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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月妙女郎 第二章

  经过夜色沉淀了狂喜的思绪,天翻肚白,冰冥发觉自己竟已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是夜色洗去了他激荡的思绪?还是他本性便是冷情的人,无法持续长久的热情?想再次激越出初时的那股狂喜,但心却让他克制的一直冷漠起来。

  陪着她们找到了她们需要的衣料,然后他送她们回去,一路上他已很少再主动开口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迷月国的驿站在这?”迷儿惊讶的问,因为不需她们领路,他竟然知道驿站的路怎么走!

  “你忘了,我曾来过。”而且不知几次了,全是为了来找她,却一直寻不到她的踪影,他失望再失望,然而终于还是让他找到她了。只是——为什么他心底却有一种空虚的感觉,找到了她,但是现在又如何?为什么欣喜的感觉仅维持没有多久,甚至并不深刻,他一直盼了二十年的事……此时却发现心底空荡得可怕,今后仿佛没有了生活的重心,虚荡荡的变得不知该做什么。

  等她们回去,然后他也该回去,寻了二十年的事就此完结了,没有不舍,有的只是落寞,很深很深的落寞……还有空虚。为什么他期待了这么久的事,一旦成真却让他茫然若失、无所适从,喜悦的感觉竟是那么的短暂!他已全然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送她们到了驿站,冰冥与她们在门外道别。

  “你……会再来看我吗?”迷儿期待的问。

  他无语的望着她,久久才道:“也许。”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迷儿拿出了昨夜结的迷花幸运结给他。“送你,那只幸运结很旧了,也该换新的了。”

  他接过低首细看。“结的似乎不太一样。”

  “是吗?”迷儿凑过脸看了看他手腕上的结,与她新编的结。

  “这个迷花有花心,但你新编的没有。”他指出差异,原来的三瓣心形红花中间还编了花心,但迷儿新编的没有花心。

  “可能因为那是小时候胡乱编的,所以才会编了花心,事实上迷心花是没有花心的。”她解释。

  “你不戴上吗?”发现他似乎没打算换下旧的迷花幸运结的意思,她问。

  他摇头。“等它再断时再换吧。”

  见有人影走出驿站,他道:“我该走了。”说完他没再回首,毅然离开。

  “迷儿,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来过天心国的事?”仰儿忍不住的问,她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件事她不可能会不知道,但是为何半点印象也没有?根本从未听她提过,若是曾有过这件事,以她的个性,一定会拿出来炫耀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来天心国的,她们这次能来可是因为她们被选为伺候少祭司的几名侍女之一,所以才有幸能来,否则一般便只有奉派为采捕的人员,或是贵族高官者才能来。

  “我也不记得来过呀,父亲从不曾说过这件事。”迷儿沉吟了半晌,缓缓的道:“我觉得冰冥好像认错人了,他说的人似乎不是我,二十年前我才两岁,应该是什么事都还不懂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救了他?那时我才会走路没多久吧,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可能编得出迷花幸运结送他?我记得我一直到十岁才学会编迷花幸运结的。”

  “他认错人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仰儿质问。

  “你不觉得他俊俏得很迷人吗?我第一眼见到他便被他的风采迷住了,那时他根本不理会我,直到你叫我的名字他才理我,所以……”虽已见不到他的身影,迷儿却仍痴望他离去的方向,幻想着下次再见的情景。他会来吗?

  “所以你就将错就错,不向他解释他其实认错人了?”仰儿有些责备的道。

  迷儿睨她一眼。“你这是在嫉妒我?”

  “我嫉妒你?”仰儿怪声道:“你自己做错事却说我嫉妒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他无法找到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他是我们的恩人,你怎能这么对他?你说,你对得起他吗?”仰儿怒声说着。

  “怎么了?你们在吵什么?”虚迷走出门外,盯视她的两名侍女不解的问。她们一向情同手足,很少有言语冲突。

  “少祭司,迷儿她……”仰儿的话被迷儿厉声打断:“我怎么样?是啊,我是做错了,但不用你来向少祭司投诉,我自己会说。”

  她转望着虚迷道:“少祭司,我知道我做错事了,下次等他来的时候,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说完便迳自奔进屋里。

