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绪,回神过来,才知已下了好一阵子的毛毛小雨然后又停了,才知自己又一次因为这
埸雨忆起当年的埸景。
明明已经过去了,她居然还可以记得这样仔细,他的迷人举动、他的冷酷冷落,都清晰不已……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走到了某间店面前。
此店规模庞大,早上卖早点,中午主打卖便当,晚上继续疯狂卖便当,不过夏天有剉冰,然后冬天有烧仙草,听说还有黑轮,可如此设想周到的丰富快餐店,遇上巅峰时期埸面便可怕极了!
抬眼,朱依玲照惯例先退后三步,始终不能习惯这举世无双的画面——
“是我先叫芋泥冰的!干嘛先给他叉烧饭!?”男高中生抗议。
“人好多、好热、好臭,快受不了,我要出去了。”胖妞烦躁起来。
“你去呀……”趴在墙壁的客人已不肯再寄望有何出路。
“麻烦老板来这边结帐。”发声的女士完全寻不到影子,这边是哪边?
“阿伯,你妈的要是再摸我屁股你就死定了!”男人咬牙威胁。
见状,朱依玲倒抽口气,不敢想像店里头的氧气还剩多少。
这、太、可、怕、了!
她实在不想要进去这家店,但想到男人们这两天为了今晚的炉主大会,都在忙着架设帐棚,个个都公司两边奔走,就她出不上半点力,不帮忙做点事绝对说不过去,且常务大叔们又挺爱吃这里的便当,实在不想让老人家失望。
但挤得进去是一回事,老板能不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那才是大问题,可现下庙里二十多人的饮食全系在她身上,即便敌不过这批妖魔,也要硬着头皮钻进去。
她退后一步,大吸气!冲啊——
下一秒,朱依玲埋入散发致命毒气的汗香人海,同时高举一只手,并不时摇晃吸引柜台注意,正要开嗓子点餐,前面已经决定跟店员杠上。
“你终于知道要把叉烧饭收回去了!那干嘛又给我排骨饭!?”
朱依玲为了想再大声开嗓子喊叫,于是重新吸气,却因而又再度吸进四周的恶臭气味,导致她犹未开口就先难受得捣住嘴。
冷静暗忖了下,她觉得在冰品区喊着买便当不是办法,得先接近老板才是,便锁定老板的方位,强忍侵脑的气味,在黏答答的人群中擦来钻去。
“借过……谢谢……”朱依玲微仰下巴,一阵突来的热气,令她觉得脑袋好沉重,“再借过……谢谢……”
“小姐,你这样只会更挤,排队是不会吗?”
“对不起,我不用排队的,因为我已经打电话预约了。”朱依玲回头向抗议的客人解释,而这一个扭头的动作,又加深了闷热晕胀的感觉。
“八婆,你先借那小姐过会怎样?”被巨大物体压在墙壁上的某客人发声。
“但是她弄得我很挤呀!”胖客人悻悻然跺脚,有如地牛翻身。
朱依玲嘴角满怀歉疚垮下,仍不忘在两边人马讨论之际缓慢前进。
冰品区那边的客人闻声纷纷转过来看,瞬间惊吓道:“你后面的人比较惨吧?”
“你管!还不都是你们买冰的人不排队,走来走去,热死人了。”
“天气本来就热。再说,是那包便当的说,买冰可以到他那里排队的。”
朱依玲停下脚步,很同意其说法。说真的,今天真的好热,热得当她再次循望老板的位子时,突然有点晕眩。
“你们顾着吵架,没感觉店里的氧气都快没有了吗?”突地,一男声仗义直言。
朱依玲吐出热气,娇小的她挤身在高大男女之间,早有缺氧的感觉,而且,没记错的话,天花板应该是白色的,怎么一下子变灰黑色了?
想往前,双脚居然使不出力,脑袋好晕……她伸手试图暗示身边的人扶她一把,只是等不到旁人发现,她便蓦地两眼一翻,身子也慢慢无力下滑。
这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平稳且极快地环住了其柳腰,旋即施力一扯,让她埋入充满可靠气息的结实胸膛。
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朱依玲,嗅到一股好熟悉的气味,这气味掺杂着令她放心的感觉。是谁?是谁教她连想也不想,连头也不抬,就想交出信任?
