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中午,学校下课的钟声才响起没多久,朱红色的校门里却飞快冲出个娇小的身影,边跑还不忘边挥手对警卫老伯大喊:“钟爷爷,再见。”
警卫老伯还来不及回应,青春的影子已翩然飘出了门外。
一会儿后,又跑出了几个同样穿着绿衣黑裙的女孩儿追着先前的倩影,嘴里纷嚷着,“卫承妍,跑慢一点啦!书局又不会这么早关门,你急什么呀?”
被人追着跑的卫承妍依然头也不回的直奔邻近学校转角处的书局,她当然知道书局不会现在就打烊,但今天可是“爱在他乡”的到书日,所以她一刻也不愿耽搁,尤其今天还是最重要的完结篇出书日,她已经跟随书中人物共同生活了那么久,她关心每个人物最后的结局。
一阵奔跑之后,这群身穿着令人艳羡、象征高智慧的人才考得进去的高学府制服的耀眼年轻女孩,冲到了书局的柜台前。
“钱姊,书来了吗?”承妍双眼闪闪发亮的望着她。
每个月固定来书局“进货”,店长钱娟对这几个女孩一点也不陌生,尤其是这些女孩中最亮眼的卫承妍。
双眼绽放着水灵的清亮,小巧的鼻梁有着直挺的线条,粉嫩的薄唇更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纤瘦的骨架、及肩的直发,正值少女怀春年纪的卫承妍是个融合现代智慧与古典气质的综合美女,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若以为这些女孩是来购买正规的参考书籍,或是与男女恋情有关的课外读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聪慧的孩子所涉猎的书籍范围往往十分耐人寻味。
譬如眼前的高中女生,谁能猜想得到,这群看似饱受升学压力的莘莘学子居然对漫画热中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卫承妍,疯狂程度比起其他同学更不知要炽热多少。
但是,今天恐怕要让她们败兴而归了。
钱娟摇摇头,尽量以安慰的语气说:“你要的书还没来,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原因,目前还联络不上出版社。”
啊——怎么会这样?
承妍的樱桃小嘴立即翘得老高,挂三斤猪肉绝对不成问题。她每天数日子辛苦的等待,没想到今天却扑了空。浓重的失望满布在她的小脸上,一点也掩饰不住。
“别这样,钱姊答应你,只要书一到,我一定立刻通知你,好不好?”钱娟实在不忍那张漂亮清丽的脸摆上苦瓜似的表情。
不好又能怎样呢?这又不关钱姊的事。
承妍默默的点着头,无语的转身离开,刚才飞奔前来的喜悦已荡然无存。没买到期盼已久的书,她现在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乏力。
“承妍,别这么无精打采嘛!说不定只是印刷厂耽搁,书也许明天就来了。走,我们去吃冰消暑,你就不会这么闷了。”身为好友的韩君湘提议着。
炎炎夏日中,还有什么比在嘴里含一口冰,让它慢慢融化后的凉意渗人身体里来得更为享受?一群高中女生全都举手附议。
“我不想去,你们去好了,我想回家。”承妍兴趣缺缺的说。
“承妍……”
“啊!公车来了,我不和你们聊了,明天见啰!”承妍小跑步到公车旁,和同学挥挥手后便上了车。
她很抱歉辜负了同学的好意,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假装不失望。
“爱在他乡”虽然只是套漫画书,描写遥远的古代故事,和她所处的时代相差了好几个世纪,却是她的精神食粮。只要她觉得不如意,或是被沉重的谋业压得喘不过气,她总会让自己暂时跳脱现实,独自沉浸在漫画天地中,随着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而转变心情。
看起来好像有点走火人魔喔?但……全都得怪那个漫画家啦!谁要他把男主角画得那么英俊、聪明、冷静,壮实,还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所有男人的优点全集中到他一人身上去了。
这样不合现实、不可能存在的男人让卫承妍的芳心大乱,周遭所有真实存在的男人和纸上的他一比,全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老对身边那些爱慕的眼光视若无睹。光是这沉闷的公车中就有好几双倾慕的眼神绕着她打转,他们日复一日的跟随,只为获得佳人的青睐。要是这些维特少年知道自己的情敌不过是漫画中的虚幻男子,不知道会不会拿把刀子切腹自杀,或是将那罪魁祸首的漫画作者给宰了?
