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家庭会议只有出公差的风霜缺席。
三个人、六只眼睛,全像中邪似的直勾勾定在风波身上。
鼓起勇气说出秘密,风波终于松了口气,无论下场是责备也好、怒斥也罢,心中的一块大石在这时候算是真正落下了。
可是,她所得到的反应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样。没有责备、没有怒斥,只有大半天回不了神的六道视线。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风采。不过,她只像不由自主的哺喃地:“我以为你还不打算这么快说出来,没想到——”
然而,她的自言自语却引起众口一致的反弹。
“好哇!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风云天夫妇异口同声的道。
风采赶紧澄清。“不是我知情不报,波波是当事人,她不许我说,我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嘛!”
“是我叫她替我保密的,别怪她。有什么错全是我自己造成的,和任何人都无关。”风波说。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风云天实在忍不住了。“至少和那个男人有关吧!波波,你真糊涂!糊涂透顶了!”
风波噘着嘴,眼眶微红。“爸,对不起,我知道我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麻烦,对不起。”
“有麻烦的是你呀!”风云天不由得板起脸孔。
刘玉臻在一旁拉了拉丈夫,朝他使个眼色。事情已然发生,再多的斥责也挽回不了既定的局面,她看出女儿的难堪,不希望做父亲的还在这当头火上加油。
风云天莫可奈何的大叹一声。他会生气也是无可厚非的反应,多数的父亲在听到孩子做出这种事,怎会不动怒?
“波波,既然你主动找我们谈这件事,也是希望问题能获得解决对不?”刘玉臻尽量以平和的口吻,她只想帮女儿,而不要让女儿对于向父母提出困扰的事觉得后悔。
“可是,妈不懂耶!你刚才说想生下孩子——是不是你男朋友自己不好意思上门提亲?所以要你先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
未料,风波却一迳的摇头。“妈,你误会了,没有什么提不提亲的。我说生下孩子的意思是,我要做个未婚妈妈,我打算自己生下孩子。”
未婚妈妈?除非风云天少了根神经线,要不让他无动于衷肯定比登天还难。
“你再说一次!你要当未婚妈妈?你是不是昏头了?”他大喝一声。
这下连刘玉臻都找不出理由来维护风波了。“波波,生孩子是不能生好玩的。一旦生下孩子你即将得面临多少事情,这恐怕还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想像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生下他。”
“不,你一点也不知道,你只是感情用事,思想不成熟,还以为未婚生子是一种流行时尚,好像这么做就能表现自己的独立,反正现在社会上多的是这样的例子,你也想试试对不?”
风云天尤难谅解。就算怀孕已是事实,至少还有补救余地,但绝绝对对不能是未婚生子!
“那男的搞什么鬼?他想在事情闹大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吗?”他怒吼。
“不是的。爸,我不愿拿孩子的事逼他屈服,这是没有意义的。他该是为爱我而娶我,绝不是迫于现实压力才娶我;如果一场婚姻沦落至此,我宁可舍弃!”
“什么叫现实?男子汉敢作敢当,现实也是他自己制造的——”风云天的咆哮又在老婆警告的眼神暗示中压抑下来。
他吸一大口气,缓和脾气。他也知道大小声无助解决问题,但他就是忍不住,只要一想起那个事到临头没种出面的懦夫,他就一肚子的火。
“好吧!爸爸不生气,你就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风云天放低声音。“为什么你要说逼他屈服?他是不是同时和好几个女人交往?而且都不是真心的?”
风波垂下的脑袋摇了摇。“爸,他很好,也不是你所说的那种花花公子。”
“无论是什么,一定有原因的对不对?”刘玉臻坐近风波,伸手将她揽着。
唉,女儿也是可怜。一向活泼、笑口常开的风波,这几天明显变得不对劲。说是跟公司请了年假,也没见她出去玩,整天就闷在房里;刘玉臻当时就发觉她一定有心事,并强烈的预感——八成和上次被她无意中撞见的男人有关。
她想间,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倒是风波今天突然自己说了,只是没想到她正面临这般棘手的困难。
“原因——我自己一下也说不上来。总之,他心目中真正的最爱,恐怕不是我。我仔细想了几天,决定给他更大的选择空间,而非局限在孩子这焦点上。”风波努力含着泪,不让它滚落。哭什么哭?自己做的事就该拿出本事担下,既然铁了心公开一切,她也差不多做好和千寒了断的心理准备了。
请了假,又拔了房里的专线,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羽瑶生产那一幕——太伤她的心了。
原来,她也是个会钻牛角尖、小里小气的人,更甚至她已钻到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了。
几天来脑海总浮现一幕无聊的画面:千寒手中抱着散发淡淡乳香的婴儿,而羽瑶则含笑依偎。
她不仅无聊还有自虐倾向。
不知暗地里呐喊过多少次了:“黎千寒,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的亲生骨肉还待在我肚子里啊!搞不清楚状况的混球!”
