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回去,好吗?”上官云瀚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垂在翩翩的肩上。“不要!”翩翩套上了外衣,感受其间传来的温暖与情意。“陪我去找一个人,好不好?”
上官云翰一笑。“找谁?”
“找‘海龙帮’的二当家陆震天。他认识我爹,也许可以从他那儿知道爹的死因。”
“陆震天?”翩翩怎么会和“海龙帮”有关,上官云瀚想起土先生的手下,曾经说过翩翩一听到“海龙帮”三个字,反应十分激烈。
看到上官云瀚皱挤的俊眉,翩翩显得有些不安,她拉起上官云瀚的手,莹莹双目写满真挚的信赖。“石头,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害怕喔!我也是今天无意间才知道,我爹曾经是‘海龙帮’的帮主。也就是说他以前是个海盗头子,不过他不是坏人。我想去找陆叔叔问他一些爹和娘的事,也许可以查出些什么。等我问完陆叔叔,再和你去找寻你的身世。你说好不好?”
翩翩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降得翩翩的心也冷了,她松开了手。“你介意我爹是海盗吗?”
“不是的!”上官云瀚再度拉起翩翩的小手。“我怎么会介意呢?只是……”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翩翩,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我答应改天再带你和陆震天见面,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吧!”
“不好!你不和我去,我自己去。”翩翩挣脱他的手,甩头就走。
上官云瀚连忙上前拉住她。“翩翩,听我说。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说完之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和你一起去找陆震天。”他顿了顿,勉强自己开口。“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你不和我说?”翩翩的声音听起来极度不悦。
“你不要生气嘛!”堂堂“傲云山庄”的少主,竟像个小孩般的手足无措。
“哼!”翩翩别过脸去。
“我知道是我不好,难怪你不开心。这都是我自作自受,自己招惹来的,我是没理由求你原谅的。”上官云瀚姿态摆得极低。
“哼!”翩翩的语气不再那么凶恶。
“听我解释好不好?”
“随便你,嘴长在你脸上,你喜欢说就说啊!我也没挡着你。”翩翩的眼角偷偷地瞄他。
“在你失足跌落河底的时候,我也记起了那个被追杀的夜晚。我不是要对你隐瞒,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加上我当时也不敢肯定仇人是谁,又怕会拖累你,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上官云瀚一面解释,一面注意着翩翩的反应。
翩翩缓和下来的脸色,让上官云瀚放心不少。“我的名字叫做上官云瀚,是‘傲云山庄’的少主。我最近才查出来,当日袭击我的人是‘海龙帮’的三当家,云破天。”
“云叔叔?”
“我们之间的恩怨,一时也很难说得清楚。不管如何,这事总得有个了结,一场打斗怕是避免不了。打斗之中,难免容易误伤到旁观者,我不希望你因此受伤,所以才想让你先离开。”他极力以平淡的语气淡化这场杀戮,希望给翩翩一个错觉,这场恩怨不过就像是街头的械斗,见血之后就一哄而散。
以翩翩的江湖历练,她无法想像出这场决斗的惨烈,上官云瀚也不愿意让她知道大多残杀的场面,这样一来翩翩就会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知道他是“傲云山庄”的少主人,是背负着血腥与责任而出生的人,这是无从选择且不可逃脱的宿命。如果翩翩看到这一面的自己,还会愿意和他厮守终生吗?
“你和云叔叔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袭击你。我叫云叔叔别和你打了!你们化敌为友,不是很好吗?”
