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天际也不过微微泛白,但以聂平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她 的眼泪?
「为什么你一看见我就哭呢?」聂平走到她身后低声问。
「我爱哭就哭,才不是为了你。」楚梦月嘴硬地说。又抹了抹脸,依然没有转身看 他。
聂平不知道该说什么,打从住进银月山庄开始,他就拿她没办法,现在自然也是如 此。不过在这种时候,别说是凉亭了,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不说话岂不是更尴 尬了?尤其他还有重要的事得跟她谈呢!
聂平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天还没亮,你一个人就这么跑出来很危险的。」
「在自己家里会有什么危险?」楚梦月没好气地嘀咕着。
「谁说在自己家里就没有危险?你忘了城里林府千金的事了?」
楚梦月倏地转过身子。
「说起这件事,你和那叫化子究竟哪个是千面夜盗?」
到现在还问这种问题!聂平除了瞪着她,根本不知该做何反应。
楚梦月则理所当然地把他的「无反应」视为「默认」。
「太——太恶心了!」她嚷着,又开始掉眼泪。「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混进林 府想要欺侮林姑娘,被我和鹊儿揭穿后就挟持我们,还带我们回庄里来,在我三哥面前 装好人,我三哥一定很感激你把我和鹊儿平安无事送回来吧?他一直那么相信你的,结 果——」
「喂!」聂平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可别愈说愈离谱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 是千面夜盗,而且还说过不止一次。」
「那就是叫化子喽?」楚梦月嘟起嘴,直跺脚。「你是傻子吗?居然跟那种人做朋 友。」
「他也不是千面夜盗,你怎么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呢?」聂平耐着性子解释道。
「真的吗?」见他面无愧色又说得斩钉截铁,楚梦月有点动摇了。「你们俩都不是 ——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夜盗。」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变装易容混进林府?」
「跟你一样,为了抓千面夜盗。」
「啊!原来——原来你们也在觊觎那笔赏金,难怪……」
「难怪什么?我们可不是为了赏金追捕千面夜盗的。」
「不是为钱?」楚梦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难道是为了江湖正义?我记得 你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
「我根本不管闲事。」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楚梦月又跳脚。
「我会告诉你的,但能不能请你先把眼泪擦干?」
楚梦月向他伸出手。
「拿来啊!」她说。
「拿什么?」聂平蹙眉。
「手绢啊!人家匆忙跑出来,忘了带了。」
「我又不是姑娘家,哪来的手绢?」
「那你还叫人家擦眼泪?拿什么擦啊?」楚梦月嘟起嘴嚷。
果然还是一样刁钻不讲理,聂平想着。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最后伸出手把衣袖给她 当手绢用。
☆☆☆
聂平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除了那个被杀的「亲人」其实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外 。稍后他会提起他们的婚事,他曾订过亲的事也许会影响她的决定,并使事情变得更加 复杂。
「原来千面夜盗是冒了叫化子的名,难怪他怎么都要逮住他了。」楚梦月在听过事 情原委后喃喃道。
「别再叫化子、叫化子地喊不停,该称呼人家石大哥。」聂平提醒她。
但楚梦月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嘀咕着:「不过真比较起来,还是你的血海深仇重要 多了,千面夜盗应该交给你来处理。」
「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那家伙本来就该死。」楚梦月看了聂平一眼,接着幽幽地道 :「话说回来,你就是为了追捕他才离开山庄的吗?一离开就是这么长的时间,而且半 点消息也没有。」
