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医治龚得威的病,龚家一年在“高棠”的花费,足够让平常人吃穿花用一辈子,虽然所有的医疗对龚得威的病情不见得有帮助,但为了延长他的生命,龚家就算砸下再多的钱也不在乎。
走在风景宜人的景观花园中,龚泽竞的心情却显得十分烦躁不安。
打从律师宣读了那份遗嘱的内容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低潮状态,要他在金钱与女人之间做一个权衡,简直是他有生以来遭遇到的最大难题。
“阿竞,你刚才说爷爷住哪个病房呀?一定是最头等的吧?你带我来见爷爷,但你没说爷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你看我这样的打扮去见他,他会不会喜欢我?”
程嘉嘉边问龚泽竞边将胸前的开口拉得更低,她可是打定了主意非得成为龚家的媳妇不可。
“呿,你还好意思说呢!来医院看病人嘛,你以为自己去登台作秀啊,打扮成那副德行,真恶心──”
站在龚泽竞身旁的狄葳葳,冷嘲热讽的说著,轻蔑的目光不屑的瞄了瞄程嘉嘉胸前那两团人工打造出来的雄伟。
龚泽竞睨了一眼身边的两位人工美女,烦躁的叹了口气。
“喝,你自己没本钱露,当然这么说!”
“我这身材是浑然天成,哪像你那两颗肉球,也不知道是怎么灌的,灌得左右不平衡,还敢露在那丢人──”
狄葳葳不甘示弱,要吵架,她可从来没输过。
“狄葳葳,你!”
“怎样?我说错了吗?明明就是做的还不承认!”
哼!被踩到痛处了看你跳不跳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做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
程嘉嘉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狄葳葳,摆成茶壶状。
“哼,我只不过把事实说出来罢了!”
“你──你──”程嘉嘉气炸了,挽住龚泽竞的手臂大发娇嗔,“阿竞,不管啦!你看她,居然这么说我。”
“吵不赢人就搬救兵喔,”狄葳葳也抢著勾住龚泽竞的臂弯,露出最无害甜美的微笑,“竞,你不会是非不分的ㄏㄡˋ?”
龚泽竞皱著眉头,左看一眼再右看一眼,分别抽出两只手臂,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耐。
“你们两个大小姐是闹够了没有?一路上吵吵吵,吵不烦吗?再吵下去,就统统给我滚回家,简直是烦透了!”龚泽竞说完话,大步跨向前,抛下两名娇滴滴的女子。
“哎呀,阿竞,等等我。”
“竞,你别走那么快嘛!人家跟不上了啦!”
听见她们的叫唤,龚泽竞向后望了一眼,却看见她们依旧互不相让的推撞著彼此,他抿住唇,脸上的厌烦难以掩饰。
唉!以她们的条件,恐怕很难达到爷爷的标准了!爷爷病虽病,却不糊涂,老谋深算的他又怎会看不出他的意图?
只是他翻遍了手中的花名册,就只揪得出像程嘉嘉和狄葳葳这样的女人,他游戏人间,不相信什么爱情,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却没一个能在他心底留下深刻印象。
为了那笔庞大的遗产,他势必得放弃过去自由自在的日子,只是一时要他去哪找个能让爷爷看中意的女孩呢?
医院的长廊上,一名个头娇小、扎著两条长辫子的女孩正奋力奔跑著。
“糟了,快来不及了!快点、再快点啊!”严敏儿边看表,边揩著额边滴下的汗水,不停的加快脚步。
还有一分钟!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赶得及签到。
她以跑百米的速度直奔向前,在到达尽头转角处时,习惯性的来个紧急侧身大转弯──
“啊呀!”
严敏儿痛得尖叫了一声,反射性的捂住脸,来不及看清楚自己撞上什么东西,整个人便被狠狠的弹了开来。
她重心不稳的撞上身后的墙壁,狼狈的扑倒在地上。
严敏儿用手环住了身体,觉得全身的骨头好像被一根根的拆了似的,痛得她几乎站不起身。
“哪个可恶的浑蛋!”
