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魁悟、有手有脚的男人跑到店里大吃大喝,酒足饭饱之后却说他没钱付帐。
于是美丽善良的老板娘便要他留在店里打杂洗碗盘作为抵偿,并且很好心地决定放过这个男人,不将他扭送法办让他幸运地逃过了牢狱之灾。美丽善良的老板娘因为她的这份好心肠,而赢得了众人的赞美。
曾向阳也以为自己能够把那个白吃白喝的家伙狠狠削一顿,叫他蹲在厨房的角落洗碗盘、洗地板,再一脚踢他出门,然后威胁他从此之后,别再踏进微醺烧酒鸡的店门口!
可是谁知道最后突然冒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替他把欠下的饭钱给付清了!搞到后来,反而是她亏欠了他──只因为自己不小心弄伤他吃饭的家伙,那只宝贵的右手。
说了这么多,总之结论就是,她不但奴役不了季玄祺,反而要被他所指使!
怎么会这样?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站在一家事务所的门口,她仰首凝视墙上的招牌──「季玄祺个人工作室」。
垮着香肩、哭丧着脸的她没了往昔的甜美笑容,阳光甜姊儿,现在一点也不甜,反倒颓丧极了。
事后那个季坏蛋没有再踏进微醺烧酒鸡,只拨来了一通电话。
「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呃……」
「我的右手缝了五针,至少半个月不能拿笔画设计图。」
「嗯,医药费我来付……」
「我不缺那些钱。」
好吧,说不下去了。「不然你想要怎么样?」她自知口气应该再谦卑一点,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在这个姓季的男人面前,她就是谦卑不起来,很诡异吧?但是她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谦卑的样子嘛!
电话那一头的季玄祯停顿了几秒钟才再开口,曾向阳仿佛听见他的口吻带着一丝兴味的笑意。
「你好象没有一点忏悔的样子。」
当然没有啦!又不是她拿刀去割他的手,要她忏悔个屁啊?只是她比较倒霉,划破他右手的招财猫是她弄倒的而已,充其量自己有的也只是道义上的责任罢了。
「看样子,你比较喜欢我请律师去找你谈。」
原本瘫在沙发里擦指甲油的曾向阳马上坐直身子,「喂,没这么严重吧?」
「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的手因你受伤而半个月不能工作,所有的工作进度整个延迟,每个客户都有权利向我索取违约赔偿。」
「那个……听起来好象跟钱有关系?」
「算你还有一点脑袋。简单一句话,因为你的缘故害我蒙受重大损失,如果客户请律师告我,你放心,我绝对会拖着妳一起下水。」
咕噜一声咽下口水,这下曾向阳推开指甲油更加地正襟危坐。
所以说,她讨厌现在这个社会嘛,动不动就告来告去,不然就要别人赔得倾家荡产,超没人情味!还是山顶洞人比较好,一言不合顶多打一架,完全没有这种困扰。
「不然你想要怎么样嘛?」
再次说出这句话,她已经没有反抗的斗志,只能任人摆布。
「明天到我的工作室帮忙。」
「ㄟ?!」
「虽然知道你的贡献能力等于零,但是总能做些打杂的工作,聊胜于无。」
握着话筒的曾向阳气得发抖,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这样说她?有没有搞错啊?她好歹也是餐饮的「成功人士」耶!
「你不来也没关系,我没耐心再跟你扯,明天没见到你,我就直接请律师跟你联络。」
闻言,她满腔的怒火立刻像漏气的皮球一直泄泄泄……「地址啦!谁知道你ㄉ工作室在哪里啊?」
报出一串地址的季玄祯不再多语,直接挂了电话存心想气死话筒另一端的她。
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受恶势力威胁,无力反抗的小老百姓呢?如今只好含泪无奈地站在这里了。
曾向阳撇撇红唇,又斜眼睨了招牌一眼。季玄祯个人工作室,哼,这个臭男人八成没什么脑袋,连代表门面的公司名也取得如此缺乏创意!