唉,算了,算了。你不稀罕你孩子,你的孩子也不见得非你不可。
“那就是了嘛!你自认不是他的最爱,一定就还有别的女人了,说到底还是他脚踏两条船,始乱终弃呀!”风云天愤愤不平的道。
“哎呀,说什么始乱终弃?你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呀!”刘玉臻快被丈夫给气死了,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本来就是啊!我哪里错了?”风云天还振振有词。
错是没错,不过总可以别说得这么露骨吧!刘玉臻暗自摇摇头。
“爸,他不是真的另有女人。”风波怅怅然的道。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事还分什么真的假的?”
“他心有所属——精神上的,两人并无实际交往。不过我想,他应该喜欢她多过喜欢我;既然这样,我不愿再跟着淌这浑水了。”风波脸上带着点儿说不出的委屈模样。
“波波,你真傻。就说肚里的孩子吧!这浑水你早已淌定了。”刘玉臻拍拍她的手。“他呢?他对于你的决定有什么看法?他也同意由着你生下孩子,而他不闻不问?”
风波怔了一下。怎么回答妈妈的问题呢?她根本没打算和千寒提这件事,就让时间冲淡一切——嗯,虽然她的想法有些天真。
见风波无语,风采也不知怎么跟着紧张了:“很复杂就是了,你们知道那么清楚也没用啦!反正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决波波的肚皮,那个男人就暂时别管他了。
风云天皱眉:“怎么不管他?他是孩子的爹啊!还有,你刚说复杂?看来波波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不如由你来替她说明。”
“我?爸,算我多嘴,你饶了我吧!”风采赶紧讨饶。开玩笑!她可搞不清哪些该说、哪些又说不得,万一事情被她愈弄愈糟,风波会怨她一辈子的。
就在这时候,门铃声大作。风采心想:得救啦!
“大概是霜霜忘了带钥匙,我去开。”其实风采真正想的是,一会儿拉着霜霜先跑为妙,暂时找间咖啡厅避避风头,等晚一点再回家好了;看来波波的事她们姊妹俩也插不上手了。
这才踏出厅门一步,风采冷不防又缩了回来。“不是霜霜——那男的是谁呀!不认识耶!”
风采可从玻璃门帘隔过前院望向镂空大门的位置,是一个伸长脖子左探右探的陌生男子。
“爸妈是找你们的吗?年轻人——暗暗的看不太清楚,高个子、长得好像还不错。”风采像在回报前线最新状况,不住隔空打量着。突然,她一个跳转过身,捂着嘴,表情说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年——年轻人耶!该不会是找波波的?”
风波也吓一跳,连忙凑近风采身边,旋即一声叫嚷:“我不见他!跟他说我不在,说——去南部——不,不行,南部不够远,那就——说出国吧!采采,快,你去跟他说我出国游学,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了。”
“拜托!说你挺个肚子游学?他怎会信嘛!”
“那就说我嫁到国外了啦!快去!快——”
“够了!你们俩都别争了,我去!”风云天一副预备出马‘铲奸除恶’的姿态,这可吓坏风波了。“既然他自己送上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爸!你不可以去啦!”风波叫。
“我干嘛不可以去?我请那小子进来把话给我说清楚,今晚就做个了断。”
“了断什么嘛!我不要见他。”
“你不见,我见!”风云天坚持的很。
“爸——”
“云天,波波叫你别去就别去。”刘玉臻上前阻止。“事情会愈搞愈乱的,给他们一点时间,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他们要是解决得了,今天就不会这样了。再说,也该让那小子知道,咱们波波不是没人替她出头,怎能由着他欺负?”
风云天眼看人就快冲出去了——原来是风波、风采在背后拖住他。
“爸,求求你别去吧!”
“爸,我快拖不住你了——不要去啦!妈!你看爸啦!讲都讲不听!”风采死命缠着风云天还不忘哀号求救。
“云天,你就别闹了。”刘玉臻扬高声喊下他。
“我闹?我在替波波出气耶!你居然说我闹?”风云天可大大不服气了,老婆实在太不给他这爸爸面子了。
“那我去总行了吧!”刘玉臻说。“波波,既然你暂时不想见他,那我只好打发他走,我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可是你得先答应妈,过两天去跟他把事情谈开,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请他到家里来一趟,这是他做晚辈最起码的礼貌,明白没?”
妈妈平日是温婉而且随和的,但是当她严肃起来,却又有一种天生的威仪,令她们三姊妹不敢怠忽。风波顺从的点点头:“妈,你就说我出远门好了。”
“玉臻,我——”风云天还不死心。
“你什么?你认为我的能力不足以处理好这件事?或者我的智慧比你来得差?”刘玉臻轻轻白他一眼。
风云天被老婆这一白眼给堵得哑口无言。当老婆决定了一件事情,就表示再也没有他反驳的余地,廿几年的夫妻了,他还会不了解吗?
