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洗得更加卖力。
因太过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以至于有人朝她逼近,她都无所觉……
这样的美人,不应该在这里做粗活。胤祺近看后才发现她有张十分清丽的脸庞,专注的双眸明亮动人。
身旁响起的细微声响让祝聂芸一惊,她这才发现有人靠近自己,转头一看,惊呼了一声,差点掉进河里──
"小心点!"胤祺眼明手快的拉住她,掌中传来的冰凉令他忍不住要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这双手就这么泡在水里……
"你──"祝聂芸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清亮的眼眸直勾勾的射向他。
他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光亮,眼底尽是惊艳。
万万没想到宿迁这个小地方,竟然有着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她,迳自道:"这么冷的天在这洗衣服,委屈你了。"
他语气中透露出的怜惜令她心头一震,印象中,没有人像他这么温柔的对她说过话。
她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可以说是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她脸一红,连忙退了开来。
胤祺没有反对的放开她,他可不愿因太过唐突而吓跑了她。
"小心点!"看她退得那么慌张,他担心她落水的提醒。"掉进河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祝聂芸脸红的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漂亮的双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忙不迭的又低下了头。
她的心狂跳着,好俊的一个男人,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般比女人还好看的男子,莫名的激动情怀在心中翻腾。但就这么一眼,她也看得出一身紫衫的他流露出的矜贵气息。
她被瞧得不自在,忙不迭的蹲下身,继续洗衣服。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跟着蹲下来,看她洗衣。
她困惑的看着他,"公子,有事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蹲在她身旁?
"不会打扰你吧?"他对她咧嘴笑道。
她能说会吗?她脸红心跳的摇了摇头,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但心思却不停的被身旁的他给拉走。
"你叫什么名字?"
"祝聂芸。"她想也不想的告诉了他。
"祝聂芸?!"他重复了一次。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念出来,她莫名感到心悸,偷瞄了一眼,竟发现他也正看向她。
看到她再次闪躲自己的目光,胤祺不由得笑得更开心。
"住在哪里?"
"镇上的东门胡同里。"她低声的回答。
"你家人口很多吗?"瞄了下木桶里的衣物,他好奇的问。
"不是。"她淡淡一笑,"是隔壁几户人家的衣服,有时我会替人家洗衣服挣点钱。"
虽不认识他,但他语气中透露出的关心倒令她感到一阵温暖,所以有问必答。
"你若愿意跟着我,就不用做这些粗活了。"
他的话使祝聂芸一惊,跟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瞪视着他,不能理解这个初见面的男子话中的含意。
"吓到你了吗?"胤祺轻笑了起来,他一向不是个做事唐突的人,但看到美丽而又柔顺的她,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她没有回答,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他专注的凝视她,"你这双眼睛好像在勾引我似的。"
勾引?!这两个字吓坏了祝聂芸,她连忙别开眼,她是祝家的媳妇,怎么可以对别个男人有非份之想。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身躯蓦然一震──
"公子──"
"叫我万黼吧!"胤祺怜惜的搓了搓她冰冷的手,心底泛起一股怜惜,"别洗了。"
"这……"她想拉回手,但他不许,她脸上出现困窘的神色,"请你放开我,我得赶快将衣服给洗完好回去烧饭。"
她仓皇的模样好似他是毒蛇猛兽似的,但他偏偏就是不放,就爱看她困扰不知所措的样子。
"公子?"
"万黼!"他坚持要她唤他的名。
祝聂芸咬着下唇,"我若愿意叫你的名字,你是否就愿意把我的手给放开?"
他闻言先是一楞,最后扬头一笑,没想到这漂亮的姑娘会跟他谈条件,他点了点头,"好啊!"
得到了保证,她迟疑了一会,缓缓的唤了声,"万黼。"
"我的名字被你叫得真好听!"胤祺开心的摸了摸她冻得有些红的鼻子,开心的说。
她脸一红,别开头闪躲着,自由的手下意识的紧抓着衣襟,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俊公子哥这么对待她,她该生气,斥喝他离开,但她什么也没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这令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一道尖锐的声音随风介入两人之间。
祝聂芸认出了这个声音,她脸色一白,手中的衣裳应声掉落,流动的溪水一下就把它给冲离了岸边。
"啊!"她惊呼一声。
"你这个死丫头,"祝大婶见了,气愤难当的冲上前,甩了她一巴掌,"这衣服可是别人家的,你要拿什么赔啊?"
