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天与地的差别那么大!
老实说,刚开始宝月还真是不习惯如此柔顺温和,好像任何人都可以牵着她的手去卖掉的小妹妹,却又忍不住要暗自窃喜。
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临啦!
直到她耐心地把小姐该知道的事钜细靡遗地告诉小姐之后数日,她终于发现,既不凶也不泼辣,不惹麻烦更不恶作剧,甚至连找乐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找,这样的小姐实在是……
有够无聊的!
以往那种日日天翻地覆,夜夜心惊胆战的日子虽然很恐怖?可只要摸清了小姐的脾气,日子还是混得下去。然而,现在如果她不管,小姐就可以自个儿看书坐上一整天,天哪,看书耶!小姐看书,那她是不是应该乖乖待在一旁抓虱子?
话说回来,小姐根本认不了几个大字,她看得懂什么书?
总之,这种闲闲没事干啃指甲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根本不合她好动的性子,可她不过是个丫鬟,又能怎地?
奸日子依然遥遥无期。
宝月终于决定,除了惹是生非闯大祸之外,应该要设法使小姐稍微回复一点过去的活泼愉快……呃,或许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也是无妨啦!
“小姐,姑爷不在,咱们可以自个儿玩自个儿的,您要蹴鞠还是踢毽儿?”
“我们可以吗?”
“当然呀!小姐,姑爷不在,这俪园里就数小姐您最大,自然是您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呀!”
“不必去向……呃,公公婆婆请安吗?”
“请安啊?”宝月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大少奶奶蛮着性子说她才懒得做那种事,所以,老爷就说那大家都免了,三园各自过各自的吧!逢年过节再凑一块儿便成了。”这个好像应该是小姐的专利才对,没想到却让大少奶奶给抢去了。
“那……大伯和大嫂?”
“那就更不必了!宝月不说过吗?蓝府三园各有各的奴仆与起居模武,姑爷打死不到明园去,也不准任何人到俪园里来,总之,俪园和明园是老死不相往来,他们那边的人不会过来咱们这边,咱们俪园的人也绝不会上他们那儿去的。”
纤雨双眸开始闪闪发亮。“也就是说……我是完全自由的?”
对,就是这样,再亮一点,再亮一点!
“是啊!小姐,您爱干嘛就干嘛呀!”
“出府去瞧瞧也行?”纤雨迫不及待地问。再也不是看电影、电视,也不是历史的书面纪录,而是真真实实的景况,多么令人兴奋呀!
啊哈!她就等着这个呢!“行,行,小姐,您爱到哪儿就到哪儿,若是担心外面的人说闲话,咱们就换上男人的衣服,不要让人知道您是谁就行了!”
“这样行得通吗?”女扮男装?现在是在拍电影吗?
“没问题,包在宝月身上!”
于是,宝月便兴高采烈地带着纤雨在苏州城里到处玩,换上男人打扮的两位小姑娘,一眼看去好像是一对逃开私塾偷溜出来玩的小兄弟,倒也真的没教人认出她们是女儿身,更没有人知道她们就是蓝府的二少奶奶和丫鬟。
纤雨肯定不属于那种活泼外向型的女人,可也不是那种孤僻内向又文静得令人翻白眼的女人,否则她也没那条件去撑下一家公司;她只不过是在个性上比其他人更多上几分温顺柔和,虽然合群,却不喜欢和大家一道起哄,宁愿单独去追求自己渴望的事物,以自己的方式去享受生命的喜悦。
可惜她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她意外得到了一个崭新的生命,此刻她是蓝府的二少奶奶,不再是那个饱受欺凌,生命完全被束缚住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才十六岁,有许多她不曾有机会尝试的事物和心情都可以试着去品尝看看了。
不到两个月,在宝月的带领下,纤雨已逐渐找回高中时代那种年轻明朗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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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少卿猛然坐起身,纤雨立刻清醒过来,然后静静凝住他的背,看他呆坐了好-会儿后,才迟疑地回过头来瞄了她一眼,似乎不太能理解他怎会在这儿,甚至与她睡了一整夜?
