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嘴硬,我知道你现在还撑得住是因为家里还有点余粮的关系,但是这时日短还行,日子长了,又该怎么办?更不用说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现在多加件被子就能挡住寒气,但再过上一个月,天寒地冻的,少了煤炭柴火,日子又该怎么过?”周光华是真心把宫丞楠当朋友来看,要不也不会语重心长的为他担忧了。
他的话让宫丞楠慢慢抿住了唇,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淡然的开口,“这些我也明白,柴火粮食他若是不将城门给封了,哪里弄不到,但是他如今却像是要逼死人般,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周大哥你还能不知道?”
以前在都城里,这样的小人他也不是没见过,自以为有了一些权力,就要把其他人踩在地上让人永不翻身,或者是极尽全力的羞辱,若和这样的人对上,那也只有一个结果。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之是落不到一个和局,只能双方必有一伤。
官丞楠也不打算照刘俊则所想的去求饶,更不可能把洛蜀葵送上求和。
那刘俊则一开始打得是什么龌龊主意他哪里能够不明白,如果不是自家小姑娘露得那一手,只怕连这点清静日子都过不得,那人只怕早领着人把人给强抢了回去。
周光华在茶城里待得更久,刘俊则那见不得人的习惯自然也是知道的,就是那些被盖下去的许多冤案也比旁人更了解,一听这话也是无奈的苦笑。
“那又能如何?一个是官一个是民,就是那官不是什么排得上号的,但在这茶城里就是土皇帝,谁敢动?”周光华一个八尺大汉想起那些惨事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过去也不是没有县令跟刘县丞对着干的事情发生过,但你看现在刘县丞还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还不明白了谁的能耐强?”
他这样挖心掏肺的劝说,宫丞楠也不隐藏,也将自己的打算透露。
“周大哥,你劝我的我是知道的,只是若不是真倒最后,我还是想银他耗下去。不说别的就说那刘俊则做的那些事,若是没了刘县丞护着他,只怕就是进了衙门也很能全须全尾的出来,我现在就是等着,等着刘家那片天先倒下来。”宫丞楠不隐藏自己想把刘家整个扳倒的欲望,也不掩饰自己的确还有后招。
反正他这样的狂言,除了他自己明白自己有几分把握外,大约不管哪一个人听起来都像是在痴人说梦吧!
不管他到底识得多少字,或者这些日子来整个人气质引起的外貌上的一些改变,如今宫丞楠给人的第一印象,那就是一个看起来常带着笑的精壮汉子。
这个身子本来就骨架大,养好了身子看起来就显得高壮,一张脸说不上俊美,却自然给人方正不屈的感觉,若说是还魂以前的宫丞楠扔在人群里,大伙都只记得他高,面目则容易让人淡忘,那如今的宫丞楠就是在人群里一开始并不显得特别,但等看得久了,便会感受到那种深刻在骨子里的那种世家骄傲。
周光华也没接触过出身世族豪门的人,也看不出这等差别,只是觉得他看起来跟一般人看起来不大一样,但这一点不一样就能够对抗一个官?还是一个势力在茶城盘根错节的官?
呵呵!他只想说,别跟他开玩笑了。
只是他的笑却在看见宫丞楠眼里的认真后,咽了回去,最后无奈摇头,“罢!罢!我今儿个这些话算白说了。”
宫丞楠微微一笑,对于今日能够听见这样的话还是挺高兴的,“是我辜负了周大哥的一片好意。”
如果他不是曾经的一国之相,如果不是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低不下这个头,或许他会爽快的接受这份好意,但没有如果,所以注定今日他的劝说不会有结果。
话都说完了,他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在外面多逗留,所以站起身准备告辞。
周光华将人给送了出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要是你改了主意……来找大哥我!不说别的,起码让你们平安的出了茶城还是能够做到的。”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还有斩钉截铁的语气,宫丞楠心中一热,被最近这些破事闹得有些发冷的心也忍不住开始有点温度。
他真心的笑着,手挥了挥,“周大哥,若真有那么一天就拜托你了!”
这时候的宫丞楠没想过自己会灰溜溜的离开这里,偏偏到这一句拜托在没多久后,就居然真的用上了。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总有些意外会打得人措手不及。
自宫丞楠和周光华长谈后才过了一天,茶城里就开始下细细的雨,随着这一场下不停的雨,伴随而来的是一日比一日还冷的温度。
宫丞楠自打还魂后就勤练身体,如今虽然还不至于不畏寒暑,但至少比常人耐冷耐热,至于洛蜀葵则就更无所谓了,老家在北方的她,对于这样的温度也就只觉得有些寒,但套上厚一点的棉衣也就能打发了。
宫丞楠那日在周家铺子里没把话说死,上这些日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曾经手掌调度百官之权,别的不说,官员们有什么样的品性还是基本了解的,虽然茶城太小让他连县令是谁都不怎么清楚,但是往上推了两级,这一州的知州他还是知道的。
更别说茶城离当初他落水的郎水也就隔了一两个小县,当初查河堤的时候,他可是重新把周遭几个排得上名号的官都又细细的查了一次,自然知道谁可信。
所以前几日他把自己写的状子偷偷的让人送了出去,直接送给有朝廷石不转之称的廖知州。
要知道,廖知州的妻子就是茶城人,他信里写的许多东西,在茶城外不好查,在茶城里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说那刘家一手遮天,被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只是不敢开口上告,却也不是都死绝了,有些都还在茶城里住着,绝对一查一个准。
至于廖知州收了信却不查的可能?呵……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的!这点他还有八九分的自信,因为他在那封信上盖了彭梨花的私印。宫丞楠不要脸的想着,一点都没有伪造自个儿好友印鉴的心虚。
他死了一回了,脸皮大约也被磨得更厚了,想着这辈子大约也不会再相见,就这么“小小”利用一下好友应该也不会被逮到,就毫不客气的用了。
就算后来廖知州发现不对……难道他敢上刑部去问?
别看廖知州被称为朝廷石不转,再不转看到彭梨花那张死人脸也都得自己转,他最多就是怀疑,真要去询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彭梨花发觉不对找来?那就更不可能了,谁不知道刑部尚书彭黎华根本就不爱动,连邀他一块去城外踏青他都懒得去了,更何况是来茶城这种偏远的地方?
宫丞楠心情愉快,日日暗中算着刘家什么时候会倒大霉,这天才刚入夜,宫丞楠方从灶房端了热水进房,洛蜀葵却皱眉,轻声在他耳边说:“窗子外头……好像有人影?”
宫丞楠一听这话,脸冷了下来,但也没马上喊打喊杀,而是先放下了手上的水盆,让洛蜀葵远离窗边,自己拿了放在屋子里的大剪子,慢慢的绕了出去,在一片雨雾中,走到那似乎还没发现自己行踪已经暴露的潜入者后头,直接将剪子抵住他的脖子,冷然道:“别动,安分点转过来,别吓唬我,要不剪子直接戳进嘴里那可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他话说得狠,心里头却觉得有些不对,这人敢潜入人家的房子,应不至于会这么简单的束手就缚才对。
只是心中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那个人便行动有些迟缓的转过头,同时一把刀子也扫过他面前,他下意识的一退,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用拳头打上那个人的脸。
这熟悉的套路……他不可置信的丢了剪子,叫洛蜀葵开了窗,让隐约照出来的烛火能够照亮那人的面容。
结果在地上那人又跳起来似乎还想动手的时候,宫丞楠惊诧得惊呼出声——
“彭梨花?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