  虚迷衣袂间散出淡香,轻扯唇角和颜的问仰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找衣料时遇上了这里的军队,他们想强掳我们,结果遇上了一位蛇星国的男子救了我们,那名男子错认迷儿是他多年前的救命恩人,但是迷儿并没有向他说明,她其实不是他多年前的那名救命恩人。”她约略的说了梗概。

  “他还会来吗?”虚迷问。

  “不知道,也许会。”

  “那么等他来时再要迷儿向他解释清楚吧。”

  “是。少祭司,您要出去?”她看见另两名待女已等在前方。

  “嗯,我要去看司祭大典那日的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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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再见到她,更令他讶异的是,第一眼再见到她,他就认出了她——那位在圭亚山与他擦身而过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心底在再次见到她时闪过的那一抹悸动,他没有忽略,为什么他对她的记忆如此的深刻?深到为着这次偶然的再相遇,他居然想现身与她说话,只是他的理智到底压抑住了无名的冲动,他仍隐身在树林叫,没现身与她打照面。原想厘清自己心底的空虚是什么,所以才找了个无人喧扰的幽静山林静思,却还是有人来吵扰他的静思,但他并不生气,甚至若他对自己够诚实,该说还有那么一丝的窃喜——对于能再见到她。

  虚迷早已觉察到这山林中还有其他的人在,但对方既未出声,她们也没必要先去扰人,不过她发现有双眼睛一直锁在她身上,这双眼睛的主人并无恶意,她感觉得出来,所以也并没有在意,迳自勘察着山林间的场地。

  指示下随行的侍女,五天后的祀祭大典会场该如何置,才要离开,一场骤来的大雷雨阻住了她们的脚步。

  “少祭司,我们快到树下避避雨吧。”三个人挤在一株大树下避雨,但雨下得委实太大了,还是淋了一身湿,而且豆大的雨洒打在身上,竟还着实有些痛。

  “跟我来。”冰冥蓦地出现在她们身前。

  “少祭司!”两名侍女讶异于他的出现,基于本份立即挺身做护卫姿态。

  “跟我来,这雨太大,这里挡不了雨。”

  他有地方可让她们避雨?他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挡不了雨,雨真的太大了,但……两名侍女望向了虚迷。她缄默的点头,浑身早已湿透。他带她们迅速的穿进山林中,来到一株足可供十人环抱的大树的树洞里,树洞里升着火堆。

  “过来,把衣裳烤干。”他在火堆前坐下,褪下自己身上的长袍后,命令的朝她们道,因为她们三人均有所迟疑的立在洞口处。

  “啊!”两名侍女倏地蒙住了眼尖声惊叫,这男子竟然在她们面前脱衣!这还了得……太无耻了!

  虚迷也倏地转过身没敢再多看他一眼。她认得他,他是那日在圭亚山的那名男子,没想到他们竟还会再见面,但是竟在这种情境下……据闻蛇星国男女素来是没有距离的,就算彼此裸程相见也算不上什么,所以他们的女子穿着才会如此的暴露。但不论蛇星国男女之间的关系如何,那终究是他们蛇星国的民情,她无法置喙。

  望了她们片刻,冰冥了然的穿上长袍走到洞口。“你们过去。”

  两名侍女一见他来,立即拉着虚迷,避他如蛇蝎般的往火堆旁走,其中一名侍女眼尖的发现他颈间的小红蛇。

  “啊!他身上有蛇!”

  “他是蛇星国人。”虚迷道。这就足以解释他为何会与蛇为伍,还有他方才的脱衣行为。

  “啊!蛇星国!就是那个男女之间可以随意苟合的蛇星国?”其中一名侍女望着他,以极轻的声音道。

  “不要胡说。”虚迷轻斥。

  “是。”那名侍女瞪着坐在洞口的冰冥,“不过他长得很俊呢。”她俯在另一名侍女耳旁低声的说道。

  “咦,你看他手上多了一条青蛇,好怕人哦!”

  虚迷闻言抬起眼望了望他,冰冥正好也望了过来,四目交会,顷刻间两人同时移开了视线,冰冥移眼望向外面,手中仍把玩着青蛇,

  “少祭司,这雨恐怕一时半刻是停不了,咱们该怎么办呢?也不知仰儿她们会不会给咱们送雨具来?”