纤雨不觉轻扬起有趣的微笑。从他第一次来这儿索取她的初夜开始,他就是这种反应了。
那是她清醒过来的第四天夜里,蓝少卿突然醉醺醺地跑来。说大家都在讥笑是他害伯被雌老虎反噬一口,因此不敢上她的床,所以现在他要来索取他应得的,她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他会先毒打她一顿再强暴她。
即使明知他也是清狂,可瞧他那副粗暴凶狠的模样,纤雨仍是不自觉地畏怯了。见他转身砰一下关上房门,她更是瑟缩地直往床角落躲去,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花瓶什么的先把他敲昏了,明天再告诉他说是他自己醉昏的。
可头上多了一粒小馒头,他会信吗?
然而,蓝少卿关上门后却没有立即回过身来,反而趴在门上好半天一动也不动,直到纤雨忍不住开始臆测他是不是趴在门上睡着了,他才徐徐转回身来,双眸牢牢地攫住她的目光,眼底那份痴狂的深情是不容错认的。
纤雨轻喘。“清狂?!”
他不语,默然地大步走向她,有力的手臂瞬间将她自角落里掳进他怀中,下一刻,炽热的双唇便侵占了她的唇,既鸷猛又温柔的吻,倾注了他所有的痴情狂爱,是段清狂的情吻。
那一夜,他是温柔怜爱的,也是热情狂猛的;他是全然沉默不语的,却也无声地诉尽了他倾心的眷恋与热爱。
极尽缠绵后,似睡似醒间,她只隐约记得听到他呢喃了几句,“我终于得到你了,我最爱的纤雨,你是属于我的,是专属于我段清狂一个人的纤雨,我绝不会让你被任何人夺去!”
是的,她是他的,干干净净,全新的,配得上他的她!
翌日清晨,蓝少卿一脸错愕的从她身边跳下床,“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再见到她和他自己身上的血迹,他更是满头雾水。“欸?我要过你了?真是见鬼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日以后,蓝少卿只要喝到半醉就会来找她,无论是白日或黑夜,而上了她的床的也必然是段清狂,翌日再由蓝少卿莫名其妙地爬下她的床,就如此刻这般。
“搞什么鬼,我到底在干啥呀?”他一边自行下床穿衣,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昨儿个我明明打算要到怡香院的翠喜儿那儿过夜的,怎么又跑回来了?这三个多月来我究竟是怎么了?老是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最诡异的是,他娘的我自己居然连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自己爽了都没感觉,真是活见鬼了我!”
纤雨实在忍不住要躲进被窝里偷笑,直到蓝少卿出房去,宝月、秀珠才进来伺候她梳洗。
虽然她和清狂从来不曾用实际的语言交谈过一言半句,但彼此瞳眸中流转的深情眷恋,便已足够让对方了解彼此无怨无悔的爱恋,他轻怜蜜意的疼爱更让她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是如何被他怜惜宠爱着;缱绻过后,他也总是温柔地将她呵护在臂弯中,让她贴在他心口处倾听两人一致的心跳。
她从来不是贪心的人,这样无言却深刻的情,这般沉默却痴迷的爱,就足以教她幸福满足得再无所求了。
至于蓝少卿,他是一醒来就往府外跑的人,所以她也不必刻意去应付他,只要在等待清狂造访之余尽情享受自己的新生命就好了。
“好了,今天你们要教我玩什么呢?”
“想出府吗,小姐?”
“不了,等过两天有庙会我们再去看看吧!”想看的都看过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她很懂得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并不喜欢耽溺于玩乐之中,以后除非必要,她也不太想出府了。
“那……”宝月想了一下。“好,秀珠,你到膳房去弄壶茶、几味点心,小姐,咱们到醉荷亭掷色子(骰子)玩儿去!”
