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失去她的世界,除了酒以外他无法去接受、面对任何事,甚至就连与他人对话他也不愿。
现在也只有酒才能安慰他,也只有这穿肠的酒,能让他不至于清醒的去面对想手刃了母亲的心情。
他不相信酒能解千愁,但却深信至少能让失去恋秋的痛减轻些。
望着她徒留下的馨香已被彻夜不停的酒气给掩盖住,他快乐得想要跳舞,失去恋秋的他,怎能忍受得住一室全是她的味道、她的回忆?
突然他瞄到这个已被他砸得稀巴烂的房间还高挂着二人的结婚照,他冲向前把那硕大的结婚照给砸个粉碎。
既然她执意要走,那他也不会再去找寻她,更不会让她的东西占据“他”的房间。
闻声而来的叶瑄儿以及叶母拍打着他的房门。
“开门啊!煜儿,开门呀!”
他不理会家人的喊叫声,拚命地怒砸着房内的一切东西。
早已明白哥哥不会开门的心,叶瑄儿拿出房门钥匙,不顾哥哥的意愿,要把门给打开,但—
“妈,门打不开。”
“那—我们把它撞开吧!”她深怕儿子会想不开,就算他不会,她也怕他三天来除了喝酒外再无进食过别的东西,身体会承受不住。
知道儿子的一切行为都是因自己的主意而起,但她却不后悔赶走那个短命的铁扫把。
“滚,你们都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叶煜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狂喊着。
“煜儿,你在说什么傻话呀?快点开门。”叶母在门外喊着。
“我叫你滚你是没听到吗?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个—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无法原谅母亲,即使她生他、养他,但他就是无法原谅她,她希望他活得好、活得快乐,却又狠心的把他的希望给夺走,这样的她,他再也不想见到。
听着不断传来的撞门声,他已不知再这样苟活着有什么意义了。
他拿起一旁的酒瓶,往地板上敲去,接着便拿着酒瓶的玻璃碎片,往自己的手腕动脉上割去。
这一生他是无法再拥有已然飞去的妻子了。
明白恋秋说到做到的个性,以及自己那大男人的自尊,他知道二人再也无法复合,再也难有交集,既然如此,那他就先早她一步离去。
这样有朝一日恋秋到了阴间也不用怕,因为他会在那等着她、保护着她。
既然她一定会死,那自己比她先一步走,也许就能稍稍抚平失去她的痛。待他死去后,他的灵魂便不会再因她不让自己陪伴在侧而伤心难过。
他的灵魂会伴着她仅存的日子,让她不至于孤单、不至于害怕。
当叶瑄儿与母亲撞开门后,就见到哥哥对自己手腕上的鲜红血液笑着,笑得是如此凄凉、却如此得快乐。
“煜儿,你在做什么?”叶母首先从他脸上的那抹“满足”醒了过来,尖叫着。
因母亲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他瞬间清醒过来,不再沉迷于自己的美梦中。
“谁准你们进来的?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哥,你冷静点。”叶瑄儿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哥哥,“把你手上的那片玻璃放下。”
“是呀!煜儿,你可别丢下妈呀!”怎么会这样?她的宝贝儿子怎么会想不开?
“妈?你是我妈?”早已醉得乱七八糟的叶煜冷笑了声,“如果你真的是我妈?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了!三番两次赶走我深爱的恋秋,处处找她麻烦,甚至到最后还逼着她离开我,如果你真是我妈,你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激动的叶煜,手紧捏着锐利的玻璃碎片,血汩汩流出。
“我是因为爱你所以—”叶母不舍的望着他的伤处。
“爱我?”他仰天大笑,“如果你是真的爱我、关心我,你又怎么会赶着恋秋离去?如果你真的爱我,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煜儿—她不能生育,又有病—这怎么能怪妈呢?再说是她自个儿要离开台湾的,我可没拿刀架着她呀!”叶母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要怪只能怪吕恋秋福薄。
“不能生育?哈、哈、哈……”叶煜大笑了起来,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突然转了个身,大叫。“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们相爱、只要我们彼此拥有对方不就好了?再说,她不生育,她的病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她的出走也完全是你逼的!”
“生育—那么重要吗?它真的那么重要吗?没有恋秋,这世上还有什么好值得我留恋的?”叶煜用力的褪着洁白的墙壁。
叶母一看到他疯狂的举动立刻大叫:“住手,煜儿住手!”
似乎没有听到叶母的叫唤,叶煜越槌越用力:“没有了恋秋的我,不如死了!”早已醉得一塌糊涂的叶煜,把内心的话全倾诉出来。
“别这样,哥你别这样!”叶瑄儿冲上前拉住他的手,泪一滴一滴的垂下,为他话语里的哀痛不舍。
一向保护她、照顾她的巨人哥哥为何变得如此消沉?