上官云瀚避开她的问题,反问道:“你喜欢云破天吗?”如果翩翩和云破天的感情很好,为了翩翩,他可以撇开那云破天之间的恩怨,甚至可以不顾众人反对,留一条活命给云破天。
“不算特别喜欢吧!我比较喜欢陆叔叔。云叔叔对我也很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看我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怪怪的。”翩翩略略皱着眉。
这该死的云破天,不会想染指翩翩吧!一想到性好渔色的云破天不怀好意地看着翩翩,一股怒气直冲上来。
“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翩翩用手肘轻撞着上官云瀚。
“没事!”这下可以放心地和云破天放手一搏了。
“好,我和你先离开这里。你下次再和我去找陆叔叔好了!”翩翩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上官云瀚的牵绊。况且也不一定要现在见到陆叔叔,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时半刻。
“嗯!”上官云瀚背起翩翩,施展轻功,步如凌波,行云流水,月色下,流泻着两道人影。翩翩只觉得风从耳际呼啸而过,发丝在空中飘散,身似腾云驾雾,凌空而起。弹指间,清楚地闻到海水的味道。
上官云瀚柔着声问她:“翩翩,还好吧?头会不会晕?”他轻轻地下放下翩翩,一手还撑扶着她。
“不会!好好玩喔!”翩翩兴奋得像个孩子,发光的双目,停留在一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这名陌生人,笔直的身躯站得十分恭敬。“这位是……”
“翩翩,这是木先生,我们在山上的食物全是他张罗的。木先生,这是翩翩姑娘。”
“翩翩姑娘好!”平板的声音,让人印象深刻。
“你好!你……你是不是半夜和石头,不是,我是说上官云瀚,你是不是那几天半夜和他说话的人啊?”
“姑娘好耳力。”
翩翩用力瞪着上官云瀚。“你很不够意思喔!你还骗我说没有和人说话。害我差点以为我自己有病。”
上官云瀚脸上写满歉疚,却是笑而不答。
“少主、翩翩姑娘请上船。”小船停靠在岸边的石缝处,不仔细观察,还不容易察觉。
“傲云山庄”是什么样的组织?看着木先生,翩翩的心头浮出这样的疑问。上官云瀚一身武功已是惊世骇俗,而木先生的内力也该是炉火纯青吧!以他这样的本领,对上官云瀚却是必恭必敬。显现上官云瀚的地位之尊,是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翩翩将视线转到上官云瀚的身上,俊朗的面容,雍容的气度,既熟悉又陌生,就如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沉而迷离。现在才真切地发现,他的气质竟是如此的超拔不群、傲世独立。也许他真的是站在云端而出生的吧!
“翩翩,你在想什么?”上官云瀚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没事!”翩翩的笑容虚弱无力。
“是不是坐船坐晕了!”上官云瀚将身子挪到她的旁边,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真挚的关怀之情。
“嗯,大概吧!”他那两潭深邃的眼眸,会让人陷溺其中,难以自拔。
“靠在我身上会好一些。”上官云瀚轻柔地把翩翩拉到自己的身边。
翩翩没有反对,头一垂,轻轻地合上眼睑,无限爱娇地赖在他的肩上,享受自己编织出来的爱恋幸福。只有在这一刻,身边的人才是真实地存在。就像一块大石头,稳重可以依靠,而不是像天上的云海,虚幻缥缈,遥不可及。
船停靠岸时,翩翩竟然已经睡着了。上官云瀚轻轻巧巧地抱起翩翩,和木森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奔向“悦来客栈”。马车停在客栈的后门,白天那名老妇带着好几个打扮和她相似的妇人,站在门口迎接。
“土先生,麻烦你带翩翩姑娘休息。”
老妇点住翩翩的睡穴,将她交给另一名妇人,那名妇人抱起翩翩,立刻退下。
上官云瀚收回视线。“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海龙帮’三头目云破天,明天要过四十五岁的生日,我要乘此机会和水先生碰头,共同商议如何对付云破天。请你和木先生速速将金先生、火先生请来此地,三个时辰后,在密室开会。”
“少主!小心。”两人态度恭敬,语气却自然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之意。