「我也挂念你们,所以扮成脏老头回来瞧瞧,没想到凑巧得很,才混进庄里就碰上 你带着鹊儿离家出走。」聂平看着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江湖险恶你没听说过吗 ?」
「我——」聂平的眼神让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是三哥不好,他故意说话气我。 」
「生气就可以贸然离家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三哥说要找个人把我嫁了啊!」楚梦月抬起头对他喊,泪水又 冒出来了。好奇怪,打从看见他坐在大厅,她的眼泪好象就不受控制了。
聂平又叹了口气把衣袖送上。
「又哭了,以前我从没见你掉过眼泪。」
「还不都是你害的。」楚梦月不客气地抓过他的衣袖朦住脸。
「还不想嫁人吗?」聂平跟着问。
抽回湿了的衣袖,换另一只给她;楚梦月则用它边抹了抹脸,边回答:「要随便找 个人把我嫁了,我死都不肯。」
「楚兄怎么会随便找个人就把你给嫁了?谁都知道他对唯一的妹妹是很宠爱的。」
「那干嘛还故意说那种话?他明明知道我——」楚梦月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
「知道你什么?」聂平问。
「知道……知道我不是那么随便的,我的夫婿要能像三哥对嫂嫂那样对我。」
她说完又把脸埋进袖子里,完全没发觉自己正逐渐靠向聂平。
「哦?」聂平微微扯高嘴角。「楚兄是怎么对待嫂子的呢?」
「他简直要宠坏她了。」楚梦月的脸又露了出来。「三哥不准嫂嫂做家事,顶多只 能绣绣花,而且时间还不许太长,另外,膳房里的丫鬟每天得做不同的甜汤补品给嫂嫂 吃,一天还不止吃一回,连我都得陪着吃,腻死人了,但三哥就是不许我们停。现在嫂 嫂怀了身孕,更不得了了,三哥成天都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嫂嫂说什么都奉为圣旨,如 果嫂嫂说要天上的月亮,三哥恐怕也会命人去拿梯子想办法往上爬!当然啦,嫂嫂是不 会做这种无理要求的。」她说着,轻叹一声。「我很羡慕三哥和三嫂之间的默契和感情 ,所以,我的丈夫也必须能这么对我才行。」
聂平浅浅一笑。
「也许就因为嫂子天生就具有惹人怜爱的气质,所以楚兄才会对她百般疼惜。」
「这倒也是。」楚梦月点头,但随即皱起了眉,并鼓起双颊。「喂!你这么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缺乏那种气质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那也许是事实。」
「那你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楚梦月气虎虎的。
「我只是觉得你就是会对丈夫提出无理要求的那种妻子。」聂平说。
「我?」楚梦月仰起脸嚷:「你说我吗?」
「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用不着这么生气。」
楚梦月猛摇头。
「不,我没有生气,我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就生事,因为我不仅讲理,还是个心胸 非常宽大的人。不过——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说过我耶!大家 总是夸我可爱灵慧、聪颖过人,而且我也从没有……呃……我也很少对谁有过什么不合 理的要求,真的,所以——会不会是你对我认识不够,所以误会了?」
看着她那急于解释的焦躁神情,聂平几乎要笑出来了,于是忙清了清喉咙。
「我随口说说,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我怎么能不在意?你明明知道——」楚梦月说到这儿又停住了。
「知道什么?」聂平扬高嘴角问。
「没,没什么。」楚梦月拚命挥着手。
「是吗?那么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梦月停止挥手,开始点头。
「你认为我们的婚事应该定在何时比较恰当?」聂平于是问。
「哎呀!」楚梦月一听,手抚羞红的双颊嚷道:「这种事情你决定就好了,干嘛还 问——」她的声音到这儿就消失了,似乎这时时候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天!
她惨了,她完了,她干脆死了算了!这下子不打自招,谁还会不知道她的心事?
