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祺明就是在秋天遇见姜杏容的。
那一天祺明驾着流线型的跑车,拉风地一路奔驰着,白色的亚曼尼西装,呈现出他的俊挺,更散发出一股炫耀的气息。
而杏容却与他相反,对于穿着打扮,她一向不在意。
她热中于追求心灵层次的提升,因此总是把自己的休闲生活安排的满满的,看起来似乎十分充实,但其实是为了害怕寂寞吧!
杏容骑着机车,陷在车阵中。一辆跑车在她身后猛按喇叭,但她并不理会。
她也赶时间,小车不见得就要让大车的。
而祺明真的有事,他今天好不容易约到梵尔集团总裁的女儿易小曼,而她是最讨厌别人迟到的。
偏偏前面的小摩托车老挡着他,按喇叭也没回应。因此他打算超车了,不过人车拥挤,要超车实在不容易。
可是一想到小曼发怒的模样,祺明立刻踩足了油门向前冲。虽然他的技术颇好,但在与小摩托车擦身而过时,仍发出了擦撞声。
杏容被呼啸而过的车子吓了一跳,才回神,便发现左照后镜被撞坏了,她气得咒骂着车主,并猛加油门直追了上去。祺明发现小摩托车一直尾随着他不放,偏偏前面又是大塞车,塞得他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小摩托车再度出现。
杏容把机车停靠在祺明车旁,用力地敲着他的车窗。祺明不耐烦地摇下玻璃,没等杏容开口就掏出张千元钞票递出,一千元修面镜子,应该够了吧!
杏容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但祺明并没发觉,见她迟迟不接过钞票,便不耐烦地将钞票掷向她,且快速地摇上车窗。
杏容火大了,她拿起破碎的照后镜,用力地砸向祺明的车窗,把祺明吓了一大跳。
眼看车窗就要被敲破了,祺明的怒火也涌了上来,他再度摇下车窗,谁知镜框却不偏不倚地飞向他那张俊俏有型的脸上。祺明气得七窍生烟,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敲竹杠也不是这样。”祺明用着不屑的口气,并顺势再掏出张千元大钞,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杏容一个箭步冲向前:伸手用力扯住祺明的领带。她这辈子最痛恨用钱打发女人的男人。
“你干什么?”祺明吓了一大跳。
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女人,真是有理说不清。而一旁的人车似乎都在看着热闹,为塞车之苦找到了一点乐趣。
“下车——”杏容瞪大了一双杏眼,命令着他。
“拜托!小姐。不过是撞坏了一个照后镜,有必要这样吗?”祺明实在搞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
“我最讨厌被人用钱打发,你给我下来。否则后果自己负责。”杏容冰冷的语气让祺明心惊,她该不会玩真的吧!
但祺明仍不甘示弱地下了车,两人便在大马路上对峙了起来。
这时杏容才摘下安全帽来,她甩了甩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在空中飞扬着,有张精致的鹅蛋脸,此时正充满了怒气。
“打你的大哥大叫警察来——”杏容得理不饶人,双手插腰,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
在那么一瞬间,祺明被杏容不可一世的神采迷惑了,她仿佛是执行正义的女神,全身散发出不可侵犯的气息。
“小姐,你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祺明苦笑着。
“你不叫警察,那咱们就一道上警察局去!”杏容仍是一脸气愤,不肯善罢干休。
“小姐贵姓?”眼见事情越闹越大,祺明真的放下身段。
杏容还来不及回答,便见一熟悉的身影冒了出来。
“容容!你又‘来’了!”是李正男,也是父亲生前在警局的下属。
“败类!有钱了不起啊!”杏容仍意犹未尽地骂着,全然不理李正男。
而祺明挨着训,却默不作声,反正警察都来了!还是安静一点,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要他道歉!”杏容竖着眉,大声说着。
“是!对不起,我赶时间。”祺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必了!不稀罕。”杏容达到了目的,便立刻套上安全帽疾驰而去,她其实也赶时间,因此也懒得再同祺明周旋。
祺明杵在那儿,手中的三千块仿佛在嘲笑他。
李正男对禹祺明耸了耸肩,杏容就是这样,二十四年如一日,他早已习惯了,也不想多做解释,于是也转身离去。
禹祺明只得上车,一到车上便发现有“异物”。
那是杏容用来砸他的照后镜,镜中的裂痕使他的脸看起来四分五裂的,就像他今天坎坷的命运一样。
祺明风驰电掣地赶到美华酒店,却不见易小曼的芳踪。
是惯性迟到,还是因不耐等候而悻悻然离去呢?祺明猜大约是前者。因此他坐在酒店餐厅等着,不知为何方才那名女子的影像一直在脑海中浮现,他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而姜杏容正赶着要去和已改嫁的生母洛沁进行每月一次的会面,其实她不是很想去,因为每回见面,母亲问的话几乎全是千篇一律。
“小容,怎么不多打扮打扮呢?妈给你的钱不够花吗?需不需要再多给一点呢?”
