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站在落地窗前向窗外望去,他并没有回头。
黑衣男子没等到回应,心里的恐惧更加深了一层。
“大哥,我一直是跟着许小姐的,可是她利用我停车的时候……”他试着为自己任务失败作解释。
李皇抬起右手,示意男子停口,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李皇看起来是老成多了。梳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油头造型,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立体的五官,像极了西方石雕艺术品的面孔,他的长相简直比西方人还要西方。
“她不久就会回来的。”李皇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男子看到李皇脸上的笑容,心里压力减轻不少。
他放胆地将心里的顾虑说出。
“李先生,许小姐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透露给警方?她知道我们太多事情了,我怕……”
“所以你说,自己是不是该死?”虽然李皇脸上的表情是在笑着,但是眼角流露的杀气让他的笑脸看起来阴森、冷酷。
“李先生……”男子的声音颤抖,碰的一声,他双腿跪地,不知道是腿软跌倒还是求饶。
“放心,我没兴趣杀你。”李皇最喜欢看着人脸上布满恐惧向他求饶的表情。
“到每个报社去登个启事——李皇要在—个礼拜内找到许慧君,不但要让许慧君看到,也让那些老是找我们碴的条子们看到。”
“可是,这不是告诉那些条子许小姐她……”
李皇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他随身带在身边的银白色手枪,森冷的枪管对准黑衣男子。
男子不敢再多嘴,唯唯诺诺地退去。房里又只剩下李皇一个人,就像一切没发生过一样,他又转向窗子,望着外面的风景。
* * *
李皇要在一个礼拜内找到许慧君。
这几个字出现在各大报的头版,并且占据头版版面的二分之一,让人不想注意到都很难,当然,也包括了看报纸一向只看影剧新闻和社会新闻的杜喜媛。
“啧……李皇要在一个礼拜内找到许慧君!真是好大的气派,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找个人都肯花大钱。
要是我也可以登那么大的广告,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唉……”
叹了口气,杜喜媛将报纸重重地甩到大办公桌上,并且将自己抛在大皮椅上。趴在她身旁地板上的西施狗连头也没抬起来,只是撑起眼皮,看了主人一眼,便又熟睡。
和杜喜媛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身材比较起来,她使用的这组办公桌椅倒像是大人国里的摆设。
特大号的皮制旋转椅和整张由上等红豆杉所做成的特大办公桌,被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位置。一架由电信局申请的标准电话机和一本从信用合作社拿到的桌历是这张特大办公桌上惟一摆放的物品。屋子其它的家具都靠着墙摆放,一张破沙发椅、破茶几,和一张小学生用的书桌。二十坪房间除了摆放一个大屏风之外没有任何的隔间,所以一踏进屋内,所有的东西部能立刻一览无遗。
杜喜媛以屏风来区隔办公室和卧室。她所谓的卧室,摆了一座巨大的衣橱和一张沙发床,床上堆满了衣物;再来是一台小冰箱,冰箱的旁边是—座残旧的梳理台和堆叠三个月而摇摇欲坠的报纸。
看到这样的地方,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不伦不类,让人无法将悬挂在屋外的“喜媛征信社”招牌联想在一起。
杜喜媛愁眉苦脸地望着天花板。算算日子,从她经营这家征信社至今也有二个月了,房租、水电等大小的费用不断地支出,可是却是一笔生意都没有。本以为至少可以靠着帮那些有钱人家找找小狗、小猫过日子,怎知这年头经济不景气,满街的流浪狗和猫,主人丢都来不及了,哪舍得多花钱把猫狗找回来。
“钱!钱!钱!我要钱!”杜喜媛用手敲打那架电话,她多希望顾客上门的电话能响起来,而不是老接到电信局每个月催缴电话费通知。
小狗被杜喜媛吵得无法安眠,缓缓地起身躲到旧报纸堆里。
“现在的男人都不外遇、女人都不偷情了吗?为什么都没人找我这个女大侦探出马?我可是收费低廉、效率一级的女侦探哪!”
