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非常喜欢和皇兄在一起,不在意别人的比较。因为她知道,鱼燕各有长短,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评论,更不会因为嫉妒,而怨恨值得敬爱和亲近的兄长。
段君潇拿出丝绢拭净段紫洛沾上油渍的指尖。「又在偷吃,洛儿。」
「饿了嘛,而且我好不容易在醉君榭用膳,不多吃一点怎么行!」父皇不让她常来皇兄这里,怕打扰他的静养。但皇兄没病,静养做什么?
「好,多吃多吃,养胖一点就可以嫁掉了。」他爱怜的点点妹妹的额头。「每次用膳,妳都吃得不少,怎么还是不见长肉?」还是瘦瘦小小的,都吃到哪儿去了?
「我才不要,嫁人才不好玩呢,芊姐姐告诉我,男人会骗人,而且嫁人以后要相夫教子,烦都烦死了。」段紫洛不雅的咬往银筷,俏皮的笑着。「看,现在还没有哪家姑娘要嫁你,可见得你也没人爱嘛!」
二十六岁的段君潇有张与妹妹神似的娃娃脸,但五官却俊逸深刻,洋溢高贵气质,那沉静的气质让人感觉舒服又亲切。
「谁说没人要嫁我?」段君潇一脸的神秘。
「咦?」她张大小嘴,很是惊讶。
「可是,作为太子,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洛儿,身为皇族,妳应该清楚不是吗?」段君潇夹菜喂她,她却拒不张口。
「你说清楚我才吃,你什么都不与我说,枉我这么关心你,你却什么悄悄话都不跟我讲。」
他忍俊不住的弯起嘴角,「洛儿莫要生气,皇兄也想和妳说悄悄话啊,可男人的话题没有女儿家来得有趣生动,说出来了,妳会骂我无聊的。」
「皇兄,你有喜欢的人吗?」段紫洛脸上有着淡淡的绯红。「如果一个人抱了你,是不是就得认定他了?」近日的思念让她吐出心事,带着几分小女儿憨态。
段君潇打量了段紫洛几眼,看她眉宇间带着几许失落,温柔的伸手轻拍她的脸,柔声道:「洛儿,要是有天,皇兄离开妳永远不再回来了,妳会不会怨我?」手上龙戒的宝石漾出墨绿光泽。
段紫洛拼命的摇头,「不,不行。」亲人朋友一个个的离开她,她不要啊,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带她一块儿走?这里没有自由、没有快乐,死板的规矩,严肃的脸孔。
「别生气,皇兄逗妳的。」段君潇再度扬起俊逸的笑,眼里的光彩却已熄灭。「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他老了谁来关爱子民?而且他的心血全在我的肩上,又怎是说放就能放的!」他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告诉自己。
「皇兄,不要走、不要离开。如果有人想把你抢走,洛儿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的。」姐姐段紫芊跑去嫁人,虽然父皇是一脸的不愿,但更清楚女儿骄蛮任性的性子,所以选择让她去。
父皇有十九个女儿,全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段紫洛排行十二,又是皇后正出,所以颇受恩宠。
皇上疼爱她的乖巧、听话,却从没想过她的感受。曾经她是认命的,就和母亲一样,但新得宠的霞贵人却引出她灵魂里的叛逆。
「皇兄,不要丢下洛儿,不要。」
段君潇强颜欢笑的保证道:「嗯,不离开。」他拉高宽袖,露出小臂处猩红如火的枫叶胎记。
「而且,也由不得我走了,武功都没了。」这一句说得极轻极淡,几乎让人无法听见。
「皇兄,这就是你静养的原因吗?」
他一怔,意识到她听到了。「父皇这么说的吗?也难怪。」
「我是个不忠不孝的皇子,为了『情』而想弃社稷不顾,也许时间真的能磨去所有的『荒唐』,这样就不负父皇的苦心了。父皇废去我的功力,我就像被折断双翼的鸟儿一般,只能留在困室。」
「父皇从没跟我说过,原来……」父皇什么都清楚。也就是这样,就算皇兄拥有一颗追求自由和爱的心,也被江山和现实压得无法逃避。
原来这就是皇兄「静养」的真相,父皇垄断一切,是为了让皇兄死心,去放弃他所谓的「荒唐」。
拥有无数妃嫔的父皇竟也怪起别人的荒唐?皇兄的眼里分明是泛着情潮的,为何她之前都没发现?他所流露的倦态,已说尽心里千百万的无奈。
她好矛盾,彷佛自己被左右拉扯一般。「不可以两全吗?」低语道。
段君潇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而只是这微微的失神,已被段紫洛清楚的看见了。