对!没错,死了他就可以日日夜夜伴着恋秋、陪着她—
对!他如果死了就能见到远在外国的恋秋—
叶煜甩开妹妹,把手上的玻璃往脖子一抹。“恋秋—我来找你了—”
不知是因为手腕上的伤口流血过多,抑或是因为脖子上这狠狠的一刀,便昏倒于地面上。
“哥!”“煜儿!”叶母与女儿异口同声的尖叫。
叶瑄儿立即拿起身上的长丝巾,以及被哥哥撕破的衣服,往他伤处做紧急止血:“妈,你还不赶快叫救护车?”
叶母如大梦初醒般立即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救护车就来到叶家,救护人员七手八脚的把叶煜抬了上去。
叶家三人就这样被救护车载到附近的医院。
一进医院,医生、护土连忙把身受多处伤口的叶煜推进急诊室内急救。
在急诊室外面等待的母女俩,皆担优地看着急诊室,恨不得有一双透视眼,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都是那个该死的吕恋秋害的,害得我的心肝宝贝自杀,这一切都是那个坏心的女人害的。”叶母开始咒骂起被她赶跑的媳妇。
“妈!”叶瑄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讲嫂嫂?”
她实在不懂,都到这个时候了,母亲还要把罪全推给无辜又可怜的嫂嫂,一点也不知道反省自我。老实说,这一切恶果是母亲一手造成的,关嫂嫂什么事?
“怎么不可以?她生来就是一个扫把星,一出生就克死自己的母亲,如今又害煜儿自杀,她不是扫把星谁才是扫把星?”叶母振振有词地指责着吕恋秋。
“嫂嫂她不是扫把星,她只不过是命不好而已。”她替吕恋秋抱不平。
“命不好?”叶母嗤斥着,“好在她命不好!要不然现在躺在里面的就不是你哥哥,而是我们全家了。”
“妈!你别越说越过分了。”叶瑄儿已经有点忍不住要发火的大叫。
“干嘛?为了一个扫把星跟自己的母亲过不去呀?也不想想看,自己的哥哥现在正徘徊在死亡边缘—而且还是被这个扫把星给害的。”叶母越骂越起劲。
“妈!你别再左一句扫把星、右一句扫把星了,可不可以?”叶瑄儿大声地抗议!
望着女儿,叶母的泪缓缓的流出,低声自问—“难道我真的错了吗?”耳边突然浮出稍早和叶煜的对话:
如果你真的是我妈,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了!
三番两次要赶走我深爱的恋秋、处处找她麻烦,甚至到最后还逼着她离开我,如果你真是我妈,你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不知道是自己敏感还是怎么的,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沉重得令他难过,尤其脑海中那滋滋作响的声音,让他更感到晕眩。他摇摇头想甩掉这种无力感,四周陌生的白墙令他有些茫然。
他怎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记得他喝醉酒然后—突然,恋秋那美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恋秋,你没走?你回来我身边了。”他不顾身上的伤,挣扎着扑向恋秋,但这只是他的幻觉!
失去恋秋的人生绝不会是彩色,这样他为何还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叶煜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喃喃自语着:
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过去,即使生活是那么艰涩,但是,至少我还有个你。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你的重生,至少那样我还可以看见你;即使你感受不到我的温度,即使你看不见我的影像,但是至少我没那么的痛。
看不见你的日子,比死还要难过,从来不知相思苦,第一次尝到却已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的苦痛。
到了最后还是来不及告诉你:“我爱你。”深深的悔恨永荡在心头,记忆中的你是如此的鲜活,现实中的你只不过是我痴痴的幻觉。
想你、爱你全都是在你死后,如果可以重来,我甘愿我是你、你是我,至少这样子我才不会辜负你的人、你的情。
前些日子我无意中得知一个名词“遗憾”,那时我才顿然明白,原来一直横竖在我心中的情感就是“遗憾”二字。
长久以来我都憎恨这种情感,因为那是种挥之不去的梦魔,只要思绪涌上心头,空晃的感觉也会随之而来。
就因为这种空空又涨涨的心房,使得我总觉得自己终会走向“自我毁灭”的这条路,不是夸张而是陈述,因为过大的“遗憾”使得我有种走不下去的感觉。
人生是那么地漫漫,我却还要背负这个沉重的情感度过那么多年,所以我觉得很痛苦。
我不是个悲观的人,但为什么会有这种教人窒息的情感变化?
那是因为“遗憾”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直教我吃不消,所以我想逃、想逃避这个无形的梦魇、空涨的心房。
“妈恕我不孝,我真的没办法活在失去恋秋的恐惧中了,所以我决定先走一步,下辈子我再偿还您对我的养育之恩。“
瑄儿—对不起,是大哥懦弱,请你原谅我,妈就拜托你了。
“恋秋—这辈子我们不能白头偕老,那就让我先下去等着你,然后来世我们再共结连理。”
叶煜扯掉右手上点滴的针管,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水果刀,往自己未受伤的另一手狠狠的割下去,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闭上眼等待着死神迎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