“小容,几时交男朋友啊!脾气别太冲免得把男人都吓跑了,女孩子家还是温柔些好。”
这些话杏容都会背了。
是否要像母亲一样“温柔”的女人才容易“嫁”的出去,而且还嫁了三次。
杏容的生父姜必盛是个升不了级的老警官,在一次意外中殉职。而后洛沁便改嫁了个风流的男明星,但不久就离婚了。
而洛沁现任的丈夫是商业钜子,优渥的生活让她看来十分年轻。
“小容,听说你又换工作了!”洛沁心疼地问着。
而杏容则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做过编辑、记者、外务员甚至推销员,可是脾气不好,不喜欢打扮,又不擅于逢迎拍马,因此,她动不动就处于失业中。
不过失业归失业,她可没穷途潦倒。她正在努力地“充电”进修中。她相信有一天会有“伯乐”赏识她这匹千里马的。
“这个你收下。”洛沁又塞了一大笔钱给杏容,以弥补无法照顾她的愧疚。
而杏容确实缺钱,因为她“助养”了几个贫困儿童,所以她收了下来,等将来有钱时再还给妈妈。
洛沁此时起身前往化妆室,杏容只有百般无聊地看着窗外景色,以及酒店中来往的人群,只见一个个穿着打扮入时的名媛绅士们在眼前穿梭,只有她例外,白衬衫牛仔裤,一身的清爽,也显得特别醒目。
另一头的禹祺明因为等不到易小曼,起身到柜台询问,但并无他的留言,他泄气地转身离去,却发现那名叫“容容”的女子正坐在窗边,桌上置放着一袋“东西”。
依他多年的“工作经验”,可以断言,那一只袋子内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钞票,而且至少有三万元。难怪她不屑于他的三千元,原来是“同行”啊!不过她的姿色虽不差,打扮却太“清纯”了,看起来像个女学生,难道她是故意装“幼齿”?
一股促狭的念头涌上,祺明快速地走向前,一双不怀好意的眼,放肆地盯着她瞧,而杏容发现身旁有人,一转过头来,便看见禹祺明,一张俏脸顿时沉了下来。
哼!还真会装,我看你还能装多久。祺明心里暗念着。
“容小姐!我可以坐下吗?”祺明故作有礼地问着。
“我不姓容,而且你已经坐下了。”杏容没好气地说着。这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但却一脸油头粉面,看来十分俗气。
“我姓禹!大禹治水的禹。”祺明怀疑眼前这女子到底认不认识大禹。
“噢!你是说那个聪明的大禹啊!不过你姓‘愚’好像比较恰当,太自以为是的人和笨蛋无异。”杏容冷笑着,不屑地撇了撇嘴。
“小生名叫祺明!”祺明耐着性子。因为好戏还在后头,忍一时之气等一下再痛宰她。
“启明?好可怜喔!你不但是‘愚人’要启智,而且眼睛还要‘启明’。”杏容睁大一双无辜的大眼,故作同情道。
祺明按捺着心中怒火,双眼直盯着桌上的现金瞧。
“小姐如何称呼?”祺明深吸一口气,客气地问道。
“姜杏容!”杏容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的花名呢?一定相当悦耳喽!”祺明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准备“反攻”了。
“什么花名?”杏容挑高了眉,一脸不解。
“就是出来捞的花名啊!你总不会用真名吧!不怕丢你爸妈的脸!”祺明指 了指桌上的“交易费”,玩世不恭地笑了笑。
“禹祺明——你嘴巴放干净点!”杏容拍了一下桌子,整个人倏地站起。
“怎么?恼羞成怒了,还是我没说准,你不是一般的捞女,而是那种高级的应召女郎。”祺明口不择言起来。
“你欠揍是不是——”杏容终于忍不住了,扬起手,一个火辣的巴掌就要甩下去,但祺明早有防备,身子略微地往后仰,杏容的手便扑了个空。
“如何?你开个价吧!”祺明不怕死地凑近她,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你买得起吗?”杏容狠狠地瞅着他,咬牙切齿地问着。
“你说说看啊,现金不够的话,我还有金卡,刷卡可以吧?”禹祺明见杏容气得脸色发青,真想放声大笑。
“你……你这个人渣,不要脸的东西……”杏容双眼喷出熊熊怒火,正打算扑上前时,洛沁回座来了。
“小容!什么事发这么大火——”洛沁不明究理,女儿生气她司空见惯,可这一回——
祺明一看到洛沁,吃了一惊,连忙一整面容,谦恭有礼地叫着。
“伯母——”洛沁正是易小曼的继母。
“是你啊!祺明!你认得小容?”洛沁更加不解。祺明不是和继女小曼走在一块儿吗?