“早啊!二少奶奶,”一见纤雨走出寝房,本在埋头工作的园丁立刻上前来道安,顺便讨点温柔醉人的笑容来让自己一整天都能享有愉快的心情。“宝月姑娘说您喜欢茉莉的香味儿,小的就移了几株过来,看二少奶奶喜欢不?”
艳红的唇瓣果然立即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十六岁的稚嫩娇颜,却有超乎年岁的柔美妩媚,教人看了人不心醉也难。
“啊,真的好香呢!辛苦你了,阿成,谢谢你呀!”
纤雨清醒不过数日,原本战战兢兢的俪园仆人便暗自庆幸没有早一步辞去工作落跑,否则他们便会错失为这般柔婉高雅的少奶奶服务的机会了。
她总是不吝于对他们展露出和悦亲切的微笑,那样轻言细语地为他们的辛勤工作而道谢。他们实在不明白,怎会有人批评如此温柔体贴、蕙质兰心的少奶奶是火爆雌老虎呢?
传言真是可怕哪!
“哎呀!二少奶奶,今儿个不出府了吗?”
“不了,大贵,我们要上醉荷亭掷色子玩。”
“那正好,昨儿个小的在雅轩那儿搭了座秋千,二少奶奶有空可以去玩玩。”
“谢谢你,大贵,我下午就去。”
“二少奶奶,晚上有您最爱吃的西瓜鸡哟!”
“胖婶,谢谢,我一定会多吃点儿。”
“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
俪园里的奴仆还真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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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荷亭,名是亭,实是轩,一座形似荷叶的别致小轩,它的屋面、轩门、窗户、石桌、石凳、墙上扁额、半栏俱呈荷叶状,就在仿彿碧玉一般的醉荷池畔,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当时,洁净淡雅,不染尘埃,人在宁静的亭轩间,一面荷池,三面高大的朴树和桂树,绿树碧水,清风徐来,夏日的溽热亦荡然无存了。
纤雨对掷骰子并不是很有兴趣,所以玩呀玩的,最后只剩下宝月和秀珠捉对儿掷升官图(类似大富翁),纤雨独坐一旁品茗赏荷了。
“小姐,您不会无聊吗?”
“不会呀!我很喜欢感受这种自然的淡泊之气,好让心情沉淀下来。”
“……不懂。”现在的小姐没事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虽然不是之乎也者,可又比之乎也者更深奥的样子,幸好小姐没要她一定得懂,否则她只好去撞墙,看醒来后能不能懂了。
纤雨无声淡笑,品茗。
宝月悄悄觎过去一眼。“小姐,您……这个月月事还没来吧?要不要宝月告诉姑爷一声请大夫来瞧瞧?”
粉颊微赧,纤雨轻抚着小腹,止不住心中的期待与兴奋。“不,这种事我想还是更确定一点之后再跟他说比较妥。”她自己也有点怀疑,但还不敢断定。不过……她与清狂的孩子,多么神奇啊!
她要第一个告诉清狂!
她完全没想到蓝少卿。
“如果能确定的话,大少爷必定会很生气。”正在掷骰子的秀珠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小姐有没有孩子关他什么事?”宝月莫名其妙地问。
“因为……”忍不住嘴边的笑意,秀珠瞧见纤雨的注意力也被拉过来了。“听说到现在大少爷还未曾与大少奶奶圆过房呢!”
宝月顿时傻眼,“欸?骗人?!”都三个多月了耶!是他无能,还是她冷感?
“我也不是很确定,总之,都是听来的传言。”秀珠耸耸肩道。“还有啊!听说大少奶奶那晚投湖是因为她怀了身孕,后来虽然小产了,但这种事有哪个男人忍受得了?所以,隔天吕大人就赶来了。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大少爷才决定忍下这口气当作没那回事,这件事就这样被遮掩掉了。”
“那又怎会传出来?”
