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椅背轻轻坐到椅子上。
好痛!肯定是方才的一番"搜查行动'今她未愈的伤势转剧。
"他……他真的没发现?"舀起一口饭送进嘴里,风挣仍对于刚才的失误耿耿于怀。
忽地,腰部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风挣俏脸上的红潮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
"唔……"她咬着唇隐忍着痛楚。
神出悠闲地自长廊步出转向厨房,准备拿他的拿铁咖啡进房,不经意瞟见餐桌旁的风玲神情有些不对劲,不过,他无意探询。
"匡铛!"风挣手上的银制汤匙落到盘中发出一记声响。
她的额角不断地冒出一颗颗冷汗,不过,她仍固执地不肯开口向神出求援。
如果神差赶紧回来就好了。
拿着拿铁咖啡的神出再次"路过"满脸痛苦的风挣身边,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良心发现似地停下,转身道:"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风挣铁青着脸,执拗地不肯承认身体不适。
神出拢拢眉,沉吟了半晌后,说:"真的?"
"真……"一阵晕眩狂猛的袭向她。
风挣的身体毫无预警地由椅子上倒下。
丢下手上的拿铁咖啡,神出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接住风挣软绵绵的身子。
"这叫真的没事?"他不以为然地嗤了声。
低头巡视陷人昏迷的风挣一眼,神出吁了一口气,随即抱着她驾车赶往临近医院的急诊室。
"是你送病人来的?"由急诊室附设病房出来的医生拿下口罩,询问坐在一旁等候的神出。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
"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医生又问。
身家调查吗?要不要连身高、体重、三围也都一并报上?
"朋友,她的情形如何?"他察觉出医生的神色有些凝重。
"刚才我替病人照X光,她的腰部先前受到撞击,又因为没有好好休息,以至于脊椎的神经受到压迫性的伤害,所以……"医生忽地停顿下来。
神出扬高一道浓眉,"请直说。"
"病人在行走方面可能会有困难,希望你对病人做好心理建设。"医生语重心长。
"你的意思是说她的下半身瘫痪了?"神出一向平静的俊脸上起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也许是暂时性,也可能是永久性瘫痪,这得看病人受到的压迫是否已造成永久性伤害,这个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答案。"
"嗯。"神出的脑中已开始在思索着对风挣说明一切的说词。
"好好安慰病人,毕竟这对像她这种年轻又漂亮的女孩是很大的冲击。"医生叮咛。
他明白这点。"我会的。"神出起身缓步走到病房门口,犹疑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玉皇,你和风挣到哪儿去了?"耳边传来神差焦虑的声音。
"我们在医院,你快过来吧。"神出低声道。
"出了什么事?"神差紧接着问。
"一言难尽,来了再说。"
"我马上到。"神差察觉到神出话中的凝重。
望着手臂上插着点滴,脸偏向一旁的风挣,神出徐缓地走近床边。
"你现在觉得如何?"神出的语调不自觉地放柔。
风挣的口吻出奇的平静,"我很好,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你……要多休息才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心中却不由得为她心疼起来……赫!心疼?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孩子感到心疼?
"嗯,我要在医院里待多久?"风挣小小的身躯缩在一起,露在薄被外的瘦削肩膀有着细微的抖动。
"一段时问,你的伤需要长时间观察。"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他该怎么开口跟她说那个恶耗?他并不想趟这淌浑水的,但是却在不自觉的状态下深陷其中。
她闻言沉寂了许久,"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对于她没头没脑的问话,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我的脚不能走路了,对不对?"她惶恐不安地问。
他又走近了一步,生怕她会有剧烈的反应,"你知道了?"
他的话让她的心冷了半截,"刚才醒来的时候我想去找你,可是,我动不了……所以又得麻烦你进来找我……你一定觉得很困扰吧!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刻意不去想自已将会残废的事实。
神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的确不喜欢插手管别人的闲事,不过,他表现得真有那么明显吗?
