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丽人艳若桃李,两位壮士英姿勃发。
夏银秋永远是最美丽的一朵名花,施佛娃不在乎扮演绿叶的角色,老神在在的等著好戏上演。
雷恒一自告奋勇的来保护帮主和夫人回总舵,而他身旁多出—位颐长的美男子,是花如雪的侄儿花少杰,他迷恋夏银秋是众所皆知的事,可惜夏银秋看不上他,使他眉宇间常带忧郁。
王之铁老远看到这对姊妹花就皱起眉头,雷恒一他还喜欢些,花少杰那种忧郁美男子则是他无法理解的类型。
四个人中有三个讨厌鬼,如果他不是帮主多好,可以翻脸不认人,扭头就走。
王之铁面罩寒霜,心里将高岛的祖宗八代全骂了个遍——若没有高岛的通风报信,这四人怎知他们来到泰山,就在必经之路的「五松亭」堵他?
「帮主——」夏银秋拖长尾音,娇媚无限地呼唤著,人也如翩翩彩蝶一般姿态美妙的奔至王之铁面前,行了个万福,柔情无限的说:「帮主,银秋在此恭候大驾多时了。」哦喔,他该有多感动呢?可是,他那双深色的眼珠子没有暖意,竟像钢铁一般冰冷。他不高兴看到她?她心痛地自问著,不,不可能。於是,她恨恨地看向她的情敌。
清清扬起眉毛,傲然迎向她的目光。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夏银秋啊!果然很美,与郭家小妹子不相上下,可惜太知道自己的美了,也就掩藏不住眉宇间散发出的傲慢气息,清清敢打赌她的娇弱无依全是装给男人看的。
其他三人也跟著过来见过帮主和夫人,并延请至「五松亭」歇脚,吃些东西充饥,饮用泉水止渴。
夏银秋心里暗暗著急,因为帮主对她和对一般女眷没两样,谨守分寸,除了最初的一眼,其他时候几乎目不斜视,他只看一个女人——他的妻子郭清清。
哼!她才不承认郭清清是帮主夫人,容貌不如她,家世不如她,凭什么死皮赖脸的霸住帮主夫人的位子?
夏银秋深深为帮主叫屈,可是,他为什么不看她?难道他竟是惧内的?打死她都不相信。哦,她懂了,因为有雷恒一和花少杰在场,帮主就要像个帮主嘛!公私分明,真是太教人欣赏了。
她像个花痴似的盯著帮主猛瞧,脑子里想的也多少反映到她脸上,只见她的表情忽喜忽忧忽愁忽怒忽妒,简直比万花筒还精采。
王之铁在与雷恒一畅谈帮内大事时,清清便好奇的注视著夏银秋,觉得她也太大胆放肆了,盯住别人的老公猛瞧,想干么?
施佛娃暗中捏了表姊一把,赢得白眼一记,外加一句低斥:「你想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施佛娃硬是把表姊拉出亭外,很想摇醒她满脑子的自以为是。
「我?」夏银秋眨眨眼,哀怨的说:「我在悲怜帮主的不幸,哀悼他掉进一桩不如意的婚姻里,而我,只能在旁边乾著急,毕竟以我的身分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原来你还记得你的身分啊!」施佛娃把前面那段全当屁话。
「什么意思?」
「你明目张胆的盯著别人的丈夫看,活像饿狼盯住猎物一样。」
「你……你讲话怎么那么难听?」
「你是我表姊,我才好心提醒你,等帮主夫人受不了你看帮主的眼光,站起身质问你的时候,那才更难听。」
「你叫那个女人『帮主夫人』?」夏银秋的声音又冷又硬,表妹简直要造反了。「那种没来历的女人,『天龙帮』上下谁肯服她?」她才不信郭清清有脸质问她,光是亲眼目睹她的花容月貌,就够郭清清自惭形秽了!
「只要帮主肯服她,谁敢不服?」施佛娃凉凉的说。
「这才叫笑话!」夏银秋跺著脚,几乎要吐口水。「帮主是可怜那个女人才娶她为妻,你要我说几次才懂?」
「表姊,你是哪只眼睛看到那个女人有可怜之处?」帮主冷傲,表姊骄慢,她不认为他们适合,帮主早日成亲也好,只要表姊别再那么骄傲,非第一夫人不做。
「你——气死我了!佛娃,如果你只会长他人志气,根本不该跟我来。」
「表姊,你跟帮主并没有感情,何必执著於他那个人?只因他是帮主,你就非他不嫁,不也太浅薄了吗?表姊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你懂什么?」夏银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身为本朝第一美女,最怕听到一句话,你知道吗?」
「哪句话?」施佛娃吐舌,敢自封第一美女,也算了不起。
「红颜薄命!」夏银秋说得好像与这句话有仇似的。「艳冠群芳,却命薄如纸,世上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
施佛娃差点笑出来,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怎么可能薄命?薄命的是爱上她的倒楣男人吧!
