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是心里的第十八声叹息了。她懒懒地掀被下床,顶著凌乱的头发,到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奶茶,然後又回到房间,伫立在窗边望著皎洁的月亮,喝了口茶。
向来好眠的她为什么会睡不著,是因为下午黎云说的那番话?
她说……斐轾海当年抛弃她是有苦衷的?
九年前他突然发病,医生检查出他的心脏出了毛病,而在他们分手前几天,他的病再次发作,随时有被死神召唤的可能。因为他知道自己将随时面临毫无预警的死亡,而无法给予她一辈子的承诺,所以他狠下心提出分手,要她另觅幸福归宿?
很小说式的情节,男人深爱一个女人却因身染重病而无法相守到老,所以他选择让女主角以为他背弃了爱的誓言,气走女主角,从此独自过著灰暗的生活,藉著思念她度过仅剩的时间……
老天,这种荒谬至极的话,她能信吗?
假如他真的有病,为何今天却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呿!黎云分明就在唬她嘛!
咕噜咕噜地暍光奶茶,把杯子放到柜子上,花采霓带著烦躁的心情上床。她不想再因为黎云的话而扰乱自己的情绪了,明天她还得去和一位客户谈事情,她可不想顶著熊猫眼现身,把客户给吓跑,所以还是尽早睡吧!
睡吧、睡吧,也许睡醒了,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情绪就一扫而空了。
花采霓闭上眼,硬逼著自己快快入睡。在床上翻了半个多小时,数了至少千只绵羊之後,她好不容易终於有了睡意,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黑夜逐渐转为蒙蒙亮。不久後,当天际露出曙光时,一只小手靠在花采霓的床边,不断摇著她。
「妈咪,起床了,黎阿姨打电话来,她说有急事要找你……」腾彦摇著妈咪,她看起来很累,他实在不想吵醒她,但是黎云阿姨却执意要他一定得把妈咪叫醒,无论如何都要妈咪接电话。
「别吵……」花采霓把被子掀高,翻过身继续睡觉,不理腾彦的呼唤。
腾彦杵在门边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别吵妈咪了。於是回过头走出房间,替妈咪接了黎云阿姨的电话。
「阿姨,我妈咪很累,不能吵她。」腾彦小小年纪,但思想和说话的态度都很早熟。
「她没醒?老天啊!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在电话彼端的黎云急坏了,她嚷嚷地说了一堆腾彦听不懂的话。
「阿姨,你有事也可以跟我说,我再转达给妈咪。」
「可以吗?」黎云听腾彦这么说,声音突然平静下来。
「可以的。」腾彦点头。
「阿姨……」奇怪,阿姨怎么不说了呢?
就在腾彦纳闷的当头,一道沈稳浑厚的男声响起——
「腾彦,我是宋叔叔,是你黎云阿姨的未婚夫,阿姨想跟妈咪说的事是……」宋藏峰把斐轾海和腾彦的关系,以及他人目前身在医院的这件事告诉了腾彦。
腾彦听了,呆立在电话旁边,小脸在僵化几秒钟後,起了变化。
他先是露出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然後转为早熟的防备模样。
「宋叔叔,你认为我应该去见见他吗?」他皱著眉,认真的问宋藏峰。
「当然,他很渴望能见你和你的妈咪。腾彦,他只要求见你一面,你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吗?」宋藏峰用对待男人,而不是对小男孩诱哄的口吻询问他。
腾彦转头看向妈咪的房间,看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妈咪,小小心灵兴起了强烈的保护欲,他决定……
「我去。麻烦宋叔叔来接我过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和黎阿姨二十分钟後过去接你。」
「好,我等你们。」
思想早熟的六岁男孩,已有了男人的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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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後,腾彦在宋藏峰和黎云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私人医疗院所。这间医院外表气派,里面的陈设也是高级、豪华得不得了,这是一家专门供一些亟须保密隐私与行踪的政商名人就医的诊所,在这里驻诊的全是在医界极有声望的名医。
腾彦被带到一间高级病房的门前。
「你的亲生爹地在里头,腾彦要自己进去,还是要黎阿姨和宋叔叔陪你一起进去?」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腾彦看了黎云和宋藏峰一眼,回答道。
「进去吧!如果你爹地是醒著的,你想问他什么就尽管问。」宋藏峰带著赞赏的微笑,替小男生开了门,让他进去。
腾彦走了进去,他关上房门,毫不迟疑地走到床前,清澈的双眼直盯著斐轾海。
哇!他的爹地不是「怪兽」,是个英俊好看的男人耶!和自己的爹地第一次见面,腾彦心中难掩兴奋,但却也觉得很生气。他虽然没听妈咪跟他提过爹地多少事,但想到每次妈咪一提起爹地就像快要哭了似的表情,他猜,爹地对妈咪一定做了很多的坏事。
此刻,腾彦有很多话想问爹地,但是爹地却一直紧闭著双眼,他只好一直坐在病床边等待。
腾彦等了半个钟头,却一直等不到他醒来。他偏头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去问宋叔叔和黎云阿姨好了。就在他转身想往外走时,他在靠近门的那个角落的沙发椅上发现了一本书——哇!是《小木偶奇遇记》耶!