回到家,承妍习惯性的先逗着正在学步车里学走路的妹妹玩。之所以会有和她相差十几岁的小妹,根据父母亲的说法,纯粹是意外中的意外。
她还记得,当时妈害羞的依偎在爸身边,而爸表情腼腆的在客厅里宜布家中即将增添一位新成员的消息时,她和哥哥的口哨声差点儿把屋顶掀翻了。
果真是四十多岁还像一尾活龙,兄妹俩取笑爸“老当益壮”,政府实在该颁面奖牌给爸,为他年近半百还不忘增产报国的情操而表扬。
亲亲小妹幼嫩的嫣红脸颊后,承妍走到厨房门口,对正在张罗午餐的母亲无心无绪的说了句,“妈,我回来了。”接着就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正忙着炒菜的卫母虽然感觉到宝贝女儿的语气怪异,但锅上正在翻炒的牛肉又不能不盯着。为心爱的家人烹煮可口美味的食物是她身为人母与人妻的一项乐趣,她花了许多精力在食谱的研究上,就连盛菜的餐盘也毫不马虎。
“承杰,去看看你妹妹。”卫母从厨房发出懿旨,对正在餐桌旁当老鼠的儿子说话。
“哪一个?”承杰嘴里嚼着食物问。
“当然是承妍,她好像有心事。”小妹还小,只会在新奇的事物上自得其乐,离她这做妈的需要担心的时间还早,但已进人青春期的承妍则不然,正是最让人操心的时候。
“有啥好担心的?八成又是哪个科目考得不理想吧!”承杰不以为意的继续将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
承杰比承妍大四岁,同样是个资质优秀的聪明人,正在著名的T大念法律系。选择法律系,并不是因为他有济弱扶倾的高尚情操,而是他乐于享受在言语“辩论”上交锋的快感,他擅于用言语将对手逼得哑口无言,直到他们举白旗投降为止。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卫母炒完了一盘芹菜牛肉,炉上却还有煲汤要顾,依旧分不了身,只得在嘴里继续叨念,“就算她真是因为成绩的关系,你这个做哥哥的也有义务要教导她呀!因为……”
“她是你的宝贝妹妹!”承杰很快帮妈接了话。相同的一句话他反反复复听了太多遍,早就听烂了。
“知道了还不快去?”卫母的懿旨宣赞完毕。
“遵命,老妈。”承杰走时还不忘塞了口刚起锅的牛肉,一副嘴馋样。
在承妍的房门口站定,承杰一边敲着门,一边说道:“亲爱的老妹,有帅哥找你喔!”
承杰对自己的长相一向信心满满,他常觉得自己是个集智慧与外貌于一身的完美男人,根本是举世无双、世间稀有的优良品种。从在学校拜倒在他牛仔裤下的女孩数目来看,他的自傲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在承妍的心里、眼里,可还有个男人比他要完美许多,即使那男人从来不曾和她说过话。
打开门,承妍对门外那自以为站姿潇洒的承杰不屑的撇撇嘴,“干嘛站成那样?你以为这样就叫帅哥啊?”她轻哼一声,“我只看见一个自恋狂。”
承杰伸手拨拨额前垂落的一绺短发,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念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做哥的我就暂时不和你争,你知道你辩不过我的。”
“那是因为你擅于狡辩,喜欢在鸡蛋里挑骨头。”
承妍知道承杰耍嘴皮子的功夫一流,死的都能被他说得活蹦乱跳。
“错!”承杰摇着食指否认,“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承妍没有心情听他歌颂自己的优秀,语气欠佳的说:“你别让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了,有事快奏,无事退朝。”
承杰耸耸肩,他早已习惯了兄妹间不加修饰的言语过招,无所谓的说:“老妈要我来看看你究竟怎么了,该不会是哪科当了吧?”