楚梦月愈想愈羞,转身就想逃。聂平则一把将她拉回怀里,并在她微张的双唇印上 短促的一吻。
「既然你这么说,那日子就交给我决定了。」他在她耳际低声说。
楚梦月觉得自己正逐渐融化在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中。
☆☆☆
这一天外头难得出现了温暖的阳光,楚梦月却躲在自己房里,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 叹息。
「这么好的天,你怎么不到外头走走?」江青璃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你在发什 么楞啊?连敲门声都没听见,我还以为你不在房里呢!」
楚梦月回过神来,看见嫂嫂就坐在旁边还真吓了一跳。
「嫂嫂!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三哥说过不许你下床走动的。」
「你果然是在发楞。」江青璃皱起眉糗她,然后笑着说:「你三哥就爱小题大作, 我卧床休息了这么多天,早已经没事了。刚才听丫鬟们说起你回来了,我不自个儿过来 瞧瞧怎么能心安呢?」
「对不起,嫂嫂。」楚梦月歉疚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还害得你 差点——」
江青璃微笑着打断她:「没这回事,看见你和鹊儿平安回来,我什么毛病都没了。 倒是你们两个,在外头这些天一定吃了苦吧?瞧瞧你,好象瘦了不少。」
「我很好,嫂嫂。」楚梦月拉着她的手道。
「真是多亏了有聂平在。」江青璃拍拍楚梦月的手,以充满感激的语气说:「知道 你离家时我真是急死了,听你三哥说有聂平陪着你们,要我放宽心,我还以为他是说来 哄我的呢!我根本就无法将聂平和那个老伯联想在一块儿,那位石公子的易容术实在太 高明了。」
「是啊!」楚梦月闷声应道。把银月山庄上上下下全唬得一楞一楞的,简直就是「 太过」高明了。
「太好了不是吗?梦月。」江青璃笑得很开心。
楚梦月则一脸茫然,好一会儿之后才猛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嫂嫂和肚子里的宝宝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拍拍手。
「我不是说这个。」江青璃蹙眉。
「那么——我和鹊儿能平安无事回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楚梦月又拍拍手。
「我指的是你和聂平的婚事。」
「啊——噢!」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楚梦月多变的表情叫江青璃疑惑。
「糗都糗死了,有什么好开心的?」楚梦月长叹一声,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其实……嫂嫂,我不知道聂平他是不是真心的,这么突然就……」
「聂平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他当然是认真的了。」
「是吗?」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梦月。」江青璃不解地问。「别人不知道,嫂嫂难道还不了 解你的心事吗?聂平离开时你哭了,之后也天天盼着他回来,我还对你三哥说过,这辈 子除了聂平,你恐怕是谁也不会嫁了。」
「嫂嫂!」楚梦月红着脸,双脚在桌底猛踩。
「我说错了吗?你明明就喜欢人家。」
楚梦月低下头,扭绞着手绢。
「可是他……聂平喜欢我吗?」
「当然啦!」
「嫂嫂怎么知道?我可是一点自信也没有。」
「婚事是聂平先提起的嘛!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江青璃的想法很单纯。
「可是——」楚梦月嘟起嘴。「他说我一点也不像嫂嫂。」
「我?」江青璃瞪大了眼睛。「这——你就是你,为什么要像我呢?」
「因为嫂嫂既温柔又惹人怜爱啊!聂平说我缺乏这种特质。」
「啊!聂平他真的这么说你?」
「嗯。」
江青璃不平地耸起了眉。
「你是楚家引以为傲的宝贝,当然是惹人怜爱的了!聂平他居然说这种话伤你的心 ,这怎么能说是爱你呢?我这就去告诉你三哥,要他暂且把婚事搁下——」
「等一等,嫂嫂!」楚梦月拉住她的衣袖,焦虑却羞怯地低声说:「但他——聂平 他也亲了我,这……算不算是爱呢?」
江青璃一听呆住了,手抚着隆起的腹部再度坐下。
「你说——你说聂平他——你和他的婚事还未成定局,他怎么可以对你无礼?」
「三哥成亲前从没亲过你吗?嫂嫂?」
「啊——这……」这回脸红的是江青璃了。「现在说的是你和聂平的事,怎么会扯 到我这儿来了呢?」
