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她就被三通电话吵醒,一通是杨红日打来的,问她要不要到加拿大去避祸,她以工作为由拒绝;第二通是查小咒,主要目的也和杨红日一样同声连气要她远离是非圈;第三通则是孟家伦。
(这么早,打扰到你了吧?)他问。
“还好,我也正准备起床了。”其实她昨晚好不容易才入睡。
(我很担心你,少棠昨晚一整夜没回家吧?)他又问。
“哦……是吗?我没注意。”她只在意自己的情绪和困扰,柴少棠是否归来,她反而忘了关心。
(昨晚和少棠忙完碧波和娜拉的身后事,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想他不会直接回家。
“他不回家能去哪?难道他还有第三个情妇?”这个男人胃口未免太大了吧!感情生活混乱的结果,当然躲不过腥风血雨的命运。
(不是的,因为少棠告诉我,他要去找一位高阶警官商量案情的可疑处。
“好几天了,事情调查得怎么样?”她问孟家伦。
(不是很顺利,杀手是职业级的,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所有的线索追踪到一半全像断了线的风筝,陷入胶着状态。
他很快改变话题,进入主要议题。
(一起吃早餐如何?我去接你。
她答应了,不顾柴少棠曾提醒她的话。
一个月接触下来,向茉皖渐渐习惯家伦的友好和他的好心肠。他不但不把她的堕落行为解读成爱慕虚荣,反而同情她的处境。
他们相约在茉皖舞苑附近供应西式早点的coffee shop。
“你瘦了。”他盯着她说。
向茉皖抚了下双颊。“会吗?”
“我很注意你,你瘦了。”哪怕只有一分一毫,他也计量得出来。
“瘦些是好事,在舞台上会更轻盈些。”
“我很讶异少棠会允许你继续跳舞。”
“我要生活、要过日子,不能不事生产。”她务实地说。
孟家伦微笑。“他养得起你。”
“他没有义务要养我,我一来不是他的情妇,二来不是他的亲人,我自食其力、心安理得没什么不好的。”她啜饮了一口花茶,味道淡雅,一如她想望的人生。
“你真有骨气。”孟家伦欣赏道。
向茉皖谦逊的摇摇头。“我一点骨气也没有,如果我有骨气,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受人摆布了。”
“你想改变现况吗?”他试探地问,他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步险棋。
“呃?”向茉皖怔忡了一下。
“也许我可以帮你。”他放胆地说,孤注一掷势在必行,现在不努力他怕自己会后悔。
“小咒建议我不要轻举妄动。”她不确定要采信谁的话。小咒不会害她,她十分笃定;至于家伦,他对她有意思,她心里明白,这样的人能帮她到什么程度呢?她怕他帮她不成反被将了一军。
“查小咒的话不能全信,她是少棠的义妹,做任何事一定会以少棠的利益为最大利益,两害取其轻嘛!”
“我怕修儿……”若非如此,她不会活得这般憔悴失了自尊。
“不会的,少棠的母亲是个明理的人,只要好言相求,她会让修儿回到你身边的。”
“万一不呢?”她不喜欢这个主意,好像在玩掷钱币的游戏,两面择其一。
“可以试试看,最坏的情况是恢复现状,最好的情况是修儿回来,你则身心自由。”孟家伦是个优秀的法律顾问,最擅长的伎俩就是终结人性中的矛盾与犹豫。
“我要想想看,我不能拿修儿的未来开玩笑。”保守的性格使向茉皖紧急踩了煞车。
“机会稍纵即逝。”孟家伦持续游说攻势。
“现在是好时机吗?”她怀疑。
“如假包换。少棠最近为了挪拉和碧波的案子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既要协助调查,又要应付媒体扒粪的八卦行径。还有,柴氏和东南亚好几个国家的航权正面临重新整合的关键期,他只能花微小的时间注意到你!甚至或许不会有闲工夫管你有否离开台湾。”
向茉皖咬了咬下唇,她很挣扎,家伦的话听起来也是为了她好。“我的护照过期了。”
“不要紧,我有管道可以迅速办好。”他胸有成竹。
“什么时候成行?”她好想修儿。
“明天晚上就走。”
“我很怕你为了我丢了饭碗。”
孟家伦抿抿嘴。“我不在乎,早已看淡了。”
“这太疯狂了,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去吧!给我地址,一样可以达成预期目标。”她不想欠下感情债,尤其是明知还不清、偿不了的债。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孟家伦未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向茉皖假装不懂他的情愫,但她比任何时候都超然的说:“你的好意我能不能只心领?”