努力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她在男人微开的领口间,瞥见寺庙的护身符,混乱的呼吸亦不由自主地为之平缓下来……
男人横了拥挤的四周一眼,手臂一收,让怀中的女人贴自己更近,“这里太闷热,根本没氧气。”
“圣希,她怎样了?”旁人捣住口鼻问,避免反胃臭味进入呼吸道。
孙圣希看看怀里脸色苍白的女人,剑眉深锁,“好像有点中暑。”
再往上看,几张极俊的熟悉面孔,映入朱依玲无力眯成一线的朦胧眼帘里,最后,她将视线定在搂着自己的孙圣希脸上。
他骄傲霸气的浓眉拧得好紧,大手也搂她搂得好紧,而这份紧密的保护下,疑似带着在乎……
她想伸手去摸那眉头,欲将它抚平,可惜,她现在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完全颓废在他强悍又安全的怀抱中,而且,她怎么隐约有种反胃的感觉——
“shit!朱依玲快吐了!”突地,一旁的路子骞冒出一句。
孙圣希立即迈开长腿,展现迷死人的男人气魄,当众将容色发白的女人火速横抱出去!
“呕——”
“不行!”
躺于宽大沙发床上的女人,因外面传来的声响而醒来,她双手慵懒地往头顶上伸,刚起身盘腿坐起,披在其身上、散发属于男人麝香味道的男性西装外套,便锁住了她的目光。
虽有些许讶异,但外套带来的温度,随即让朱依玲的心甜蜜热烫起来;而桌上犹未饮尽却冒着白烟的热茶,明显暗示,不久前有人一直在这小室内啜茶陪着她。
她禁不住地想微笑。
记得,她受不了恶臭的空气,当众吐了一地,接着就有点意识不清,只依稀感觉到抱住她的那个男人不断地奔跑,不管放在胸口暗袋的公事电话铃响不停,不管后面的人朗声建议先等干部把车子开来,男人的步伐始终不愿停下,只是焦急地一步一步抱着她在马路上奔跑。
如此焦急的孙圣希,似曾相识,可惜,印象模糊得让人感觉好遥远,遥远得令人没信心相信,这份焦急是为她而施放。
双手揽住他的衣物,她一步一步向外走去,来到门扇半开的办公室门口。
此时,几名寺庙常务,正朝坐于另一端,个个西装毕挺的英俊男人们猛摇头,而手中衣物的主人,则正坐在两侧干部之间,闲适地啜着茶——
“白发老头,放人!”马氏众干部决定用凶恶手段惊吓年迈老阿公。
“先把我杀了!”留有雪白胡须的阿公,重击桌面,大飙江湖气魄。
鲜少来寺庙的企画部人马反受惊吓,赶紧朝首脑们的亲信低问:“他一向都这么认真吗?”
此亲信很想开口回应同事,但却发现身边的主子,正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然后将大家奋力送来等待批审的文件,自堆积得高高的右边,一份份懒懒地丢往左边,惹得他好想大叫——
圣爷!报告真的没有这么烂……请爷儿您认真看公文……拜托!
“可是,总公司的人都等着他们去开会啊!”思索片刻,亲信决定出言相助。
长老依然坚持原则,“等理事长回来再说,你们家头儿不能趁他出去办事,就跟我说晚上有公事不来,我做不了主。”
说罢,便杵着拐杖蹒跚离开,身后还拖着一群不放弃讨回车钥匙的干部。
争执人马一离开,偌大的办公室顿时宽敞不少,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朱依玲,亦注意到还剩几名装束高雅的女干部没离去。
穿黄套装的女职员把目光从外头拉回来后,疑惑说:“既然那个老伯伯把你们的钥匙藏起来,可是老板你们怎么不坐部下的车子离开?”
