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英是她的母亲,在她十五岁那一年,父亲便因病去世,也许为了抚养她,母亲又嫁了个男人,她唤那个男人——李大同为“叔叔”。
叔叔对母亲并不好,动辄破口大骂,连带地她也不好过;她知道母亲为了她忍受不少痛苦,为了让母亲感到安慰,她只能用功念书,保持极好成绩,也才能谈母亲沧桑的面容露出笑意。
出了社会后,做了两个月的秘书工作,她发现那份工作要在熬了四、五年后,才有可能领到较高的薪资,所以毅然决然地放弃,选择较为吃力的美容师,只因为可以赚取较多的金钱,让母亲过好日子。
在她坚持搬出来住时,她曾要求母亲离开那个男人,但母亲总以隐忍为由,拒绝与她离去;这着实令她伤心了好一阵子,只得每个月将剩余的钱如数汇给母亲,因为她再也受不了李大同那副令人生厌的嘴脸。
汇好汇票,她买了面包、牛奶,准备带回百货公司吃,并打算一路散步回去。
“晓彤?那不是晓彤吗?”突地背后传来男子叫唤的声音,念晓彤回头循声望去,在她看清男人的脸孔时,顿时愣在当场。
“怎么?才几年没见,就不认得叔叔啦?”李大同猥亵地笑着,满口槟榔渣的黄牙令人作呕,一双三角眼骨碌碌地在晓彤身上转。“啧啧啧,人家说得没错,女大十八变,差点都认不出来咧!”
“叔叔……”念晓彤吞了口口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早知道你会变天鹅,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离开家里,可惜啊可惜——”李大同抚了抚冒出胡渣的下巴,眼睛露出贪婪的光芒。
念晓彤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变得苍白;她记得李大同曾有一次妄想将她卖给“查某间”,也就是妓女户的人蛇;若不是她机警逃得快,恐怕她现在就不是目前的念晓彤了——当然,这也是她无论如何要离开家里的重要原因。
“叔叔,请你自重!”街上人来人往,她稍微定下心神,认为李大同不至于在这个大众场合对她胡来。
“唉,你何必那么紧张?”李大同突地话锋一转,哀声叹气起来。“叔叔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突然见到你,一时兴奋才跟你多说两句,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念晓彤戒慎恐惧地看着他,显然一点儿都不相信他的话。
“最近叔叔手头比较紧,加上你妈她……”李大同闪过狡诈的眼神,两只眼直盯着她的皮包。
“我妈?我妈她怎么了?”一提到母亲,念晓彤一颗心不禁提到喉头,因而忽略了李大同不怀好意的眼神。
“她住院了——”李大同故意不一次将话说完,吊足她的胃口。
“怎么会?她怎么会住院?”她身子晃了晃,不敢相信突如其来的噩耗。
“真的,所以我在想,如果你手头上方便,可不可以……”
“她在哪家医院?”念晓彤焦急地拉住李大同的手臂,她完全忘记该对这个恶质的男人保持适当距离。“你说,她在哪家医院?”
“哎呀,你忙嘛,她由我来照顾就行了。”李大同故作慈善的模样,一双手发痒地直想夺走她的皮包。“你就多少拿点钱让我替她缴积欠的医药费,等她好了,我再带她来看你不就行了?”