呜呜……她的膝盖还磨破皮,渗出红色的血丝。
“该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一抹男性的咒骂声亦随之扬起。
严敏儿听见那声不雅的诅咒从她脑袋上方传来,她骤然抬眸,瞪著圆溜溜的圆眸,不可思议的看著顶上发出声音的男人。
“这位先生,是你在说话吗?”她鼓著腮帮,愤怒的质问。
“这位小姐,这地方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你的眼睛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龚泽竞捂著隐隐作痛的胸口,打量跌跪在地的小女生。
“喂,这位先生,分明是你撞倒我,居然还好意思说那么大声啊?你不会道歉吗?”
严敏儿踉跄的站起身,仰起了小脸,对著他气愤吼叫。
真要命!看著他的身高,严敏儿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撞得这么疼了。
她仰起脸蛋,身高还不及这男人的肩膀,就算她叉起了腰,努力想壮大声势,还是像只小鸡一样,一点气势也没有!
“哼呵,明明是你自己没头没脑的往我身上扑过来,还说我撞倒你?真是个白痴!”
龚泽竞冷睨了她一眼,嘲讽的话毫无保留。
严敏儿的一双杏眼瞠得更大,他难道没看见她也被撞得跌倒在地上吗?
他个头那么高大,被她撞一下根本不痛不痒!但她呢?现在痛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不扶她就算了,居然还……
还骂她白痴!
“笨蛋,你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
龚泽竞拍拍衣袖,看一眼仍坐在地上的严敏儿,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
严敏儿防卫的看著他,见他缓缓走近,并伸出手时,以为他是要拉她一把。
“下次麻烦你,用你那双大眼睛好好看路,不要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
龚泽竞居高临下,冷冷的说著,并用食指轻叩她的脑袋,说完话后,他扔下一脸错愕的严敏儿,转身离开。
“你──真可恶!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傲慢无礼的人!”
严敏儿气愤的揪紧拳头,恨不得狠狠挥他一拳。
她用手扶著墙壁,浑身酸疼的站起来,她望了眼手表,忍不住握拳气得尖叫了一声──
“混蛋,害我迟到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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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爷爷,吃药时间到啰!”
将手推车推进203号病房,严敏儿打起精神,即使脚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但她仍露出最甜美亲切的笑容。
“又吃药……丫头,我知道我这个病就算吃再多药也不会好了。”
龚得威固执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他怔忡的望著窗口的方向,看也没看严敏儿一眼。
“吃药能控制住您的病情呀!您还是乖乖的,快把药吃了吧!”
严敏儿倒了杯温开水,像在哄小孩似的,拿著药盒走到龚得威身边。
“活著有什么意思?死亡有时候才是真正的解脱啊──”
“龚爷爷,您怎么会这么说呢?生命是很可贵的。”
“丫头,你也照顾我好一阵子了,这些时日,你曾几何时看见有人来关心我这个病重的老人了?”
龚得威回眸看著那张对生命充满热情的小脸,不禁摇头一叹。
“我听说您有三个孙子……”
“没用呀!现在他们只关心在我死了之后能分到多少遗产。”
自从他宣布了遗嘱内容之后,他的三个孙子对他的误解似乎更深了。
“龚爷爷,您别想太多了,安心养病比较重要!等您病好了,再好好教训他们,一毛钱也不要给他们。”敏儿气愤不平的说著。
看著严敏儿那张天真的脸蛋,龚得威不禁露出了笑容。
“龚爷爷,您笑起来好慈祥,您应该多笑的,心情开朗病痛就会跟著远离了。”
“傻丫头,每次听你说话,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龚得威安分的接过严敏儿递上来的药盒,乖乖的将药丸吞了下去。
“龚爷爷,您把药吃了,我说个笑话给您听……”每回严敏儿来值班,总能让他的心情放松许多。
如果能够,他真希望能有一个像严敏儿这样贴心的孙女,静静的听他倾诉、耐心的给他安慰,不像他那三个孙子,对他永远是一贯的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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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房门没关,透著一道小小的细缝,可以清楚听见里面的声音。
龚泽竞的脚步才刚走近,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便隔著房门传了出来。
他纳闷的皱起了眉头,想不通在“高棠”这么管制严格的医院里,怎会放任闲杂人等在看护病房里嬉笑玩闹?