杜喜媛露出愤世嫉俗的表情,这是她这三个月来最常出现的表情。她实在快被钱逼疯了,加上三个月来足不出户地守在办公室里,再不找个人供她发泄,她可能会发疯。
“李皇?”杜喜媛瞄了眼报纸上的大字。
嘿!嘿!她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对象,就是这个李皇。她拿出一枝笔,在“李皇”这两个字上猛戳,就像和这个人有不共戴人之仇,
口中还不断喃喃地念着:“没水准!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种行业叫“征信业”吗?而征信业中的佼佼者正是我杜喜媛。要找人不找我杜喜媛,还登什么报纸?笨死了!还登得这么大咧咧的,不正摆明你是个没有脑子的暴发户,如果全台湾的人都和你一样,那我们征信业还混得下去吗?”
杜喜媛终于气消了,那张报纸也被她戳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不过,现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杜喜媛泄气地瘫在大椅子上。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天生的活络细胞让杜喜媛很快振作起来,三个月的沉寂已经是她的极限。“坐吃等死不是我的专利,我要开发客户、建立口碑!”
不经意的,她又瞄了一眼那张被她破坏殆尽的报纸,然后如获至宝地捧起报纸。
“就是他!李皇!我的第一个工作!”
* * *
警局侦二小队办公室碰的一声,早已经残旧不堪的木门被一脚踢开。
正在办公室吃早点边打屁的小池和金铃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样,还是嘻嘻哈哈地讨论昨天晚上又把骆亚洲气得差点爆血管的经过。他们早就习惯这种开门方式,看也不必看就知道来者何人。
果不其然,门又碰的一声被关上。
骆亚洲走近小池和金铃,两手齐出动,拿走两个人正要塞入口中的早点。
“有没搞错啊!大佬。”金铃装出广东腔,不过她是道地的台湾人,会说的广东话也只有这一句。“小队长,你再饿也不能抢下属的食物吧?”
“是啊,小队长。”小池一向是附和金铃的。
骆亚洲铁青着脸。他就是平时太放纵属下了,才让他们没大没小的,看来这一次非给他们个下马威不可。他将手中的报纸往桌面上—丢,报纸准确地落在两人眼光所及的地方。
“这是什么?”小池用拇指和食指嫌恶地拎起那张被骆亚洲丢下的报纸。“是不是包过油条啊?这年头还有人用报纸包油条吗?”
他转过头问金铃,金铃耸耸肩,面部表情夸张地表示不可思议。
“看清楚!”骆亚洲暴怒地凶吼.青筋暴出。他是个话少得可怜的人,不开玩笑、不说赘言是他处事的原则。也许是这样的性格,他在警局里特别受到上上下下的青睐。大家都很放心地对他说一些心底的秘密,绝对不用担心他会泄漏出去。
小池和金铃也察觉平时沉默的小队长脾气来得突然,不敢再造次。小池将刚才还嫌恶的报纸当钞票一样地小心摆放在桌上,并且轻手地将报纸摊开。
“啊——”金铃首先发难,见鬼似的发出尖叫:“克林顿和莱文斯基真的有奸情?!小队长,是不是这件事情让你这么生气?”
骆亚洲瞪了金铃一眼,双手紧握成拳。
看到队长这样的表情,这对急难情侣又急忙翻阅报纸,接下来开口的是小池。
“妈妈咪啊——小龙女李若彤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欢她哩!”
骆亚洲再也忍不住脾气,一拳打在桌上,桌子上的东西应声跳动一下。
“头版!”他修长的食指笔直指着报纸。
“头版?小队长,你早说嘛,每次开口都只有两个字、三个字的,又不是玩猜谜游戏。”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翻到头版,努力地搜索。半晌,他们同时念出醒目的大字:“李皇要在一个礼拜内找到许慧君。我的大哥啊!这件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骆亚洲狠狠地睨了小池和金铃一眼。亏他们好意思说这种话,他早要两个人盯好李皇的一举一动,结果呢?要不是自己今天早上心血来潮到父亲的豆浆店去吃早餐,眼尖看到这份报纸,这份报纸可能真的被拿去包油条了。
共事了几年,金铃怎么会不知道骆亚洲心里在想什么,她赶紧为自已辩白。
“小队长,你有所不知。要我们去盯着李皇真的是很无聊的事情,你还不如派我们去扫荡台北的色情行业,这才是迫切的问题。”金铃为两个人的失职振振有问地狡辩着。其实她和小池最近忙着取缔槟榔摊,美其名是扫荡色情,其实是为了看遍台北市的槟榔西施。
他们俩还打赌这些槟榔西施的年龄,看猜得比较准。
“嗯?”这会儿骆亚洲连话也不说,仅挑起一对关刀眉。只要他一挑起这对眉毛,整张脸简直可和凶神恶煞画上等号,不只是小孩子看了退避三舍,连小动物都不敢靠近他三公尺之内。
“小队长,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会使我们的精神压力呈倍数增加哩。我们知道自己错了,反正李皇登出这样的启事正表示他也还没找到许慧君,我们只要比李皇早找到许慧君不就得了。”小池乐观地表示意见。“而且……反正我们这一组一向没有什么绩效,也习惯了啦。”后面这两句话小池尽量放低音量。
骆亚洲鼻孔差点没喷出气来。小池最后的两句话直击他胸口要害,逼得骆亚洲不得不清清喉咙,破例地说一长串话。
“你们以为李皇是这么好对付的吗?你们以为他才崛起三年,就能创造出“皇朝集团”这么大的犯罪组织是靠运气?他这次在报纸上登这么大的启事不只是要警告许慧君,还摆明了要和我们警方挑战!许慧君是跟着他最久的女人,一定掌握了他很多的犯罪资料,所以我才要你们随时掌握她的行踪,没想到你们还怪我大材小用?”