朱依玲上前一步,肯定道:“首堂和圣希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孙圣希在内容乱七八糟的公文里霍地抬起头,两道比审阅文件还认真的目光,定在自在搂着西装外套的朱依玲身上。
“为什么?”几名女子疑惑问。
“因为获得人家甘心的同意,是对老人家的尊重,否则,圣希他们也不会搭好帐棚又兜回来。”朱依玲代为回答,干脆流利,好似自己是孙圣希多亲密的人,可解释完毕,她抬头,遇上孙圣希迷漾的黑眸,不知怎地,她竟着魔般产生被他拥住的错觉,忍不住飘飘然,心跳亦剧烈跳动……
“你的说法蛮有道理的。”一身着红衣套装的干部站前一步,由衷笑道。
“谢……谢谢。”见到红衣女子姣好的五官,其含蓄地显出其气质的笑容,以及言语中隐约透露出的自信气势,朱依玲刹那间完全骄傲不起来,女子的出色替她带来不安。
红衣女子提起皮包,“那,副总和总经理晚上会来公司吗?”
高首堂拖着下巴思忖,“如果傲龙和子骞忙不完的话,也许。”
“那我和同事照以往惯例,替你们准备宵夜。副总,您会来吧?”红衣女子突然褪去干练,以满含期待又温柔的口吻朝两位上司轻声说道。
朱依玲见状,两手不安地拧了拧孙圣希的外套,无法平静看待。
可孙圣希仍持续进行着“三十秒内,不屑丢公文_”的动作,显然没注意到红衣女子的询问,更别说意识到这声音多恳切温柔。
“副总……”女子尴尬笑笑,尝试再唤一次。
孙圣希扔走最后一份公文,浓眉略吊,“嗯,有事?”
“我看出您最近为了公司没有充足的睡眠,可据说您带领的手下是有名的有效率,平时我们在总经理手底办事,碰面次数不多,所以……”
“所以如何?”
“若您能来,等于给我们一个学习机会,而且,今晚宵夜是锅贴呢!”
闻言,朱依玲打破沉默:“锅贴?”
现埸女职员一致为平民美食大发惊语:“哇!我们也要帮忙!”
高首堂搔额头,苦笑,“圣希,看来不奖励不行了。是不是?”
“给她们多点假期就对了。”
“谢谢副总!”职员们立即感激,好不开心。
一旁的朱依玲则古怪地沉默着。
如此为老板们精心准备宵夜,任谁都会觉得此女子好窝心,但是看着孙圣希脸上的笑容,听着红衣女子含蓄的回应,她的心忽然变得好酸、好小气,一点也不想赞赏人家,情绪也从早先的温暖甜蜜,变为惶恐无助。
高首堂来了兴趣,继续提问:“有肉羹面吗?”
“跟总经理做事这么久,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肉羹面?让你失望了,我不太会做,待会我回去问看看其他人会不会。那副总要——”
听见“副总”二字,朱依玲似被巴了一掌,猛然回神,有够大声地说:“我会做!”
“你要专程去马氏做?”高首堂质疑。
“你们忘了晚上选炉主时,管叔要我负责一部分料理的吗?而且管叔交代,如果有重要公事不想参与,就得等他回来。”
“依玲,马氏刚收购的咨讯公司里头有太多人事没收拾好,到时忙不过来,就需要其他人去,包括睡眠不足的圣希。”
听闻高首堂最后那句,同时瞥着女职员们在孙圣希身后,故意对她做出得意的模样,朱依玲忍不住牢牢盯住孙圣希的脸,唯恐他会突然离开到她看不见的远方,情急之下,她索性选择恶性逃避——
“我……我不管,找管叔解决!”
两名男士沉默相觑。
管叔跑去接应宗教研究旅行团的人马之后,就销声匿迹,外出作孽也没有使用手机的习惯,存心在炉主大会前,拒绝受理几个大老板因公事繁忙不爽报到的宣言。命人将车钥匙藏起来,八成也是管老头的主意。
“可是难得有锅贴……”年纪稍轻的一名女职员咕哝。
朱依玲赶忙解释:“按照寺庙惯例,凡是盛会,一定会准备很多小吃,没有锅贴还有其他选择。孙圣希,你会听管叔的话来参加对不对?”
孙圣希观察着那双因心慌而猛虐待手上西装外套的小手,随即眯起眼,打算测试一番——
“不一定。”他故意说。
“什么叫不一定?”朱依玲胸口似挨了记闷拳,两手再次不受控制地使劲拧着外套。
深邃黑眸见朱依玲的双手使出比洗衣机还强的扭转力,如寻获最诚实的回应,疲倦的俊颜立即多了一分愉悦。
“看吧,还是我们同事的料理有魅力!”某职员凉凉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