“你以为只有你会读书吗?我什么时候让家里操心过学业了?”承妍有些不服气。
那倒是。他们兄妹俩在课业上向来有一套,压根就不用父母担心,两人从小到大一路顺利的进了令人称赞的高级学府。但……既然和学校的课业无关,那么此刻承妍脸上那抹淡淡的忧愁究竟为了哪桩呢?
一个灵光乍现,承杰突然开口问:“该不会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了吧?如果真是这样也没关系,我经验丰富,可以当你的顾问。”他得意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天!他想到哪儿去了?真是个脱线的哥哥。
“停!”承妍受不了的主动招供,“你别在那瞎猜了,我是因为‘爱在他乡’——”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哥哥截断。
“他乡?那小子是哪里人?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承杰逼问着。
眼见哥哥的老毛病又犯,居然咄咄逼人的质问起她来,承妍干脆从书架上拿起心爱的书放到他手上,要他自己睁大眼睛瞧个仔细。
一本漫画?什么意思?他打国中以后就没再看这种欺骗孩童的图画书了。等等,那四个字的书名好像有点儿熟
一会儿之后,承杰终于懂了。
“有没有搞错?这漫画书又是如何惹上你了?”真是够了,扯了半天,她居然是为漫画而伤神!
既然他问,承妍也就当抒发心情的将事情全说了出来,她直到现在都还在郁卒呢!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只要再继续等不就行了吗?只不过是漫画而已!”
只是漫画?承妍回头看看书架上那陈列了二十九集的书。一个月一集,那是她两年多来的坚持呀!
“真是个长不大的丫头!”承杰揉揉她的头,自顾自的继续说;“别再想了,把衣服换一换,一会儿老爸回来就开饭了。”说完就大踏步的离开,他还要回头向老妈复话,说他的宝贝妹妹只是为了没买到漫画书而伤神。
承杰出去了,一种不被了解的情绪让承妍更加落寞了。将书捧在手上,信手翻开其中的一页,对那张男人放大了的图像喃喃自语着,“他们都不懂,你对我而言又岂只是漫画人物这么浅薄的意义呢?”
承妍凝视着书中那束着长发、正使着剑和坏蛋过招的男人,那样的英气凛然、从容不迫,好像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得倒他的表情。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男人。
靳少尉,这个名字已经陪伴她两年多的岁月,甚至成了她发呆时随手涂写在纸上的字,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评鉴男人的标准。只可惜那样完美的范本永远只是个虚拟人物,没有温度,无法交谈,让她好生遗憾。
如果……只是如果,在她现实生活中能出现这样的人该有多好?即使要她倒过来主动追求,她也心甘情愿。
这念头让她突然燥热起来,心跳莫名的加速起伏着,同时却也有着一丝窃喜在心底暖暖的漾开,就好像见着了心仪已久的偶像那般的怦然不已。她在心底对自己扮了个鬼脸,要是让君湘她们知道她着迷于这套漫画的原因,恐怕会成为同学们取笑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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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预备将书归回架上时,突地,她感觉到握着书的掌心震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难不成有虫子爬了进去?
想到这点,她立即翻书寻找,要是真让她发现什么爬虫类的足迹,管它是不是保育类动物,绝对是死刑伺候。她最宝贝的书,岂容虫族肆虐!
忽然,她原本平静的眸子倏地放大,焦距全集中在书的图案里。
这……怎么可能?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再揉,等到她轻捏脸颊感觉到痛之后,这才相信自己——见鬼了。
那原该只存在于纸上的人物突然鲜活的动了起来,耳边也隐约响起了刀剑交锋的肃杀声,好似身历其境般的真实。
天!她真的走火人魔了吗?
