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阿姨我上回碰到马氏的人在庙里烤肉,真的听管理事长讲过,孙副总答应选炉主前两天会来帮忙搭帐棚。”老板正色解释道。
先甭论管叔一方面嘴上高唱要替他们减轻业障之论调,一方面打着藉马氏财团那几位执行长的英俊样貌,引来雌性香客的这桩算盘,单单遇上要使上力的事,有人高力壮的他们在,确实比较便利。
“阿姨,人都受伤了要怎么帮忙搭帐棚?”A千金语毕,大伙皆心疼地频叹气。
“受伤?怎么会这样呢?孙副总看来吉星高照的。”老板疑惑问道。
A千金重击餐桌一掌,气到差点颅内出血,“可不是!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有够毒,载他载到冲进水果店里去!害他扭到脚!”
此时,一位坐于后方,正安静用餐的女客人突然莫名哽到,连咳好几声,面红耳赤的。
老板一看,走向该名女客人,且笑且狐疑凝视,“朱小姐,你怎么吃个东西也能噎到?”
“没什么,咳……”朱依玲故作正常,“我只是吃太快——噗!”
老板正欲开口再问,蓦地发现左手边座位的几位面生的男顾客,视线全莫名地集中在此时正在拨电话的B千金身上。
“那就说好了,后天晚上九点来接我,但是车子别停在我家,我会在我家附近寺庙旁边的拉面馆前等,免得让佣人看到我偷溜出去!”B千金敲定约会,好不得意。
老板听了觉得不妥,连忙以长辈身分劝阻:”孩子,这么晚别出门,后天面馆不开门,阿姨我可顾不到你的安全。”
“唉唷,后天我堂姊的朋友开派对,而且她们会送我回来,又不会怎样,别跟我爸说,难得他这次要出国谈生意!”B千金不以为然。
C千金立刻泼冷水:”不过你妈那天晚上会来寺庙,看你找死。”
“嘿嘿,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她怀疑不到这边来。”
老板摇头,转身,却惊见旁边的座位全空了,赶忙询问后方的朱依玲:”朱小姐,你知不知道这几个男孩子什么时候走的?”
“我……没注意。”朱依玲边收拾背包边回道。
事实上,从这几位女生愤恨地讨论水果店的话题开始,她满脑子就全专注在孙圣希的腿受伤这事上。
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受伤了?
难道是他不想让她内疚,因此一字不提?但是,他晓不晓得,那种由别人口中知道他情况的感觉,犹如吃到柠檬般,很不好受,好似他们之间已变得陌生……
突然,她瞥见其两位好友正准备进庙,于是立刻快步奔了出去——
不管她是内疚多一些,还是在乎多一些,也不管这算不算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都要去看看他,如果发现这家伙的腿还好好的,她就打断它!
“高首堂、马傲龙,不许走!等一下!”奔出店门,朱依玲急切大吼。
两位男士被她狰狞的表情骇到当场乖乖动也不动。
朱依玲来到两人面前,停在原地喘气又拭汗,久久无法言语。
片刻过后——
“嗯……朱依玲。”高首堂两颊滴汗,“很热,我们还要等多久?”
她闻言抬头,提气凝色问:”我是想问,圣、圣希的脚怎么了?”
“右脚左脚?”马傲龙反问。
“什么!两只都瘸了!?”朱依玲跳脚。
高首堂容颜扭曲,朝马傲龙碎碎念:”我很肯定她巴不得他残废……”
“依玲,从昨天到现在,我们都还没回过马家庄,连个澡也没洗,要问,就真的问错人了。”马傲龙单手攀着高首堂的肩头,倦意浓重。
“那我去问其他人……”朱依玲垂下眼,转身,背影颓然。
来到了寺庙池塘广场,她突地愣住,停下步伐,两眼张得斗大,小嘴傻傻打开。
此刻,眼前的男人正做着危险动作——爬到天梯上,专心系麻绳以稳固帐棚。即便其身手看来依旧矫健,她的心却瞬间腾空。
“圣希……你……”朱依玲结舌,隐忍心慌催道:”你先下来!”
他懒懒睇她一眼,继续用麻绳捆绑铁架,以一贯平静语气同她商量:”先让我把事情做完。”
朱依玲依言噤了声,目光忍不住栘转到他修长的双脚上,旋即,她在脚踝处依稀见到一块白色不明物。
她胸口抽了起来,又因看不真切,不由得焦心猜想:圣希脚上缠的是绷带吗?还是更严重,是包扎伤口的纱布!?
心里边臆测,愧疚边快速膨胀,撑痛了她的心,犹豫几回,实难以消受这种里着不安的反覆猜疑,她决定把他骗下来问。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你快下来,快点!”
“多重要?”孙圣希皱眉深思,暂停手边工作。
朱依玲变色,天哪,居然还要先了解状况?难道他自己就不重要吗?