“嗯!”上官云瀚头也不回,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
幽暗的密室,在烛火的映照下,恍若白昼般的光亮。土圭养依照上官云瀚的吩咐,火速将“傲云山庄”另外两名大将请来。“傲云山庄”的核心力量是由五行护法所组成的,这五人依次为金鑫、木森、水淼、火焱、土圭。五人的功夫俱是武林一时之选,当世高手。
金鑫为商业奇才,当年上官昊看中他的才能,将“傲云山庄”分全国的商业网路,交由他一人掌管。“傲云山庄”强大的武力,加上他的苦心经营,终于使“傲云山庄”掌握全国二分之一南北货物的流通。而原本为武林第一世家的“傲云山庄”,正式成为新兴的商业王国。
木森是五人当中,水性最佳的一人。只要让他遁逃到水中,任凭千军万马也拿他无可奈何。当年若非靠他的水性,“傲云山庄”的主人上官昊,早沦为太湖的水中亡魂。这次会被分派来调查“海龙帮”也是为了借助他高明的水性。
水淼虽是一界女流,却最被上官昊倚重。她心思细腻,头脑冷静,谋略超群,是江湖上受人敬重的女诸葛。加上她的医术高超,又有“赛华佗”之称。在五人之中,她只长于轻功,算不得是最顶级的高手,上官昊却独排众议,将她拔擢为五行护法之首。由于她不让须眉的能力,终于获得“傲云山庄”一班男子的信服,稳居群龙之首的位子。
火淼性烈如火,却不是愚鲁的汉子。除了内力精纯之外,更擅长用毒。他本是江湖之中,人人头大的恶魔,却连续三次败在上官昊的手中。而他七次下毒欲毒杀上官昊,却都被水淼化解。因为这一番机缘,使他成为五行护法的一员。
土圭看似平凡的老妇人,却是身怀绝技。她最著名的就是暗器,她头上所戴的珠花,实际上就是置人于死的武器。不过外人只知道她的暗器,极是辛辣狠毒,却不知道,她精通易容术,擅于模仿。不只是别人的形貌,连说话语态都维妙维肖。只要是她要模仿的人,恐怕连那人的亲人,都无法辨识出来。此刻她看起像一个寻常不起眼的老婆婆,但是下一刻,她可能易容为年轻美貌、丰姿绰约的少妇。
这五个人各有其背景身分和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他们来自大江南北,个性习气迥异,却同样甘心改名换姓为上官昊卖命。江湖上留有各式各样的传说,但实际上没有知道,上官昊是如何统驭这五个奇人。
上官昊虽然承继“傲云山庄”的资产,但却不同于一般武林世家的子弟。他雄才大略,武艺非凡,深知如何礼贤下士。为了享有千秋万世的霸业,他借重各式各样的奇人异士,结合成有组织的力量。“傲云山庄”成为一个群体的代号,而不是上官昊的私产。
上官云瀚就是在他刻意的栽培之下,成为“傲云山庄”的继承者。如果说“傲云山庄”是上官昊的毕生之血,那上官云瀚就是他最大的骄傲与成就。上官云瀚年纪轻轻,却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态势,若非如此,上官昊也不会放心地把“傲云山庄”交给他管理。
上官云瀚五人一笑,一面抱拳说道:“请各位先生来,是要商讨如何对付‘海龙帮’”
“少主你一声令下,我带三十六堂、七十二舵的兄弟,杀到‘海龙帮’的巢穴,把他们全部杀光毒死。也好显一显‘傲云山庄’的威风。”火焱摩拳擦掌嚷着。
“金先生,意下如何?”上官云瀚把视线转向始终保持微笑的白衣老者。
“我没特别的意见,看少主怎么决定。”老人依然保持着笑容。
“那么,就我们几人上‘海龙帮’向云破天讨回一个公道,如何?”
众人脸色大变,连白衣老人也不禁失声喊叫。“少主!这……这太冒险了!”
上官云瀚淡淡笑道:“不是寻常人,才能做非常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自然能险中求胜。况且不调集其他人马,也不会造成无谓的伤亡。”笑容之中,飞扬着满满的自信。
他的笑容果然收到作用,四人不再那么反对。“咱们不以多求胜,杀起来才叫痛快。”
“不!火先生,这次只要讨回公道,不求杀个痛快。”
“这……”其他人如坠入五里雾中。
“水先生得到一个重要的情报,今晚云破天要过四十五岁的生日。他打算利用此时机,除掉陆震天,取而代之。”
白衣老者若有所悟地笑道:“那少主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内争外斗下,‘海龙帮’自然就会瓦解了!少主这招真是高啊!”土圭真心地称赞着。一旁的木森则以牵动嘴角,表示赞同。
“不!‘海龙帮’瓦解的话,我们只是少了一个敌人。如果帮陆震天除掉云破天,却是多了一个朋友。”上官云瀚深沉的想法,连江湖历练深厚的四人,也为之眼睛一亮。
上官云瀚琥珀色的眼眸,深不可测。“我考虑过了,即使‘海龙帮’瓦解,我们也还没那样的能力,可以接收他们的海上势力。倒不如结合他们既有的海上王国,慢慢地扩大‘傲云山庄’的范围。两方面相互为用,彼此共享海陆的贸易利润,才是长久之计。不知各位先生,还有没有其他的见解?”