“小队长说这么多话?!”金铃一阵惊呼。 “快点!拿录音机录起来。”
“好。”小池像应声狗一样的立刻行动,翻箱倒柜地找寻录音机。
骆亚洲握紧拳头,朝着办公桌又是一击。可怜的桌子,几乎瓦解似的震荡两下,又坚强地立在原地。
惨了!这下玩得太过火了!金铃和小池的脑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上一张桌子最后的惨状,那或许会成为他们俩待会的写照。幸好,老天似乎特别钟爱这对急难情侣,电话铃声适时响起解救了他们俩。
两个人抢着接这通救命电话,金铃因为是女孩子体型较吃亏,以一步之差而饮恨。
“侦二小队办公室,我是队员池金山。”小池得意洋洋地对着金铃咧嘴微笑。
“池金山,请你们小队长接电话。”
小池认出是组长的声音,立刻恭敬地回道: “是的。”
“小队长……你的电话……是组长打来的。”
小池表情里写着有好戏看,并且作表情提示骆亚洲自求多福。他把话筒递到骆亚洲手中,然后移动脚步走到金铃身边,接着将嘴凑到金铃耳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金铃听完,像公鸡般咯咯地笑出声。
“我是亚洲。”
“亚洲,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
“嗯。”即使对方是上司,骆亚洲的回答仍简洁得可怕。
“事实上许慧君刚才打了电话给我,她请求警方的秘密保护,我把这任务交给你们三个。她在电话中向我提出一些要求,我已经答应她了。现在你立刻到碧波咖啡店去,她会当面和你再说清楚一切细节。”
“我可不可以找小池代替?”骆亚洲最讨厌听证人讨价还价地和警方谈条件,通常必须和证人接触的场合,他都请小池代劳。
“不行,小池的话太多,这一次非你去不可。”和骆亚洲共事多年,组长知道他的脾气。“反正你见了她就明白了。”
骆亚洲找到碧波咖啡屋时,距约定时间已经超过十多分钟,他又急又热地环顾整间咖啡屋。
因为时间还早,整间店里只看得到服务人员,并没有任何顾客。骆亚洲看到其中的一位女服务生朝他走过来。
“骆先生,你迟到了。”
骆亚洲仔细看着在他面前站定的女人,没错,她就是许慧君。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因为李皇的特殊事业,身为李皇私人秘书的许慧君被“请”到局里的次数不下十次,她的长相在分局里是被人津津乐道的,每次她一到分局报到,局里的男上们几乎没有缺席,等着一睹其风采。
“许慧君?”骆亚洲打量许慧君全身的装扮,休闲T恤加上牛仔裤,还有一件制式的围裙,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装扮。
“我刚失业,经过这里看到这家店缺人,就进来应征,混口饭吃。”许慧君说话的语气平常,就像个没事人一派轻松,谁看得出她正是目前黑道头目在找寻的叛徒。
“李皇在找你。”骆亚洲发现许慧君好像没有发觉自己处境的危险,他不得不提醒她,并且劝她同警方合作。
“我看到报纸了,所以想请你保护我—个礼拜。”
许慧君拿出抹布,假装擦拭桌子,小声地对骆亚洲说道:“我现在正在工作中,你可以先点杯饮料。”
骆亚洲就近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为什么是一个礼拜?”
