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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上刁蛮女 第五章

  今天小仙打算带晓月上“再来镇”实地了解一下镇里的情形,不过他不能再扮女装了,他在她房里穿的单衣也不适合,最好能够有套文士服,出门会方便些。  

  她想到大哥的衣服多的是,决定去“借”一套回来给他应应急,改明儿有空时,再带他上市集做几套新装。

  谁知才打开秀阁大门,就撞见了大灾星——岳王八竟然一大早就守在院里等她,今天八成是黑煞日,出门不吉,倒霉透顶。

  “小仙妹妹,早安。”岳盈春啪一声打开折扇,故作风雅地作了个揖。

  “早?你眼睛有问题啊?都快午时了,傻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小仙不理他,一闪身,准备绕过他继续办事去。

  “请等一下,小仙妹妹。”岳盈春脚跟一转,又挡在她面前。这招是昨天他老娘教的,“烈女怕缠郎”,只要缠死小仙,还怕唐门家产不手到擒来。

  “岳盈春,滚远一点,我没空跟你啰嗦。”小仙轻功施展,跃过他的拦阻,往唐容房里赶去。

  不料岳盈春打定主意,硬是要当牛皮糖,一个鹞子翻身,又挡在她面前。

  “小仙妹妹又何必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盈春哥哥是真的喜欢你啊。”

  “原来传言真的不假,岳公子确实是个没良心的花花公子。”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插进他们之间。

  “‘慕容姑娘’!你不是走了吗?”岳盈春惊喊。他对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又爱又怕,每回见“她”,心里就像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晓月没说话,只是倚在拱门旁,冷眼瞪着他,他在屋里听到小仙和岳盈春的吵架声,灵机一动,准备给岳王八一个小小的教训,好叫他明白,良家姑娘不是可以随便调戏的。

  小仙皱眉看着晓月又扮女装,这家伙有毛病吗?老爱装女人,亏他还是个男人!小嘴一张,正想骂他几句,却收到他打过来的暗号——

  晓月朝岳盈春方向努努嘴,暗示他准备整人了,她尽可以先去办自己的事,回头再请她看好戏。

  小仙会意,朝他轻点下头,一溜烟跑了。

  庭院里又只剩晓月和岳盈春。

  岳盈春也很想挠头,前次不小心打伤“她”,万一“小姐”记恨,上太君那儿告他一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但心里又有一点不舍,瞧瞧这美人儿,明艳与英气兼具,分明世间少有,哪个男子见了会不动心,除非是瞎了。

  “岳公子上次才跟‘小女子’……现下又与唐小姐……原来你不是真心诚意,都怪我太傻了。”晓月的演技怕比戏子更胜几分,才一晃眼,脸上的冰霜尽退,换上满面羞惭、欲言又止、一片哀怨。

  岳盈春一听,当下又惊又喜,原来“小姐”早对他有意思,方才的冷淡皆因吃味,哇!这下岂不嫌翻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但念头一转,又觉不对,上回“小姐”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还拿发钗刺伤他,怎么可能翻脸像翻书一样?

  “‘慕容姑娘’,你上次明明拒绝小生了,怎么……”

  “你老是要选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跟人说话,叫我……唉呀!怎么说嘛?”晓月一跺脚,可把含羞带怯的小姑娘演活了。

  岳盈春果然立刻色心大起,“小姐”这话不就是最好的暗示了。“‘姑娘’见谅,是小生唐突了,就不知有何地方是既隐密、又有气氛,可以……”

  不要脸的下流胚子。晓月决定让岳王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轻盈倩笑,纤纤玉手朝他一勾。“岳公子请随我来。”

  岳盈春早色迷心窍了,哪还有半点警戒之心,呆呆地跟着晓月走,连到了唐门禁地,后院的小厨房都没发觉,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美人儿的玲珑身躯了。

  晓月打开小厨房的门,领先走了进去。“岳公子快来嘛!”

  这声娇嗔,消魂夺魄,岳盈春哪抗拒得了,一箭步冲进小厨房。“小美人,哥哥来疼你了。”

  乘着岳王八往前冲之际,晓月一闪身避出门外,毫不客气把门用力一关,落上门锁。

  岳盈春心下大惊。“‘慕容姑娘’,你怎么把我关起来了?快放我出去啊!这样咱们如何谈话?”