当她向皇兄告别的时候,已决定了一些事情;她必须去弄清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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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朕正要去探望妳呢!怎么了?还生父皇的气吶。」皇上脱下威武的朝衣,穿着宽衣素带安详的坐在那里。
只一刻,段紫洛彷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慈爱的父皇。
她总是傻傻的、痴痴的相信别人,就算是受了伤害,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永远是个乖乖的笨公主,永远都是那么好骗。
「父皇,是洛儿不对,请父皇原谅洛儿。」父皇喜欢孝顺的她。
「看过妳皇兄了,他怎么样了?」慈父的微笑再次漾在脸上。
「他不快乐。」是她的自私让皇兄伤心了,要不然皇兄不会有那样的眼神。「父皇,如果皇兄不做太子,该如何?」
皇上惊讶的挑眉。「洛儿,他说什么?」不,不可能的。君潇那么的懂事,一定不会离开他的,而且他也不准那个人再靠近君潇。
「父皇。」段紫洛砰的跪在父亲的脚下。
「我和父皇同样舍不得皇兄,可是皇兄很伤心。他以前不会这样的,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开我们,父皇可不可以念在父子的情份上,不要再追究了,就像当年放走芊姐姐一样。」她泫然欲泣,心乱如麻。
「不追究?洛儿,朕只有君潇一个儿子,他可是大理国将来的君主,朕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把一个富足强盛的国家留给他?」别人窥伺他的位置,他的孩子却不屑一顾。
皇上把目光慢慢的转向女儿。
「洛儿,父皇最喜欢妳了,假如有天妳皇兄逃跑,父皇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和那个勾引他的人;到时候,这皇位、这大理、这千千万万的子民,全都是妳的,妳说好吗?」
洛儿孝顺、仁慈,却太容易相信别人。若君潇真的背叛自己,他也只能这么做。所以他要重新估量洛儿的大事,这江山不能落于外人之手;大理的明天,只能靠洛儿,他将来的外孙会是大理的明主。
「君无戏言,洛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美事,也许大理会出现第二个武则天。」
段紫洛泪落得更凶。「不,不可以杀了皇兄,洛儿更不想当女皇,如果父皇有气可以惩罚洛儿,不要伤害皇兄啊。」
皇上大怒,笑容从脸上逝去。「不知好歹的丫头,这种荣耀别人求都求不来,妳和妳那个没出息、没脾气的母后一样,温吞得让人生气。她教不出什么好孩子,全都和朕作对,早知道,当你们小的时候,朕就该把你们接过来多加培养。」
母后在父皇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原以为父皇虽然风流多情,但对母后还是有情的;可从这些话中听出父皇是个不知足的男人,他的眼里永远只有掠夺,没有付出。
「告诉妳,如果妳皇兄真敢逃走,朕就真的动手;妳若也和朕作对,小心妳和妳母后的性命!」说出此话,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但他是皇上,没人敢违反他的命令,谁若不从,他就要了谁的命。
但他不知,这几句话已切断了女儿对他所有的信任与敬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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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父皇给她带来的伤害仍隐隐作痛。段紫洛的心真的碎了,以前的天真想法已被毁灭得彻彻底底。
她心痛的对母后说:「父皇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他看着我长大,竟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这样的父皇,我不想再去敬爱了。」
「皇儿,妳要忍。」耳边总传来母后的话;但如果母后知道真相之后,就不会如此平静了。
她是在忍,但那样一味的忍让就是对的吗?母后在别人面前总是那么的温婉有深度,父皇会珍惜吗?