「我要改写『红颜薄命』这句咒语!我要活得光辉灿烂又高高在上,成为人人羡妒的对象。」
「那我建议你进宫迷惑皇上,干掉皇后,自己坐上宝座母仪天下,那才叫人羡人妒。比起做皇后,区区一个江湖帮派的帮主夫人算什么?一般老百姓搞不好还以为你被捉去当押寨夫人,红颜薄命哦!」施佛娃格格笑了起来,夏银秋气得揑紧拳头。
「施小子!」
哇,快溜!「施小子」一出口,表示大美人已气到最高点。
险些与花少杰相撞,这位痴心美男子以责难的眼光看著她,施佛娃受不了的红了眼眶,怎么男人的眼里都只有夏银秋?别开脸,正好瞧见帮主牵著夫人的小手走出「五松亭」,雷恒一拱拱手,目送他们离去。
「帮主!帮主!」夏银秋飞奔而至,刚好捉住王之铁的一片衣角,教他与清清不得不停住脚步。「帮主上哪儿去?我们当下属的自当追随左右。」
王之铁冷淡道:「我方才已跟雷护法交代清楚,不劳姑娘费心。」
夏银秋看向雷恒一,她刚才漏听了什么消息?
「帮主有令,不许有人跟著他们,他要陪夫人畅游泰山及其他名胜,十日後在赵州桥相见。」雷恒一咬住嘴唇忍住笑,同时扬起眉毛。
他的隐忍更加惹恼了夏银秋。
「那是对你说的,不是针对我。」她懊恼的声音传人王之铁耳中,如泣如诉,多希望他收回成命,扳回她的面子。
「帮主下令不许『有人』跟在後面,莫非你不是人?」开口的仍是雷恒一。
「你——」这该死的臭男人存心气她不成。
清清差点笑出来,雷恒一这人真有趣。
王之铁觉得他们闹够了,他一帮之主难得出门游山玩水,还要受限於下属吗?他们最好识相一点。
「你们四人结伴同行,不妨趁此良机到处走走看看,增广见闻。」帮主给他们台阶下,免得被说不近人情。王之铁相忍为帮啊!
「帮主所言极是。」施佛娃比较懂得看人脸色,连忙附和道:「表姊,我们就谨遵帮主之命。」
「同样出游,何不一道走?六人同行,不但热闹,也可以互相照应。」夏银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说:「帮主有所不知,我与表妹天生体弱,不比那些粗俗的女人,总学不会舞刀弄剑,只学一点内功增强体力,遇到坏人可是一点法子也没有。没人保护,我们可是寸步难行。」其实是爱美怕把手脚练粗了。
拐著弯儿骂我粗俗?清清皱眉。
王之铁玩味道:「雷护法,花大夫,信不信我立刻将你们踢出『天龙帮』?」
「为什么?帮主!」花少杰失声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带人家姑娘出远门,平安带出门就须毫发无伤的带回总舵,如此才对得起夏护法。」王之铁施施然道:「显然你们有失职守,夏姑娘才会对你们没有半点信心,认定你们两人保护不了她们周全,那『天龙帮』养你们这对米虫做什么?」
花少杰正要辩驳,雷恒一已快语道:「帮主请安心与夫人先行一步,十日後赵州桥相见,属下保证她们毫发无伤。」
花少杰也连忙表态。「帮主,属下当以自己的性命护卫夏姑娘周全。」
没那么严重吧!不过,王之铁狡猾的露出欣慰的笑容,携妻子上路。
「帮主……」夏银秋第二次要留人,被雷恒一横臂挡住。她没好气的瞪著讨厌鬼,「让开!我要追随帮主。」
「你这女人很没有良心耶,枉费我与花大夫一路照应你们姊妹俩,你却想害我和花大夫被踢出『天龙帮』。」雷恒一颇有微词。
「怕什么?有我为你们美言两句,帮主会收回成命的。」
「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我不骄傲,但上天赋予我骄傲的条件,『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哇哈哈哈……」雷恒一大笑。「我的天!怎么有人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帮主对你的魅力根本无动於衷,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只爱帮主夫人一人,你还有脸自欺欺人?夏银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傻瓜?」
「闭上你的臭嘴巴!」她气冲冲的。美貌给了她自信,从小被捧上了天,她要所有的男人屈服在她裙下。「你敢看不起我,半年内我一定要当上帮主夫人给你看!」
「有趣!有趣!」雷恒一笑得更贼,「我赌你当不上,当『雷夫人』还有三成机会,只有三成哦!」
「放你妈的屁!」夏银秋再一次气得哇哇大叫。
「你不服的话,赌一赌如何?」
「赌就赌!我一定会赢,绝不嫁给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嫁给她最讨厌的雷恒一,不如当尼姑算了,至少不会被活活气死。
雷恒一的眼睛贼亮贼亮的。
通往婚姻的路上,彼此各显神通吧!