玉臻的个性就是这样,而他这做老公的——唉,算了!‘惊某大丈夫’,他早就被玉臻压得死死的了。
“我是说,女儿的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风云天‘哼’一声便进房里去了。
风波忐忑不安的说:“爸好像真的生气了。”
刘玉臻胸有成竹的笑笑:“没事的,等我摆平外头那个男人,再回来摆平你爸爸。”
这云天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还耍孩子脾气。
待她走出厅门后,风采有感而发的推一下风波:“看到没?多跟老妈学学,就是要把老公给‘压落底’,教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是谁一辈子翻不了身呀?”风云天冷冷的声音由后响起,差点没吓得风采心脏停止。
“爸——爸,你怎么又冒出来了?”风采惊魂未定的问。“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哈,听错了啦!”
“我看你们这几个孩子被你妈给宠得眼里都没我这老爸了。”风云天眼露凶光逼近风采。“你们以为阴盛阳衰我就拿你们没辄吗——”
“爸,你好吵哦!人家在注意听妈怎么说,都被你的声音盖过了啦!”风波性急的脱口就叫。
什么!竟然还敢说他吵!风云天气得快昏了。
最惨的是没人愿意理他这个快昏倒的老爸,风波、风采全都扒在窗台观望屋外的一举一动——刘玉臻的出现,倒也让有备而来的千寒一阵局促。
“伯母您好,您是风波的母亲吧!我姓黎,是风波的朋友。请问她在家吗?”千寒一见面就来个九十度弯腰鞠躬,反正礼多人不怪嘛!加上他又有点紧张。“黎先生,里头现在至少有六只眼睛盯着我们,我不宜逗留太久,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他一愣。什么叫六只眼睛?
刘玉臻淡淡一笑。没错,他正是那天她看见的男人。
“你先说,找风波什么事?”
“我——我有些事想和她谈谈,可是她最近没去公司上班,电话又没人接听,我只好亲自登门拜访。”千寒的焦虑无以掩饰,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电话不是没人听,而是风波根本就将电话线拆了。”刘玉臻边说边对他做打量。“为什么拆电话线,你不会不知道原因吧!”
千寒若有所悟的喃喃:“她好歹也给我机会解释啊!居然就这样——”
刘玉臻看他陷入沉思:“黎先生,那你现在也该明白了,风波并不想见你。”
这话可急煞千寒了。“不行,我非见她一面不可!”他立刻又闭嘴,一脸的歉然:“伯母,对不起,我一时太过着急,失态了。”
他是真的心急,刘玉臻感觉得出来。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件事我必需先向你作个确认,我才能有所决定。”
她沉静的眸固定在他脸上,一字一句的说:“别怪我问得直接——你爱风波吗?”
千寒一怔。这问题果真如她自己所言,太直接了吧!
“我指的是真心真意、不带任何牵强的感情。你爱她吗?”刘玉臻再次强调。
这回,千寒未曾踌躇,直截了当的答:“我若是不爱她,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盛载着无与伦比的坚定,谁又忍心去怀疑呢?
“我想,你的确是做了某些今风波误会的事了。”刘玉臻相信阻挠着这对年轻人的障碍,只是一件尚未澄清的误会。
她微笑道:“而且,还是一个很让风波芥蒂的误会哦!黎先生,你该多用些智慧才能化解你们这次的危机;坦白说,这种事我做母亲的未必插得上手,要靠你自己了。”
千寒不禁垂头丧气了起来——他连风波的面都见不到,说化解岂不空谈?
打从他一连几天找不着风波开始,内心便隐约升起一股不安;他知道他们之间一定出了问题,但他手边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孟凯的后事、悲痛欲绝的羽瑶,他如何能撒手不管?
他在忙碌中仍不忘思索问题所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风波又误会他和羽瑶有什么了。上次还算事小,哄她两句就过去了,风波也并不真介意,但这次呢?
他反省、回想——唉,他那天实在是让混乱的场面给冲昏了头,一下是孟凯的死讯、一下又是羽瑶的疯狂失控,他不知怎么就将一身的压力全爆发在风波头上,糊里糊涂的痛斥她一顿。
风波何过之有?他在情急之下只晓得顾全羽瑶,风波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如果纯粹气过就算了,她为什么特意挑这时请假?更绝的是连电话线都拆了。愈想愈不安的千寒,再也忍受不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跑一趟风家。
为了一个无中生有的误会被判出局,他说什么也不甘心!
“伯母,您一定帮得上忙的!”千寒颇为激动的说。风波母亲看来是明理人,或许他该求助于她才是方法。“请您说服风波出来和我见一面。有错,我道歉;有误会,我澄清,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她给我机会,我相信事情会有转团的余地。”
“我也相信,不过无须急在一时。现在的风波坚持不肯见你,你光着急是没用的。”刘玉臻置身旁观者,自然不似两个年轻人的冲动,时间绝对是有助于事的润滑剂,等待未尝不是一种契机呢?
“可是我——”
“你不妨再回去冷静几天。解铃还需系铃人,想清楚症结所在,然后对症下药,也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刘玉臻说完这句话便离去了。
解铃人、症结——羽瑶?
两天过去了。
风波既无聊又颓废的赖在大床上,动也不想动。
爸爸的叨念在妈妈的劝阻下暂告一段落,耳根清静了,却突然觉得闷的慌。
唉,原来上班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怎么以前都没发现呢?