念晓彤皱了皱眉,她赫然发现李大同一双贼眼不停地瞟向自己的皮包,她退了两大步,重拾戒备的神情。“叔叔,你是不是在骗我?”她戳破他的计谋。
“什么?”李大同愣了愣,不意她会发现自己的企图。“你在说什么?我会为了这点小钱骗你吗?”他恼羞成怒地胀红了脸,眼露凶光。
“会,你就是会!”念晓彤不想再与他多言,转身就要离开,她必须先确定母亲的安全。
“该死的小拖油瓶,老子养了你好些年,你就算拿点钱来孝敬孝敬老子,有人敢说不行吗?”李大同忍不住露出狰狞的真面目,一把攫住念晓彤的肩膀。
“这里是大街,你想怎么样?”仗势已有好奇的眼光飘向她,念晓彤镇静地想赶走他。
“去他的大街,给我钱,我要钱!”李人同终于动手扯住她的皮包。
“放开我!你再不放手,我要叫——”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李大同便抢过她的皮包,并狠力地推了她一把,瞬时念晓彤纤柔的身影往马路的方向退了好几步——路边传来人群的惊呼声,李大同一见闯了祸,忙拔开腿落跑了。
当她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发现正好有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向她冲过来刹那间她惊愣地瞪着那辆车,完全忘记此刻的她应该要赶快躲开——突然一双大手猛力推了她一把,令她毫无防备地往一旁跌去,紧接着传来煞车声,又一阵惊呼声此起彼落,然后一切诡异地归于平静。
念晓彤狼狈地睁开眼,除了身上多处擦伤的疼痛,她竟是全然安好的;她怔忡地忆起倒下之际那猛推她一把的手掌,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一团混乱的大马路……车阵全停了下来,包括一大堆凑热闹的驾驶者和路人全过来围观;而停在她身后的那辆铁灰色雪铁龙,车主已由车里走了下来,因为他的车撞到人——一个男人硬邦邦地躺在地上。
念晓彤挣扎地站了起来,她得去看看那个人的伤势,那个救了她的人——当她看清那个好心人的长相时,擦伤的手捣住颤抖的唇,是他?!
“绍虎!”他又救了她一次,再一次因她而让自己倒于血泊中——
痛!说不出来的痛感充斥全身。
睁开沉重的眼皮,戴绍虎疲惫地瞪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寻回脑袋的功能,开始恢复运转。
白色的墙、白色的衣服,加上刺鼻的药水味,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所在位置。
又进来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进两次医院,唉!这可不是普通的幸运。
抬起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他有点欲哭无泪;为何每次都伤到头部?上一次因为撞到头,他忘了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的父母……霍然间,他瞪大了眼,他竟可以清楚地描绘出爸妈的影像!莫非——微眯起眼,他试着回想以前,幼年、青年、求学时,讶然地发现自己因祸得福,竟然在第二次进医院时,神奇地恢复了失去的记忆这……这实在是——太神奇了房门被推了开,一抹纤柔的身影走进来;她低垂着头,手里捧着热水瓶,并没有发现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任何改变。
戴绍虎深情地看着她,看着她恬静的一举一动,所有的回忆全串连在一起,也牵动他心头缕缕切不断的情丝……无声地叹了口气,却惊动了念晓彤敏感的听觉,她蓦然转身,迎向他晶亮的眼。
“你醒了?”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惊喜,她快速跑到病床边,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戴绍虎轻笑出声。“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医生了?”
“呃?”念晓彤愣了愣,才明白自己被调侃了;她胀红了脸,掩不住娇羞。“讨厌!你取笑人家!”
戴绍虎着迷地看着她潮红的脸庞,源源不绝的浓烈情感几乎要溢出喉头。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他沙哑地问。
他实在恨死了这种被绑得像颗粽子似的模样,连伸展身躯都很困难。
“你应该好好地休养……”她说。
“我好得很,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出院。”他急速打断她的话,语带抱怨。“我不想再待在这充满药水味的地方!”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常常住到这里来。”念晓彤垂下眼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相冲,不然为什么他总会为她挂彩“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拉着她的手,一手抬起她的下颚。“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我若晚到一步,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你了。”
“我不是不小心,我是被人推的。”她幽怨地说道。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欺负我的女人?”他扬起眉,独占意味十足。
一抹红晕爬上她的俏脸,她撇开头。“是我继父……”
“继父?”他的声音拔高,将她的头扳正,精锐的黑眸定住她闪躲的眼。“你说清楚,不然我饶不了他!”
念晓彤叹了口气,终于将自己与继父之间的恩怨情仇一次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