※※※
重重叠叠的松海,云烟掩映,变化万千,当风吹动松涛,一时山鸣谷应,使人心荡神迷,仿佛遗世独立。
「真可惜,那样一个美人,你竟然放弃。」清清却说出杀风景的话,以极古怪的声音说:「不过幸好你放弃了,说也奇怪,我一看到她说话的样子,就忍不住两手发痒想揍人!」先声明,她没有暴力倾向哦!
「所以说我绝对不会娶她,因为我跟你有同样的感觉,唯恐有一天真的忍不住会揍她一顿。」王之铁摇头笑道,而他一向主张男人不该动手打女人。
「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你就当我不是英雄好了。」
「才不呢!」她主动依偎过去。「铁哥是我生命中永远的英雄。」
「总算说一句中听的,嗯,继续。」
清清笑捶他一拳。「没啦!换你也说两句好的来听听。」
「夫人,你今天的风度真教我著迷,原本我还担心夏银秋的自说自话会惹怒你,你能够动心忍性,果然大有长进。」他颇识大体的说。
她格格笑道:「全仗施姑娘手脚快,将夏姑娘拉出亭外,我发现,我的肚量实在小,受不了有女人对我老公虎视眈眈。说真的,我才该感谢夫君不被美色所迷,否则以我的中人之姿,如何敌得过那对姊妹花?」清清坦率直言,丝毫不矫揉造作。
「傻清儿!」他对著妻子漾起热情的微笑。「你的美丽正是我所希望得到的典型,太过娇艳的女人我反而没耐心敷衍。说难听点,我和你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
「噢!」她前面高兴後面泄气,揶揄道:「亏得你博览群书,满腹文章,也不能举一个好听点的比喻。」
「既然当了江湖人,太斯文反倒笑话。」
「好一副幽怨的口吻,你这帮主当得可真不情愿啊!」
王之铁长长吁了口气。「不,既然当了,我自会拿出手段,不负义父所托。」
「当真不悔?」
「悔之无益,也就不悔了。」他冷静的回答。
「唉!我还期待你弃冠求去,好与我做一对神仙侠侣,踏遍五湖四海,到处行侠仗义呢!」清清总不死心,叹道:「看来该死心的人是我。」
「会有那么一天的,清清。」
「嗯,我会努力期待。」她的声音又柔又甜蜜,老公若不能实现诺言,铁定要他惭愧莫名。
王之铁一双微笑的眼睛,非常温柔。
他们在泰山过了两夜,为的就是一睹「旭日东升」的奇观,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山高雾重,破晓时分往往白茫茫一片,等到云雾敞开,太阳已高挂空中,错失美景。他们在山顶过了两夜,才看到一次日出的绚烂多姿,前後不过一刻钟的好景,却是很值得期待的。
离了泰山,朝西行。
「还是跟铁哥在一起比较好玩,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这就是广读史籍杂文的好处。每到一个地方,你都能很快想起它在历史上所扮演的角色,有哪些闻名的景点。」清清俏丽的脸上流露著愉快的神情。「我服了你啦!怎么同样一颗脑袋瓜子,你样样记得,我则丢三落四,记得这项便忘了那样,幸好身为女子,否则连秀才都考不上。」
「过目不忘,是很可诅咒的一件事,许多事情想忘却忘不了。」王之铁凝视著她,双手背负在身後。
「干么?又想起我曾偷溜出去当侠女的事?」不是她疑神疑鬼,而是她从头到尾只有这件事对不起他。
「这点,我已大人大量的把它忘了,只要你别再犯。」
她格格娇笑。「敢说我,你自己的毛病也挺大的,明明是牢记在心,却又口是心非。男人哪,就是死要面子!」
「你要知道,沉默是妇人的美德之一。」他的语气转硬。「没有一个男人会很高兴的接受他的未婚妻逃开他身边一年半的事实,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他索性说出肺腑之言。
「不是你差劲,是我差劲。从小就像匹野马,不爱女红,不善烹调,偏偏喜欢舞刀弄剑,想见识一下外头广大的世界,我娘都给我愁白了青丝,也没法子改变我。」
清清顿了顿,含情的眸光缠绕在他身上。「铁哥讨厌这样的我吗?是否後悔娶我?」
「不!」他说得非常坚定。「清清,你是我的妻子,这是我很早以前就认定的,只要你别再有离开我的念头。」
清清温柔的笑了。「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啊!只是沉闷的日子过久了,会使我喘不过气,想出门透透气,而非想离开我的铁哥。」
「我明白了。」他莞尔一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王之铁承认自己娶了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她有女性温柔的一面,也有狂野任性的一面,不过,他不早知道了吗?没几个男人有幸在婚前熟悉妻子的个性和喜好,他也算是赚到了。
夫妻两人一旦谈开了,愈发心无芥蒂,一路见山游山,见水乘船,玩赏各地景色,细数风中飘零的花瓣与落叶,看天苍苍、水漾漾……
语已多,情未了,此心到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