「圣旨到!」耳边传来王公公的通传声。「卓跞公主现已年满十七岁,皇上将宁息宫赐予卓砾公主以示恩宠,加赏玉如意五对、八宝钗环一套、四季服饰三十六件、披风六套、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玉玲珑六件;赏赐太监、宫女各三名、精巧首饰一盒,三日后公主将留守宁息宫,不得有误!钦此!」王公公念完圣旨,笑瞇瞇的把它交给段紫洛。
看她没有反应,王公公的笑容僵在脸上。「公主,快接旨啊!」
「洛儿,还不谢恩!」皇后拍拍女儿的脸庞,「这样的恩宠是其他公主都奢求不来的,洛儿应该感谢妳父皇的圣意。」
段紫洛没有接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往外走。「美其名赏我一座宅子,实际是将我变相软禁。」她不由得佩服起父皇的高明,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的让她受宠若惊。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父皇为何说皇兄身体欠安,不便多见。
「洛儿,妳去哪里?」皇后扯住女儿孤单的身影。
「没什么,只是有很多很多话要问明白。」段紫洛的眼睛又红了,声音已开始抖。「妳让我去吧!」
「洛儿,妳不能,妳不可以!妳若是去了,以后就不再是我的女儿。」皇后高贵脱俗的脸庞上带着无比的固执。「听从吧,妳是公主,妳父皇这样做也是为妳好。」皇后倔强的命令,她柔弱的外表包含着一个无奈的灵魂。
就这样,段紫洛屈服了,因为她怕让母后失望,怕事情暴露;更加担心父皇会把怒气加注在母后身上。
她只能忍……并且她还要接受旨意,离开母后到那座秀丽宫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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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一天、二天……
听母后说,那儿在众多宫殿中是最秀致、最独具匠心的一所,几乎是一座花海楼阁,除下雅间、客房以外,还有东西南北四个小跨院;东院种君子兰,西院种剑竹,南院种墨菊,北院种腊梅。
各色花卉灿如繁星,种植了很多桂花树,宫后则种满大理国最名贵的茶花。
花园里有一座天然温泉,池子三面种满紫藤,剩下的一面是以大树作屏障。
池水滑润清澈,飘着氤氲的热气;又因为大理四季温和,花匠技术高超,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紫藤喷妍吐逸。
能拥有这样的华美宫楼她应该满足的,光从母后那神往的表情中就知道那的空灵与清丽。
「母后,那里真的那么美吗?」不想让母后难得的好兴致因她而低落,所以她打起精神陪母后聊天。
「是啊,而且它藏着一个很美的故事。当年……妳父皇讲给我听时,我还掉了很多眼泪呢。」他还发誓,他会让它永远只是个故事。
皇后的水眸里泛着几许柔情,有些少女般的纯真。
段紫洛知道母后又要为她说故事了,所以安静的趴在床榻上听着。
「那座宫殿是妳曾祖父年轻时为了一位女子修建的,她叫紫藤,是妳曾祖父最珍爱的紫妃,他与她相爱后,变得专一不二,
为了她,他四处收集奇花异草以博她一笑,可他的爱恋却使紫藤遭到皇后的怨恨。紫藤怀孕了,这对没有子嗣的皇后来说产生了极大的威胁,紫妃太得宠,让皇后想铲除掉这根肉中刺。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于是她买通紫妃身边的侍女,把烈性打胎药偷偷放人紫妃的补汤中,这样,便安枕无忧了。
紫妃娘娘不光掉了孩子,还丧失了生育能力,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这般残忍的对她,妳曾祖父看她日渐消沉,心情也焦躁不堪,而且太后也不断给他压力,导致后来两人之间产生距离。有一天,疲惫不堪的皇上终于崩溃了,他向紫妃发了火,但却没想到酿成了不可收拾的后果。
紫妃天生傲骨,最受不得别人的误解和不信任,一气之下,在那座温泉中割脉自尽,那座笑靥宫也因此改名为宁息宫;因为红颜已逝,皇上希望她能得到安宁。
皇后的诡计暴露后,悬梁自尽。但又有什么用呢?紫妃仍活不过来。