象征性地敲了敲玻璃门,她直接推门进去。
「请问季玄祯在不在……哇,你是猪啊?吃东西的规矩怎么这么差,弄得整个桌面都是饭粒。」
季玄祯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你以为是谁害的?」
眉心紧皱的他烦躁地用面纸擦了擦被饭粒粘住的衣服,继续用不熟练的左手笨拙地舀饭来吃。
「看样子你过得满惨的。」
看到他的窘样,曾向阳终于露出了微笑,有了好心情。
「而看你的样子倒是挺乐的。」
是啊,因为你的悲惨就是我的快乐嘛!解开颈间的围巾再脱下身上的外套,她走到季玄祯面前和他隔着桌子对望。「你的手真的伤得这么严重?」
「哼!」
他不再抬头看她,抓着汤匙的左手舀着牛肉烩饭摇摇晃晃地送到嘴边,只可惜一半的饭粒没塞进嘴巴里反而掉在桌面上。季玄祯挫折地吐了口气,丢下汤匙抓起一旁的乌龙茶猛灌起来。
「喂,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她忍着笑,难得善心地抽了一张面纸给他。「多练习几次就会习惯了。」
凌厉鹰眼瞪了她一记,「饿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
她耸耸肩,不反驳。转头打量四周,发觉他工作室的摆设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简洁俐落。
四十几坪大的空间里有接待客户的客厅,也有用磨沙玻璃区隔而成的办公室,方正的格局搭配上采光明亮的设计,他的工作室就和他的个性一样──直来直往。
「这里还有其它员工?」曾向阳注意到办公桌不只一张,而且显然都各有主人在使用。
季玄祯不死心地继续舀饭来吃,「你以为我是个请不起员工的穷设计师?」
「没错。」她甜甜一笑,丝毫不隐瞒自己对他的小觑。
「我突然不想跟你有牵扯了,直接请律师跟你谈比较快。」
「不行!我已经过来帮你了,你得遵守约定才行。」
「哼,那就请你识相点,别再试图激怒我!」
她的目光继续悠闲地打量周遭的一切,璀璨的瞳眸最后落在季玄祯的身上。噗哧一声,她突然爆出轻笑。
正在咀嚼饭粒的他皱眉觑她。
「你没有右手真的不能活是不是?整个人又邋遢又脏乱,连胡子都没刮,外头的流浪汉都比你干净哦!」
「……王律师的电话在哪里?我有必要跟他谈一谈。」
「哎哟,好啦,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啊。」抢走他手中的电话,曾向阳抿起的嘴角依旧难掩笑意。
狠狠瞪了她一眼,季玄祯这才移开视线。「别让我后悔找你过来帮忙。」
她机伶地转了转眼珠,「既然你跟我都是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你干脆放过我嘛!」
「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烂好人,有仇必报才是我的作风。」
她气得转过身,双手环胸不想再看他一眼。「哼,恶魔、撒旦!」
「没错,而且很不巧的,你现在正受到恶魔撒旦的控制。」
我的天,这个男人一点善恶道德的观念都没有耶!
「你就不怕我干脆跑了走人?」
季玄祯弯起嘴角,性感的笑容中透着一丝邪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你不要你那间烧酒鸡的店了。」
意思就是说,她完全受制于他了?
曾向阳除了气呼呼地瞪着他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玻璃大门突然开启,「祯,我回来了!」
女人的声音?曾向阳困惑地转身面对,看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郎轻快地走了进来,而在看见她之后,女郎轻盈的脚步放慢了下来,描画细致的眉微微蹙起。
「祯,她是谁?」
「你好,我叫曾向阳。」这个时髦的女郎是他的女人吗?八成是,否则对方不会这么亲密地喊他。
季玄祯没有回答女郎的问题,「茧呢?」
「她在外面停车。」女郎的白纤玉手指了指外头,注意力仍旧放在她的身上,「你说你叫什么?曾向阳?」
「对。」她毫不吝啬地展露甜美微笑。
基本上,只要对象不是这个姓季的家伙,她这个阳光甜姊儿从来不会吝惜展现自己的招牌笑容。
只是女郎脸上的恶狠表情,实在叫她难以维持自己的盈盈笑脸。
「你说你是曾向阳?!」
「对……对啊,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女郎突然变得咬牙切齿,那模样仿佛巳不得扑过来恶揍她一顿似的。「问题可大了!妳……」
玻璃门再次开启,「玄祯,我回来了。」
还有另一个女人?老天,这间小小的工作室里到底有几个女人啊?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曾向阳的眼珠飞快地转了转。哎呀,这里该不会是他包养女人的艳窟吧?有可能哦,工作室只是他的借口,金屋藏娇才是真格的。
如此想着,她滴溜溜的眼珠忍不住悄悄地转到了身旁季玄祯的身上。
也不知是巧合或是他真的和她心有灵犀,只见他站起身恶狠狠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把你脑袋瓜里的龌龊思想洗掉,我这里是正派经营的公司!」
她撇撇小菱嘴,「呵,那可难说喽。」
「妳──」
长发飘逸、气质清灵的童茧来到时髦女郎的身旁,笑容温婉。「玄祯,这位小姐是你的客人吗?」
「当然不是!」他又横了曾向阳一眼,用左手轻蔑似地指向她,「这家伙是来打杂的。」
「喂!你真的叫我来这里打杂啊?」她以为他只是随口说来气她的耶,
「不叫你打杂,难道叫你来这里当女皇啊?白痴也要有个限度。」