"我去拿回来。"祝聂芸不敢喊痛,忙不迭的转身。
"你要做什么?"胤祺伸出手拉住了她。
"我要去捡衣服!"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他皱起了眉头,这么冰冷的溪水,她可能下去一会儿小命就没了。
"不准去捡!"他沉着脸命令道。
"可是──"祝聂芸挫败的看着衣裳慢慢漂远。
"你这贱丫头,原来在外头勾搭汉子!"祝大婶看见两人紧握的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真是不要脸!"
见她扬起手,又要给祝聂芸一巴掌,胤祺先一步将祝聂芸给拉到身后,轻而易举的攫住了她高举的手。
祝大婶吃了一惊。
"你敢打她试试看!"他面色阴郁的说。
他的眼神使祝大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是谁?怎么她都没见过,可能是个外地客吧!他那双黑潭般的眼睛好像要把她给吞掉似的,她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但当目光一接触到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胤祺身后的祝聂芸时,她又鼓起勇气道:"我教我家的媳妇,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管。"
"你家的媳妇?!"他惊讶的重复。
他愕然的神色落入祝聂芸的眼底,不由得一阵黯然,见到英挺的他,她差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这男人真不要脸,"看到他惊愕的神情,祝大婶一脸的胜利,"勾搭有夫之妇,小心我把你送官去。"
"娘,你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一向都不敢反驳她的祝聂芸,这次大了胆的替胤祺说话,"这位公子跟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我偷了人,我也不敢跟人家承认。"祝大婶怒不可遏的指着她,"还不给我滚过来。"
祝聂芸恐惧的吞咽了口口水,瞥了胤祺一眼,发现他似乎还怔楞于她已为人妇的事实。
眼神一黯,离开了他的保护,她双脚发颤的走向前。
"把东西收一收跟我回去,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祝大婶撂下狠话,脚跟一转便离去。
祝聂芸不敢有迟疑,连忙将衣物给收拾好。
要离去前,她抬头再看了胤祺一眼。
"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他柔声的说,"你的夫家待你不好。"
听不出他是在问她还是在陈述事实,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一笑,准备离开。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胤祺问。
低柔的语调蛊惑着她点头,但她想起自己的身份,硬下心肠的摇了摇头。
"我是祝家的媳妇了。"她飞快的脱口而出。在祝大婶的叫骂声中,迅速的离去。
胤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蓦然,他的眼神一冷──
别人的媳妇儿……这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胤祺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祝聂芸……他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他有预感,他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提着水桶,祝聂芸有些恍神,身体的劳动并不算什么,反正她早就做惯,只不过……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几日,娘要她乖乖待在家里,说是不准她再出去"招蜂引蝶"。
关于这点,她没法争辩什么,毕竟她再怎么解释跟那个外地来的陌生男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娘仍是铁了心不相信她。
就这样,她一直被关在家里,今天水缸没水了,娘当然不会自己做到溪边提水这种粗活,而不成材的进三哥用过午膳之后就跑得不见人影,所以这个活儿自然又落到她的头上。
要装满三个大水缸来来回回得好几趟,可才提了三趟,她便觉得头昏眼花,是娘为了罚她,不准她吃饭,她现在虚弱得跟个孩子似的……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她得赶在娘午睡起来前将工作完成。
"我在想,你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出现?"