向来对书爱不释手的腾彦,马上就凑过去,拿起书来翻阅。双眼晶亮的翻开第一页,上头附加了注音符号的字迹蓦地撞进他小小的心灵中。
给亲爱的腾彦:
这是爹地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会喜欢。
ㄈㄟ ㄓ ㄏㄞ
斐 轾 海
腾彦看看这一行留言,以及尾端加了注音符号的署名,再回头望向躺在床上的男人。原来他的爹地姓「斐」,有个好听的名字。腾彦紧抓著书,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这个对他而言陌生却又非常亲密的名字。
他抱著书慢慢地走到宽大的病床前,小手握上斐轾海的一只大手。
「谢谢你的见面礼,不过我得先问问妈咪,必须经过妈咪的同意才能收下这个礼物。」
然後他又走回沙发前,把书本放好,才轻声的走出病房。
腾彦一踏出病房外,宋藏峰和黎云随即朝他走了过来。
「腾彦……」黎云急切地蹲下身,抱著腾彦想问清楚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况。
「他一直没醒来。」她话还没说,腾彦就摇了摇头。
「他还没醒?」怎么会这样?「藏峰,斐轾海的情况很严重吗?」她起身,望著一直陪在她身旁的宋藏峰。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我该去找医生问一下。」这次斐轾海突然毫无预警的发病,昏迷的时间似乎过久了。他记得从他接受开刀治疗之後,他的病情就已经完全被控制住,而且一直持续在稳定恢复当中。
是什么原因造成他再度昏迷的呢?宋藏峰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找他的主治医生谈一谈。
「好吧,那你去问问,我在这儿陪腾彦。」黎云也认为该好好了解一下状况。
宋藏峰转身离开,黎云陪著腾彦在外头的小会客室待著,几分钟後,她没等到宋藏峰回来,却等到了花采霓打来的电话。
「黎云,你把腾彦带到哪里去了?」
被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吵醒的花采霓,拿著腾彦用注音符号所写的字条打电话找人。字条上写著他没去上学,说是有重要的事跟黎云外出,请她别担心。
腾彦既然是黎云带走了,她当然不担心,但是他没去上学确实不对,而黎云也不该在这个时间把她儿子带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她得问个清楚才行。
「呃……我带他来探望正昏迷不醒的……斐轾海。」
说到「斐轾海」三个字,黎云刻意放低音量,嘟嘟嚷嚷的像嘴里嚼著口香糖似的,故意模糊花采霓的听觉。
「你说探望谁?」
花采霓一头雾水,真不晓得黎云在搞什么鬼?
「探望……呃……探望腾彦的亲生爹地……」
「黎云,你——你好可恶,我要跟你绝交!」一口气从胸口高高提了起来,花采霓握著话筒大声咆哮。黎云竟然带腾彦去见那个全世界最可恶的混蛋负心汉——斐轾海。
「采霓,你先别气,听我解释嘛!事情是这样的,斐轾海昨天突然发病,现在人还在昏迷当中,我是想万一他有个什么不测,也该让腾彦见他最後一面,所以才带腾彦来的……」一听采霓说要跟她绝交,黎云吓得赶紧解释。
什么?花采霓听了,头脑一片空白,胸口闷得难受。
他昏迷不醒……
「采霓,我亲爱的好朋友采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黎云用著温柔甜美的声音呼唤不发一语的好友。
「你告诉我,你们现在人在哪里?」猛地回神,花采霓紧紧抓著话筒,口气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担忧。
「采霓,你要过来……是吧?」黎云小心翼翼地问。
花采霓近乎无声地应了一声。
於是黎云欣慰地把地址告诉花采霓。
「我一会儿到。」她随手拿笔将地址抄在手心,挂了电话,匆忙地跑回房间换衣服,然後抓起皮包匆忙跑出门,一直到搭上了计程车,她胸口那股紧绷的感觉才稍微舒缓下来。
她看著车窗外,茫然的想:她这是在为他忧心吗?
