不过的了。
就如同上辈子,他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她和离的身分,但当有世家大族的女子招婿的时候,却又马上对她说,他的妻子只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子一样。
他捧高踩低的虚伪现在虽然还看不出来,但是那做作虚假的本性却是刻在他骨子里头的,他看不起不如他的人,却也最在乎别人瞧他不起。
木子齐的神色一僵,只觉得今日的宛玲珑对待他的态度不只不如往常,甚至还有一分说不出的敌意。
是什么让她忽然改了态度?柔心不是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会在宛玲珑的面前尽力的为他说好话吗?怎么如今却是……
肖承安可没让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说太多话的胸怀,在宛玲珑还想再说些什么刺刺他的时候,他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有些不甘愿的退后了一步,半掩在他的身后,他则是板着一张脸,打量着眼前这个觊觎他女人的男人。
一般的外表,看起来掩饰不住野心的眼,还有那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的笑容,让他很快的就给这个人打了评语——野心有余,谋略不足。简单来说就是只能耍耍小聪明,耍的若是阴谋,往往让人瞧不起。
“木子齐?也不过就是如此。”肖承安淡淡的道。
他不常说话,但是一开口,常常都能够直接戳中人家的弱点,逼得人跳脚,例如现在,一句话就充分的表达了他的鄙视之意,那冷淡的眼神里更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
木子齐的表情扭曲了下,很快又恢复固定的微笑表情。“原来是安王世子,倒是早有耳闻,果然名不虚传。”
耳闻什么?安王世子最出名的除了三元及第外,自然就是那虚弱的身子了。
两个男人口打机锋,看起来似乎是平分秋色,但是刚刚一句话里,木子齐的心情波动显然大于肖承安。
木子齐幼时丧父,母又软弱多病,所以才会在学堂搭上了宛正刚后,受到宛母和宛父的同情和欣赏,常常邀请他至宛家吃饭读书,要不虽然他家里留下一些薄产,却也不能让他坚持读书至考取功名。
而可恨的是,就在他以为他到最后能够娶宛玲珑为妻的时候,她却因为那么可笑的原因嫁进了安王府。
他不服,安王世子不过是因为有了那个封号,就能够轻易的抱得美人归?
他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认为出身贫寒才有读书人该有的傲骨,可是宛玲珑嫁给安王世子的现实却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让他知道,他所谓的傲骨在这世道连狗屁都不是。
他明知道宛玲珑对安王无心,却得因为安王府的逼迫而嫁进王府,嫁给一个病殃子,所以他勾着柔心,让她在两人之间帮着传信传话,也写了许多暧昧相思的话,就是要把宛玲珑的心给勾得往他这边靠。
偶尔看着宛玲珑传过来的书信时,那会让他有着满足感,认为自己不过只是缺了一点机运,若有朝一日有了机会,什么世子根本就不配跟他相提并论,要不怎么连自个儿明媒正娶的妻子都守不住,一颗芳心还只落在他那儿?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头那点不自在就消失无踪,眼里反而多了自信,看着肖承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