许慧君笑了笑。
“我想你也看到报纸了,李皇说要在一个礼拜内找到我,所以我给他机会,但是为了公平起见,我也给警方机会。想—想,有哪一个人的命比我值钱,黑白道都这么紧张我,我很享受这种感觉。”说到这里,她笑得更狂。“一个礼拜后,如果我平安无事,将会替警方作证指控李皇;如果我死了,很遗憾不能帮上你们什么忙,让你们白忙一场。这些我已经和你们组长谈过,他也答应了,现在要谈的是我的要求……”
* * *
“大哥,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来了,正在会客室里。”
“她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李皇坐在椅子上,连头也没有抬起。
“查过了,她走过大门时,红外线装置并没有扫瞄出她身上有任何的窃听器或手枪,就怕她是警方找来探我们的虚实,要不要直接……”
李皇终于仰起头,表情却是不耐烦。
“对不起。”看到李皇的表情,虽然不知道自已是哪句话令大哥不满,李皇的手下还是立刻道歉。
“这件事我自己解决。”说完,李皇径自起身朝会客室走去。
杜喜媛坐在宝蓝色的皮沙发里已经超过半个小时。
为了怕她的第一个顾客——李皇随时会从那扇巨大的门中走出来,她可是一动也不敢动地端坐着。
天知道她多想去碰碰靠在墙边的那架巨无霸钢琴、摆设在酒柜中那些奇奇怪怪的酒瓶,还有占踏踏那张铺在地板上的白色毛皮;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如果能拿它挂在征信社的墙上,不但可以遮掩住墙上的裂痕,征信社的办公室看起来—定会气派一点。想到这里,杜喜媛对于这个还未见到面的顾客倒有些鄙夷,把这么一张白色的毛皮铺在地板上,真是暴发户的行为。还有,带她进来的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说,这间房间是会客室,她左看右看,愈看就愈不服气。光一间会客室就足足比她的“喜媛征信社”大了两倍,这样的公司年收营业额大概以亿计算吧,她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对于接下来要见的这个李皇,她有些怨恨、嫉妒。
她想像李皇是个驼背,满脸老人斑又瘦弱的小老头,最好是双眼失明又无子嗣的鳏夫。
厚实的木门被推开,李皇带着一贯的骄傲走进会客室。
“喂,李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来见我,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他不是很想知道许小姐的下落吗?怎么还不出来见我?还是你们这些下面的人没有通报?我可告诉你,要找到许慧君小姐只能靠我,如果李先生知道你们这些人这样怠慢我,你们可有罪受的。”杜喜媛终于看到有人进门,原以为是李皇本人,却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小伙子,不觉有气。
李皇看着面前这个出口咄咄逼人的女人,上一次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的那个女人的尸体大概被海底的鱼虾给啃蚀光了吧。自从那件事之后,他阴狠的事迹被渲染开来,再也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对杀人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于在不得不杀人的时候会觉得反胃。
“喂,听到了没?我可是很忙,还有很多客户等着我哪。”杜喜媛假装看手腕上的手表。
“我是李皇。”
“噢?!”这油头粉面的男子是李皇?杜喜媛的上下唇像被空气阻隔,没办法合上,成了痴呆的傻样。
李皇不耐烦的情绪又被挑起。这个女人是白痴吗?
净叨叨絮絮地说些无聊话,他从不浪费时间在这种没大脑的女人身上。
“你可以走了。”
“啊?!”杜喜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蠢样。
开玩笑,她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说服报社的人将李皇的联络电话要到手,然后她扯了—个天大的谎,才得到了“皇朝企业”的地址,接着又马不停蹄立刻骑着她的五十西西摩托车由土城到天母,还在这里枯坐了半个小时。现在,她只不过和李皇说了几句话,连重点都还没提到,就被下逐客令。
“你居然要我走?”她决定要像小痞子—样地死赖着。
“你不知道许慧君的下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肯多说这两句话算是李皇耐性的极限。
“没错,我是不知道许小姐的下落,可是李先生,只要你肯给我时间,我保证一定能找到许小姐。”
话说到这里,杜喜媛拿出印制已久却首度亮相的名片,恭敬地呈上李皇面前。
“这是我的名片。没错,我就是名满天下的女侦探,杜喜媛。”说到自己的职业,杜喜媛信心满满。
“找人这种事情对一个侦探来说,根本就像吃速食面—样的简单、快速。你知道吗?我在报纸上看到你刊登的寻人启事,简直快昏倒了,难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种行业是征信业,而这行业是专门帮人解决疑难杂症吗?”