  “岳哥哥,你对我不忠实,我要罚你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一下吧!”晓月才不理他,三步并做两步溜了。




  官道上有两匹骏马并行,左边一骑上坐着一名年轻书生,他有着一张漂亮又白皙的面孔,映得一双飞扬剑眉与眼瞳益加深邃不可测。高瘦端正的身上罩着一袭白衫,满头乌发只简单用一条白色缎带扎紧,整个人自得潇洒又飘逸。  

  右边马上坐着一位美丽姑娘,秋水为神、玉为姿;鹅蛋脸上,樱唇不点而含朱,眉似远黛,一双黑白分明,灵光闪黠的眼眸,水灵灵地更是逗人。

  这两个人正是慕容晓月和唐小仙。他们正准备上“再来镇”去了解镇民的生活状况。

  一路上,小仙一直拿眼偷看晓月,想不到他恢复男装后竟是这般俊美、帅气,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这一路行来已经有好多姑娘看他看得发呆,叫小仙一颗虚荣心直往上冒,因为伴在这位大帅哥身旁的正是她——唐小仙。

  “小仙,有话就说,不要老是盯着我看。”晓月实在被她看得别扭极了,就算今天是他第一次恢复男儿身,她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好像他是突然变性的人妖似的。

  “晓月,你刚才是怎么整岳王八的?有没有给他一顿好打?”一句话泄漏了她火暴的本性,老爱打打杀杀的。

  晓月摇摇头。“我有更好的法子,比直接揍岳王八更具杀伤力,保证他脱一层皮,又不敢发作,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小仙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心已被挑起。

  “什么法子?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你猜!”反正离“再来镇”还远得很,晓月现在很有兴致玩游戏。

  “不要嘛,你快告诉我啦!”她最不喜欢动脑子了,更恨他老是吊人胃口,讨人厌。

  “唉!”长叹一口气,看来想要改造小仙成为动脑不动手的才女,这条路还有得走呢。“这样吧,我问你,唐门里除了太君之外,谁最难缠?”

  “姑母?她成天只想着要谋夺唐门家产。” ‘

  “不对,唐姑母的野心虽大,但她人并不怎么聪明,称不上难缠。”

  “那是谁?我猜不着,你快说嘛。”小仙很没耐性。

  “是容婶。”晓月公布答案。“她是当年太君的陪嫁丫环,终身未嫁,对唐门忠心耿耿,太君对她极为信任,衣食住行少她不得,因此她在唐门有一定的权势,加上容婶有一项怪癖,最讨厌外人进她的小厨房,或胡乱碰触她的东西,我听说曾有一名新来的侍女不懂规矩,误犯条规,差点被容婶打死,是不是有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小仙很惊讶,这些事都是仆人间口耳相传的秘闻,以晓月一个客人身份,又因养伤,未曾踏出她的秀阁一步,如何得知此等消息?

  “耳朵、眼睛、大脑是生来干么的?我虽未出门,但每天上秀阁打扫的仆佣却不少,我可以听、可以看,再动动脑子拼凑拼凑,也许我现在比你更了解唐门的内幕也说不定。”他笑得自信昂扬。

  小仙心中好生佩服,论脑子,真的很少人比得过晓月。

  “那你整岳王八和容婶有什么关系?”

  “我呢,吊岳王八上小厨房幽会,我人在这里,你说岳王八在哪里?”一想到自己的杰作,他就忍不住笑得好骄傲。

  “你把岳王八骗进小厨房了?”惨矣!岳盈春。小仙满肚子的笑意快要憋不住丁。

  “不只,我还把门关上,用门锁锁紧了。你想等中午容婶去准备中饭的时候,看见岳王八,会发生什么事?”

  晓月和小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声大笑。

  “哦,老天!这下子岳王八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哈哈哈!晓月,你这一真是高啊!”

  “更过瘾的是,他挨了揍,却不能说,你看,一石二鸟,多好?”