「你……」她气到说不出话。
受冷落的童茧轻轻扯了扯时髦女郎唐新绿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好气地撇撇美丽嘴角,「那个女人叫曾向阳。」
童茧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么说,就是她弄伤了玄祯的右手?」
「对。搞不懂祯叫这个女人过来这里做什么!」像是按捺许久似的,唐新绿走上前挡在季玄祯和曾向阳的中间。
原本正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的他们突然住了口,看着她。
「祯,你叫她过来是为了谈你右手受伤的事情吗?」
他微侧着俊脸,神采间有着若有似无的轻佻与慵懒──叫人忍不住心慑。
「我有这样说吗?」
唐新绿瞧着他,心头真是又爱又恼。「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吗?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我会请我爸爸旗下的律师团出面帮你解决。你现在只要好好疗伤休养就行了,好不好?」
她这财团千金难得如此低声下气,谁知却换来季玄祯的断然拒绝。「不好。」
「祯──」
「我只是右手受了伤,又不是脑袋废了。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新绿,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不喜欢一直重复我说过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脸上无光、自尊心又受损的唐新绿咬咬唇,将注意力转向一旁的曾向阳。「那么你叫她来做什么?」
「对啊,你叫我来干么?」曾向阳赶紧为自己申冤,「你刚才都说了,你『只是』右手受伤,既然是小事,你干么紧咬着我不放?大不了所有的医药费我全数负担嘛!」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好过,当然也要拖着你一起下水。」他邪肆地挑了挑眉,存心想激怒她。
厚,我的天……她真想把手中的围巾、包包全往他邪恶的俊脸砸过去!
不过不可以,这样太冲动。只怕围巾、包包还没砸到他,她已经被这个叫新绿的女人给抓花了脸,到时候她这阳光甜姊儿就再也甜不起来了。
童茧清丽的脸庞上显露不可思议的表情,「玄祯,难道你请曾小姐过来就是为了不想让她好过?」
「换个角度来看,对,没错。」
「玄祯,你真是……」童茧还想阻止。
他却打断她,「别再说了,我就是要这么做。」
曾向阳狐疑的目光在季玄祯和童茧的身上来回流转。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他在面对童茧的时候态度显得温和许多,难道他们两个有特殊的关系或感情?
「矮冬瓜,你看什么!」
曾向阳瞪大了眼,「矮……矮冬瓜?你骂我矮冬瓜?!」
季玄祯的反应是耸耸肩,继续回去坐好吃那早已冷掉的牛肉烩饭。
唐新绿幸灾乐祸的用手指卷着头发,「我们这里只有你有资格用这种称号吧?矮冬瓜。」
的确,在场的四个人里,就只有她的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季玄祯就不用说了,而唐新绿和童茧也都有一六O以上。
事实上,踩上了高跟鞋她「号称」一五六。但是那又如何?身高又不代表一个人的价值!
这时,童茧伸出援手,「曾小姐你别介意,玄祯他不是恶意的,只是他有的时候说话比较没有顾虑到别人的感受。」
「茧,你胡说什么,我讲话本来就是这样,还有,我管她感受怎么样?这是事实。」她本来就很矮,还怕人家讲啊?
「是啊,祯本来就是这样,这才是他的魅力所在啊!」唐新绿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爱恋之意。
吸口气,曾向阳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待在这里,因为她会想抓头发尖叫──抓唐新绿的头发,然后对着季玄祯的耳朵尖叫!
重新将围巾绕回脖子上,她谁也不看。「我要走了。」
「茧,把王律师的电话找出来给我。」
停顿了几秒钟,曾向阳回头狠狠瞪他。
不明所以的童茧,将王律师的名片递到季玄祯的手中。
他对曾向阳挑了挑眉,「快点决定。」
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她恨恨地扯下脖子上的长围巾,「我讨厌你!」
看得出来他并不在意她的讨厌,因为他正笑得邪魅而得意。「茧、新绿,我向你们介绍一下。她叫曾向阳,是我们工作室新来的打杂小妹。」
他宣布的同时,曾向阳只是低着头绞动手中的围巾,一脸认命而哀怨。
不顾唐新绿的抗议和童茧的皱眉反对,季玄祯性感的嘴角微微扬起,等着自己的下一句话让曾向阳更加地暴跳如雷。
「而且还是个不支薪的打杂小妹。」
她霍地仰头瞪他。
「怎么,有意见?」他扬了扬王律师的名片。
曾向阳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个该死的混帐王八蛋,居然要她牺牲这么多。
「哼,你的右手最好有这么值钱!否则……」
「否则怎样?」他嚣张地问。
我绝对要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乱!你看着吧,讨厌鬼!她在心里暗忖,聪明的选择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