"你别想太多,先养好你的伤才是。"他的心蓦地一紧,感觉有些难受。
或许他的漠然常在不经意中伤害别人而不自觉。
"我会尽快恢复的。"她转向神出努力地扬起微笑,而不争气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滑落。
神出不自觉地探手拂开黏在她额头上的发丝,"我不觉得困扰,你要坚强一点,你的伤还是有机会复原的,别放弃希望。"
映在朦胧泪眼中的神出竟是这般温柔,让风挣有些无法适应,"……嗯。"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迷失在他罕见的温柔里。
神出的手在神差慌慌张张闯人病房时抽回,若无其事的看向他。
"玉皇,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等神出开口。神差便捺不住性子地发出疑问。
神出将事情的原委约略地说了一遍,神差慌张的神情随即转为震惊及愧疚。
"怎么会这样?"他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病人比你我想像中都还要坚强,你不可以输给人家,一起等待希望吧。"神出拍拍他的肩膀鼓励。
神差凝视着神出许久,然后露出浅浅地一笑,在神出的眼中他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一向将玉皇的话奉为圭桌,他相信风挣会好起来的。
走近床沿,神差蹲下身躯,视线对上风挣的,"无论你遭受到什么样的痛苦和煎熬,我都会在你的身边陪你度过。"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争气的眼泪又掉落。
"你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自责,"不是的、不是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神差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别激动,会影响腰上的伤,我知道你不想怪罪于我。"
他抬手轻轻捂住她的唇,"不管谁对谁错,反正我们都是要一同面对了,不是吗?"
风挣的泪水又因他的话而掉得更凶。
在她打算"制造"这场车祸之初,她从未料想到事情会像野马似地完全脱离她的掌控,只是更让自已意外的一点是--她已经开始后悔导演这场戏了.不是因为她的伤,而是神差对她的好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她宁愿丢了高跟鞋,也不愿让这一切发生。"神差,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了,你说。"他没有第二句话。
风挣念了一个住址及房间号码给他."这是我住的饭店,我有台手提电脑放在房间里,你能帮我带来吗?"
"好。"他自是欣然接受她的请托。
"谢谢你,钥匙我放在房间的抽屉里,你回去时再拿。"好些天没有和委托人联络,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或许她该承认此回的失误,她不想再逞强了。
神出静静地离开病房,他的心底有种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莫名情绪在蠢蠢欲动,他很少见过像风挣这样独立坚强的女孩,她给他的感觉……很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风挣是否是喜欢上神差了?神差的温柔体贴一向令人难以抗拒,只是……凤挣与神差……不太妙啊!
一个星期后,谷堂堂内
"玉皇,您什么时侯到台湾的?怎么不通知一声好让属下们好好招待您呢!"
谷堂堂主杜保云迎上前来,面对神出突来的造访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神出对杜保云的打恭作揖视若无睹,环顾了堂内数十名尾随在杜保云身后的弟兄一眼,
"看来你们令天恰好有聚会喽!"
"是啊!是啊!玉皇您来得正是时侯,我和弟兄们正打算到外头去喝一??,顺便听听他们对堂内的建议,玉皇您也一道来,很多弟兄都没有见过您.趁此机会也好介绍的弟兄们认识。"杜保云的口吻无形中早巳以主人自居而不自觉,老练狂妄的眼神掠过神工及鬼使,无意做任何礼貌性的招呼。
鬼使扬起吊诡的笑容,没将他的自大放在心上。
神工则是冷冷地睇凝着整个局面。
"我想谷堂在你的管理之下运作得十分正常顺畅。"神出优雅地坐到皮椅上,王者的风范充斥在他的举手投足中。
"不敢当,玉皇您过奖了。"杜保云过于谦恭的态度更显做作。
神出扯了扯唇角,棕眸直直地锁定杜保云奸邪的笑脸,"总部给你们的福利及权利不够好吗?"