这下惨了!祺明心中暗自叫糟,不知如何收场。
“妈!我走了——”杏容丢下话掉头就走。
“小容!你钱没拿——”洛沁喊着,但杏容装没听见,加快步伐,快速往外走去。
“祺明,这是怎么回事?”洛沁满腹疑云地问着祺明。
祺明只是泛起一丝苦笑,不知如何回答。看来今天真是他的倒楣日,他深深叹息着。
杏容怒气冲冲地跨上机车,越想越呕,那个该死的禹祺明,要不是母亲在场,她绝对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哼!那该死的男人,又打算干么!
正当她气得咬牙切齿时,突然发现一辆熟悉的车,出现在照后镜里。
杏容把机车停了下来,准备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而祺明也停下车了,他有些不安,若不是因为洛沁极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的丈母娘,她不得不照她的吩咐,送钱给杏容,他是不会自找麻烦的,他希望快快把钱交给杏容,然后便溜之大吉,省得又惹出事端,要是让小曼知道了,他可不敢想像后果。
禹祺明走下车,双手捧着钱走向杏容。
但杏容只是睁大一双美目,怒视着他,并不把钱接过来。
祺明被她看得脚底发麻,只有硬着头皮开口。“这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易伯母交代我交给你。”
“我妈姓洛!”杏容没好气地纠正他。
“是!洛伯母。”禹祺明乖乖地更正。
“我爸姓姜和我一样——”杏容仍不放过他。
“是!姜伯母。”禹祺明逆来顺受的。
杏容对禹祺明的低声下气的态度,感到十分不耻。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杏容脱口而出,她受不了窝囊的男人。
“姜小姐,请你快把钱收下,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对,我郑重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祺明一脸诚恳地说着,可是杏容却感到一丝虚伪及一些隐情。
“你是为了易小曼才改变态度的吧!”易小曼是易大年的独生女,也是一个傲慢、任性的天之骄女。
难怪禹祺明会如此作贱自己了。原来是想娶了一个有钱的女人,减少三十年的奋斗。
杏容更加不耻了,不屑的目光,看得祺明浑身难受。
“姜小姐,请别为难我——”禹祺明希望快快赶去找易小曼,免得风声走漏。
“钱我收下,但奉劝你几句。一个大男人靠女人吃软饭,你不觉得丢脸吗?”杏容直言不讳,没有必要跟这种男人客气。
“我——”禹祺明吞了吞口水。
没有必要和不相关的人说明,总之这辈子他再也不要为钱饿肚皮了。
“你一点廉耻之心也没有吗?”杏容继续逼问着。
“你……你凭什么说我。你还不是个无业游民,靠你母亲接济过日子。”禹祺明终于忍不住了,激动地反驳着。像他们这种家境良好的人,是不会明白他的痛苦的。
“谁说我没工作,只是暂时失业而已。我很快就会找到新工作的!”杏容忙不迭地辩解着,她才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呢!
“你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无关,我要走了。”禹祺明淡淡地说完,便扭头就走。
“不送了,软骨头的男人。”好强的杏容不甘心地又补上一句,她不要屈居下风。
“难怪你老是被老板开除,一张嘴巴没一句好话,就算长得再秀色可餐,也让人望之却步——”禹祺明转过身来回了她一句。
“我……我是据理力争,伸张正义,控诉不公。是那些老板不识货,全部听信小人之言。”杏容为自己的无辜辩驳。
“正义?哈!哈!哈!”禹祺明闻言大笑,这小女孩实在太天真。
“我看你还是去跟你妈住吧!不要再找工作。”禹祺明打开车门,准备离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算天真,也比你自甘堕落好。”杏容气得大叫。
“是又怎样,我又不偷不抢。”祺明面对杏容的咄咄逼人,是有些心虚。
“拿好你的钱,别弄丢了。手心向上的日子是不好过的。”禹祺明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杏容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气得直跳脚,她告诉自己立刻就再找新工作。
只是做什么好呢?
像她动不动就和人吵架的个性,真的不适合待在私人机构,那公家机关呢?她想了又想,想到了一条路——
她决定去找李正男谈谈,也许他可以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