  “真有你的,晓月。”出了一口鸟气,小仙更是开心,她豪爽地拍拍晓月的肩膀。“为了庆祝你除大害,走,我请你上酒馆。”

  她领先拍马前行,轻扬的马蹄声响起,箭矢似的飘出老远,晓月不甘示弱紧迫在后,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在官道上奔跑起来,只留下两道滚滚烟尘,弥漫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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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秋风镇”用过午饭后,晓月和小仙上街购买了一些米粮、药草和日常所需,一半随马携带,一半雇人搬运,马不停歇,即刻赶往“再来镇”。  
  “再来镇”位于川境某处山脚下,镇名“再来”,却无半点吸引人想再来的本钱。

  这破落的小镇,聚集了约七、八十户人家,且多为老人和小孩,壮年不及百人。镇里年年天灾不断,水患、干旱、蝗虫……只差没加个瘟疫什么的,这个镇可以直接改名为“苦难镇”了。

  大片土地。早已贫脊到连杂草都快长不出来,惟一可能还有些用处的只剩下半山腰上的的陵地,那里的土质堪称肥沃,但镇民们不会开垦,反而任其荒芜。

  而他们不敢上山的理由,最让晓月气得吐血——山上有山神,凡人等闲不得入山,违者山神会发怒,降下大雨,流落大量土石淹没村庄和农田。

  什么鬼东西吗?分明就是水土保持做得不好,遇上大风雨,水患造成山崩、土石流,哪来的山神发怒,有病I

  不过这里的情况差到极点,倒是不争的事实,麻烦远比晓月原先所预计的最少多一倍。

  “你觉得怎么样?”小仙下马,和他并肩巡视这座贫穷的小村镇。

  “很麻烦。”晓月低声嘟哝,两道浓眉锁得紧紧的,蹙成一座高峰。

  “我想也是!”她低叹,眉头没比他舒缓多少。“现在怎么办?”  
  “入镇看看喽!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儿办得成,才能显出我慕容晓月的本领,反正清闲太久了,有麻烦挑战也不错。”他向来很有阿Q精神,最不耐烦愁眉苦脸。

  “对不起哦!”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她把他拖下水的。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该道些感谢的话,不过这话也轮不到你说,那是镇民们的辞儿。”他戏谑地眨眨眼,一颗精明过人的脑袋正不停地转着,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只要他想得出办法。

  晓月和小仙两人双骑走进“再来镇”,许多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回盯着他们二人瞧。

  远远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一接到他们进镇的消息,立刻跑了过来。“唐姑娘,你可来了,咱们等你好久了,最近……”及奔至近处,瞥见晓月,这么个丰神俊朗、谪仙似的人物,山野村民何曾见过此等人间龙凤,不觉有些口拙,呐呐地将底下的要求给吞了回去,只能手足无措地立着。

  “福佬,这位是我的朋友,慕容公子。”小仙又指着老先生对晓月道:“福佬是再来镇的掌事。”

  “慕容晓月见过福佬。”对于长幼尊卑之分,晓月倒是执礼甚明。

  “哪……哪里,公子不必客气。”见到来人丝毫没有一般富者目中无人的狂妄、嚣张样,福佬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没办法,他们这个镇实在太穷了,穷到人们几乎连灵魂都可以出卖,所谓“衣食足而后知荣辱”,他们能够抛弃自尊,只求生活,但却自卑得不敢与外人沟通。

  在福佬的领路下,晓月和小仙走进了一间破落户里,两支白腊烛凄凄惨惨地点在桌面上,一个妇人和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分别跪在门廊处,见到来人,泪水随之淌下,硬着喉头泣道:“唐姑娘,相公他……”家里惟一的男人死了,生活顿时陷入困境,邻居和朋友们又皆穷困,无人能帮助他们孤儿寡母?他们甚至连丧葬费用都筹不出来,只能任丈夫的尸身横曝门板,一家人相对垂泪。

  小仙红着眼眶,酸楚地长吁一口气,拿出二十两白银交给妇人。“赶快帮你家相公办妥后事吧!”