“老主人要知道少主人的算计,一定会很高兴。将门虎子,我老火对上官家是心服口服了!”
听到火焱的说法,上官云瀚的嘴角扬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上官昊去世不久,他在“傲云山庄”的根基并不稳固。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上官昊实在太特出了。无形之中,他时常会被比较、被要求。
上官昊留给了他“傲云山庄”庞大的基业,也同时成为他的阴影。他必须超越上官昊,才能获得所有长老们真心的信服。这些人虽然是受命要辅佐他的人,却同时扮演着长辈与属下的角色,所以他必须要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作为,为了自己,也为了“傲云山庄”。
这并不容易,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跨出第一步。
沧海月明,月色照在海上,宁静平和。谁也不知道一场隐藏的风暴,正慢慢向“海龙帮”袭来。
为了庆祝云破天的生日,小小的岛上四处灯火通明,岛上最雄伟的建筑物内,传来女子的歌舞乐声。
陆震天一口饮尽剩余的酒,瞪大的眼不屑地扫过那群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子。女子们在献过舞之后,一个个亲昵地依偎在每个舵主的怀里。“哼!三弟,你是想把‘海龙帮’变成妓女户吗?”
云破天倾低身子,藉着倒酒给陆震天的时候,小声说道:“二哥,今天是我生日,就这么一次,众家兄弟都在这里,给个面子,别让我难看。”
“这碗酒小弟敬你,就当是祝贺小弟生日吧!”云破天顺便斟了一杯给自己。
陆震天接过酒。“也罢。做兄弟的敬你一杯,也敬各位兄弟。”他一口饮尽杯中酒。这等畅快淋漓的豪气,立刻博得满堂喝采。
“哈!哈!哈!爽快!二哥果然好酒量。哈!哈!哈!”云破天大步地走回位子,睥睨着陆震天,一把丢掷掉手中的酒杯。“二哥,你处处提防着我,谁知今天还是着了我的道。”
“不妙!”陆震天心头惊呼,连忙运功驱毒。豆大的汗珠,源源不断地从脸上滑落。
“你想做什么?”陆震天故做镇定,额上的汗却泛滥得严重了!
“二哥,别想运功了!你中的不是寻常的毒药,而是来自西南的迷药‘美人香’。你越是运功,手脚越是酸麻。”
“别废话,你要杀要剐,我都认了!”陆震天的脸色益加苍白。
“我的条件,再简单不过。你自废双手,我给你一笔钱,远离这里。你手下的那批人,由我来接收。我会好好运用这批人,光大‘海龙帮’的。”
云破天正自鸣得意之际,屋外忽然传来尖锐的惨叫声,增添厅堂中的肃杀之气。一具焦黑的尸体,被丢入厅堂之中。
“云破天,你可还认得我?”一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男子,身着白袍,腰际三尺玉剑,昂然独立。
“撤剑!攻击!”云破天脸色陡变,马上下令将攻击对象转向“傲云山庄”,两派人马立刻展开一场厮杀,却只听得“海龙帮”传来声声的惨叫,一转眼间,损兵折将,鲜血溅飞,伤痕累累。
“二哥!这一战可是关乎‘海龙帮’的存亡,你快叫‘陆家十八汉’动手,我们之间的恩怨,等一会儿再算!”云破天转而向陆震天求救。
陆震天还不清楚来人的意图,略有迟疑。从刚才的观战中,他发现“傲云山庄”虽是来势汹汹,却似乎没有存心置人于死地的意图。
“陆大侠!晚辈和你绝对是盟友,而不是敌人,我也曾领教过云破天的‘美人香’。今天我们来不是要挑起‘傲云山庄’和‘海龙帮’的纷争,而是为了向云破天讨回一个公道。”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不失天下第一庄的气度。
“阁下想必是‘傲云山庄’新继任的庄主上官云瀚,果然是少年英雄。若不嫌弃,陆某愿意和阁下交个朋友。上官少侠如果要对付我那不成材的三弟,希望不要波及到‘海龙帮’的其他兄弟。”陆震天不愧是在江湖行走多年的人,一句话将“海龙帮”和云破天切得干干净净。
上官云瀚一笑。“这个自然。从今天起‘傲云山庄’和‘海龙帮’就是朋友了。金云破天的人头,算是我送给贵帮的。”
他一边说,一边使出绝招,三两下就擒住了云破天。云破天缠扎在一起的头发四下披垂,显得狼狈不堪。
上官云瀚横剑一吻,鲜血从云破天的颈部汩汩地流出,不过这一剑,只伤其皮肉。“快说!你这‘美人香’是从什么地方取得?还有谁透露我的行踪让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这药和消息都是从同一个神秘客手中得来的,云破天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少主!由我来问吧!”五行护法的金鑫这时突然出面。