静贤妃后来母凭子贵立为皇后,听说小太子四岁时妳曾祖父便饮毒随紫妃而去。要不是静贤皇后聪颖过人,大理不会有今天。」殉情的皇帝留下遗愿,希望将来孙女们的名字中都要加一个紫字,以弥补他的遗憾。可无奈的是,段沁翔这一辈只有两位皇子,所以就轮到段紫洛这一辈。
「如果能遇见此生的真爱,也算死而无憾,洛儿,我知道妳一直都在为妳皇抱屈,但他却很满足的,因为他至少爱过……」
女儿睡熟的模样让皇后心疼不已,她希望上天保佑她的洛儿,不要像她这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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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贵人小鸟依人的趴在段沁翔怀中,抚着他微皱的浓眉。「又在烦心吗?」
「有霞儿细心伺候,朕不会烦。」虽说云南四季如春,但夜里仍有几许沁凉,不知……
「皇上、皇上。」脆嗓呼唤着走神的君王。
霞贵人撒娇的说:「难道皇上已对霞儿厌烦了吗?还是霞儿丑了、老了,变乏味了?」她褪下身上的粉红轻纱,露出粉嫩的娇躯。「霞儿不美吗?」她用修长的手臂缠住皇上的颈。
「霞儿,妳一直都很动人。」他不着痕迹的推开她完美的娇躯。「搬到朕的颖德宫吧!这样天天都会有妳陪伴了。」他觉得有些对不起霞贵人。刚才她扑到他怀里,自己竟没有昔日的欲望。用力的晃了晃头,想甩开脑中埋藏多年的倩影。
「真的?我这就收拾衣服。」她披上外衣,也不管现在是晚上,急忙吩咐侍女收拾东西。怕耳边的话过了一会儿就成为皇上口中的戏言,
看着冷硬的月光,此时的段沁翔感到孤单,眉头愈皱愈紧,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说给自己听:「妳是天底下最令人心痛的女子,别人把朕视为珍宝百般讨好,妳却视朕如黄土。」
他生为君主,却也有着常人不知的苦恼,可别人不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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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母后不知为何又受了风寒,如今脸儿苍白得吓人,什么也吃不下去。
段紫洛本不想去宁息宫,只想留在怡欣宫照顾母后的,可皇命难违,再加上母后坚持,她也不好再争辩下去,以免加重母后的病。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群赏赐给段紫洛的公公侍女们跪下问安。
「父皇啊父皇,你赐予我的下人,以后也许会因我而受过……」她小声喃喃着,站在宁息宫的宫院内,惦记着母后的身体。
抬头望着澄澈的蓝天,又回想起那一身白袍遮面的男子。不知不觉,眼里流露出迷醉伤感之色,任自己赤裸裸的心事显现在众人眼前。
忘不了那次邂逅,忘不了那四目相接的心悸;要不是那天事发得突然,她想她会留住他的,至少也会问他名字,可又能如何……
她本是公主,性子又软弱,本来就无从选择婚姻的,现在变得更加的遥不可及了。
「卓跞主子,您还喜欢这吧?」王公公毕竟是在后宫混久了的,多多少少还有点小聪明,他不着痕迹的出言唤醒出神的段紫洛。
段紫洛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太监宫女们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自从遇见他后,她就像掉了魂似的,每每想起他都会乱了心、愁了肠;还会像傻瓜一样站在那发呆发愣,样子一定可笑至极。
看他们忍着笑,就知道自己有多糗了,有史以来最丢脸的公主之名终会扣在她的脑袋上。
段紫洛故作严肃的咳了咳,想训几句来个下马威。
「你们……咳、咳……咳咳咳咳。」嘴里的空气在她说话时不小心的卡进嗓子眼,好难过。在她咳得掉泪的时候,竟有人--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一名太监夸张的捧着肚子,趴在地上笑得东倒西歪。
已经够没面子的小公主,羞愧得小脸像变色龙一样,忽青忽白又变红。
「傻笑的那个白痴站出来!」王公公尖尖的嗓音扬了起来,一张瘦脸满含怒气。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褐色公公装的太监走出来。