  虚迷没答话垂着首。另一名侍女道:“会啦,驿站管事应该也会吩咐人替少祭司送伞吧。”

  树洞外雷雨交加,雨势愈发下得大了,哗啦哗啦作响,声势着实惊人。

  “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会突地说下就下起雨了,教人来不及防备。”

  这话说完两名侍女也没再说话,树洞内蓦地静默了起来,只有雨声。

  “那蛇不见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侍女突然小声道。

  另一名侍女问道:“什么?”

  她贴近她耳旁道:“就是那条青蛇呀。”

  那名侍女抬眼望了望冰冥。“可能他放走了。”

  雨声、雷声隆隆作响,他们没有人所见树洞外的惊呼——除了冰冥。

  “啊!哪来这么多蛇?吓死人了!”

  “我们快走吧,少祭司她们一定已经不在这山里了,她们可能下山找地方避雨去了。”

  “这雨会下一整夜。”冰冥突地开口,眼光看向了虚迷。

  “嗯。”迟疑一会儿虚迷道:“你要不要过来火旁,这里温暖些。”

  “少祭司,怎么可以!”两名侍女不赞同的齐望向她。

  “这地方是他带我们来的,这火堆是他升的,我们现在可是占了人家的地方。”虚迷敛起面容道,侍女无言的闭了嘴。

  冰冥盯视她一会说道:“我们见过。”

  “嗯。”虚迷点头,“过来吧,洞口雨很大,你的衣裳被雨泼洒湿了。”

  他定定望着她半晌,才移近了火旁,两名侍女立即移开位置与虚迷同在一边,挪出了另一边的位置独留给他,心底有些纳闷,少祭司与他什么时候居然见过?冰冥拣了靠树洞壁的地方盘腿端坐了下来,透过面前的火堆凝望着虚迷,火将她的脸烤得红扑扑的,很美!

  “你是迷月国人?”他问,他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迷儿身上也有香味,只是与她的香味不太一样,他较喜爱她身上的幽香。

  “嗯。”

  他放肆的端详她片刻,随即闭上了眼。两名侍女在他闭上眼后放肆的注视着他。

  一夜雨声作响,她们惧无法合眼,唯独他一直闭着眼,直到天明雨声稍歇。

  “雨小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们走时冰冥仍未睁开眼,直到她们已离开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他不明白自己昨夜为什么要留下她们——她,他只是想与她多在一起一些时候,只是想与她在一起而已——很奇怪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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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迷转丹还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告诉虚迷只余三颗?”呼炎一手把玩着陶罐里的丹药随口问着。

  “傻孩子,迷转丹可是咱们迷月国最珍贵的丹药,怎能毫无限制的一直让她父亲取用,糟蹋了这么珍贵的药丹,这丹药不仅采撷不易,制作可更是不易,每一批炼制的丹药可都要经过十年才能完成哩,怎能就这么糟蹋了?既然她已是嫁定你了,就没必要再白白浪费迷转丹了。”

  梅臾是迷月国大祭司,同时也是迷月国的国后。这是迷月国的习俗,凡继任大祭司者必得嫁给国王,成为国后。她笑看着儿子呼炎:“你也好准备动身前往天心国了,再不久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

  “母后。”呼炎满面的兴奋,“我真的要娶虚迷了,我不是在作梦吧,虚迷她真肯嫁给我?”

  “当然,你可是我的儿子,将来迷月国的一国之主,虚迷她不嫁你,她能嫁给谁?”梅臾正色的望着儿子,“你这次到迷月国可别把你那些个如夫人带去。”

  “为什么?”