“是大夫喝醉酒说出来的。”讲了半天,秀珠这才想到该把骰子交给宝月了。“而且,他们也没想到大少奶奶清醒之后不但没了记忆,甚至连性子也变了,小产休养两个月也该够了,可她就是不让大少爷上她的床,凶巴巴的比老虎更粗暴!”
“我也这么觉得。”宝月连连点头赞同,同时掷下骰子。“我见过大少奶奶几回,老实说,大少奶奶不愧是江南第一美人,不过,她那脾气可真教人不敢领教,我倒觉得有十成十像是以前的小姐呢!”
不必觉得,纤雨几乎可以肯定必然是容默春的灵魂跑到那位江南第一美人吕盈盈身上去了。可是……吕盈盈的灵魂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所以啊!虽然是大少奶奶天天往外跑到处惹是生非闯祸事,可苏州城里的人却都以为是二少奶奶,正等着看二少爷怎么整治她呢!”
“姑爷怎不自辩一下?”
“我哪知啊!”又拿回骰子。“不过我在猜呀!二少爷可能是在等大少奶奶闹得够难看了,他才会出面说明那不是他老婆,而是大少爷的老婆,然后再英雄威武的把二少奶奶拿出去献宝,说他早已把扬州雌老虎给整治得服服贴贴的啦!”
宝月白眼一翻,把不能说出口的老实话硬吞回去。“如果大少奶奶真像以前的小姐,大少爷肯定被整得很惨。”
“何止惨,我听说……”秀珠压低了嗓门。“我听说大少奶奶曾经下药要让大少爷失去行房的能力,差一点就成功了;后来她又拿剪刀要阉了大少爷,结果只剪去大少爷一块大腿肉,哪!就是端午那时候,所以大少爷没能上主园和大家一块儿过;最后连匕首都比出来要杀人了,吓得大少爷再也不敢进自个儿的房间,只好一个人抱着棉被睡到客房里去。”
怎么越听越像自己家小姐呢?
宝月朝纤雨投过去狐疑的一瞥。“真这么可怕?”
“不止啊!”秀珠越说越来劲儿,口沫唾星喷得到处都是,嘴角都起泡泡了。“现在明园可真是被大少奶奶闹得鸡飞狗跳的,昨儿哪个丫头一句话不对她的脾胃,她就叫人折断那个丫头的手;今日里这个仆人办的事不够顺她的意,她就活活打断人家一双腿……”
宝月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比以前的小姐还要“厉害”嘛!真是太佩服了,居然有人比扬州雌老虎更“老虎”!
“……不过,这些还比不上大少奶奶在府外头闹的事儿,听说她曾经烧了人家的铺子,只因为嫌人家铺子的东西不够好吃……”
纤雨更是胆战心惊。原来不只男人很可怕,女人也是可以很可怕的!
“……老实说,大少奶奶跟二少爷真的很有得比呢!”
虽然不想问,纤雨忍不住还是问了。“那你二少爷他……他又做过些什么了?”
秀珠欲言又止地瞧了一下纤雨,踌躇半天后才呐呐道:“这俪园原是过世的夫人住的,在这儿工作的也大部分都是伺候过夫人的奴仆,二少爷唯一有所顾忌的也只有过世的夫人,所以,他已经习惯不在俪园里闹事了,纵使夫人逝世,二少爷的习惯依然未改,可他在府外就不同了,他……”咬着下唇想了-下。“这么说吧!二少爷在外头的行为只有两句话可以形容。”
“哪两句?”
“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欺压善良、罪大恶极。倘若不是老爷拿出大把大把银子去安抚人家,加上大家都知道老爷和苏州知府大人是八拜之交,恐怕告了也是没用,否则二少爷早就被抓进牢里去啦!”
这么可恶?