  “多谢唐姑娘,谢谢,谢谢。”母亲领着两个孩子不停地磕头,小仙不敢受,忙闪了过去。

  晓月走过去扶起妇人,眼前的难关是过去了,但以后呢?他比较担心的是他们的未来,总不能叫一个弱女子,也跟着上山垦地吧?除非她另有某一技能,否则仍是麻烦。

  “这位大娘,我可不可冒昧请问您一件事?”

  妇人对于陌生人仍是有些畏惧,将两个孩子紧紧的拥在胸前,怯怯地道:“公子请问。”

  “请问大娘是否有擅长的技艺?”

  “我会刺绣。”

  “可有成品让在下观赏一番。”

  “这……”妇人一股为难,家里一贫如洗,谁还有空搞那玩意儿?每天忙着张罗三餐都不够了。

  “任何东西都可以,一小块足矣。”晓月主要是想看看妇人的手艺是否够得上买卖的标准。

  妇人闻言,进屋半晌,取出了一块方巾递给晓月。

  “这是我出嫁前,给自己绣的嫁妆,不知道可不可以?”

  晓月接过来一看,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果然手艺平平。这种东西绣死了,也卖不到好价钱,看来大家都需要一番“职前训练”了。

  “多谢大娘,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他将巾子还给妇人,又上前合十一拜,尽了对死者的礼数后,才与小仙、福佬告辞离去。

  三人来到福佬家,晓月看出镇里的人对小仙都十分恭敬,她出的主意大家也很听从,便将怀中行前拟妥的计划书交给她,示意她向福佬解释改变大家生活环境的构想。

  福佬听得大喜,惟一的问题是要开发山坡地,这点让他心里相当不安。

  晓月看出他的忧虑,也明白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委婉说服,遂开口道:“福佬,我们可以先在山上盖一座山神庙,祈求山神保佑镇民们五谷丰收,我们每年办一次丰年祭以谢天思,这应该可行吧?”

  “但经费……”

  “这点由我们来想办法。”小仙自告奋勇。

  真够热心的,可惜不用大脑,几十万两那!上哪儿筹?但她已经答应,晓月还能怎么样,只得苦笑着点头。

  “这事儿福佬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会办妥的,但有一事,倒是得请教福佬,不知您对镇民们的了解有多少?”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再来镇’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那么请问福佬,镇里的人除了下田农作外,可另有手工技艺?不论编、织、雕刻……什么都可以。”晓月问道。

  “公子所指的可是蓑衣、草鞋、简易农器之类的东西?”

  “差不多。”晓月点头。

  “这种东西大家都会做,但论到手艺精巧者倒是不多,两三人而已。”

  晓月心里大致有谱了,这些人想做自营工业大概是不可能了,最好能有人来教导他们手工艺,让镇民们先由家庭代工做起。

  他脑筋立刻动到了前“怡红院”的姊妹们,那些姑娘皆来自天南地北,异域、东瀛的也有,人人都有一双巧手,不论是琴棋书画、针工绣黹、纺纱织布、印版雕刻……差不多每一个姑娘都拥有一项超绝的手工艺。

  这也是晓月入籍“怡红院”半年的贡献,他想小姐们执壶卖笑的好光景能有几年,待青春不再,退休后,总得有项基本的谋生技能,才不至于饿死吧?一味地傻等着有良人慧眼识英“雌”来赎身……可以!等到发白齿落,入棺材那天看等不等得到。

  但如果“怡红院”的姊妹们肯来义务相助,做个指导老师,将来制成的物品再转交由她们代销,这一来一往的利润一定比与不熟悉的商行合作要高,对双方面都有益处,应该可行。

  “福佬,府上可有文房四宝?”他准备写一封信,联络众姊妹们,或者她们会赞同他这个办法也说不一定。

  “有,公子请稍候。”福佬进了内屋半晌,取来文房四宝交给晓月。“不知道这些合不合公子的心意?”