终于无聊到一种几乎教人疯狂的地步,没办法,她开始嚼舌根度日;干脆把久未联络的同学朋友全部挖出来大肆骚扰一番,扯些有的没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
当然,电话线也已经接上去了,反正妈不都说了——“波波,如你的愿了,他说最近都不会再找你了。”
“你怎么跟他说的?”
“妈自有方法,总之全都照你的意思了。你不见他,我让他别再来,他答应,就这样。”刘玉臻望着女儿欲哭无泪的模样,笑在心里。
风波恨得牙痒痒。这个黎千寒可真是‘阿沙力’呀!早知他那么听话就叫他去跳楼好了。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风波望天花板兴叹。愈不见他,就愈想他,而这一想,偏偏想出一大堆眼泪;眼泪干了,又怨自己没用。风波整天就窝在房间净干些没营养的事,成了名副其实在泪水中打滚的怨妇。
尤其最最变态的是,她一天到晚就想起千寒那晚偷溜进她房里,两人亲热的画面,不知不觉浑身发烫了起来——噢!她不只变态还色情。
难怪人家说睹物思人,她关在这房里迟早会关出病来的。
“你爸爸不是好东西,以后不准你认他,听见没?”对着自己肚皮说话,也是她每日的例行公事。
“妈咪先声明在先哦!;是你爸爸不喜欢我,不是我故意让你做个没爹的孩子,你将来可别怪妈咪,不过你可以怪你爸爸,妈咪支持你。”
“哼!没男人我们也能过得很好,就让他去当别人的爸爸好了。我们从此跟他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再也不理他!”
嘀嘀咕咕一番之后,风波都会后悔得要死。这算不算最失败的胎教?
唉,好闷好烦呀!她伸个大懒腰,手正碰到被她胡乱丢在床上的电话,适时一阵铃声大作。
“喂。”她要死不活的接起。
“风波?你是风波吗?”对方是个女声。
她突然猛一翻身,顿时天旋地转——完了,她真的是躺太久了,但她还是紧捉着电话喊:“羽瑶?”
“是啊!好久不见了。”羽瑶语气祥和,不再有生产那天的歇斯底里。
风波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一听到羽瑶的声音竟鼻酸了:“对——对不起,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向你当面道歉。”
其实,风波这些日子以来始终惦着羽瑶,她的丧夫之痛怎不教人挂虑?一个刚产下幼子的寡妇啊!
“风波,千万别这么说,你根本就没作错什么,命该如此,与你无关。”羽瑶似乎已接受现实了。
“你还好吧!孩子呢?是男是女?谁帮你做月子?”
“是个女娃娃。千寒送我到一家做月子中心,凡事都有人为我打理,很方便,也很舒适。我真的非常感激千寒,他帮我太多太多了;要不是有他安排一切,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波的心颤了一下,艰涩的答:“是啊!有他照顾你,你尽管安心的做好月子,自己要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
羽瑶沉默片刻,忽然说:“风波,我想见你。”
“见我?”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偶而想找人说说心事都没伴。”
“怎么会呢?我想千寒他很乐意听你说心事的。”她语气有酸溜溜的吗?希望没有。
“千寒毕竟是个男人,我有些事不方便对他说——风波,你是不是没空来陪我?那就算了,我只是随口提一下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我早就想去看看你了,只是不知道你人在哪里。”风波旋即改口。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可憎了,羽瑶不过希望有个女伴作陪,她为什么这样小气?就算千寒选择羽瑶,也不是羽瑶的错啊!
“我什么时间过去比较方便?”她终于说了。
“现在吧!千寒这时候忙着上班不会来的,我们正好可以说些悄悄话。”
羽瑶像是刻意强调这一点。不过,风波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倒是毫无顾忌的赶去做月子中心了。
原已娇小纤弱的羽瑶,似乎在少了那隆起的肚子后更显削瘦。
一束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粉蓝的纯棉睡衣衬着她过份白皙的肤色,尖尖下巴、单薄的面颊,整张脸仿佛只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羽瑶,你一定都没吃东西。瞧你,瘦得不像话。”风波一进门就忍不住的嚷,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
“怎么没吃?这里一天供应六餐,光是补品的多样就够教我眼花缭乱了。况且不吃东西会奶水不足的,虽然食欲不太好,还是勉强吃了些,喂宝宝要紧嘛!”羽瑶含蓄的微笑。
“你自己喂母奶啊!”
“当然,对宝宝来说,母乳是最佳的食物,又可增强抵抗力,比起奶粉更适合宝宝。”
“我以前听有生产经验的同事说,宝宝吃奶的吸吮力会令妈妈痛得要命哩!”