“就说上两、三个月前吧!二少爷把人家揍到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只因为那人不肯让妹妹陪他睡觉;过个把月,二少爷又骑马把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给一头撞飞出去,因为那小女孩挡了他的路……”
天哪!蓝少卿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哪?
“……还有啊……呃!”冷不防地,听说跑去赌博已是四天没回来的蓝二少爷突然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醉荷亭前,吓得秀珠猛一下让口水呛了喉,心想,这下子完蛋了,少爷不晓得会如何惩罚她!
没想到蓝少卿却啥也没说,只两眼蒙眬地望着纤雨,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纤雨也只瞄了一眼,便漾着喜悦柔美的微笑起身与他离去了。
“宝月。”秀珠怔愣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嗯?”
“你觉不觉得……”迟疑了下。“你觉不觉得二少爷喝醉了之后就不太一样?”
“有啊!姑爷暍醉了就不说话。”
“对喔!他以前一喝醉就喜欢到处乱骂人的说,真奇怪……”停了一下。“咦?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说,一般人喝醉了总是丑态百出,难看得很,以前二少爷也是啊!可现在的二少爷一喝醉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不吭声,但没了那种邪恶暴戾的味道,看上去竟是狂放潇洒得很,我比较喜欢这样的二少爷。”
宝月颇为了解似地点点头,顺手塞了一块芝麻酥糖入口。
“我懂,就好像我比较喜欢现在的小姐一样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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戗角起翘,黛瓦复顶,静谧幽雅的倚桂轩四周俱植满了桂树,偶尔微风淡摇,悠悠桂香便飘逸满楼,仿佛随手一抓便可掬得暗香在握,这便是蓝府二少爷的寝轩,在他成亲后即为纤雨专用,除非喝醉,否则蓝二少爷是不会回来的。
此刻,楼内酣战方休。
柔腻的小手顺着微挑的剑眉、清澈澄朗的眼瞳、挺拔的鼻梁,悄悄滑到温暖殷红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不是你。”纤雨低喃,而后视线往上回到那双深邃情浓的瞳眸。“但你眼中的情是你,独一无二的狂放率性也是你,这份自信与洒脱神采更是你,所以……”唇畔扬起轻柔的笑。“这便是你。”不是那个没有人性的蓝少卿。
眸中浮现笑意,悄悄渲染到唇角,勾起一抹傲然的笑在她纤纤玉指下,段清狂始终沉默无语。
“清狂,我要告诉你……”她盯住他,一眨不眨。“这时代可是买不到试孕剂那种东西,但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所以,应该有九成可以确定,我有你的孩子了。”
是的,她就是要看这个,看他眼中乍然展现的狂喜光彩,他似乎想说什么,差点溜口说了出来,却又硬吞回去不吭,只用双手捧住她的脸蛋狂猛地吻住她的唇,试图让她了解他的欢愉。
好半晌后,他才放开娇喘吁吁的她,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他的肩窝上,修长的手臂占有性地环住她,另一手平放在她小腹上,好似在骄傲地大声宣告:这正是他的杰作!
“清狂……”
询问的目光往下对上她上仰的视线。
“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在他暍醉……呃!或者是意识不清的时候你才能出现?”
眼中掠过一抹赞佩,段清狂颔首。
“那……”纤雨眨了眨眼。“你一说话就会……会唤醒他?”
段清狂再次颔首,眸中赞赏之色更盛。
“原来真是如此。”纤雨喃喃道。“那他睡着时……”
段清狂摇头,纤雨看着他思索片刻。
“那就是说,只有在他半清醒时你才能出现,完全不清醒的沉睡时刻你反而不能出现……”段清狂摇头,纤雨愣了愣,随又恍然。“啊!是不能动?”
段清狂苦笑着点点头。
“可是……可是这样你不在意吗?我是说,我是无所谓,但你……你等于完全被封在他体内了……”
段清狂又摇头,无声地说:快了!