听到这个声音,祝聂芸微微一僵,毋需抬头,她便知道来人是谁。
说来真的奇怪,一个对她可以说是全然陌生的男人,竟然会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答话,只是一迳低着头,默默的提起水桶又往来时略离开。
"不认得我了吗?"胤祺见她畏缩的样子,索性大剌剌挡住她的去路,低下头看着她。
她的目光闪避着他,依然沉默,只想要离开。
胤祺不让她如愿,硬是挡住她,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有些气恼的抬起头,"公子──"
"万黼!"他对她咧嘴一笑。
"你……"祝聂芸原想怒斥要他让路,但一看到他的笑,她不由得一楞,最后低声求道:"求你让我过去好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些事别做了!"长手一伸,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手中的水桶给打掉。
她惊呼一声,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你怎么可以……"话声隐去,她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只知道他现在出现不过使她目前的处境更艰难。
她弯下身子,将水桶捡起,再回溪边装满。
"你别再来了,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做,请你不要烦我。"
胤祺打量着她,他可以看出她的恐惧,至于怕什么……
"是你婆家的人吧?"
她身躯一僵,没有答话。
"我帮你!"这次他替她提过水桶。
"你──"她着实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
"顺便上你家看看。"他对她露出温和一笑,这个笑容几乎使她闪神。
祝聂芸心一惊,他若真跟着她回去,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忙不迭的摇头,"你不可以去。"
看她惊惶失措的样子,胤祺反而笑得很开怀,"为什么?"
"因为……总之,你不能来。"
"我偏要去。"他的语气有着下容置疑的坚持。
"你去做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的问。
"别担心,"他轻佻的摸了下她的脸颊,"我不过是想跟你婆家的人谈桩买卖罢了。"
买卖?!
祝聂云的眼底有着不解,祝家只是靠娘和她平时帮人家缝补衣物过生活,这么一个矜贵的公子能跟他们谈什么买卖?
"走吧!"见她呆在原地,他索性牵住她。
她一楞,想要将手抽回,但他不许,她抬头看着他,就见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霎时明白,他是不会放开了。
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真的会被他给害死。
一路上,她沉默的被他牵着定,见路上的人对着两人投以异样眼神,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可以想见明日将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出。
远远的,祝进三臭着一张脸,不停咒骂的走了过来。
他方才在赌坊里将今早从他娘那偷来的银子给输得精光,还借了一大堆银子,欠了一屁股债,那赌坊老板豹哥竟然扬言,要他三日之内还钱,不然要抓他娘子抵债,一想到此,他就老大不爽。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妻子是宿迁的大美人,只要是有眼睛的男人哪个不觊觎她,他早该留意豹哥这么好心一直借他银两是有目的的,现在可好,他被赌字赌昏了头,连娘子都赔上了。
想想真不甘心,他都还没碰过祝聂芸,说什么也舍不得将她让给别人,可是不让的话──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一向胆怯的她竟然在大街上跟个男人手拉着手。这一幕使他双目冒火,冲上前去,一把拉开两人。
祝聂芸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胤祺有些意外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瞪着来人,他伸出手要扶起祝聂芸,却被祝进三抢先了一步。
"你这个贱人!"祝进三手一起落就是一巴掌。
这个巴掌把祝聂芸的头打偏了一边,她可以尝到嘴巴里有血的腥味,她忘了痛,只是惊讶的看着祝进三。
胤祺脸色一变,将水桶给甩在一边,捉住了他的手,"你敢动她?!"
他怒不可遏的模样使祝进三吓了一跳,但他毫不相让的回吼道:"她是我娘子,我高兴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胤祺没料到柔美的祝聂芸竟然嫁给这么一个粗鄙的男子,他眼神一冷,手微微用力,将祝进三的手反折,制伏他跪在地上。
"痛、痛……"他痛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祝聂芸一惊,连忙拉住胤祺,"快放开他,你会折断他的手。"
"折断岂不更好?"胤祺冷着脸,明显的不悦,"告诉我,他是不是常这么动手打你?"
"这……"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迟疑一下,"没有!"她说出违心之论,"你可以放开他了吗?"
胤祺闻言,心里没来由的生起对她的怜惜,对这个初识的美貌女子,他放下了超乎自己所想像的注意力。
"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她直视着他的黑眸,颤着唇缓缓开口,"因为他是我相公。"
胤祺身体一僵,"他不配!"他的语气转为冷硬,踢了祝进三后背一脚,引发他的哀号。
"别这样!"看着周遭已经有人开始围观,祝聂芸急了,"有什么话,先放了也再说好吗?"