“等你自己做了妈妈就能明白,那一点痛其实是算不上什么的。”
羽瑶始终保持着安详笑容。不过,风波还是问了:“你心情——好一点了没?”她问得顾忌。
羽瑶知道她指的是有关孟凯过世的事。一声轻轻的喟叹:“人都走了,我又能如何?再多的泪水也唤不回孟凯了。”
风波紧握着她的手,倒是自己先红了眼。“羽瑶,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强,宝宝需要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千万不能被现实击垮。”
“这我明白。只是——唉!”羽瑶也跟着哽咽了。“不值得啊!风波,孟凯死得太不值得了;他才廿四岁,这么年轻,却为了金钱纠纷而送命。”
“金钱纠纷?那些流氓是来讨债的?”风波仍不知情。
羽瑶点点头。“以前孟凯只是和朋友打打小牌,虽然也曾欠了人家一些钱,可是我真的不晓得他会愈陷愈深,最后终于堕落到职业赌场——我作梦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傻,用这种方法去获得金钱。十赌九输啊!怎么可能贪得了什么好处呢?”
伤心的泪禁不起思念的考验,缓缓夺眶而出。
风波连忙为她拭泪。“过去了,羽瑶,全部过去了;是我不好,无端提起伤心事,害你又难过了。”
“没关系,你不提我也会去想,说不思念孟凯是骗人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怎可能一下就淡忘?直到现在,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毕竟太教人遗憾了,孟凯连女儿都没见到就——”
说到此处,两个女人已哭成一团了,安慰者的风波甚至哭得比羽瑶更厉害。
羽瑶真的好可怜哦!弱不禁风的她如何独力携子度日?风波想起自己有稳定的工作、慈祥的父母、温暖的家庭,比起羽瑶她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羽瑶是需要一个好男人在身边呵护她、照顾她,就像千寒。
是的,羽瑶比她更需要千寒,她该退出的。风波暗地感情用事的想。
“真是的,我到底在干嘛!居然惹得你陪我一起哭。”羽瑶十分过意不去,匆匆抹一把脸,吃力的挤出笑容移转话题:“喂奶的时间到了,你要不跟我一道去婴儿室?”
“方便吗?”风波也忙着擦泪。
“都是女人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披了件外套她领着风波下楼去。
当风波经过以一大片玻璃窗隔开的婴儿室,情不自禁低呼:“哇!我第一次同时看到这么多宝宝耶!好可爱。”
每个小盒子般的床位都睡着一个宝宝,放眼望去约有几十个之多,真是壮观。
里面设有哺乳专门的房间。软呼呼、小不隆冬的婴儿正由护士交到羽瑶手中,风波简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小东西。
“她就是你的女儿?”风波伸长脖子瞧个仔细。“她不像其他婴儿总闭着眼睛耶!你看,你看,她睁着大眼不知在看什么,还东张西望的——真好玩!她睫毛好长哦!樱桃小嘴儿、苹果脸——打呵欠了,打呵欠了耶!哈,她那模样真鲜,太有趣了,哈哈——”
风波猛然住口。她有病啊!兴奋个什么劲?人家做妈的一句话都没说,她倒是先乐了起来。
“因为很少有机会接触婴儿,所以——”风波一脸的尴尬。
羽瑶像是了解的笑笑。“你想不想抱抱她?”
“可以吗?”嘴巴这么问,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就等你开口’的期待样。
风波小心翼翼接过这个又软又香的小东西,像是忐忑、又像振奋,总之是高兴的不得了。可惜,她抱婴儿的方法实在是笨拙极了,姿势还真难看。
坦白说,她有点吓到羽瑶了,多亏风波有自知之明:“还是不要吧!小宝宝软绵绵的,我抱得都心跳加速了,我想她被我这个笨阿姨抱也不舒服。”
安全无误的将宝宝还给羽瑶,风波不禁松了一大口气;这可是人家的心肝宝贝,粗手粗脚的她最好少碰为妙。
“完了,以后我怎么抱自己的宝宝嘛!”风波开始烦恼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是你会的时候想不会都难。”羽瑶解开胸襟的扣子,露出乳房;说也奇怪,小东西红润的粉颊一经触碰,立刻不安的骚动了起来,像在寻找着什么,然后一张小嘴儿精准无误的含住乳头,满足而安详的吸吮了起来。
风波望着这一幕人都傻了,只觉得自己体内有股暖流徐徐滑过——她也说不上自己的感觉是什么;就是很激动、很感动,更有种迫不及待想见到自己腹中小生命的冲动。
我的孩子也像这样吗?完全满足、完全依赖的溺在我的怀中,母与子之间最淋漓尽致的一场亲情交流,无懈可击。
风波下意识抚着自己腹部——她不后悔,自始至终。
“羽瑶,你女儿真漂亮,将来长大一定像妈妈是个美人胚子。”风波丝毫不觉厌烦的欣赏眼前这幅‘母子图’。羽瑶抱着婴儿哺乳的幽雅神韵,美得仿佛由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其实这孩子像孟凯的地方多。她那双浓眉大眼像极了她爸爸,愈看愈像。”
“这孩子是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说到底,我还是得感谢老天爷,孟凯人虽走了,总算还留个孩子给我。”
“羽瑶——”
怎么不知不觉又提起孟凯了?唉,思君情切啊!
“也好,生个女儿将来能和我作伴。”羽瑶轻抚着婴儿,微笑说道。
风波一愣。羽瑶才几岁?居然说这么死气沉沉的话。女儿陪她——这就是她的人生?