"玉皇,我不懂你的意思。"敛起笑容,杜保云老奸巨滑地装蒜,企图蒙混过关。
"真的不懂?"神出的眼神霎时犀利如刀,"无妨,给你一点提示好了。"
不消神出指示,鬼使配合度十足地自西装外套的口袋内拿出一台小型录音机。
"仔细听哦。"鬼使提醒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格外诡异。
杜保云的声音自录音机里传出--
"各位弟兄,你们跟着我杜保云也好几年了,我想各位也都有个不小的困惑--为什么我们谷堂要受制于天堂风云一大堆繁琐的规范,对不对?
"所谓黑社会就要做黑社会该做的事,毒品不能卖,枪械也不能走私,违法的事情不能干,那何不干脆开个慈善机构算了,你们说有没有道理?"
"卡!"鬼使切断录音播放,一股胶着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啪!啪!啪!"神出赞赏的拍着手,"保云堂主,你的建议不错,我会考虑考虑的。"
"玉……玉皇,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杜保云急着撇清关系。
"哦?"语音微扬,神出兴味盎然地瞟着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他可算得上是他的知己了!
抬手擦掉额上的汗,杜保云嚣张的气焰已不复见,"我……我的意思是堂内也而要收人,而卖毒品及走私枪械是堂内收人的主要来源,如今断了这条线,堂内的经济维持得很困难,所以…,
他替他接下话,"所以你想独立掌管谷堂,就此脱离天堂风云?"冷冷的语词中透着令人颤栗的冷冽。
"没有!我从没这么想过,玉皇,您别听信谣言,我杜保云今生今世都会忠于您、忠于天堂风云的。"杜保云拍着胸脯保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那么忠心耿耿呢。
鬼使夸张地叫了一声,"谣言?保云堂主,你的意思是我造的谣喽!"
"鬼使,我可没指名道姓。"杜保云斜瞥向鬼使,企图模糊焦点。
神出淡淡地轻哼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保云堂主,你想亲耳听听自己的说词吗?"录音带的后段也是精采万分,他是不介意陪他耗一些时间。
"我……"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鬼使手中的录音机上。
"如何?随时待命。"鬼使晃动手上的录音机,很乐意当个Part time的播音员。
"不用了。"杜保云粗声地拒绝了,他不想让自己难堪。
"保云堂主,你现在打算如何?"神出一手支着下巴,等待他的答覆。
杜保云勉强挤出微笑,"玉皇,我不懂您的意思,我并没有什么打算。"
"这样啊……"神出靠向椅背,深邃的瞳眸中精光乍现。"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替你作打算了。"
"您替我作……您的打算是如何?"他战战兢兢地,如临大敌似地注意着每个人的动作。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不认为玉皇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轻易的放过他。
神出的唇畔释出一抹淡漠的、几不可闻的笑意。"想独立自主我不反对,但独立的是你一个个体,而非整个谷堂。"
"但谷堂是我的!"杜保云脱口而出。
"你的?"神出唇畔的笑意加深,修长的食指规律的敲着皮椅的扶手,"什么时候谷堂被卖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要逼我!"杜保云先下手为强地抽出随身携带的枪指着神出,"别乱动!枪子儿可是不长眼的。"
他身后的数十名弟兄见状也纷扮掏出枪来对准神出、鬼使、神工三人。
"你的胆子的确不小,保云堂主。"神出面不改色地微笑以对。
鬼使往前跨了一步。"放肆!杜保云,你还不赶快放下手上的枪。"
"嘿嘿!现在占上风的人是我,轮不到你来发号司令。"社保云得意地晃晃手上的枪。
"自作孽不可活。"神工双手环胸斜倚在墙上,话中浓厚的惋惜意味更添几分诡异。
杜保云不当一回事地大笑起来,"死到临头还嘴硬。"
死到临头?神工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形容词很不满意。
他竟然这么说他--杀无赦!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神出的微笑隐没,他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放弃的,怨不得别人。
社保云肆无忌惮的狂笑着,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玉皇,你的说法好像不大对吧?是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属下一定竭尽所能的为你完成,反正,这是最后一回为玉皇你效力了嘛!"