“为什么?”他深受伤害。
“因为我不想让事情复杂化。”她坦白的说。
“你怕少棠反弹?”他喟然叹息。
向茉皖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不想制造任何让人会错意的情境。”
“让谁?我吗?”他突然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别钻牛角尖,更不要对号入座,我没有指名哪一个特定的对象。”家伦很敏感,她不想刺痛他的心。
他抬起头目光深沉,伸出手来。“如果你不想太早决定应该爱谁,就让我们先做朋友吧!”
她也伸出手与他的相握。“就做朋友吧!”
巧妙的笞案,一语双关。
柴少棠和范姜警官有一席充满悬疑的谈话。
“我昨晚来找过你。”柴少棠优闲地开口。
范姜清了清喉咙,“我重感冒,昨晚到医院吊点滴。”
“铁汉难得生病。”柴少棠看向高大挺拔的范姜。
“被我老婆传染的。”可见他和妻子多恩爱呢!说这话时眼眸蜜里调油,羡煞旁人。
“这么幸一幅!那更得好好谢我这个媒人。”柴少棠半开笑、半认真的讨恩情。
范姜大刺刺地以拳头略施力道轻击了一下柴少棠的肩头,“你这个老太保会有什么搞不定的事?”
“娜拉和碧波的案子悬宕几天了,一直没有突破性的发展,我的心里很不安。”他对娜拉、碧波始终有亏欠,如果她们没跟着他来台湾,或许也不会落此下场。
“这事急不得,明里暗里都有好几组的人在调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回覆。范姜有信心破案。
“征信社的人和你局里的人一样不能尽信,有钱就收买,我是担心时间一拖久所有的证据时效会消失。”
“相信我,会破案的。”
“有头绪了吗?”
“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你猜测这件案子是冲着你来的。”范姜一语点破。
“不是怀疑,是毋庸置疑。她们不可能这么巧合的死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还和衣躺在她们的床上,除了我的敌人之外,我想不出谁有这么强的恨意。”
范姜皱起眉,“是不是要替你申请警力保护你?”
“当然不!我说过我不相信警方的某些能力,如果我怕死,我不会只身来找你,早就雇一连的佣兵来保护我了。”
“你有危险,这不是逞强开玩笑的时候。”
“我怕的不是自己成为枪靶,我怕……”
“你怕你的心上人成为下一个为你牺牲的女人。”范泛姜替他接腔。
柴少棠侧目看他。“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一泛姜搔搔脑门,“都是小咒的功劳。”
“她更多嘴。”柴少棠忍不住嘀咕。
“这是好事应该公开。”范姜鼓励他。
“还不到时候,她还没有爱上我。”柴少棠干笑一声。
范姜哈哈大笑。“这么注重程序?我可不相信。”
“什么程序?”
“友、爱、婚、性啊!”他可奉为准则。
柴少棠嗤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交友四部曲啊,不过你一向不遵行这一套,直接倒着来。”
“既然这么有概念何必多问?”多此一举。
范姜敛起笑容回到正题。“陆朝海、崔错被你解聘调职可有明显的反弹情绪?”
“他们是罪人,认罪还来不及谁敢反弹?”
“这是你的想法,他们不一定这么想。”范姜外表看似粗人,其实心细如发。
“你怀疑他们?”柴少棠难得的轻松霎时消失,转为冰冷的面孔,这个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他一直未将疑心的触角指向熟人,经范姜的提醒,他有醍醐灌顶之感。
范姜沉思半晌。
“任何可疑处我都不放过。”他拍了拍柴少棠肩头,“好好谈谈你的恋爱去,捉犯人的粗活就交给我们警察办吧,”
“你明知我对警界的看法。”柴少棠不讳言。
“我是例外,相信我。”范姜信心满满,发誓一定要洗刷少棠对警察的偏见。
柴少棠只是一笑。
美国西雅图
向茉皖拗不过孟家伦的积极游说!答应他同行的要求,两人来到这个有绿宝石之都美誉的超级现代化都市。
孟家伦是个老西雅图,对于这个城市的了解一如他的出生地香港;对于美国的认识也是从这个城市开始。
“如果不是这么匆忙,真希望好好带你看这个城市。”孟家伦笑道,他应该在这里落地生根的。
爱子心切的向茉皖哪有那份优闲?至少在没见到修儿之前,任何美景在她眼里全像浏览一幅画,少了专注和热情。
“我想会有机会的。”她不想泼家伦冷水。
“放心好了,柴伯母很明理,她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孟家伦大概是除了茉皖之外最期盼修儿能回到母亲身边的人了,至少茉皖将不再受控于少棠的恶势力。
向茉皖紧张的绞着手,心跳加速。
“前面汶提吉公园右转进去就到了。”盂家伦握住她的手,对她扯出一抹安慰的笑。
“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可惜世界并不是依着孟家伦运转,好运并未站在两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