“羽瑶,小孩也快满月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风波忧心的问。
“我已经决定带着孩子回乡下老家。虽说当年我不顾家人反对,擅自随孟凯出走,但毕竟还是一家人,我想他们会谅解的。或许真的是养儿方知父母恩吧!过去我不懂,如今我总算是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了。”
羽瑶释然的表情像是胸有成竹,看来她早已做好一切的准备了。“我父母年事已高,我身为长女就这么抛下他们不管,实在说不过去;离家多年,我是该回去了。
照理说,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妥善的安排,风波应该为她高兴,然而——“回乡下?这怎么可以!”风波冲口就说。
羽瑶眨眨眼,不明白她的反应。
“你走了千寒怎么办?”她想也不想的说。
羽瑶听了只是一笑。她拉回衣襟,将喂饱的婴儿竖起拍拍背。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风波见她但笑不语,立即追问。
羽瑶却报以苦笑和叹息。她突然站起,将婴儿交还给护士,急性子的风波连这么点时间也等不了,赶忙上前再问。
“我当然听见了,你都问了这么多次了。”羽瑶还是一副哭笑不得。“为什么你也和孟凯犯同样的毛病?明明就没有的事,你们却总是喜欢往那方向去想?”
风波还后知后觉的:“哪个方向?”
“就你想的方向啊!”羽瑶摇摇头。“风波,我若说我和千寒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愿意相信吗?”
羽瑶说的这么直接,她倒难为情了。“我不是在逼问你,也没心存不良企图,你更无需考虑我的立场。反正——反正聚散离合是很平常的事,千寒不一定该我不可,他有权为自己选择。”
“你曾经问过他的选择吗?”
风波摇摇头。用意会还不够?听千寒亲口说不如教她去死吧!那种正面冲击岂不更加伤人?她才不问呢!
“既然没有,你怎能断定他的选择?”
“我——”
“风波,当年我和孟凯全是靠千寒帮忙才得以在此展开新生活;即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包括孟凯对他莫名的敌意,在我们面临困难时,他仍不吝啬地伸出援手。假如将他出于关怀所做的每一件事,全都解释成他是有目的的、为某人而为的,这对千寒太不公平了。”
风波竟被羽瑶给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千寒是个很好的人,能使女人倾心的条件他都兼备了。可是,爱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看对眼的一拍即合,否则怎么也无法凑在一块。我很感激千寒,仅只如此,这份感激之心永远不可能会变成爱情,过去不曾,将来更不会。风波,你明白了吗?”
“这是你单方面的想法而已,不是吗?也许千寒并不这么认为。”风波怅然的说。
羽瑶轻拍她,浅浅的笑容似乎带有玄机。“当千寒第一次抱着宝宝时,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她随着羽瑶走出育婴室。突然,羽瑶一个后退反将她推上前,她一脸莫名的踏出门槛。羽瑶干嘛老推着她呀?
“直接去问他本人不就知道了?”
本人?别开玩笑了。结果,那个教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正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杵在她面前;此情此景,真的像开了风波一个大玩笑,她张着嘴傻呼呼的立在原地。
千寒朝她走来。穿着浅灰色西装的身形修长依旧,不变的潇酒、俊逸,一如风波最初见到他时的情境;从此,无以自拔——羽瑶说得一点也没错,爱情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见对眼方已足够,不需要太多理由,只是一眼!
似笑非笑的扬唇、潜伏捉狭的黑眸,他那该死的吸引人神情,恨得风波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呕!她吓得捂嘴。不会吧!都四个月了还害喜?
不管了!她捂着嘴埋头窜逃,却冲向一堵厚实的人墙。
“我说过,只要是我专程来逮你的,绝不会轻易让你跑掉。”千寒捉住她的双臂,就见她像护着天大宝贝似的紧捂嘴巴,两眼瞪得老大。
“又想吐?我的长相真有那么教人反胃吗?”千寒连眉都皱了。
风波深吸一大口气,试图缓和激动的情绪。嗯,好一点了,她立即不甘示弱的顶回去:“是你自己三番两次来吓我的,每次都是你的精心杰作!”
“好吧!全是我的错,今天看你是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我绝无二话。”他一脸的认命。
“哼,阴险!”她甩开他,迳自踱步往旁边走去,尽量与他拉开距离。
这羽瑶闪得可真快啊!一个不留神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风波怎么也想不到羽瑶竟会和千寒‘狼狈为奸’骗她来这里。
“不阴险就见不到你了。”他尾随而上。“风波,你真无情,一句话都没说就避不见面。我承认我有错,但罪不至此吧!”