那是怎样迷人的一双笑眼啊!顾盼有情,眉间带笑,灿烂得好像紫微星辰,酷似月脱尘,帽绾发顶,露出光洁的前额。
段紫洛看着那明媚的笑眸,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可又说不清在哪见过。
「奴才穆劲寒,今年二十二岁,向公主请安!」穆劲寒曲了曲身子,算是见礼,并娘娘腔的问安,丝毫不知道现在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大胆穆劲寒,你竟敢如此无礼!公主这般尊贵的主子……」
段紫洛挥挥手。「王公公,不碍事的。」有个直觉告诉段紫洛,这名男子的举止、动作虽然与众多太监没有两样,但总透着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没有那么简单,她的好奇心暗暗作怪,所以选择为他开脱罪责。
「可是像这种不听话的奴才,是该好好……」王公公还想再讲下去,可段紫洛不悦的神情让他只好闭了口。「公主说得极是。」
「王公公,这里没你的事了,而且父皇那么繁忙,你也应该早些回去伺候才是。」打发掉他之后,段紫洛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个叫作穆劲寒的。
他是谁?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使得她为他求情的原因。
「你叫穆劲寒?」她看得出来这是一张生面孔,但心底的感觉又代表了什么?
「是。」他回答得颇为柔气,挑不出任何毛病。
「劲寒,你说话声调可不可以梢梢改一点?」这样清朗绝俊的一个人,一副扭捏样子总是让人遗憾。
「可人家从小就这样说话,公主,人家要改什么样的语调啊!」
「例如表现得英气、男人味一点。」段紫洛弯眉轻挑。
穆劲寒用手摀住脸,装出哭音。
一群下人听见哭声,都有些哭笑不得。
「呜……唔……公主,人家已经没有那个了,照理说,应该不能算是男人了。」他伸出手指把衣襟里的绣花手绢拉出来擦眼泪。
尽管她从小被太监伺候,可仍不明白太监和男人有什么不同,段紫洛胡涂了。
「那个是什么?很重要吗?」她问他,一点也不晓得女孩不该问这种话,尤其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姑娘更不该问,因为宫里的老师只告诉她不耻下问,没讲过有些事是万万不准问的。
被反问的穆劲寒顿时忘了装哭,瞪大眼:「这个、那个……我……这个……」他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说。
「快说啊!」段紫洛没发现在场的五个下人都已经忍笑忍得快脑充血了。
「那个、那个。」头一回,穆劲寒如此的尴尬,迷人的俊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打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你怎么了,话说得那么费劲?」段紫洛看了他一眼后,又歪着头自言自语:「好像不那么重要。」
身旁的穆劲寒把这小小声的话听进耳中,俊脸更烫了。
在宫中比这个太监说话柔媚的公公不在少数,蝴妃寝宫中的来喜,怡美人房里的瑞宝,都是阴柔娇嗲得像女子一般。
可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他那么讲话就不舒服,硬是希望他能讲出动听的语调来;也许是因为穆劲寒长得特别明朗俊挺的原因吧。
穆劲寒除了举止外,长相丝毫和太监沾不上边。她这才留意,刚才的话极可能伤了他的自尊。「哦,这件事就算了吧。不用麻烦了。」
「公主,奴才还是说话阳刚一点比较好。」他倔强的坚持。
「没有没有,你那样说话我并不觉得娘娘腔。」段紫洛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所谓覆水蓬收大概如此。
他听见她说他娘娘腔,不禁眨了眨眼睛,趁她不注意时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涂在眼角,眼泪立刻倾流而下,还装作很难过的蹲下身。
「呜……呜……妳不要理我啦!我是个臭娘娘腔,妳让我哭死好了。」穆劲寒耍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娃一样。
「大男人哭很丑的,我数一二三你不要哭哦。」段紫洛挥挥手,让其他宫女太监散去。
