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红明白,他无非想知道检查结果,她有没有遭到玷污,还可不可以爱?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若说他对她没有心存任何非分之想,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个男人会无条件、无私心的去关心一个女人。
然,他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妻子,还是一名情妇?
一番认真考虑之后,她决定先隐瞒实情,横竖她在他心目中已经既不纯也不洁了。
这样也好,彼此少掉一些绮想,更容易单纯的当工作伙伴。是的,横竖他们之间就算爆出火花,也不会有美好的结局。
回到公司,一整个下午,苏柳红全神贯注在一份文件的修改和誊打上,水云扬则忙于和高层主管开业务会议,据说他有意投资网路科技,让公司进行多元化经营。总之和她的工作无关。
临近下班前,他从会议室打了一通内线电话给她,说今晚有个应酬,要她陪着一道去。
七点钟,他们来到亚都丽致饭店二楼的欧式餐厅。款待的是一名五十开外的日本客户牧野先生,和他的儿子牧野良作。
苏柳红的日文还可以,席间偶尔适时说些得体且轻松的笑话,让吃饭的气氛更为融洽。
以女人的直觉,纵使水云扬啥话也没说,但她知道,他对她满意极了。唯有一点不妙的是,当牧野良作老是藉各种机会,对她毛手毛脚、吃她豆腐时,她非但不抗拒,还不以为忤的跟他有说有笑。
换作别的女孩,遇上这种状况,可能早就鸡猫子鬼叫一通,然后拉下脸来拂袖而去;可她不同,她像天生做这行的料,应付自如不说,还让牧野父子乐得当场就把合约签定,双方谈妥五年的合作计画。
功不可没,不是吗?
论理,她该得到赞赏,外加丰厚的奖金才对,怎知等牧野父子走了以后,她收到的却是一张臭脸和一顿训诫。
“我没有要你来当交际花。”水云扬冷声道。
“一切还不是为了公司,你以为我愿意啊?”说是这么说,苏柳红还是很怀疑,是不是体内的坏因子作祟,让她不由自主跟他唱反调?
真的,她在蛊惑牧野父子时,水云扬脸上的神色越难看,她就放荡得越起劲,像是故意使坏给他看一样,的确满要不得的。
但不管她出发点为何,这笔生意可以谈成,她可是最大的功臣,他不论功行赏,还怪罪于她?标准的昏君!
“我不在乎这笔生意是不是谈得成,如果用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我宁可不要。”
哦,是吗?“那你干么带我来?”男人就是这样,贪心至极,既要面子又要里子。
“我带你来是因为、因为……”雄辩滔滔的他也会词穷?“因为我不要你又到世贸去加班,因为我要看着你,确定你不会又和卜绍曦或哪个不入流的男人出去鬼混!”
原来如此。
她该感激涕零吗?为着他的过度关切,和不带脏字的蛮横指责。
这是个自由的国度,她有权结交任何男友,也有权到任何地方调情觅爱,他凭什么这样恶意的批评?
“你太过分了,我辞职,我现在就跟你划清界线,你不再是我的上司,我……我开除你!”撂完话,苏柳红直接奔出餐厅,跑向大马路。
“站住!”水云扬旋即追了出来,一把擒住她。“我没有要你走,你就不许走。”
“放开我,否则我要大叫喽。”这恶劣的男人,她连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在一起。
“听我说。”
“我不要听!”性子刚烈的她见甩不开他的钳制,竟真的扯开嗓门狂叫起来。
水云扬情急地扳过她的下巴,用唇堵住她的嘴,给她热情焦切的吮吻。
苏柳红冒烟的脑袋瓜子终于慢慢冷却下来,她不可思议地瞪着这近在咫尺,与她耳鬓厮磨的英俊面孔。
路过的行人,无不投来惊奇甚至羡慕的眼光。
不容置疑的,他的吻是最美妙的滋味。销魂,实实在在的销魂蚀骨。
不知过了多久,水云扬停下他如火的热情,缓缓拉开彼此的距离。
她食髓知味,贪婪地倚在他怀里。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他的脾气有些阴晴不定,方才吻得十分忘我,这会儿却马上又板起脸孔了。
“也好。”大马路上确实不是温存的好地方,他们应该找个气氛好、灯光美又人烟稀少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吻他个三百回合。
一上车,苏柳红就以藤蔓攀附乔木的姿态,整个人缠在他身上。
“早说你对我有意思,不就可以少掉那些烦人的枝枝节节。”
“坐好。”刚才的热度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就从他身上退得干干净净,霎时降为零度C。
苏柳红才坐回副驾驶座,轿车已如火箭般飞驰向前。幸好她抓得牢,不然心脏就要从喉咙蹦出来了。
过了三个十字路口,当车子因红灯停下来时,他忽然问:“医师怎么说?”
“不关你的事。”他在乎的原来是这个。天下男人一般坏,他也不能例外。
苏柳红无声地喟然一叹,阴阴地打着坏主意——铁定要想尽办法让他爱上自己,然后再狠狠把他甩掉!
“如果你要当我的女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你的女人。”她很快截去他的话头。“我承认你英俊多金,是玩游戏的上上人选,但,不合我的胃口。”
“正好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连方向灯都没打,直接就把车子从快车道切向慢车道,停在路旁,引起后方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下车吧,明天把离职信放在我办公桌上,就可以到财务部请款,我会交代会计主任多发一个月薪资给你。”
交代完毕,他推开车门,将犹处错愕中的她赶了下去,接着立即踩上油门,笔直冲向快车道。
就这样?苏柳红作梦也想不到他会如此的不理性。他在恨她什么呢?