不,不是的。她无助的摇头。
他不值得她再投注情感和时间,就算他真有不测,也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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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花采霓抵达斐轾海住院的诊所後,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在计程车上一直否认的一切,根本就毫无意义。因为当宋藏峰告诉她,斐轾海的情况不佳,可能有生命危险时,她便完全不顾旁人的惊讶,跑进病房里看他。
看他紧闭著双眼的苍白面容,她一颗心几乎要纠结在一起了。
时间悄悄流逝,她浑然未觉原本陪在她身边的腾彦已经被黎云带到学校去,也没发现到护士来过病房後又离开,更不知她的手主动地握住了他冰凉的大手,她现在心里唯一祈求的只希望他能够尽快醒来。
她要等他醒来,当面亲自跟她说清楚一切。她要证实黎云所说的,当年他之所以狠心抛弃她,是因为他随时可能面临死神的召唤,所以他选择让她离开,独自承受这副病体带给他的煎熬和痛苦。
等著等著,天黑了,她累了,最後趴在床边睡著了。
斐轾海在她睡著後不久,虚弱的张开了眼睛。
当他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床畔的人,脸上出现意外的表情,原本死寂的心也瞬间活络起来。
她竟然在他陷入昏睡时陪著他,还握著他的手!斐轾海又满足的扯起嘴角笑了笑,凝视著她酣甜沈睡的侧脸。他轻轻地将手从她紧握著他的小手中抽出,手指抚过她的眉毛、眼角,指尖缠住一绺染了淡淡栗子色的柔软发丝,在手指间逗弄著。
他的抚弄换来花采霓一声似猫咪般的轻喟,她皱起黛眉,脸往他温暖的大掌偎近。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把脸偎著他的手。
斐轾海心满意足地看著眼前的这一幕,在心中悄声祈求,但愿她醒来时,别受到太大的惊吓才好。
他才这样想著,花采霓却骤然张开了眼睛,带著浓厚睡意的她在发现两人过於亲密的举动时,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然後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唉唷!」
她还没能站直身子,就被他恶意的一个展臂勾住她腰际的动作给拉进他宽厚的胸膛里。
她正面撞上他坚硬的胸膛,跌疼了鼻子,小嘴吐出一声恼怒的抱怨,但却更像是在对他撒娇。
花采霓心有不甘,迅速从他怀里拾起愤怒的小脸。
「斐轾海,你干么突然拉我,你……」
可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就俯下来,吻住了她。
这是一个「虚弱无力」的病人会做出的举动吗?
她心中充满怀疑,但是这个疑惑仅在她的脑子里停留不到几秒钟,他由浅入深的吻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吻著她,舌头描绘著她娇俏的唇办,之後更长驱直入,煽情地勾搅她的丁香粉舌,贪婪地吸取她的气息。这久违的馨香,曾是他最依恋的,如今重温,心头的悸动真是难以形容。
「霓,你还是一样甜得让人舍不得放开。」意乱情迷的吻结束後,他靠在她的颊边低语呢喃。
「呼——呼——」花采霓只能以气喘吁吁作回应。
他微眯起狭长的眼,凝视著她诱人的粉脸,然後尽量使力环抱著她。
「谢谢你肯原谅我,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狠心不理我。从现在起,我会竭尽所能地弥补我的过错,你和腾彦下必再担心什么,一切有我在。霓,我很抱歉以往我对你和孩子所造成的伤害,这几年你肩上所担负的重任,现在由我来扛……」
等等,他在说什么啊?
逐渐恢复理智的花采霓,越听越不对劲。
「你少胡说八道了,谁说我要原谅你了?」一把推开他,她跳离病床,一双眼充满防备的瞪著他。
「你出现在这里,又辛苦地照顾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证明她担心他,证明她的心中还有他的存在。
「我是被逼的,是宋藏峰和黎云拐我来的。」她双手插腰,嘴硬的反驳。
她不晓得自己到底怎么了,竟然在一听到他情况危险时,整个人就担忧不已,害怕他真的就此撒手人寰,於是便苦苦守在他的身边不敢离去,还虔诚地祈求上天,期盼他能赶快醒过来。
「拐?」他不相信她这么笨。
「他们骗我说你陷入昏迷,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我是基於『朋友一场』的立场来探望你,才不是来跟你和好的。斐轾海,你可别想太多了。」花采霓口是心非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虽然他现在如她所愿,已经醒过来了。
可一看到他恢复意识,又被他给占了便宜,所有的怨怼立刻就又浮上心头,掩盖住内心的担忧,让她无法轻易原谅他。毕竟她所受的伤害太深了,当年他提出分手时,曾害她差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可把她害惨了。
她被他害得这么凄惨,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原谅他呢?这男人未免想得太天真、太简单了。
斐轾海听完她的咆哮,没有即刻回应,他的手缓缓地捣住胸口,嘴唇紧抿起来,苍白的面容浮起一丝痛苦的痕迹——他决定装病骗她,以博取她的同情心。
「你怎么了?」花采霓的小手因方才激动的情绪还紧握著,她迟疑地看著他出现痛苦神色的俊容。
难不成她刚才吼得太大声,吓到他了?他的心脏真虚弱得禁不起一丁点惊吓吗?
花采霓越看他,心里越担心。
他佯装虚弱地躺回床上,双眼紧闭。其实只是微微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却装得很难受,表情痛苦。
「麻烦……你叫医生……」他更刻意假装虚弱得发不出声来。
她冲上前,倾身把耳朵附在他的唇边。「你说什么?大声一点好……好吗?」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发抖。
「……医生。」
她听了,立刻转身往外冲。
「医、医生,快来啊——」她边跑边紧张的喊著,压根儿忘了房间里有紧急呼叫钮。
斐轾海看她火烧屁股般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失笑地摇头。
她跑出去干么?这里有紧急呼救铃呀!
看来,她还是很担心他的,只是嘴硬不愿承认而已。斐轾海很高兴自己这次突然的昏迷能换得花采霓对他的重视。现在他体力和精神都养足了,可要开始展开掳妻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