「看嫂嫂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楚梦月说着,不禁笑了。「对了,嫂嫂,你刚才 说我是楚家的宝贝,当然惹人怜爱,但却没有提到『温柔』这个字眼,难道嫂嫂你也觉 得我就像聂平所说的不够温柔?」
「啊!」江青璃喊了一声站起来。「我该回房间去了,万一让你三哥知道我没有在 床上休息却跑你这而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嫂嫂是想逃避我的问题吧?三哥才不会对你发脾气,从来也没有过啊!」
「这……我真的该走了,改天你到我房里再聊吧!」
「我才不敢呢!三哥不会对你凶,对我可是绝不会留情的,我也许是嫂嫂的宝贝, 却不是三哥的。」楚梦月带着调皮的笑容,是以江青璃知道她是说笑的。
她笑着对楚梦月摇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跨出门槛离去。
江青璃一走出视线外,楚梦月的笑容就消失了,虽然她在聂平要离开银月山庄时知 道了自己的心意,但想起两人戏剧般的重逢及他提及的婚事,她忽然感觉心中充满不安 。
☆☆☆
丫鬟鹊儿在院子里被石破军拦住,那是他们回到山庄的第二天清晨。
「你这么匆忙上哪儿去啊?」石破军微笑着问。
只顾着往前走的鹊儿停下来,抬头并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是谁?在庄里鬼鬼崇崇的想干什么?」
石破军一听双眉一扬。
「我什么时候鬼鬼崇崇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真是无礼。」
「你是陌生人耶!我没拿扫帚赶你已经不错了,还跟你谈什么礼貌啊?」鹊儿说着 皱起鼻尖。「不过——有点奇怪哪!虽说是陌生人,感觉又好象挺熟悉的,喂!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何止见过!」石破军伸出右手,并拉起衣袖,道:「你瞧瞧这上头的牙印,一共 是三个,这你总该有点印象了吧?」
「牙印?」鹊儿绞尽脑汁想着。继而张大了嘴:「啊!不会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对像 吧?哎呀!都怪我爹娘这么早就过世了,因为是意外,所以连封遗书也没有,我根本就 不知道会有个指腹为婚的——」
「喂!喂!」石破军闭了闭眼睛。「你是疯了,还是没睡醒?有人用牙印做为指腹 为婚的凭据吗?你的联想力也太强了吧?」他吼着。
鹊儿不禁后退了两步。
「是你忽然拉起袖子要我看——」
「因为牙印是你的啊!」
「我的?」鹊儿又是挥手、又是摇头的。「你这么说太过份了,我虽是个丫鬟,但 也是个规规矩矩的良家妇女,最近还很努力学识字呢!怎么会做出咬人那种野蛮的事? 不可能的。」
「要不要把你的牙凑过来,我们好比对比对啊?」石破军摇摇头。「没见过这么迟 钝的人,见了牙印还想不起来,那么只能这样喽!」他说着转过身去,戴上人皮面具后 再转回来——紧接着立刻听见一声尖叫,还接住了一只朝他脸上扔过来的绣花鞋。
「是你?」鹊儿既慌乱又恐惧地指着他问:「你不是那个叫化子吗?怎么会变了个 样?还有,你……你是怎么潜入庄里的?有什么目的?」
「这是你对恩公说话应有的态度吗?」石破军扯下面具,并看了看手中的鞋子。
「还有这个,我可没听说过哪个良家妇女会脱下鞋子拿来扔人。」
「你是坏人,才不是我的恩公!」鹊儿仍指着他,只是脸有些红,很想拿回他手上 的绣花鞋。
「我怎么会是坏人呢?我还受你之托替你送信,你忘了吗?」
「鹊儿有眼不识泰山,才会错把你当好人,结果你和那个老头抓走了我和小姐。」
「我们可是把你们俩给送回这儿来了。还有,『有眼不识泰山』这句成语不是这么 用的。」
鹊儿的成语经常被纠正,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引起了她 的注意。
「你说是你和那老头送我们回来的?」她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问。
石破军点点头。
「老头子是聂平,我是他的朋友石破军,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
鹊儿摇头。
「我刚刚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回到庄里了,我吓了一跳,正想找人问个 清楚呢!对了,你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吗?」
石破军很想说不,但看着那丫鬟的表情由恐惧急速转变为信任,他发觉自己似乎狠 不下心来拒绝。于是他耸耸肩说:「如果不用花费太多时间,说给你听听也无妨。」