李皇摇摇头。这个女人在讲什么?他李皇要找个女人需要清个侦探?摇头?!不会吧,这男人看起来也不太食古不化,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话?杜喜媛接着继续推销自己。
“你不知道征信业没关系。算你上辈广烧了好香、这辈子走好运,现在我这个大侦探自已送上门来了,找许小姐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至于……”杜喜媛以为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将李皇唬住,马上将话锋转到自已最迫切的问题上。“至于收费方面,你绝对不用担心。”她偷偷用眼尾的余光扫射一
次整间会客室,心里窃笑着找到一只大肥羊。“我都是以客户的经济条件来做为收费的标准,征信费用绝对会是你负担得起的价位。”
李皇走到离杜喜媛不到三十公分处,俯身看着这个聒噪的女人。他可以一枪把她给解决掉,不过这样太没创意了,不如拿她来制造些乐子。
“怎么样?”杜喜媛已经将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只等李皇的回答。她打定主意,就算没淡成这笔生意,也要多少拿些车马费。
“好。我们到我的办公室好好谈 一淡。”李皇露出邪气的笑容。反正这阵子没什么大生意,逗逗这个像小丑的女人正好打发时间。
* * *小池和金铃收到骆亚洲的命令,也来到了碧波咖啡屋。
“小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金铃眯着眼,朝吧台方向望去,一个穿着普通、一头齐肩的学生头,戴着一副老处女专用的塑胶框眼镜的不起眼女人正专心地调制水果茶。
“对啊。”小池接续金铃的话。“小队长,你是不是想找许慧君想到短路了?”他两指交叉,指指自己的脑袋瓜。“许慧君长得很艳丽的,她那对眼睛会勾人哩。”
说到这里,小池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许慧君,虽然那时候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但至今仍印象深刻,相比之下,吧台里那个女服务生差得远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骆亚洲。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两个以人头保证,会更努力地找许慧君,不会让你失望的。”
“放开我!”骆亚洲低吼。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慧君手托着托盘走到三个人的身后。
“三位的水果茶。”
“呃?!”
先回头的是金铃,这一回头,她的眼光就离不开许慧君。接着,小池也回过头去。
“许……许…”虽然小池试着喊出许慧君三个字,但喉咙发出的声音却总在“许”这个字上打转。
许慧君的美是会令人着迷的,不论男女。
许慧君一边持续送茶的动作,一边压低音量对着骆亚洲说道:“这两个就是你的拍档?”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三位请慢用。”她公式化地微笑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到吧台。
“给我坐好!”
骆亚洲坐到椅子上,紧接着金铃和小池也赶紧一屁股坐下。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看到她,真是有够漂亮的。”
“我差点失了魂。”同为女人的金铃也不禁神往。
“远看还没什么,近看真的是……啧啧……真羡慕李皇那家伙。”
“啧什么啧?你找死啊!”金铃拉住小池的耳朵。
被拉痛的小池怕金铃会把他的耳朵给扯断,赶紧把话题转到骆亚洲身上。
“小队长,你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也会动心吧?”