“也好!金先生的能力无庸置疑,相信一定可以问出结果。”上官云瀚撤剑,将云破天扔给金鑫。
“不好了!该死!吐出来!”金鑫尽脸色突然大变,拍击着云破天的背部。
“少主!云破天畏惧自杀了!”金鑫尽跪在地上,一脸颓然。“是属下没有注意到,才让他自杀的,属下办事不力,愿领责罚。”
上官云瀚拉起金鑫。“他要死,金先生也是拦不住的,怎么好责怪你。陆大侠,这尸体就交由贵帮处理吧!相信他的身上会有‘美人香’的解药。”
“谢谢上官少侠帮鄙帮清理门户。上官少侠要不嫌弃,不妨多留几天,让鄙帮略尽地主之谊。”
上官云瀚轻轻地扬起嘴角。“不打扰了!倒是有一个故人之子,想见见陆大侠!”
翩翩从昏沉的状态醒来,睡眼惺忪的她,只见眼前一片亮红,晶晶晃晃地扎着她的眼。定神一看,才看出来是客栈老板娘头上所穿戴的大红珠花。
“我怎么会在这儿呢?”
“你睡着了,少主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老妇自然没有告诉翩翩她被自己点了睡穴。
“婆婆是说石头……不是,上官云瀚是你家少主?”翩翩搔着头。“不对啊!你不是‘悦来客栈’的婆婆吗?我又被骗了,对不对?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你们在演戏嘛!”
“该死的石头,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把你咬死、掐死,丢到水里淹死。”翩翩掀开被子走下床。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撒谎?不知怎么回事,翩翩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翩翩姑娘,你别激动,别激动。”这是土圭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骂上官云瀚的,翩翩勃然大怒的反应让她一时慌了手脚。
此时,外头传来上官云瀚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翩翩,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上官云瀚这一阵风似的,破门而入。
刚才翩翩还发了狠话,说要把上官云瀚咬死、掐死、淹死,这一会儿,看到他一头热的样子,什么气也消了一大半。翩翩眸道:“这么急躁,哪有个少主的样子?”心里却是暖甜甜的。
上官云瀚捏起一个小笼包。“我怕你饿着啊!这是‘长兴楼’的小笼包,你尝尝看。”
上官云瀚将小笼包递送进翩翩口中。这小笼包皮薄而滑润,馅多卤重,味道异常鲜美。“嗯!好好吃!”翩翩露出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当然好吃了,这是少主特地去买的。”火焱一开口,翩翩才注意到除了上官云瀚及婆婆之外,房间突然多出好几位形貌奇特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她原先就认得的木先生,另外三个,她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不论是不是她认识的人,全盯着她看。
翩翩朝着几个陌生人尴尬地笑一笑,顺势抓起上官云瀚捧在手中的小笼包。“你们好!大家都吃过了吗?还没吃过就一起吃嘛!不要客气。”
“谢谢!我们吃过了!”水淼以笑容化解翩翩的尴尬。
“翩翩!这几位是‘傲云山庄’的五行护法,他们不但是‘傲云山庄’的支柱,也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上官云瀚逐一地为翩翩介绍五人,幸好翩翩对五行的基本原理,有一定程度的认识,才没在一时间被搞昏。
翩翩拉住上官云瀚的衣角,小声地附在他的耳畔嘀咕:“你很不够意思喔!有这么多称头的部下,也不早跟我说。还有你那天,居然装做一副不认识婆婆的样子,害我一个人耍白痴。”翩翩的小手偷偷地拧着上官云瀚的手,另一方面却别过头去,对着众人露出灿烂的微笑。“以后还请各位叔叔阿姨多多照顾。”
上官云瀚再塞了一个小笼包给翩翩。“你先乘热填饱肚子,等会儿我让人放洗澡水给你,你再换上土先生为你准备的裙装。”
翩翩嘟着小嘴,小声抗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穿这种衣服很容易被绊倒的。这次先卖你个面子,下次我才不理你呢!”