幻觉,这只是幻觉!承妍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捧着书的手却开始发烫,好像她捧着的是两个正在厮杀的生命,有着沉甸甸的重量与温度,而不再是单纯的一本书。
她应该对这样的异象感到害怕,但她更着急于两人一对一的打斗,虽然知道靳少尉一定会赢,但出于本能的反应,她的一颗心还是免不了提到了喉头。
一会见后,靳少尉的剑尖已经刺进了坏蛋的肩窝,而她的鼻间也不可思议的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根据她对这本书内容的印象,她知道这场打斗结束了,靳少尉只是伤了他,并不会要了他的命,因为靳少尉宅心仁厚,相信人性本善,所以放了他一马。
可是,承妍却看见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支暗器,正快速的朝靳少尉的方向射去,这……怎么和记忆中的不一样?忍不住的,她惊呼了一声!
“小 心!”清脆的声音却像是在万丈空谷里的回音,诡异的紧。
靳少尉愣了一下,随即机的闪过,那暗器便结结买买的卡在坏蛋的心窝上。
一口鲜血喷出,那坏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后……死了。
躲在暗处算计的人失手后迅速逃逸无踪,而靳少尉不但没追上去,甚至懒得看对方一眼,一双锐利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四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没事了!他安全了!承妍喘了口大气,这才发现她刚才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可是,才那么一瞬的时间,她的心脏又不由自主的紧缩起来,因为靳少尉的视线居然缓缓的转了过来,仰望天空的角度正好和她相迎,好像……好像他也看得见她!
还来不及分辨两人视线是否真的相接,突然就从书里放射出一道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刺亮得令人睁不开眼。
承妍下意识的用手去挡那万丈光芒,却感觉身子受着莫名的力量牵引,一直向下坠……
“承妍,吃饭了,老爸回来啰!”承杰在客厅里喊着。
学步车里的小妹也咿咿呀呀说着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话,搭配着承杰的声音,一起奏着开饭交响曲。
卫母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好奇着平日会出来帮忙的乖女儿怎么还未出现。可见她的心情真的很差,待会儿可得好好开导、安慰她一番才行。
“承妍怎么还没出来?”换好家居服后出来的卫父忍不住问道。
“我去叫她。”承杰很想好好的打她一顿屁股。不过就是一本漫画书嘛!犯得着和肚子过不去吗?
推开了承妍的房门,正想劈头开骂,空无一人的房间却让他感到疑惑。
他刚才一直在客厅照顾学步车里四处碰碰撞撞的小妹,所以他敢说绝对没有看见承妍出门。那么,她人呢?承妍的窗户是开着的,该不会是……想不开往下跳了吧?
不到一会儿,承杰立即驳回刚才的想法。要是有人跳楼自杀,整栋大楼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哪还能这么安静!不在房里,没有跳楼,这情形实在有点儿玄妙。
承杰用自己冷静的头脑抽丝剥茧前的推想着各种可能,等到他把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找遍之后,才开始真正惶恐起来。他的宝贝妹妹居然平空消失了?
“承妍不见了!”承杰冲回客厅对双亲说道。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卫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承杰,把话说清楚,别吓着了你妈。”卫父皱起了眉头。
“她不在房里,也不在家里,我也确定她没有出门,所以……她消失了。”承杰向来辩才无碍的利嘴此刻却发挥不了作用,说话反倒有点杂乱无章。
卫家双亲神色紧张的往承妍房里奔去,果真没有她的影子,房里摆设依然整齐如昔,更增添了怪异的气息。
“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不见呢?”卫母喃喃念着,尔后紧张的抓着丈夫的手,“我们要不要报警?”
“失踪人口也要等过了四十八小时才能受理,充其量我们只是先报备。”熟知法律的承杰立刻接口。
“你先别着急。”卫父搀着妻子在床铺上坐下,“也许承妍出门的时候恰巧没被承杰看见,我们先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联络上她同学的电话,或许她们会在一起也说不定。”虽然这一点儿也不像是承妍的作风,但不愿意往坏处想的卫父也只能如此猜测。
抱着一丝怀疑的希望,卫母坐在床铺上焦急的随着丈夫寻找电话的动作而移动着身子,不经意的碰着了床缘上的一本书,封面朝上的掉了下去,平躺在地毯上。
承杰瞄了那书一眼,正是不久前让承妍失落到几乎要抓狂的漫画书,这“罪魁祸首”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承妍如此挂念呢?