  “多谢福佬。”他坐下来,研了些墨,一边写信,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小仙和福佬。

  “她们会愿意吗?”这种吃力,却不见得有多大好处的事,可不是人人都肯干的。小仙见多了,对于晓月的乐观态度没啥儿信心。

  “八九不离十。”晓月笑道。写完信,黏妥封口,将信交给福佬。“烦劳您请人将这封信送到‘秋风镇’上的‘清玉山庄’交给女当家的,她看了信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这……”福佬的心思和小仙一样,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做善事的好心肠。

  “你们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的朋友有一点信心?”他咋咋嘴,垂下眼帘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落寞的样子。

  福佬吓了一大跳,肯帮他们的人不多了,好不容易有位好心的公子愿意伸出援手,可千万别把贵客给气跑了才好。

  “我立刻去办。”他忙一颔首,跑出屋外,找人送信去了。

  福佬走后,小仙娇嗔地睨他一眼。

  “就会欺负老实人。”

  “对不起。”他低下头状似仟悔,起身立在她身畔,轻声谑道:“以后我再也不欺负老实人了,专门欺负你这个小美人好了。”

  说完,他仰头畅笑一步出门外,留下小仙一人在屋里不停地跺脚、生闷气。


  “再来镇”镇民因感谢晓月和小仙的慈悲为怀、慷慨仗义,纷纷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来用晚餐。  
  推辞不掉,他们直在镇里待到华灯初上才驱马赶回唐门,返抵家门时,都已近二更。

  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沿着小路溜回秀阁。晓月这身男装可不能叫人看见,否则小仙一身皮非得叫老太君扒个精光不可。

  及到房门前,一只手突然从黑暗的角落处伸出捂住小仙的嘴,吓得她两颗眼珠子险些瞪出眼眶,三魂七魄起码飞掉一魂一魄。

  “小姐,您别出声。”红花儿突然拉着小仙和晓月飞奔到拱门处,躲进浓密的花丛里。

  “红花儿,你想吓死我啊?”小仙激烈地喘着气,手脚不由自主地打着微颤。

  晓月好笑地望着她发白的粉颊。所谓“恶人没胆”,这话说得可真是一点儿也没错,看小仙平日老是动手动脚、喊打喊杀的,其实她心肠最软、胆子最小,外表装出一副母老虎样,却是纸糊的,中看不中用。

  “您如果知道是谁在房里等了您一整晚?那才真要吓死了。”红花儿白了她一眼,主人犯错丫环扛,早晚她和小叶子会被小姐给害死。

  “难道奶奶发现晓月的事了?”这会儿小仙连牙根都打起颤来了,两片樱唇青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不!应该是唐姑母来为儿子讨回公道了。”晓月截口道。一把握住小仙冰凉的玉手,轻轻揉捏着,掌中的温度迅速活络她因惊骇而凝窒的血行。

  “慕容公子,您怎么知道?”红花儿讶然问道。

  “今早我才整了岳王八一顿,他老娘怎么可能不来找回点甜头?”

  “原来表少爷那身伤是慕容公子您打得?但……”

  红花儿歪着头,又觉奇怪。“表少爷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她不好意思在主子面前说,凭晓月的花拳绣腿打得赢岳盈春吗?

  “我可没说我是用‘拳头’整他喔?”晓月一脸似笑非笑地促狭表情。

  红花儿会意,捂着嘴偷笑,这位公子的古灵精怪她们也是见识过的,只怪岳盈春不知好歹,竟去招惹煞神,死好活该。

  “红花儿,你快说,岳王八伤得怎么样?”小仙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满脸的幸灾乐祸。

  “两只熊猫眼外加三颗牙齿。”红花儿也乐得紧。没办法,岳氏母子在唐门的人缘实在很差。

  “噗哧!”小仙可开心了,直拉着晓月的衣袖乐道:“晓月,你真厉害,看岳王八还敢不敢欺负我?”

  “他敢不敢欺负你我是不知道啦!不过里面那一个……”晓月顿了下,他还不知道唐姑母的野心究竟到达何种程度;就像人人都想当皇帝,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叛变一样;如果唐姑母只是想想,倒不用太介意她,若她反心已起,则不得不防了。

  他拍拍小仙的肩膀,叮咛道:“目前我还不晓得该如何应付唐姑母,所以这件事得你自个儿想办法摆平,你进去后,姑母问什么,你不要承认,但也不可否认,尽量跟她虚与委蛇,我想先看看她的反应再说。”

  “干啥这么麻烦?”照小仙的意思,翻脸就翻脸,谁怕谁?