就在他推开房门,打算开口斥责时,竟意外听见爷爷开朗的笑声──
爷爷在笑?
这可算是件奇事,从小到大,他所认识的龚得威一直都是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而当他们三兄弟因为父母的死,渐渐和爷爷疏离之后,更是从未听见他的笑声了……
“咳──”
龚泽竞推开房门,作势的轻咳了一声,病房内的笑声亦随之消失。
“泽竞,你来了。”龚得威低唤。
“嗯,来看检查报告。”龚泽竞拘谨的点头。
“天竞和翔竞呢?”
“他们都有事,有我做代表就够了,我想爷爷也不是那么想看见我们。”龚泽竞耸了耸肩。
“你要是不想来就不必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病死了也不用你们管。”
“爷爷,你这么说就显得我们不孝了──”
“你……你……”
“龚爷爷,您不要生气,要小心身体呀!”
看龚得威气愤的直喘气,一旁的严敏儿立刻轻拍他的背,替他舒缓胸口的窒闷感。
她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对自己的亲爷爷如此无礼,就算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也不会刻意说出那样的话来刺激一个病重的老人家。
她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这位先生。”
啊!简直是冤家路窄!
严敏儿抬眸一望,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刚才撞倒她的男人。
“哦,是你呀!不长眼的苍蝇。”
龚泽竞挑了挑眉,也认出了眼前的小护士。
“你──”
严敏儿气得紧咬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愤怒。
“怎么?原来你是这间医院的实习护士?刚才我还没进病房,就听见你在里头放肆嬉笑,啧啧──”龚泽竞不满的摇了摇头,“想不到‘高棠’的护士居然这么不专业,你知不知道,就凭刚才你所犯的错误,我就能够让‘高棠’请你走路!”
龚泽竞一知道眼前的小女生只是“高棠”里头的一名小护士,他的优越感便开始膨胀了起来。
“我嬉闹?如果你肯多花一点点的时间陪伴龚爷爷,你就会知道龚爷爷有多么需要亲人的关怀,难道你以为像你这样,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故意说著刺激病患情绪的话,就能让龚爷爷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吗?”
严敏儿抡起粉拳,气呼呼的对著龚泽竞吼了回去。
“我龚泽竞何时轮得到你一名小小的护士来指责了?”
像是被踩著痛处般,龚泽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伸手指著严敏儿,愤然喝止她的话。
“我当然没资格指责你,我只是替龚爷爷抱不平,顺便告诉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一点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
严敏儿皱了皱微俏的鼻尖,看著龚泽竞气得脸色铁青,她有些得意的勾起了粉嫩的唇瓣。
“好,很好!做人的基本道理是吗?你叫什么──”龚泽竞瞄了一眼她别在胸前的名牌,“严敏儿,是吧我会记著你,也会请‘高棠’好好告诉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护士,什么才叫做做人的基本道理!”龚泽竞说罢,转身走向病房门口。
“你要去哪里?你想做什么?喂等等──”
严敏儿迅速冲到龚泽竞面前,伸长两臂挡住他的去路。
她没想到这男人的肚量居然这么窄,只因她三两句的顶撞,就要去向院方告状。
“滚开,苍蝇!”
龚泽竞一把将严敏儿推开,他不经意的力道,却让严敏儿站不住脚的跌在一旁的病床上。
没想到她这么弱不禁风,一推就倒,龚泽竞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伸手扶她。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就因为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你就要去向院方告状,你是不是男人啊?”