抱着好奇的心态,承杰随手翻动着内页探寻着蛛丝马迹。突然,他的双眼瞪得老大,因为他看见打死他也绝不相信的画面。他没有近视,更没有乱视,所以绝不可能是他眼花错看。
这算什么?科技?还是聊斋?!承妍没事跑进去书里干嘛?
“爸、妈,不用找了。”承杰的语气里有着艰掩的沮丧。
卫家双亲不解的看向儿子,不明白此话为何而来。
承杰将书页捧到双亲眼前,一会儿之后,卫母尖声大叫,随即咚一声昏倒在地;而卫父则像是完全反应不过来,压根没注意到妻子已经昏过去。
“老爸、老爸。”承杰连着唤了两声,这才将卫父的思绪拉回。
“干嘛?”卫父表情有些呆滞的问。
“老妈昏倒了。”承杰提醒道。
“啊!”卫父这才慌张的扶起妻子,“老婆,你没事吧?”
可怜的卫父卫母真是吓傻了,亲眼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平空消失,然后出现在一本漫画书里,谁冷静得下来?
这样的事情用光怪陆离来形容不知道算不算贴切?承杰向来自鸣得意的头脑此时像被猫咪弄乱了的毛线头般纠缠不清。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承妍回到现实来?他是未来的大律师,不是发明家。谁能帮他发明一种机器,将承妍从书中“抓”回来?
眼光再度回到书中令他和双亲受到震撼、惊吓的那页,承妍正好落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身上。看来,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直接“掉”在那男人的怀里了,因为那男人脸上的惊讶绝对不比她少……
虽然还不清楚承妍是如何跑进书里去的,但他相信,那向来爱和他抢电视看的宝贝妹妹,在短期内很难和他争夺电视遥控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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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少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他狐疑的寻找那遥远却清晰的一句“小心”时,天空中居然出现一个不明物体,笔直的朝他落下。当他以为又是哪种不知名的暗器偷袭,正凝聚全身的力量准备反击时,却在接下来的瞬间听见了一声惊叫,然后他才看清那不是个物体,而是一个人!
姑且不论对方是敌是友,从那样高的地方捧下来,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靳少尉连忙收回攻击的气势,改用真气护住周身,让自己能以柔软的力道接下那个从天而降的人。
卫承妍一直闭着眼睛承受四周袭来的黑暗与晕眩。她就像掉人一个黑色漩涡里,被不知名的力量深沉的卷着。腾空的身子与惊惧的意识,伴随着肌肤上跳动的刺痛与灼热感,她觉得自己像一颗燃烧的火球,直到冲破一个透明的屏障后才稍稍得到了舒缓。
她真的很想睁眼瞧瞧自己究竟怎么了?可是,如果发现自己居然是个由天空直坠而下的自由落,那她该怎么办?
亲爱的爸爸、妈妈、超级自恋的老哥,还有那还不会唤她一声姊姊的小妹,以及学校里那一票死党好同学……永别了,今生相聚的缘分太短,只期望来生再续了。承妍在心底对着过往的一切道别。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和某种东西撞成一堆,只是,那东西结实中还带着点柔软,让她虽然有些疼,却还是安全的存活着。
将眼睛偷偷打开一条缝,短时间里所经历的一些怪事让她没有勇气承受突如其来的惊吓,一点一点的观察,可能还可以预防心脏突然麻痹。
可是,当她瞄到那张皱着眉头的面孔时,她还是忍不住大叫起来。
靳少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刚刚才当了肉垫,抵挡住这家伙往下坠的冲力,他这会儿骨头还痛着呢!耳边却又传来了扰人的尖叫声。真烦!声音那么尖锐,肯定是个女的,姑娘家总是麻烦的家伙,他今天还真不是普通的倒霉。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承妍怎样也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一头栽进了漫画书里,而且还掉在靳少尉的身上。
“那应该是我要问的问题吧!”靳少尉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句,“小姑娘,如果你伤得不重,是否可以先行起身,若是让别人误会了姑娘的清誉,在下担当不起。”
“啊?什么?”承妍被他那些“姑娘”、“在下”的古代称谓搞得头昏脑胀,一时间消化不来他的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姑娘家不应该不懂得这些道理,难不成是因为刚才那一摔吓着了她,惊魂未甫之下便忘了礼教约束?靳少尉在心中猜想着。
不过,就算是那样,他也没有办法等到她恢复理智后才让两人分开,因为胸膛上的两团柔软触感与飘逸在鼻间的淡淡馨香让他不能专心,对一个随时随地都将性命放在刀口上的人而言,这绝对是一件危险的事。
“姑娘难道没有感觉压到在下了吗?”他不得不直接点破。
“啊?”