  “乖嘛!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晓月轻捏她的脸颊,劝哄道。

  “好吧!”小仙乖顺地点头,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他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她还能如何?就依他的意思,一个人去对唐姑母。

  红花儿注视着小仙顿入夜色的背影,一脸崇拜地望向晓月,多久没人制得住这位小祖宗了,亏得他好机智,将小仙吃得死死的,总能哄得她和和顺顺、开开心心,不闹事。慕容晓月果然好本事。

  待小仙和红花儿全都进房后,晓月借着夜色掩映潜近闺房门口,蹲伏在角落侧耳倾听房内的声音。

  还不到一刻钟,小仙的坏脾气又发作了,那还顾得了晓月什么“虚与委蛇”的叮咛,卯起吼成暴龙状。

  “没错!是我又怎么样?岳盈春自己不要脸,挨打活该,关我什么事?姑母有胆子自己去找容婶啊!”

  “唐小仙,你不要太得意,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太君,到时看你怎么说?”唐姑母口气明狠,福态的圆脸,两颊上的肉团因为生气,正一上一下抖个不停。

  “去说啊!我怕你不成,岳盈春想轻薄我,却学艺不精,就算我下手把他打死了,那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人。何况人根本不是我打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为何会挨打,哼!我猜他大概没胆子说吧?”

  “好……好……”唐姑母气得直喘气,脸都黑了。

  “唐小仙,你嚣张,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我不会放过你的。”

  “来呀!怕你不成。”小仙拍着桌子跟她对吼。“就怕你没胆子架梁。”

  “咱们走着瞧,不只是你,姓容的那个死老太婆,我早晚要她向我跪地求饶。”唐姑母手一挥,房内的桔木桌子硬生生裂成两半,她的武功也不是白练,起码比她那个不成材的儿子,要高上一倍有余。

  唐姑母庞大的身躯旋风似地刮走了,晓月施施然踏人小仙的闺房,小母老虎被气得不轻,怒火未消,正在踢打屋内残存的椅子出气。

  晓月径自绕过灾区,走到窗旁的横榻旁,舒舒服服地仰卧其上,视那一屋子的乱七八槽如无物。

  他是逍遥自在得紧,小仙却更生气了,忍不住冲到他面前怒声咆哮。

  “我被欺负得这么惨,你就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晓月斜眼睇视她。“拜托!是谁欺负谁了?我可没瞧见你吃亏。”

  “我……”小仙的个性的确是容不得别人跑到她头上撒野,尤其她脾气暴躁,随便一点小事就噼哩啪啦乱吼一通,凡人想占她便宜,委实不易。

  “但……那是姑母欺人太甚啊!她噘着嘴,不依地跺脚嗔道。现在会觉得自己太冲动,毕竟对方是长辈,她开口骂人就有失礼数,可惜……唉!来不及了。”

  “要不然我替你报仇,干掉她?”晓月支额沉道。他看出唐姑母叛心已露,不日内唐门恐有祸事临头。他平时虽嘻皮笑脸、不正不经地游戏人间,但一面临事情,他向来讲求预防胜于治疗,行前审思续密、行时勇往直前、事后除恶务尽,不留后患。但对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仙而言,只怕她不会赞成他的做法。

  果然,小仙脸色一变。“不行!她终究是我姑母,你不能对她太过分。”

  看吧!他就知道。无奈地叹口长气。“我自有分寸。”疲累地挥挥手,闭上眼睛,表示这件事就谈到此为止,他累了,想睡觉,请别再吵他。

  和晓月相处也快一个月了,小仙当然明白,他外表看起来嘻嘻哈哈,好像很好相处,其实内心自有一套行事的规章准则,当他性子一发,卯起硬上的时候,有时候比牛头犬还固执三百倍,谁能强迫得了他?

  当下也不再多言,招呼侍女收拾屋内的残桌破椅去了。至于那些麻烦……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个感觉,晓月会帮她,而且他一定会打理的很好,她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只要——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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