土圭和火焱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翩翩的小脸也在同时胀红。水淼适时地开口:“少主,今天我们五人都很累了!如果少主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们想先退下。”
“那各位先生,就请先下去休息吧!”亏的上官云瀚,还能若无其事地保持微笑。
五人一走,翩翩就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之中。
“好了!别害羞了!人都走了!”上官云瀚的眼角写满笑意。
“都是你害我的啦!第一次和你的手下见面,就这么丢脸,以后还怎么混下去啦!”翩翩红通通的小脸,引人爱怜。
上官云瀚笑道:“傻丫头,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展开案上的那套衣服。“你还是乖乖地换上这件衣服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翩翩斜睨着上官云瀚。
“你的陆叔叔,你总不会想穿这样去见你的陆叔叔吧?”上官云瀚轻笑。
乌蓝的天际,寥寥落落地披散着星子,一轮残月高挂在天上,更显孤寂。一阵马的嘶鸣,划破夜的宁静。一男一女,骑在马上,直奔“清风亭”
男子停下马来,抱下娇小的女子,再次翻身上马,静静地坐在马上等待。女子撩起裙摆,向“清风亭”飞奔而去,就在和亭内的人影四目相接时,两行清泪,随风吹落。
“陆叔叔!”翩翩扑在陆震天的怀里,宛如见到亲人般的狂喜。
噙着眼泪的陆震天,低头安慰着。“翩翩,不要哭了!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都六年了!让陆叔叔好好看看你。”他无儿无女,早把翩翩当成女儿一般看待。
翩翩放开陆震天,用手抹去眼泪,极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陆叔叔,没有想到今生还能见到你。”
“我也以为你……告诉陆叔叔,到底发生什么事,是谁杀了你爹?是谁放火烧了‘江南楼’?不管是谁,不管要花多少的代价,陆叔叔都会帮你报仇。我要亲手杀了那个人,用鲜血祭慰大哥在天之灵。”陆震天满血丝的眼睛,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我不知道。”翩翩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一瞬间暗沉。“我连爹爹是‘海龙帮’的帮主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杀了他?”凄楚的语音,让陆震天的心头一震。
陆震天将手搭在翩翩的肩上。“翩翩,你要谅解大哥。大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他不希望你被‘海龙帮’的事情牵连在内。为了你和大嫂,他远离海上,建造‘江南楼’,就是要给你们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
爹这么做的原因,绝不仅止于此。那夜火光中的喊叫声,穿透时光,回荡在翩翩的耳畔。
她抬起头。“陆叔叔,娘……你可知道,娘有什么亲戚朋友或者是比较熟识的人?”她还不打算让陆震天知道,杀害爹的人似乎和娘有关。
陆震天靠坐在翩翩的身边,却避开她的视线。“你怎么会想问这个?”
翩翩拉着陆震天的衣袖,不死心地追问:“陆叔叔,你告诉我嘛!爹和娘从来不曾告诉我这些。我是他们的女儿,却对他们的过往一无所知,这不是很荒谬吗?”以往只要她问到类似的问题,爹娘总会刻意地回避。
陆震天站起身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老实说,大哥哥也很少告诉我这些。我只知道你娘是你爹的师父‘忘尘客’的独生爱女。我听大哥说,他十五岁那年拜师,就爱上年仅七岁的小师妹。他一直在等着小师妹长大。”
翩翩露齿一笑。“娘从小就是个美人吧!”爹的目光,总是深情地贪恋在娘的身上。
陆震天踱步到亭柱下,一手倚靠在朱红色的柱子。“嗯!大哥二十五岁时离开师门,独创‘海龙帮’。那时我就跟在大哥的身边,每一次他提到大嫂时,眼神都会绽出幸福的光彩。他曾说过,男儿立志四方,大丈夫就该成就雄图霸业,和钟爱的女子共享人间富贵。”
共享富贵?翩翩整个人靠在柱子上。娘和爹的确是共享富贵,可为什么,娘还是不开心?