“快了?”纤雨覆述,段清狂颔首。“什么快了?”
段清狂又无声说了一句,可是纤雨看不懂,段清狂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好几次。
“他……的……时……啊!他的时辰?”
段清狂用力点头。
“他的时辰快了?”纤雨蹙眉略一思索。“你是说……他快死了?”
段清狂轻轻颔首。
“你怎么知道?”
段清狂皱眉,想了一下,然后指指上面,又无声的说了一个字。
“你是说……”纤雨盯着他的眼,努力猜测他的意思。“是上天让你知道的,好让你安心的……等?”
段清狂连点了好几次头。
既然是蓝少卿本就注定要死,他们便不需要内疚,甚至可以说像蓝少卿那样没人性的人早就该到地狱去报到了。不过,高兴别人要死实在是一件很缺德的事,所以纤雨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因为得知蓝少卿即将呜呼哀哉而开心。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儿吗?”
段清狂耸耸肩,表示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在乎为什么。
“哦!”真的可以不在乎吗?
倘若只是一个人,可以说是偶然或意外,但他们能够两个一起来,必然有特别因素。也许是她过于敏感,可她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反而令人忐忑,美好的事物后头多隐藏着陷阱,否则就必须付出代价,她实在无法不去想: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那你知道跑到吕盈盈身体内的容默春为何会丧失记忆吗?”
段清狂摇头,一脸他也不解的表情。
“这样……那吕盈盈又到哪里去了?”
段清狂指指上面,再往下指。
“她死了?她也是上天注定那时候就该……下地府?因为她是自杀的吗?”
段清狂颔首。
“那蓝少卿又是为什么会死?”
这回段清狂凝视她许久后,才把手再放回她的小腹上,纤雨先是不解地愣了一下,继而两眼大睁。
咦?不会吧?因为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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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越过一路狼藉,好几个奴婢仆人正忙着整理,孙夫人稍稍顿了一下,随后又加快脚步继续往明园书房而去。
何必问?用屁股猜也可以猜得出来必定是那个女人的杰作,那个她原以为是端庄文静的大家闺秀,没想到不但怀着野男人的种嫁过来,而且睡个觉醒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为雌老虎。
这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书房门砰一声撞开,蓝少谦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美似天仙的妻子又拿刀杀过来了,差点躲到桌子底下去念佛。
“原来是您啊!娘。”
“你在干什么?”见儿子半个脑袋从桌底下冒出来,孙夫人更是没好气。
“呃……”蓝少谦忙扯出尴尬的笑容赶紧坐好。“没什么,我正在看茶行的帐簿,那个……笔掉了……”
“算了,算了!”孙夫人无可奈何地在桌案旁坐下。“既然她爹是个官儿,我们也拿她没奈何,骂她,她可比我们骂得更难听;说要修理她,又有她爹那座大山在后面让她靠,我们根本动她不得。只怪我们没事先弄清楚就急着娶她进门,这苦果只好硬吞下了。”
这对母子实在都不是好人,成天算计别人,没想到自己也给人家算计上了,什么都还未捞着,自个儿就先搞了个灰头土脸,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娘,来找我有事吗?”
一提到这,孙夫人的脸马上拉到一尺长。“我刚刚才得知你爹居然允诺了那小子,只待他老婆生下一子半女,便要将他那死老娘留下来的产业交一半给他。”
“什么?”蓝少谦的脸瞬间拉得比他娘还长,“爹怎么可以做下这种承诺?”说完,再拉长半尺。“不会是那小子的老婆已经怀下身孕了吧?”
“就是!”
“怎么可能?”蓝少谦不信地大喊。“我都还上不了我老婆的床,他怎么可能上得了扬州雌老虎的床?”