“够了吧!”骆亚洲忍不住动怒。他真怀疑这两个人怎么考上警校的,偏偏他们不但考上了,还毕了业。
“有任务。”他最讨厌分配任务的时候,没别的原因.这时候他必须说上一大堆的话。
“任务?不是找到许慧君了吗?把她带回分局去,然后请她作证,揭发李皇,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金铃终于松开施暴的小手。
骆亚洲呼出一口气,慎重其事地开口:“当然不是这样。许小姐对我们有点要求……”他将上午和许慧君的谈话简单地转述给金铃和小池。
“一个礼拜全天候的保护!就我们三个人?”金铃瞪眼说道。
“没有错,就只有我们三个,而且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并且不能对许小姐的生活有任何的影响和造成任何的不便。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大约做了分配。”骆亚洲也有点不安,但是上头的命令又无法违抗。
“为什么不加派人手?组长怎么说?”小池看出骆亚洲的为难。
“组长说,一切照许小姐的要求,她怎么说就怎么做。而且这件事情是极机密,除了我们三个人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骆亚洲重重吐了口气。
“小池,你现在立刻去应征服务生的工作,这家店还有缺人,你就负责许小姐工作时的安全。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就是要应征到这份工作,并且立刻上工。
你在工作的时间,不准和许小姐有私人性质的交谈,记住,你们是第一次见面。每天下午五点下班时,你要负责许小姐上下班的安全。我会每天在许小姐家和你会合,到时候我要你报告一天的情况。”
“等一等,为什么是小池负责白天?”金铃觉得白天的工作比较轻松,而且咖啡屋的工作她从来没尝试过,所以对骆亚洲抗议。
“小池的脸看起来比较适合当服务生。”骆亚洲低下头,钻研事先拟好的计画。
“人家是女孩子,小队长,你不会要人家负责晚上的工作吧?”每次金铃怕分发的工作太辛苦,就会使出嗲功。
“省省你的嗲功。”骆亚洲不为所动,连头也懒得抬。
“哼。”金铃冷哼一声,赌气不再开口。
“放心啦,有更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骆亚洲拍拍金铃的肩膀。 “现在,行动开始。”说完,他立刻起身。
* * *
“如果你决定委托我帮你找许小姐,现在可以给我一些她的资料,我可以立刻出动去进行寻人的工作。”
杜喜媛跟着李皇走到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比原来那间会客室大上一倍,里面摆设之奢华更是不用说,不过这但是杜喜媛意料中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露出刘佬佬进大观园那张吃惊的脸。
只是,跟着李皇进到这间办公室之后,李皇就
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喂,李先生,你不要不说话,如果想快点找到许小姐的话,就多给我一些线索。我的时间也是很有限的,不能光耗在这吧。”杜喜媛被看得不自在,没话找话说,说的当然还是工作的事情,因为有工作才有钱。
李皇望着杜喜媛的脸。说她是“黄毛丫头”还真不为过,头发不知道是染过还是在太阳底下曝晒过度成了淡褐色,身上看得见的肌肤也因为曝晒在阳光下而红通通的。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小小的,身材矮小、小小的鹅蛋脸配上小小的五官。这么
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女人可以帮他做些什么呢?之前杜喜媛忙着说服李皇相信自己的能力,没时间好好打量他,现在机会来临,她可有时间仔细地看清楚李皇的长棚,是谁说过“老天是公平”的这句话,在李皇的身上就能完全推翻,撇开他多金的优点不提.高大英俊的外貌和带点邪气的气质,不论男女,望着这张脸都会忍不住在心里产生些许的自卑吧。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妄自菲薄的想法的,因为她是杜喜媛。
“李先牛,可不可以请你快点给我答复?如果你现在要反悔, 只要付我少许的车马费就可以了。”
千里迢迢地来这一趟,怎么可以不拿些油钱补贴。
李皇还是不说话,很认真地打量杜喜媛。
是不是对我的能力还心存疑虑?杜喜媛在心里嘀咕着。
“李先生,你要是对我这个人还不放心,我可以拍胸脯保证,我的反应能力、行动力、创造力……什么都很高,目前缺的只有经验而已。”杜喜媛信心满满。
“这是她的照片,还有她的护照和一些证件。”李皇对杜喜媛露出迷人的笑容,然后取出存放在暗格中的牛皮纸袋。
“有这些东西找起人就容易多了。”杜喜媛瞪大眼,急忙将资料收到背包里,怕李皇突然反悔。
接着,李皇拿出支票本,写上十万元整,递给杜喜媛。“这是先付给你的钱,剩下的等找到许慧君后我再一次付清。”
看到支票的杜喜媛,眼睛简直像飞利浦灯泡一样的亮。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咳……找到许小姐的!”杜喜媛被口水噎到,她发现自己噎得真不是时候。李皇一定会认为她很寒酸吧,看到十万元的支票就直吞口水,一副小孩子看到食物的馋样。不过十万元耶!鼓起勇气来拉生意真是对的。
* * *“小队长,我们两个就这样在街上闲晃?不到碧波去守着?”金铃有点不放心让小池单独和许慧君相处。
小池可是她活了二十六年来,遇到的第一个能忍受她古怪脾气的男朋友,现在要长时间和一个貌似仙女的人相处在一起,想起这一点她就浑身不对劲。
骆亚洲指着对面—家便当店。“那里。”
“啊?”金铃朝骆亚洲所指的方向望去, “老王便当”的招牌显眼地横在街道上。
“便当店怎么了?对了,我是有点饿了,要不要去买两个便当吃吃?”