陆震天皱紧了眉头。“后来,大哥二十九岁那一年,整整一年,他都没提到大嫂。整个人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大爱说话,发狂似地喝着闷酒。”
“为什么?”
“不知道?”大哥和他之间可以说无话不谈,就只有这么一件事,他到现在还弄不明白。
“不过之后,他就把大嫂娶进门,远走岭南,盖了一座‘江南楼’,安置你和大嫂。”
翩翩侧头支颐,眉头深锁。“这么听来,娘是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了!”
“或许吧!”月色的映照下,翩翩这才发现,陆震天的额头,深深浅浅地刻画着岁月的痕迹。
“翩翩,和陆叔叔回‘海龙帮’吧!让陆叔叔代替大哥大嫂照顾你。”
“我……”翩翩别开陆震天关爱的眼神,黑珍珠般的双眸,恍恍惚惚地望着远方马上的人影。“陆叔叔,我想和他在一起。”轻柔的声音,勾勒着少女的幻梦。
陆震天盯着一直默默等待的上官云瀚,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我相信大哥如果有知,也会答应的。”除了欣慰之外,陆震天的眼睛写着更多的不舍。
“陆叔叔,我会回来看你的。”翩翩的眼中盈满泪水。
“傻丫头!”陆震天为翩翩擦拭滑落的泪水。
和陆震天话别之后,翩翩骑在马上不发一语,只静静地依偎在上官云瀚的胸膛,贴伏着他的心跳。
上官云瀚渐渐放慢马的速度,细细品尝怀中沁心的幽香,享受着发丝摩掌间的缱绻柔情。
很有默契的,两人都不愿打破沉默。静谧的夏夜,只听得达达的马蹄声,极有规律地踏踩着,一步一步地朝“悦来客栈”前进。
夜半时分,“悦来客栈”却是灯火通明,一盏火亮烛光,使夜燃烧着点点的不安。
上官云瀚的脸色一沉。“发生事情了!”
马还未落定脚,门已经迅速地开数。
“少主!小楚病得厉害,金鑫和水淼已经先赶回庄里,请少主尽速一程。”土圭的脸上,写着不安与焦急。
上官云瀚迅捷地跃下马来。“小楚怎么了?”焦急的声音,清楚地透露出他对小楚的关怀。
一名黑衣人,从土圭等人的身后走出来。“小楚姑娘……呃!”原本平板的声音,因为意外而往上扬起。
“你……”上官云瀚和他一样惊讶。
“大夫?”骑在马上的翩翩惊呼出声。
“你们认识?”土圭和火焱大叫,木森也瞪大向来平静的眼睛。
“他是救我的大夫。我不知道原来他就是水先生的徒弟,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上官云瀚试着将他所知道的线索连结起来。
“没想到你是‘傲云山庄’的少主!”大夫也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翩翩喃喃念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她还犹如在五里雾中。
听上官云瀚说话的样子,对那名叫小楚的姑娘,好像很关怀,翩翩的心头颇不是味道。但她马上撇开这个想法,她亲热地拉着大夫的手。“大夫!是我!我是小乞丐。”
“你这样装扮,我猛一看还认不出!”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小乞儿。
“大夫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小楚到底怎么了?”一向极有教养的上官云瀚,鲜少打断别人的说话。
大夫放开翩翩的手,转向上官云瀚。“小楚姑娘气脉虚浮,可能有生命危险。据我的推断,她是对你的忧挂太甚,加上体弱多病,所以一受风寒,便一发不可收拾。我相信只要她看到你平安无事,心结便可打开,气脉自然可以通畅。”
“谢谢大夫赐教。”
大夫的视线和上官云瀚碰在一起。大夫看着翩翩和上官云瀚这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不禁有感而发。
“上官公子,你真的很幸运能遇到她,她和你萍水相逢,无亲无故,却不顾一切地救你。她每天背着你进出,自己都吃不饱了,还到处张罗你的吃喝。你受伤在身,又身无分文,还丧失记忆,她却没有丢下你,这份恩情,你要记在心头。”他若有所指,深切地望着上官云瀚。
上官云瀚扬起嘴角,目光却是凝视着翩翩。“这个自然!这样的恩情,上官云瀚会用一生一世来偿还的。”说到一生一世时,他在手上加了一些些的力气,紧紧地握住翩翩,翩翩心头一震,抬起头来看着他。
一生一世,你可是要陪着我一生一世吗?可是你陪着我,不会只是因为这样的恩情吧?