神出睇视着他,不发一语。
"这也不能怪我,是你来的时机不对,此刻谷堂里都是我的人,现在杀了你们三个,正好神不知鬼不觉。"杜保云没有勇气直视神出镇静得吓人的目光。
"是吗?"让人炫目的笑靥在神出的唇畔绽放。
顿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原本跟在杜保云身后的数十名弟兄们转而将他团团围住,数十管枪口全部瞄准他的脑门。
"你……你们在干什么?!我是你们的堂主.赶快把枪拿开!"杜保云慌乱的挥手想挡开众多的枪口。
"别乱动,枪子儿是不长眼的。"鬼使将他刚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回敬过去。
"各位弟兄,你们忘了我们的大计划吗?谷堂就要是我们的了,难道你们不想赚大钱吗?"杜保云试图唤起众人似乎已丧失的记忆。
"别再开空头支票了,打从一开始.你就只把自己的利益摆在前头,根本没在意过堂内弟兄的死活。"其中一人忿忿不平地指控。
"阿强,你怎么说这种话?我待你们不薄啊!"杜保云仍在挣扎。
"大部分的弟兄都是有家室的人,我们喜欢现在这样正正当当的做事,不想再让家人整天为我们提心吊胆,你懂不懂?"阿强说出大伙儿的心声。
他们都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改邪归正的,说什么都没有再回去重操旧业的道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都已经讲好了吗?"杜保云还是无法接受自己长久以来的计划瞬间成为幻影的事实。
神出起身走近杜保云,众人立即让出一条路好让神出通过。
"你太天真了,枉费你管理谷堂恁多年,堂内弟兄的想法你全都不明白。"神出摇头轻叹。
"这不是真的,他们肯定是受了挑拨才会反抗我,我的作法是反映了全堂内弟兄的想法。"杜保云依然死性不改,毫无悔意。
"堂内弟兄想走我不会强留,留下来的自然是能认同我的经营理念的人,你不该妄想改变这一点。"神出指出他的错误。
"我不管那么多!"杜保云将枪口对准神出,"玉皇,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放我走,二是我俩同归于尽,你选哪一个?"反正他是豁出去了。
神出不假思索地作了抉择,"我选第三个--你下地狱忏悔去吧。"
"哈哈哈……"杜保云在狰狞的笑声里扣下扳机,但是空荡荡的弹匣内根本发不出任何子弹,他一连扣了数下仍是徒劳无功。
"砰!"
杜保云应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鲜血直淌的伤口呻吟,"唔……"
"你根本不配别人与你同归于尽。"神工由一旁走出,手中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烟。
鬼使有些讶异神工竟然抢在他之前出手,"干么抢我的工作?"他抱怨的嘀咕。
看来杜保云真的惹毛了神工。
"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一切了?"杜保云终于认清事实,这一仗他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你让我大失所望,保云堂主。"神出森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去。
杜保云趋前欲抓住神出的脚,却在一声毫无预警的枪响下痛苦的缩回手。
"我的手……"他哀号了一声。
"不耍轻举妄动,下次开花的可就是你的脑袋了。"鬼使的嗓音弥漫着彻骨的寒意,不带一丝温度。
"玉……玉皇,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往后绝不出现在您的面前,求求您。"杜保云此时犹如丧家之犬。
"你怕了?"神出没有回头。
他犹记得还未当上堂主前的杜保云是那般的上进、积极,如今受到利益及权利蒙蔽的他,早已迷失了原先的自我。
"放过我,求求您,玉皇。"杜保云苦苦哀求,他确实惧怕面对死亡。
"你从没想过叛变失败的后果便是这种下场吗?"神出眉梢轻扬,他如此确信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杜保云惩罚似地掌掴自己的脸,"是我愚蠢、是我太贪心,不过,以后不会了,请您相信我一次。
"……鬼使、神工,撤掉他堂主的头衔,永不准他再踏进谷堂一步,至于新堂主,就由弟兄们下去推举,处理妥当再向我报告。"神出最后仍是念在他昔日的贡献上饶他一命。
"是。"神工及鬼使异口同声回答。
他们虽不懂玉皇为什么要放杜保云一马,却也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