承妍这才发现自己正用“饿虎扑羊”的姿势压着他,她的胸膛紧贴着他的,仿佛能感受到两颗心跳重叠交错着。想到自己居然这样贴近一个男人,脸颊上的红潮在一瞬间爆发开来,前所未有的冲击令她头昏。
“对……对不起,靳先生。”承妍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脸红心跳得厉害。
“姑娘喊在下什么?”靳少尉不解的看着她。什么叫“先生”?该不会也有人叫“先死”的吧?
“靳——”承妍才刚说出他的姓,随即想到在他所处的朝代里并不存在这样的称谓。“我是说靳大哥。”她吃亏一点,认小好了。
“姑娘怎会知道在下?”靳少尉开始怀疑她的身分,锐利的目光也露出了打量。
她的穿着很是古怪,而且一点儿也不保守。雪白的藕臂露出了一大截,裙子更是连膝盖都遮不住,脚下也不是秀气的绣花鞋,连头发也是随意的披散着,连个发簪都没有。他可以很肯定在本土中原里绝对没有这样的衣着,这该不会是哪个蛮夷番邦的女孩吧?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不过你可不可以别再用姑娘、在下这些字眼?我听得头都昏了。麻烦用你、我、他来代表个人称谓就行了,好不好?”承妍摸着额头,不胜其扰的说。古人老这么文诌诌的,别扭极了。
她的话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并不习惯这样的礼貌用语,不正和那些化外之民一样吗?不过,不管眼前的姑娘究竟出自何处,他还是有满腹的疑问。
靳少尉双手抱胸,表情淡然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关于我的事情?还有……”伸手指着天空继续问:“你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难不成是他太专注于寻找那出声警告的高人,所以才没注意到她在头顶上施展轻功?若真如此,她轻功的火候未免太不纯熟,不应该还不会走路就想要学着飞!
“我叫卫承妍,是从——”该怎么解释?靳少尉连漫画是啥东西都不知道。“哎呀!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脚一跺,她一脸苦恼。
“显然我们之间的生活背景有明显的差异,但我会试着了解你想表达的。”靳少尉正努力的发挥耐心。
“好吧!是你要我说的喔!”承妍不安的搓着掌心,“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和你的朝代相隔了好几百年……”
不对!靳少尉根本就是个虚构的人物,他也并不真是存在于炎黄老祖先的任何一个朝代中。天呀!她究竟该怎么解释这不合逻辑的怪事?高中联考也没这么困难呀?
好奇怪的一个姑娘!两人说的明明都是汉文,可为什么他完全听不懂她的内容?
“你是被漫画家所幻想而画出来的英雄人物,只存在于漫画书里,而我就在看书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掉进了这里。”承妍一口气说完了,可是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完全不懂。
唉——不能怪他不懂,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靳少尉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缓慢的说:“我真的听不懂你说的话,但是前面不远处有个热闹的小镇,我想那里一定有大夫可以医治你不小心碰伤的脑袋。”
嘎?他居然认为她脑袋摔坏了?
承妍双手叉腰,像个茶壶凶巴巴的指责道:“你才秀逗了咧!我的脑袋瓜正常得很,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从真实的生活跑进这虚构的世界,我——”她语气突然哽咽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爸爸妈妈发现我不见,一定会急死了……”
想到自己也许将永远被困在这里,承妍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天啊!这姑娘怎么眼泪说掉就掉呢?