翩翩悄悄地将手抽出,眼角偷偷地飘到上官云瀚的身上。
这一生一世,除非是你欢喜甘愿,你心头有我,我们相守到老才有意思。
翩翩想起那夜上官云瀚轻柔地捧着自己的脸,他烙下的那一吻在额上还兀自火热。
“翩翩,收拾一下吧!我们一起回‘傲云山庄’。”上官云瀚再次握住她的手,厚实的手暖暖地覆盖着翩翩的小手。
翩翩晶灿的双眸暗沉下来。“等一下。大夫,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翩翩不管众人奇怪的目光,拉起大夫,匆匆忙忙跑走。
不知跑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停下步来,翩翩眼眶一红,双腿“砰”地一声跪下。“大夫!我……”话仿佛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夫被翩翩突发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只得先把翩翩搀起。“好端端的怎么这样子?有什么委屈站着说,大夫再帮你想办法。”
翩翩努力地擦着不停的泪水,眼睛也哭得红肿。“大夫,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爹爹是教‘海龙帮’的人给洗劫一空的,是不是?”
大夫皱起眉头。“我都想把这忘了,你还提这做什么?”
翩翩摇着头。“忘不了的,我知道这是忘不了的!你的心里头还恨着这群人吧!”
“别说了!你为什么非说不可?”大夫转身离开,却被翩翩抓住他的手。
“因为我是‘海龙帮’以前的帮主乔啸天的女儿,乔翩翩。”翩翩松开了手。
大夫回过头,月光映射不出他阴晴不定的心事。翩翩低头跪下,不住地磕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夫蹲下来伸出手顶住翩翩的额头。“唉!过去的还是让它过去吧!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你又何苦呢?况且你受的苦也足够赎罪了。你爹也死了,你又流浪街头,要我恨谁呢?罢了,都忘了吧!”
翩翩抬起头,小小的一张脸混着泥沙和未干的泪痕。“谢谢!真的谢谢你。”她倾身抱住大夫干枯的身子,闭起眼睛,让泪水肆意地横流。
“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大夫偷偷地擦掉自己的眼泪,轻轻地推开翩翩。
翩翩扯着衣袖,胡乱地在脸上擦抹着。“我再也不想报仇,不想流浪了。”
大夫牵着嘴角。“你也不报仇了!”他真心地替翩翩感到高兴,自己在仇恨的阴影之下挣扎了好多年,好不容易在这一刻才真正的释怀。翩翩还这么年轻,不让仇恨窒息而死,才能真正飞向自己的幸福。
“我想和他回‘傲云山庄’。”翩翩站起身来,腿还有些酸麻,只得靠着树。
大夫跟着起身,嘴角却微微地僵住。“你……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嗯!”翩翩的脸通红。
“唉!你可知道有个叫小楚的姑娘?”
翩翩的脸有些僵住。“我是刚刚才听到你们说的。”她看得出来上官云瀚很关心那个叫小楚的女孩子。
“你可知道她和上官公子是青梅竹马?”
翩翩紧抿着唇。“那……小楚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大夫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她是个很美丽善良的姑娘,可惜患有眼疾,看不到东西。她很在乎上官公子,而且听旁人的口气,好像把两人看成一对。你……你可还要和上官公子……”他不希望好不容易摆脱仇恨纠缠的翩翩,又陷入情爱纠葛中。
翩翩深吸一口气。“已经爱上了,我也没有退路了!我相信他的心中也有我的,除非亲口听他说,他爱的是小楚姑娘,否则我还是会等下去。”
“你这样决定,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祝福你,也许你会寻到你的幸福。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大夫的脸上写满关怀。
翩翩挂起一抹笑,黑白分明的眼睛,闪闪发光。“会的!不管未来如何,这一定会回去找你。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带着上官云瀚一起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