她不舍地握挚催喊:”非常重要!你给我快点下来!”
这样大胆的叫唤,引来众人观望,大伙一致烦恼朱依玲会不会被掐死。
孙圣希垂下视线,平静的俊颜蓦然动容,只因意外见着下方那张望向他的小脸上,净是毫妩保留的紧张。
就在大家确定她会被吊起来之际,这个闻名商场、受人敬畏的傲将,竟遵旨了,其脸上还展露出迷人的笑容——
“好,我下来。”
看着他百年一见的异常顺从模样,朱依玲非但不因自己占了上风而得意,反倒咬着下唇,开始担心他行动不便。
可说时迟那时快,孙圣希就在她担心的瞬间,砰一声跃至搁置着木板块的地上,将小女人吓到几近痴呆!
瞠目张口几秒,她变脸大声问:”你、你是怎么下来的!?”
孙圣希一怔,然后告知答案:”用跳的。”
她狐疑地蹲下来检查他的脚,然后冒着被四周那些爱慕他的女性们灭口的危险,大胆翻开他的裤管,开始给他摸来摸去。
孙圣希纵容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一双深邃的眼眸牢牢盯着那慌张的小脸,紧闭着双唇,舍不得开口打断她充满关切的举动。
“圣希,这什么?”她指着白色块状物问,背后抵着数名女性的杀气目光。
“贴利康。”
“好端端地怎么要贴酸痛贴布……”朱依玲脸蛋浮现惆怅,心底亦已判定自己有罪,果然……果然是她害的。
孙圣希欲开口,却瞧见另一端在绑铁架的部属,正向他挥手请求帮助,便帅气地撕下贴布,且以类似丈夫指挥”专属家管”的口气道:”等我回来再说。对了,这药效退了,帮我拿去丢掉。”
交代完,他人就迳自走了开去。
按照惯例,她应先对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做出抗议,可不知怎地,却忘了这个步骤,直接认分地拿着贴布,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高大的身影,一副大丈夫出外打拚,小媳妇在家乖乖守候的幸福模样,看得身旁的众小女子好生嫉妒。
片刻后,朱依玲才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她明白自己是有责任,但又是谁在孙圣希应该休养时,一直要他来庙里帮忙?
最恶毒的是,当伤者正忙着搭棚架时,这人居然还在啃西瓜!
朱依玲扭头朝一旁的老者道:”管叔!”
管叔抹抹嘴,一脸无辜,因为看得出眼前姑娘相当不满。
“为什么工作全是圣希他们在做?”朱依玲语带质问,“而且常务都有帮忙,你怎么不动?”
“你总不可以强迫一个骨质脆弱的老人家去干苦力。”讲着讲着,他一掌将西瓜劈成两半!
“谁啊?”
“我呀。”管叔持着汤匙专心吃第二个西瓜。
朱依玲深深吐纳,企图忍耐,唯恐自己在还没劝服管叔出手帮忙前就被他打败。
“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脚不舒服吗?”
“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他脚不舒服的?”
闻言,朱依玲双肩垮下,愁容满面。
管叔见状一头雾水。昨晚孙圣希陪马家老大和老二,在跑步机上赛跑了一个小时,结果弄得隔天两脚酸痛,不过这也没什么,他搞不仅,这姑娘是在哀悼哪一桩?
“我听外面的人说他扭伤脚,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她们讲得这么严重……”朱依玲语带安心地叹道。
“是伟大的老夫不顾众生批判故意讲的,不然她们早跑进来影响大家做事。”伟大的老人低头乱吐西瓜秄。“这下姑娘可以放心不会作寡妇了吧?”
“什么寡妇?”
“阿不然要怎样讲?你本来就是圣爷的人,昨天你们两人不是还大演甜蜜蜜骑单车的戏码,连管叔都觉得浪漫,只是谁知道你后面会去撞西瓜。”
管叔夹带抱怨的暧昧话语,说得她芳心大乱。
“我才不……”正自她想好好解释时,抬头,便猛地愣住。
因此刻的她,清楚看见映在常务室玻璃窗上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竟是满满的在乎。
这脸上充满浓浓情意的女子,谁也不是,是她自己,是这些年来频频对自己说一点都不在乎孙圣希的自己……
突然间,她的双脚不听使唤,硬是定在原地,要她认领眼前的事实,只可惜,她拿不出勇气上前去看得更仔细。
只因,两人之间的爱情红线,是她亲手剪断的,她凭什么再去期望当初的甜蜜还依旧存在,只怕越是回忆以往,越是懊悔。
甩甩头,她努力让自己掉头走开,但老天竟在此时飘下细雨,一滴一滴替她拼凑起曾经,不许她躲避……
这场太阳雨,是那么似曾相识。
若记得没错,十二年前也遇过一回。
就在她第一次认识孙圣希的时候。
她的思路忍不住追寻到遥远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