风波倚靠在整片的玻璃窗边,不愿面对他的视线固定在成群的小天使中。
“我一向都这么无情,你现在才知道?”她分明是为赌气。
“是的,你无情。”他竟这么答。“这些日子我忙着四处奔走,公司该我处理的事一件也少不了,还有孟凯的后事——那几天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孟凯当初来找我时他刚退伍;不到四年,我送走了他,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看着他在火焰中烧成灰烬,只剩一坛骨灰——”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躲得远远的;我多么希望你能陪伴着我、安慰我,可是,你没有,你坚持弃我于不顾,哪怕只是一句问候你都吝啬。”
他靠近风波,重叠着她的背、依附着她耳畔,属于男人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无助、空虚、渴望;仿佛像是不满自己被人给冷落的孩子一般,正对她提出最严重的抗议。
风波的紧张带有一丝微妙的感觉。原来男人也像个孩子一样啊!比起在她面前时而沉睡、时而啼哭的宝宝并没太大的差别嘛!
“风波,你好狠。我实在后悔极了,没事爱上你这种铁石心肠的女人做什么?自讨苦吃;我想,大概连上帝都不会同情我了。”
他说这话的口吻并不特别,仍像是在抱怨,但风波听力可好的很,这么重要的一个字她岂容错过?
他说爱……她听得一清二楚,正是这个开始引发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骇人字眼。
风波的头愈垂愈低,最后抵在玻璃窗上,温热的密集呼气量雾花了玻璃面,泛起一片一片白雪——“孟凯的事带给我很深的感触。人生无常,有时瞬间的犹豫就将造成终生的遗憾;原来,为爱而爱竟是一份难得的福气,为什么过去我从来都不明白呢?”
千寒在她身后倾诉,而风波则忙着以手擦拭不断浮上的雾气,怎么也掩不住她那几分敏感且脆弱的神经质。
“误会的发生在所难免,但它不该成为挥之不去的阻碍。风波,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正想爱、想要的人是你,不是羽瑶;就只有你啊!”
风波还在擦她的玻璃——千寒有些火大了。他不惜成本、大肆肉麻的做爱的告白,此举对他而言非但空前,更是有绝后的心理准备,一般女人在正常的情况下不都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风波却是大半天背对着他,就瞧她一只手忙碌的猛擦玻璃。
“风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问得好无奈。
玻璃之内的护士睁着好奇的眼直往他们这边瞧。千寒心想:她们看什么?周围不也有好几对夫妻依偎观望着婴儿?他和风波除了不是真正的夫妻以外,并无特别之处啊!
她还擦!人家护士八成是对她‘热心’的举动而纳闷着。
“我懂了,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他的声音明显带有沮丧。“本来还想问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肚子太大穿白纱也不方便,或者你想等孩子生完——不过如果要等到那时候,我可得先去找你父母谈谈。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想听我说这些,现在真正该等的好像是等你气消吧!”
风波冷不防一个转身:“什么算了?既然要说就把话说完,干嘛只说一半?我不答并不表示我没在听啊!”
千寒着实一愣。风波浸透泪水的眼睛红得简直可媲美小白兔,非但如此,她脸也红、鼻也红,双唇因啜泣微颤,哭得像个泪人儿。
原来这就是护士们投以好奇目光的缘故。瞧她多像大傻瓜,居然还真的痛哭流涕了;千寒知道现在是他在向她求和,不是玩乐的时候,如果他这一笑风波肯定饶不了他,但他实在快憋死了——“哈……”终于不小心从唇缝喷出几声,风波涨红的脸已转为猪肝色了。
“都是你!害我在大庭广众下丢脸。还杵着不动?快走啦!”风波羞死了,拖着千寒就跑,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看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地自容’。
“喂,你别跑,就算你真的是身强体健,也不能太大意的。”
“不跑给人当免费笑话呀!我恨不得钻洞。”
话一说完,风波感觉自己的身子凌空腾起,她不由得惊呼。
千寒竟然在大街上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他——他疯了吗!
“你有毛病啊!放我下来,好多人在看我们,快放我下来啦!”
“看就看,有什么大不了?谁规定不能当街抱老婆?”
“我才不是你老婆!我身份证背后的配偶栏还是空白的,你少自作主张。”
“你连这么点小事也介意?好吧!回家拿只笔我帮你填上去,三秒钟就OK了。”
“黎千寒,我告你伪造文书!”
数不清有多少异样视线围聚在他们两人身上。SOWHAT?谁在乎呢?
尔后,有一段小插曲——“羽瑶说你抱着她女儿时,说了一些话。我还没问你呢!你当时说了什么?”
“哦,那个呀!我是说不知道风波是不是也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宝宝。”
风波杏眼圆睁,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你——你找不到别句话可说了吗?”
亏羽瑶还一副‘郑重推荐’的模样。这种答案,不——听——也——罢!