「一!」她看了看他迷人的哭相,无奈的摇摇头。
略带迟缓的吐出下一个音符:「二!」
「哇……唔……唔……」穆劲寒哭得更大声,惹得走远了的下人们回首偷瞄他们。
「二个半!」他好样的,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哇……哇哇哇。」
他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让段紫洛头痛得要死。
「别哭啊,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轻易掉泪?」更何况这样一张俊脸根本不适合眼泪。
他终于停止哭泣:「我是太监,不是男人!」说完又接着哭,耍着小孩脾气。
「你再不停止,我走了就是。」从小生在皇家,哪看过这种情景;看个大男人哭,还是头一遭。
「等等。」穆劲寒那双哭得红红的眼睛看着她,眼巴巴的。
「刚才坐在地上哭,好累哦!可不可以借妳的肩膀休息一下?」
她几天来的坏心情竟被他莫名的哭声弄得一扫而光,心情慢慢的放松下来。「我、不、要。」嘴角勾着动人心魄的微笑。
「哇--我哭死算了啦!我不活了啦!反正我只是个小太监,姥姥不疼爹爹不爱。」穆劲寒用手解开长长的束腰带,把带子圈在树上大叫:「哭死会死得很慢的,上吊比较快。」他装腔作势的要把头套进去。
段紫洛看到此景吓了一跳,本以为他闹着玩的,现在竟做出这样的动作。「你疯啦!你以为吊在上面很好玩吗?」她生气的教训他。
「可妳都不让我借妳的肩膀哭一下?」他露出色色的笑容。
她把俏脸皱得像包子似的。「如果我说不呢?」
「妳不同意?」他脸一苦。「哇--我死了算了,我好可怜!」
「我……」真的是没办法,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把她吃得死死的?
末得到佳人同意,穆劲寒露出笑,不容反抗的来个大熊似的瘫抱。
「喂喂,劲寒,你不可以这样抱我,被人发现会被杀头的。」段紫洛被搂得紧紧的,脸吓得灰白。「你不要再闹了,我是个很凶、很不可理喻的人吗?是你自己误会,不要再闹了好不好?算我和你陪不是,放开我,这要是传出去,你活不成,我名声也不好啊!站起来,擦干眼泪。这事我不与你计较。」
「好!」他幸福的答应。
「不准你再说自己不是男人,知道吗?人生下来苦一点、穷一点没什么,可不知道自爱和自重的话,那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好。」他乖乖的不再嘟嘴。「公主,妳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好开心,妳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主子了。」
段紫洛苦笑,有些无可奈何。「我不能让你受到危险,你可是要照顾我饮食起居的人,少个人,怎么成呢?」她详细的解释。
「我永远是妳的人。」他慵懒的答道,双臂更加霸道的缠住她。
段紫洛被刚才的状况吓呆了,所以没发现他话中的深意,接着说:「不可以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会担心。」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死掉是很可惜的。
「嗯。」他满足的趴在她肩上笑。
「你哭完了没?」真奇怪,他是不是把体重全压在她肩上了?
「还没。」
穆劲寒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君子,甚至连小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到掉渣的招术也恬不知耻的剽窃过来。
宁息宫一反以前的幽静凄凉。
「喂!」
「怎么了?」好舒服哦!鼻间闻到阵阵发自她身上的甜甜软软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有了倦意。
段紫洛瞪大了圆眼。「你怎么可以把眼泪抹在我身上?」怎么可以把她的衣服当手绢?
「妳乱说!我哪有用妳的衣服擦脸,妳身上的丝袍抹在皮肤上一点也不舒服,而且又不吸水。」穆劲寒又娘娘腔的开始抬杠。
「你……你没用它抹脸怎么知道它擦脸不舒服?骗我。」
穆劲寒终于乖乖的闭嘴了,「妳……妳又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