"我要他向你道歉。"胤祺自有其坚持。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她一口回绝了他的好意,"放开他!"
她难得硬起口气跟人说话,但为了不让事情越演越烈,她不得不如此。
"你命令我?!"他扫了她一眼,不太能接受如此娇柔的人儿对他这么说话,更不能接受她是为了保护另一个男人。
看到他的眼神,祝聂芸心一惊,但依然硬着头皮直视他,"就算是吧,请你立刻放了他!"
胤祺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用力一推,让祝进三直接摔趴在地上。
祝聂芸见了,连忙要扶起他,他却不领情,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不要碰我,你这个贱人!"
听到他的咒骂,她没有回嘴,明白是自己有错在先,她不该因为一时的迷乱而跟一个陌生男人太过接近,她的举止确实可以用不守妇道四字形容。
"这是怎么一回事?"祝大婶挤开了看热闹的人群靠近。
原本睡得正甜的她被好事者吵醒,说是有人打她的宝贝儿子,这可不得了,她立刻赶来看看。
"娘!"祝进三一看到她立刻发难,跌跌撞撞的跑到她身边。
"进三啊!"祝大婶连忙扶住他,看到一脸不安的祝聂芸和站在一旁的胤祺,她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你这个死丫头!"她啐道。"关了你三天还没让你学乖吗?又来勾搭男人。"
"不是的!娘──"
正想上前解释的祝聂芸被身旁的胤祺一抓,低呼一声后,整个人直落入他怀里。
他狂妄的举动吓坏了镇上纯朴的人们。
"我要她!"简短三个字,令众人倒抽了口冷气。
祝聂芸白着一张脸,杏眼大睁的回望着他。
"这……"祝大婶一时语结,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娘!这怎么可以……"祝进三气得想要跳脚,偏偏……胤祺可怕得令他不敢再靠近一步,他只好死命的瞪着祝聂芸。
"乖儿子,娘知道。"祝大婶安抚着他,然后看向祝聂芸,"你这个贱人,还不给我过来!"
她暴怒的火气使祝聂芸发抖,双脚无意识的朝她的方向移动。
胤祺不耐烦的用力一拉,重新把她给拉回怀里。
她无奈的想挣开紧箝着自己的手,但不可得。
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此刻的祝聂芸真是无语问苍天。
"你放开我,算我求你好不好?"眼眶中的泪,因为他人的指指点点而开始凝聚。
见状,胤祺不由得一惊,伸手轻拭去她的泪。
"我不喜欢看女人哭。"正确一点来说,是不喜欢看到她哭,他皱着眉头放开了她。
"还不过来!"看着两人目光交织,祝大婶冲上前,拉了她一把。
祝聂芸惊呼一声,不敢再看胤祺,快步走开。
"等回去看我怎么修理你!"祝大婶恨恨的说。"还有你──"抬起头,看到胤祺正瞪着自己,她的话立刻隐去。
这个男人有点可怕,长得虽俊,但那个眼神……像要杀人似的,让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走啦!"她粗着声音对祝聂芸催道。
祝聂芸拿起已经空了的水桶,跟在她身后。
胤祺见状,跟了上去。
"别跟来,你若跟来只会令我更难过。"
他阴沉的看着她,不能理解她的想法,难道她不知道这一回去,可能会受到惩罚吗?若是一般女人,早投入他的怀抱跟他一同离去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的提议吸引着祝聂芸,但所谓烈女不事二夫的道理她是懂的。
"说话!"他托起她的下巴,要她看着他。
她似水的美眸直视着他,缓缓的摇头。"别再来找我了。"
胤祺放开她,"我不会问你第二次。"
"我知道。"她对他一笑,"像你这般的男子,一定有许多女子心仪于你,而我……微不足道。"
胤祺看着她与祝进三走远,气愤的皱起眉头,这辈子没有人可以拒绝他,而今日,这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倒让他碰了个钉子。
微不足道是吗?
眼神一敛,他绝对不会再让她认为自己的存在微不足道,他会向她证明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