怎能告诉风波实话?千寒暗地思忖。这个女人愈来愈嚣张,差不多已经骑到他头上了,万万不可再让她太得意。
“羽瑶,我的风波也将要为我生下一个这样美好的小天使吗?真不敢相信,就像在作梦一样——”
一时感动便脱口而出,连自己现在回想都会起鸡皮疙瘩的话,最好还是别承认吧!不然,风波恐怕又要目中无人好一阵子了。
尾声
十个孕月(卅六~卅九周)
为临产前期。子宫进一步前移,孕妇为了保持身体的重心,上半身必然向后仰,脊椎形状弯曲;由于这种姿势日益显著,常会造成孕妇腰、肋间、脊背的疼痛,行动自然也就迟缓与大感不便。
胎儿动作激烈,有的孕妇夜里甚至会因胎动而惊醒。胎动时,胎儿的手、脚常会将孕妇腹部顶起来,有时很教人吓一跳;不过,分娩前夕的二、三天,反而会出现胎动减弱的现象,孕妇无需过于紧张,只要留心观察,还是能感觉到胎动的。
自八个孕月末开始,孕妇如采取同一姿势或站或立过久,便会感觉腹部一阵变硬,这种子宫收缩的现象,就叫前驱阵痛;其特点是不规则,程度时强时弱,临产期更会无缘由的重覆出现好几次类似的变硬发紧现象。
此时的症状常会造成孕妇的不安,尤其是初产妇更易混淆。事实上,真正的分娩产程开始时,会有以下重要的征象:(一)见红。即从阴道排出含有血液的粘液白带。
(二)开始出现规则性的阵痛。当每隔十分钟出现一次规则性的宫缩,即意味着分娩的开始。子宫收缩最初是每隔廿~卅分钟,逐渐缩短到收缩间隔为十五分钟、十分钟、五分钟。宫缩持续时间一般最初是廿~卅秒,以后增至四十秒~一分钟,进而愈渐频繁与密集。
空前未有的混乱,从夜晚持续到凌晨,从家里延烧到医院,愈演愈烈。
风波要生了!
一场分娩战争,即将就此展开。
千寒的一通电话,搞得风家人仰马翻,二话不说便火速飞奔到医院。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风家一行人除了干等待,就只能干着急了。
尤其是仍小姑独处、脸皮又薄的风霜、风采,已难为情的躲到角落去了。
“采采,医院是你的地盘。你老实说,有没有像波波这么丢脸的产妇?”风霜觉得有确认的必要。
“我又不是产房护士,我怎么知道?不过,要论丢脸排名的话,波波八成是名列前矛。”风采摇头叹息。
“我真怕波波还没生就先喉咙发炎了。”风霜有感而发的说。
可不是吗?又来了——“痛死我了!好痛啦!我不要生了,我要回家,我不生了!”风波惊天动地的哀嚎从待产室传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轮到我?为什么!去给我找医生来,只要能帮我生出来,随便谁都行——好痛啊!快去找呀!”
“医生才来过你忘了吗?时候还没到,不能生啊!”急得满头汗的千寒解释着。“波波,忍耐一下,就快可以生了,你再忍一下下就好了。”
他也只能说些空泛的安慰话,风波痛得死去活来的惨状已使他六神无主了。
“忍耐?又没痛到你你当然说忍耐。怎么不换你亲自来痛看看?”风波破口大骂,痛得抓紧床架震得喀喀响。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闭嘴。”
“你——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不用在这里受苦受难——啊!痛死了。黎千寒,我恨死你了,下次你胆敢再叫我生——我——我就跟你离婚!啊!好痛呀!我快——快死了。”
“好,好,好,不生,以后都不生了,就生这一次,一次!”他握着她的手,极力保证,一面还不断擦拭风波因产痛而给激出的汗水。
“你不要碰我,走开!我看了你就生气。”她才不领情的摔开他,宁可抓着冰冷的床架也不愿依赖他,她把痛出来的一肚子火全发到千寒身上了“我不碰你可以,但——波波,我不能走啊!你捱得这么辛苦、这么难受,我当然得在身边陪着你。你说,对不对?”
“对你个头啦!”风波扭曲着一张脸咆哮,什么形象、气质的,全滚到地狱去吧!“你能替我痛吗?你有办法让我马上生出来吗?你——你——”
又是一连串凄厉的惨叫!风波痛得嚎啕大哭,密集的阵痛就快逼疯她了。
千寒见状,没跟着她发疯也差不多急得神经错乱了。
“我想替你痛,真的。如果我们两个可以对换,我一定义不容辞,我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你被折磨;我多么、多么希望现在痛苦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呀!”
“反正怎么样也不会是你,你当然说得漂亮。你——你以为哄我两句我就会原谅你——别想——”风波痛得喘嘘嘘,还不忘集中火力臭骂他一顿。
“波波,你要怎样才肯信我?我是真的为你感到心疼,我更气自己为什么这样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会信你的,走开。”
“我不走,绝不走,死也不走!”
“走!”
“不走!”
有个歇斯底里的姊姊已经够丢脸了,这下再加上一个毫无理智的姊夫,风霜、风采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想个法子叫他们俩恢复正常吧!”风霜苦笑。
“唉,波波已经痛得这么可怜,你就别笑她了。”刘玉臻望着不停惨叫的女儿,心里也急得要命。
“我看你去解救一下你女婿吧!我真怕波波会痛得跳起来把他给杀了。”风云天抿着嘴笑,他这个老爸在这时候更派不上用场,虽然他也很为女儿着急,但眼前这一幕又老惹得他想笑。
好事多磨,看来风波的孕事压轴才正要上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