「只要说重点就可以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鹊儿显得很兴奋,然后她注意 到自己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只得瞄了石破军一眼,红着脸低声对他说:「能不能 先把鞋子还给我?我的左脚有点酸了。」
☆☆☆
聂平独自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喝茶,头一抬恰好瞧见石破军走了进来。
「你上哪儿去了?中午怎么不见你来吃饭?」聂平问。
「我在凉亭待了一整个早上。」石破军苦笑着回答。
「凉亭里有什么吗?你看起来好象很疲倦。」
「有一只问不停的麻雀!我何止疲倦,简直是累死了,练功练一个早上或许还轻松 些。」
「什么麻雀啊?我不懂。」
「就是那个丫鬟鹊儿嘛!她才醒过来,想找个人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我就是那 个倒霉的家伙。」石破军替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喝了个精光。「还说不会耽误我太多 时间,鬼话嘛!搞得我没饭吃不说,口干了连杯水都没得喝。」
聂平闻言笑了。
「亏你有这么大的耐性替她解说了半天,不过事情的确颇为复杂,弄不清楚也是情 有可原。」
「真是弄不清楚也就算了,我每说一句,那丫头就问一句『为什么』,再不然就是 『天!怎么会这样』,几句话就可以解释完毕的事,硬是叫她给拖了大半天!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女人?」
「女人本来就很麻烦。」聂平微笑道。
石破军闻言露出诧异的神情。
「真没想到会听见准新郎倌说出这样的话,你和楚家小姐大喜之期已不远了,不是 吗?」
「日子已经确定了,下个月初。」
「这不就是了?如果你真觉得女人是麻烦,又何必急于娶妻?」
聂平扯了扯嘴角。
「我大仇未报,原本是没想过在这时候成家,但——记得吗?在林府埋伏时我曾对 你说我听见了一些话,是梦月说的,像她这么倔的一个姑娘居然为我哭了,我忽然觉得 自己非常可恶。」
「所以你决定尽快和她成亲?」石破军轻叹。「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对,反正你和第 一任未婚妻只在幼年时见过几次面,彼此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不是吗?」
「就因为对她没有感情,长年以来一直未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聂平面无表 情,但石破军明白他意念坚决。「找出凶手是我至少该为她做的,我发誓会提着那家伙 的人头到她的坟上祭拜,我一定会。」
「我和楚兄会帮忙,绝对能逮住那禽兽不如的家伙。」石破军道。「虽然此刻最重 要的还是你和楚姑娘的婚事,但是聂平,你可想过我们就这么离开林府,万一那家伙趁 机——」
「我想不会。」聂平微笑。「我们离开当晚造成那么大的骚动,林老爷子以为千面 夜盗再次夜袭林府,一定会连夜命人上衙门请求保护。如果我猜的没错,林府此刻必有 大队官差驻守,千面夜盗虽有不达目的绝不终止的信条,恐怕也只有暂时死心了。」
石破军一听,赞同地点头,神情却愈显凝重。
「他若死心了倒还好,万一他转而向其它女子下手——」
「那么我们的怀疑就愈来愈可信了。」聂平说。
石破军又点头。
「如果那家伙真练成了魔踪步,是无法死守林府静候官差离去的。」
「为了活命,他必定会另寻对象。」
「如此一来,又有无辜女子要受害了。」石破军咬牙拍桌子。
「这是无可避免的。」聂平的声音里也隐藏着怒气。「如果我们的猜测不幸成真, 那家伙真练成了魔踪步,那么势必会不断有无辜的女子受害,长安城百姓将活在恐惧之 中,永无宁日。」
「原本只是想逮住冒我名的家伙,没想到事情愈扯愈大,竟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
「不管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事到如今也不能置之不理了。」聂平苦笑着说。
「这倒是。」石破军接着拍拍聂平的肩。「好了,暂且把这扫兴的事搁一边,等你 完成终身大事,我也好好吃喝一顿之后再来烦恼吧!」
聂平嘴角一扬。
「才过了正午就想吃的喝的,我看你还是先到膳房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好主意,我这就去了。」石破军说着又拍拍他的肩,然后走出大厅朝膳房跑去。
聂平则轻啜他的茶,时而双眉轻蹙似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