“错,不是买,是要你去卖便当。我已经去看过了,那里正缺一个卖场欧巴桑。你每天上午八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你必须在七点十分的时候,准时打电话跟我报备一天的情形,是不是有陌生的人或是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骆亚洲仔细地说明金铃负责的部分。
“我去卖便当?而且是欧巴桑的工作?小队长,你搞错了吧!我宁可负责晚上的保护工作,晚上的我比较有精神,而且同样是女人,许小姐比较会有安全感……”金铃的两腮鼓得像只吹气的青蛙。
“快点去!”骆亚洲恢复原来的寡言。
“小队长,你实在太残忍了!没人性!过分!”虽然金铃一张嘴不断地抗议,身体却还是往老王便当店移动。她知道,没有亲眼看到自已进到便当店,小队长是不会离开的,再坚持下去也没任何意义。
确定金铃走进便当店当征之后,骆亚洲满意地回到车上,准备开车到许慧君的住处及邻近地区勘查。
今天起的六个夜晚,可有得他忙了,他得随时保持极佳警觉,希望自已撑得下去才好。
* * *
“怎么样?”骆亚洲焦急地询问小池一天下来的情况。
“还好,工作比我想像中容易, 我觉得自己还满有调酒的天分哩。”小池笑得露出白牙。
骆亚洲白了小池 一跟。 “许慧君的情况!”他担心许慧君随时会反悔,所以要小池多注意一点。
金铃和小池子时看起来虽然不怎么可靠,但真正出任务时,倒挺像—回事的。他们两个的毛病,就是说话不正经,尤其是和骆亚洲说话时,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就是喜欢顾左右而言它来逼他说话。这也是他们俩工作时最大的乐趣。
“你是说小君吗?她很能干喔,客人再多她也能轻松应付,难怪若板对她满意得不得了……”小池认真地陈述许慧君—天下来做了多少事情,还有他和许慧君说了些什么话。
“小君?”骆亚洲一下子没法子会意过来。
“小君,许慧君啊。小队长,我就说你的脑筋是不是被水泥给凝固了,怎么连小君和许慧君都不能联想在一起。”
“去!”被说得无话可说的骆亚洲只能低骂一声,他真是给这两个手下吃得死死的。这小池自从和金铃交往之后,就被她教坏了,以前老实的模样荡然无存,现在活脱是金铃的翻版。“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不知道。”小池只回答三个字。
“不知道?!”骆亚洲瞅着小池,眼睛已经快出血了。
“没错啊,我才第一天上班,怎么知道哪些客人是常客、哪些是新客,还有哪些客人的行为怪怪的?不可能的。”小池无奈地摇摇头,怎么他和金铃这两个鬼灵精会有这么直脑筋的上司。
“对了,小队长,金铃呢?她不是负责晚上的任务吗?”每天都和金铃混在一起,已经半天没见面了,小池有些不习惯。
“她在卖便当。”
“卖便当?”金钤卖便当?小池一听,下巴差点脱臼。
骆亚洲的行动电话突然响起,他不得不终止和小池的谈话。
“金铃?”骆亚洲抬起手看表,已经七点十分了,应该是金铃打来的。
“先生,你寂寞吗?需不需要找个美女替你暖被窝?”一个性感的女子声音由话筒中传出。
果然是金铃。和小池如出一辙的不正经,难怪两个人情投意合。骆亚洲沉默不语,他不喜欢玩这种无聊的说话游戏。
等不到对方的回应,金铃恢复原来的声调。她早知道骆亚洲无趣,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真不好玩。”
“状况怎么样了?”
“一点都不好!便当店的生意特好,我忙得半死,好几次都差点体力不支昏死过去,幸好我有超人的责任感支撑着,换成别的人早受不了了。”
又来了!他受够答非所问的回答。骆亚洲觉得有点头痛,不自觉地用手按摩太阳穴,懒得再问下去,反正答案一定和小池的一样。
“算了,有事情随时报告。”
“收到!”金铃爽快地回答,并且立刻收了线。
“小队长,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了?”小池一等到骆亚洲关上行动电话,立即开口,他可不想陪小队长呆坐在车子里守候一整晚,现在他只想到金铃家里去嘲笑她。
“明早接班,不准迟到。”骆亚洲叮咛着。
小池含糊地回应一声,飞也似的跳离骆亚洲的吉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