“这点我也觉奇怪得很,”孙夫人沉吟道。“听说那只老虎是只假老虎,也有一说是她同你那媳妇儿一样,昏睡清醒后就没了记忆又转了性子。总之,成亲之初我都陪你在这儿应付你那个泼辣的媳妇儿,后来你爹又叫她不必去主园请安了,端午时我又有事回娘家,所以我对她实是不清楚。你呢?你都没见过她吗?”
“我光是应付盈盈就来不及了,哪有功夫去瞧瞧另一只雌老虎是不是比我老婆凶狠。”蓝少谦苦笑。“老实说,泼辣的女人我是不怕啦!可盈盈却不只泼辣而已,她根本是疯子一个!”
“既是如此,”孙夫人冷笑。“那就来个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娘的意思是?”蓝少谦忙问。
孙夫人目光栘过来。“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吧?”
“娘是说姨娘的女儿霜霜?”
“没错,你爹很是疼爱她,她说要学武,你爹就送她去学武;她说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你爹也任由她去。好吧!既然她自以为正义,何不先来个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蓝少谦瞬即咧开白牙露出阴森森的诡笑。“借她之手一举除去盈盈和少卿?”
孙夫人笑的更是得意。“既是江湖人为民除害,吕大人也拿我们没辙,更没有人敢说我们的闲话。”
“而要除去那小子的孩子就更简单了,随便让狗咬两口也就完蛋了!”
“届时,蓝府的财产就全部属于谦儿你一个人的了!”
“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接收过来!”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仰首发出猖狂的大笑声。
外头正在整理花圃的园丁听得全身一阵寒栗,砰一下摔了花盆,一溜烟躲到假山后,只溜出两颗惊恐的眼珠子四下乱飞。
哪儿来的巫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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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你确实决定了?”
“我们已一再查证,证明二娘说的确然不假,他们的确该死,如果他们不死,被害者又何辜?师兄,倘若他们不是我二哥、大嫂,你会如何?”
“……可你又如何对你父亲交代?”
“大义灭亲势之所逼,爹若一定要怪我,我亦愿一肩承担,何况二嫂又已怀孕,想来我爹应能谅解了。”
“怎么说?”
“听我娘提过,说蓝家有大半产业都是大娘的父亲留下来的,当时爹曾在大娘的父亲面前发过誓,那些产业必定会交到大娘的血脉手上,所以爹才会拚命保住二哥。”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是不想教师妹难以对你父亲交代。”
“师兄是想?”
“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让我来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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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蓝少卿就很不喜欢他的妻子……不,是有点怕她。
因为在她面前,特别是一对上她的双眼,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莫名其妙的失了神,在那一瞬间,他会觉得他不是他,这种感觉真的非常恐怖,所以他都尽量避免去碰上她,能躲多远,他就躲多远。
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喝醉了酒莫名其妙去找她圆房,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自那夜尔后,他在其他女人面前都欲振乏力,无法办事,却又频频去找他妻子,且让她怀下身孕,而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实在太诡异了!
飞快地瞄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妻子微隆的小腹,又立刻收回视线,蓝少卿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而且非常不爽。
老头子一得知他老婆怀孕了,就逼着他带老婆去上香拜拜,希望菩萨能保佑他一举得子。他娘的,这关老头子什么事?瞧他高兴得好像……好像……咦?难不成……难不成老头子是那样打算的?
蓝少卿的脸色蓦然阴郁到谷底,看上去竟有些鬼气森森。自眼皮子底下寒恻恻地盯着妻子好半晌之后,他突然叫马车停下来。
“我骑马送二少奶奶去上香,这样快些,你们先回去吧!”
而后,不理会宝月和马夫的抗议,他一把将妻子抓上马飞奔离去,让宝月在后面急得直跳脚。
纤雨强自镇定地紧抱住蓝少卿的腰。这是她熟悉的躯体,但这不是清狂,是蓝少卿,而且他意识清醒得很,清狂是无法出现的。
他想干什么?