就算她真的被范定岳欺负去了,也是因公失身呀,怎能把所有的过错全归咎于她?
水云扬恨她,不是普通的气恼,而是恨之入骨的那种暴怒。可,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他爱上她了。这个男人打从心眼里瞧她不起,却又无法抑制的爱上她。哼,可鄙的人性!
惨遭开除,她并没有太难过,水云扬的喜怒太难揣度,长期在他手底下工作定要吃不少苦头,与其冒着将来百分之九十九爱上他的可能,以及百分之一百会被抛弃的危险,不如现在就抽身,至少可全身而退。
唔,今晚夜色极美,很适合来个夜游。她安步当车沿着忠孝东路往回走,然后转新生南路,来到大安公园。脚酸了,脱下高跟鞋拎着,无视于旁人的指指点点,心情反而有股如释重负的愉悦。
手机响起,要不要接?先看看来电号码显示。卜绍曦打来的,这老小子还加了简讯——5252520,翻成白话就是我爱我爱我爱你。哈!
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水云扬有什么了不起?不给工作,她就去当卜绍曦的情妇,总比做得要死要活一个月领三万两千元强。
然而在她回传简讯几分钟之后,赶来的却不是卜绍曦,而是卜绍仪。
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盖过公园里儿童嬉戏的声音,和游客们低低的交谈声。
当苏柳红抬起头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时,卜绍仪亮丽甜美但怒气冲冲的脸蛋,已出现在眼前。
八字眉,下撇嘴,再美丽的女人,也禁不起把脸扭曲成这副德行。
“为什么?你既然成了我哥哥的女友,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卜绍仪仗着家里财大气粗,态度相当高傲。要不是早早认识她,苏柳红还以为是水云扬的第某号亲密爱人前来示威呢。
现在的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苏柳红拨弄着长发,微偏着脸,懒懒的回应她,“啦,原来是卜大小姐,你这是来拜见嫂子呢,还是来会见情敌?”
“嫂子?你也配!我哥哥只是在玩弄你,你只要乖乖的当个交际花就够了,给我离水云扬远一点!”
哇!好大的气焰。是不是水云扬的每一任女友,都要接受这娇娇女的一顿炮轰呢?身为有钱人的女儿,就是有这么点嚣张的好处。
不过,嗯哼,歹势得很,她领的可不是卜家的薪水,她大妈吃她那一套,她可不吃。陪她玩办家家酒倒还可以,反正今晚很闲,心情又不是太好。
“我说卜家妹子,火气这么大干么?人家我也是身不由己呐,谁教我人缘好又不懂得拒绝,才会左右逢源、应接不暇,好烦呀!其实这也要怪水云扬,假使他不动凡心,我再怎么招惹也是徒劳无功啊。”佯装一脸无辜的样子,她看到卜绍仪嘴皮子一抖一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眼珠子里万箭齐发,模样好不吓人。
她吵架的本事完全得自洪燕慈的真传,岂是一个习惯别人逢迎拍马的千金小姐所能比得上的。
“不用惭愧成这样呀,面红耳赤很难看的。”欸,她可真坏,把人家搞得龇牙例嘴,还幸灾乐祸。“放心啦,你只要去割个双眼皮,隆隆鼻子,嘴唇削薄一点,相信水云扬会多少会给你个安慰奖。”
“你闭嘴,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剥了你——”
喝!扑上来就是十指红得跟血一样的利爪,光靠这招她就有资格和洪燕慈结拜为最佳泼妇拍档。苏柳红机伶的闪向一边。嘿嘿,她可是身经百战的哟!
“你别逃!”卜绍仪吼叫一声,又扑了上来。
白痴才别逃。就算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也得要有证据才需要接受刑责吧,太夸张了,她根本连一件坏事都还没做哩。
手里拎着高跟鞋,她其实可以轻易的敲她三、五个大包包,但苏柳红只是一径的闪躲,希望有人出来见义勇为,平息这场可笑的纷争。是不忍吗?当然不是。卜绍仪这小妮子从来没给她好脸色看,从八百年前,她就很不爽她的仗势欺人,之所以迟迟不还手,坦白说还是看在钱的份上。
既然有心当卜绍曦的情妇,当然得对他妹妹礼让三分,否则把关系打坏了,将来怎么见面?!
很不幸的是,她轻易躲过了卜绍仪的攻击,却不慎踩到一块棱角锐利的石头,脚底传来的痛让她身子严重向左倾倒,眼看就要跌扑在地——天!
颠了几颠,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适时出现,化解她的危机。是卜绍曦,她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他及时出来英雄救美,因为她十几分钟前才跟他通过电话。
“迟到这么久,害我险遭虎爪。”卜绍仪的泼辣,比起母老虎只有过之绝无不及。
“水大哥。”卜绍仪努力压榨出两滴泪,向水云扬哭诉。“苏柳红她好坏!”哇,恶人先告状。
原来不是卜绍曦。苏柳红不知道为何水云扬会去而复返,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愿跟他浪费唇舌。
将她拉到身旁,水云扬低头觑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你以为我是谁?”对卜绍仪的指控他显然充耳不闻,一双黑瞳中满满盛载的只有苏柳红的身影。
“不重要。”该死的卜绍曦哪里去了?
“说。”
“把矛盾的心情留给你自己吧。”她瞧不起不敢爱又不敢恨的男人。“卜绍仪你看到了,是他死缠着我的。帮我打电话给你老哥,告诉他,我在租来的套房等他,叫他今晚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