严敏儿有些慌了,看他冷著脸的模样,似乎真要她“走路”不可。
“严敏儿,你听好了,我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小气到了极点的男人,我这么说,你听得够清楚明白了吧!再过两天,你就等著收解雇书吧!”
“喂──”
见他大步跨出病房,严敏儿著急的想再追出去,却听见了龚得威的叫唤。
“丫头,别追了,泽竞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
龚得威摇头,他的三个孙子都像他,一样倔强、固执,若不是如此,他们祖孙心底的结也不会纠缠得那样深,仿佛一辈子也无法化解。
“龚爷爷,您的意思是……他真的会让医院解雇我吗?老天!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龚爷爷,我……如果我现在去向他道歉有没有用?”
“丫头,就算你开得了口,泽竞也不见得会原谅你的──”龚得威疲惫的靠躺在枕头上。
“龚爷爷,我帮您。”
严敏儿抹了抹脸,立刻走回床边,扶著龚得威的背,让他能够轻松的躺下。
“其实,泽竞会这样对我,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因为我的固执,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也害死了他们的母亲,我想……我会得到这种不治之症,恐怕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龚得威眸中泛著泪光,唯有在这个单纯的有如天使般的小女孩面前,他才有勇气说出自己满心的懊悔。
“龚爷爷,您不要这么说,我听了好难过。”
“傻丫头。”龚得威拍了拍严敏儿的头。
“龚爷爷,我能帮你吗?我该怎么帮你呢?”严敏儿实在同情眼前这个孤独的老人。
“帮我?傻丫头,十年了……要是能改变的话,一切早就改变了,又怎会拖到现在呢……唉……”
龚得威说著,疲倦的合上眼睑,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改变现状了。
看著满脸倦容的龚得威,严敏儿却不觉得应该轻易放弃,明明是流著同样血液的亲人,为何要弄得如此反目成仇?
恨比爱更累人,她真不明白那个龚泽竞为什么情愿选择恨,也不愿意用爱来对待一个如此渴望亲情的老人?
这一刻,严敏儿的心底燃起一股冲动,想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龚得威,让他在生命的尾声,重新获得亲人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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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课,严敏儿准时赶到“高棠”医院,走进护理站签到之后,她卸下书包,找寻她的护士制服准备换上,只是她在衣柜前找了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绣有她名字的制服。
“学姊,我的制服呢?你们有没有看见?”
“敏儿。”
拿著捧花的淑美学姊霍然打断严敏儿的话,表情严肃而凝重的看著她。
“淑美学姊……”
“这束花,是一位龚先生交代院方送给你的。”淑美将花束塞进严敏儿的怀里,脸上满是无奈和同情。
“龚先生?哪位龚先生……”严敏儿笑了笑,看见花束里放著一张卡片,她将卡片抽起,读著上头的字句,“亲爱的苍蝇……感谢你这段日子对爷爷的照顾,现在,该是你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严敏儿才念出第一行,脸色立刻铁青。
她将信扔至一旁,“淑美学姊,这是怎么回事?除了这束花之外,那位龚先生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敏儿,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今天护理长收到上面的指示,已经……”淑美说不下去,只好将另一个信封拿了出来。
“这是……解雇书?还有一张支票?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我得罪那个浑蛋,院方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开除我?他们难道看不见我在工作上的努力,就听信他的片面之词……”
“敏儿,你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了。”
“敏儿,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真的好舍不得你离开啊……”护士们围了上来,不舍的说著。
“既然院方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也没有办法,今天是我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我还是会做好份内的事,你们不必替我担心了。”
严敏儿默然接受了事实,并且沉默的开始处理她的工作。
护士们看见敏儿的坚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给予她鼓励。
“敏儿,今天我们统统留下来加班,陪著你直到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