至少过了两炷香后,蓝少卿才勒下缰绳来双双下了马,早已被颠踬得七荤八素的纤雨踉枪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转眸一瞧,才注意到他们在一处悬崖边缘。
他究竟想干什么?
“跳下去!”
“什么?”纤雨不敢相信地瞥一眼蓝少卿所指的悬崖。“为什么?”他要谋害自己的妻子?
“为什么?”冷笑着,蓝少卿俊美的脸上邪恶之气又盛了好几分。“因为少爷我不打算如了老头子的意,他以为你有了我的孩子之后就可以丢开我了吗?没那么简单,只要除去了你,我娘的血脉依然只有我一个,老头子别想轻易甩开我!”
怎么会这样?“我不跳!”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就由我亲自来送你下去吧!”上前一步,蓝少卿便要将她硬推下悬崖。
纤雨尖叫着拚命挣扎,一手紧抓住他的腰带,一手死命抓他、捶打他。“不要……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不要!不要……不!放开我!不要……不……不、不、放开我呀……不、清狂,救我!”
就在纤雨几乎被推下悬崖,绝望地尖叫出那个名字之际,蓝少卿突然停住,仿彿在抵抗什么无形事物,神情是非常明显的痛苦挣扎,两只眼也变得非常模糊。
同一时刻,一道人影宛如轻烟也似地飞掠过来,眨眼间便将蓝少卿抓开去,继而一掌印在蓝少卿正心口,砰的一声,将蓝少卿击飞到丈尺外,沿途洒下一串鲜红的呕血。
那人扶着浑身颤抖,惊魂未定的纤雨离开悬崖边后才问:“二少夫人没事吧?”
纤雨茫然地望他一眼,再看回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蓝少卿,仿佛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二少夫人放心,我那一掌已断了他的心脉,他死了,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死了?
谁死了?
是……蓝少卿死了?那……
“清狂?”纤雨蓦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并推开那人的手,惊惶地冲向蓝少卿,见他双眼紧闭,口鼻间鲜血殷然。忙伸手探向他鼻下……
没有呼吸!
再俯耳贴在他的胸口上……
没有心跳!
“不,清狂,天哪!清狂,醒来,醒来啊!清狂,求求你,他死了,他死了,所以该你醒来了,清狂,求求你,醒来呀……”
那人似乎有些困惑,也有点不安。
清狂?她为什么叫他清狂?难道他杀错人了吗?
迟疑地走向抱着蓝少卿哭喊不已的纤雨,那人又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喊,“二少夫人,他已经死了,所以……”
泪痕狼藉的脸蛋立刻狠狠地转过来,“不要过来!”纤雨愤怒地尖叫。“你别想再伤害他,我会跟你拚了!”
那人立刻哭笑不得地退开一步。“这……二少夫人,他刚刚要杀你,是我救……”
“不是他!”
“呃?”
“但是你却杀了他!”
“嗄?”这个女人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不过没关系,”纤雨忽又转回去凝视着怀中的人,看似有些神志昏乱了,她怜爱地用衣袖拭去他脸上的鲜血。“如果这是上天注定的,我会陪着你,清狂,你死了,我也会跟着你一块儿死,无论你到哪里我都陪着你去,这样好么,清狂,好吗?”
不会吧?她也要陪他死?
那人再次不安的步上前。“二少夫人,你这是……”他忽地噤声,两眼惊讶地瞪住蓝少卿左手上那只沾满了鲜血的玉戒,上面不知为何突然无中生有地浮现出一个比鲜血更鲜红的“狂”字,同时,纤雨手腕上的那只手镯上也倏地浮现出数不尽的“情”字。
下一刻,明明已死的蓝少卿突然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后便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了。
“清狂?”纤雨惊喜地俯下脸。
眼睫毛一阵轻颤,两眸终于吃力地撑了开来。“纤……纤雨?”段清狂声如蚊蚋地低吟。
死而复生?!
那人不由得战栗地退了好几步。
现在到底是什么“见鬼”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