  “你就要和虚迷成婚了,带了一大群的如夫人去成何体统,别说别人了,虚迷看了也会不高兴的。”

  “管她呢,她嫁了我,就是我的老婆了,她敢多说一句我马上打得她满地找牙。”呼炎得意的昂起下巴,“母后,你不是给虚迷吃了迷心花吗?她还敢对我有异心吗?而且你不是常跟我说,等娶了虚迷一定不能让她爬到我的头上吗?一定要将她压得死死的,乖乖的听从我的话。”

  “她是吃了迷心花,你该也知道那迷心花她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被迫吃下的,她的心志异常的坚定,她一直在抗拒爱你,那花只能让虚迷不敢爱上任何人,你虽然能娶了她——但只能娶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梅臾很明白这点。

  “那有什么关系,我也只是想要她的人,若她胆敢不听我的话,等我玩腻她了,我还可以再找其他的女人呀,哼,到时她就只能一人孤单的独守空闺。”

  梅臾想了想也没再多说什么。

  “嗯,你记得我说的话就好,该准备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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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霏霏的飘着。亭里,虚迷专注的编着结绳。

  “虚迷姐姐,你在编些什么?”驱魔与辟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看了半晌。

  她回首笑道:“是我们迷月国的迷花幸运结。”桌上已搁着编好的两个结。

  驱魔一听眼睛一亮。

  “幸运结!真的吗?它能带给人幸运?”她拾起桌上一只拿起来细观。

  “只要心里虔诚,它就能带来幸运。”望着驱魔毫无掩饰渴望的眼神,她轻展一笑,“你若喜欢就送你吧。”她喜欢她,这女孩纯真坦率得毫无心机。

  “真的!”驱魔开心的露出爽朗笑容,“那你也送辟邪一个好吗?”

  “好。”驱魔和辟邪间的情谊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很羡慕他们两人那种深刻的感情……彼此扶持、彼此关心,仿似两人已经合为一体了。想要也有这么一个人来关心她,但……那只是一种奢想,不可能的。

  “你们找得如何了?可有魔星国驿站的消息?”

  辟邪沉默的摇摇头,担忧的望着驱魔。她明白他的担忧,驱魔水土不服的情况日益严重。

  “别急,一定会找到的,以驱魔的体质我想她还能再撑一段时日的。”

  “是嘛,虚迷姐姐也这么说,辟邪,你就别再瞎担心了,我还好得很呢,不会有事的。”她露出灿烂笑容。

  “我已请管事帮你们留意了,也许不久会有好消息的。”

  “谢谢虚迷姐,那我们不打扰你了。”驱魔愉悦的拉着辟邪离开。

  虚迷将手上的结编好,遥望天际出神冥思了一会儿,自那日大雨归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定,常会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他——也许是因为他有无恨花,她这么向自己解释,如果可以,他肯将无恨花相让吗?只剩三颗迷转丹了,只能再撑三个月,该怎么办?唉!

  一声极轻的叹息传到了在屋脊上的人耳里,在虚迷离开亭子后,屋脊上的人无声的轻飘子下来,走至石桌旁拾起桌上遗留下的结绳。

  有花心!这结绳居然编了花心!迷儿不是说迷花幸运结的正确编法不该有花心的。

  “幸好嫁衣及时修改好,还来得及让少祭司试衣,我想这次该不会有问题了。”迷儿与仰儿手捧衣物朝这走了过来。

  冰冥立即往上一跃,隐去身影。

  “听说少主已在路上,再过几天就到了。”仰儿道。

  迷儿拢了拢长发没精神的道:“奇怪,他怎么都没来呢?”

  “谁?”她没头没脑的突然这么说,她一时不知她指的是谁。

  “就是冰冥呀。”她瞪仰儿一眼,怪她居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呀!”仰儿侧话盯着她,“他若来,你真的会坦白跟他说那件事?”

  迷儿不悦的睨她:“当然,你以为我不会吗?我就是在等他来向他解释这件事的。”

  她们的声音愈行愈远,隐身屋脊的冰冥复又飘落下来。

  他居然没有想要再见她的欲念,曾经他想了她二十年,但此时他却没有想再见她的念头!

  他来此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一个她。一个不过与他有两面之缘的人,他居然那么迫切的想再见到她,自那天大雨之后,他想再见她的念头就不曾稍停,甚至更加炽烈,所以他终于按捺不住依着心中所想的来了。

  手中紧握着迷花幸运结,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是多么小心的宝贝着它,只因这是她亲手做的。

  随着夜色的昏暗,他悄然的没入夜色中,有些事他似乎该仔细的静下心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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