“小姑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靳少尉不得不问,因为她实在哭得有些厉害。
“我想念我的家人。”她抽动着肩膀说。
还记得家人?这表示她的头伤还有得医吧?
“他们人呢?”
“在另一个空间呀!”承妍抽抽噎噎的回答。
唉!他误会了,她的病症还是很严重嘛?
“小姑娘,在下不懂医术,为了不延误姑娘医治的时机,你还是赶紧前往小镇寻找大夫吧!靳某就先告辞了。”
告辞?靳少尉要丢下她不管吗?
才瞧见他转身的背影,承妍立刻抓紧他的袖袍,可怜兮兮的说:“求你不要丢下我。”
靳少尉一回身,便望见一双饱含湿意的水翦双眸,好像他的离去是件惨绝人寰的举动。但是,他还有要事在身,此行前去是福是祸尚属未知,他不能拖累一个陌生的姑娘。
“你身上没有盘缠吗?”靳少尉从怀里的暗袋掏出了一锭银子,“这钱除了付医药费之外,应该也足够让你平安的回到家乡了。”
这个死靳少尉,竟敢把她当成乞丐?那银子是一种施舍吗?
“谁要你的钱!”承妍气得猛掉泪,伸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原本预备要买书的千元大钞,又急又气的说:“钱我也有,只是……只是在这里不能用。”
承妍再度放声大哭起来,她成了漫画书里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靳少尉头一回觉得手足无措。打从他自幼开始,接触到的都是和他同性别的武人,对于姑娘家的眼泪,他极度陌生,更别说对女孩家哄骗劝慰那一套了。
“别哭了。”想了老半天,他只会这样说。
“你要把我丢在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我不哭才怪?”承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着。
什么狗屎鸟蛋的?这姑娘遣词用字一点也不文雅,怪不得蛮夷番人一直和中原人士格格不人,光是言词运用的差异上便可知端倪了。
究竟该怎么做呢?如果把她丢在这里,好像真的有点无情,可是……要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姑娘家东奔西跑的,也实在太不方便了。
“在下可以护送姑娘到镇上,然后请人送你回家。”这是唯一折衷的办法了。
“我是你的麻烦吗?”承妍鼻塞的问。
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将她带在身边呢?亏她还那么仰慕他。
面对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靳少尉着实踌躇了起来。他是个极度理智之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是铁石心肠。尤其是那张清丽的脸上正泛滥着泪水,凄凄惨惨、哀哀怨怨,他说什么也无法放任不管。
“我不是这个意思。”靳少尉坦白说:“只是江湖上有许多杀手一直紧追着我,你跟着我会不安全。”
“我知道。”承妍点点头,接着说:“是木铁真在重金悬赏你的项上人头,因为你破坏了他的好事。”
“你怎么知道?”靳少尉讶异的问,连他自己都还在臆测,尚未证实。
因为剧情就是这么安排的嘛!
承妍差一点又要挟着怨气冲口而出,不只她知道,君湘知道,她的死党也知道,每一个看过书的读者都知道,有啥好稀奇的?
靳少尉是正直侠客,木铁真是处心积虑的坏人;靳少尉和当今皇上是在机缘中结识的莫逆之交,而木铁真则是一心想夺取帝位的皇亲国威,是皇上的长辈。那木铁真在民间募集了一些武林人士,野心勃勃要谋夺帝位的传言也传到了皇上的耳里,为了能获得充足证据,皇上便密请了靳少尉在江湖中打探眉目。
靳少尉当然发现了许多事实,一边调查也一边进行破坏,这厢正急着赶路回去向皇上禀告,却遭逢许多生命上的威胁。幸好他武艺精湛,才能处处逢凶化吉。
因为只看到这里,所以知道的也只到这里,接下来的布局,她也“莫宰羊”。
承妍眼泪一抹,声音大了点,“我还知道你很多事,包括你的身世、你的师父,还有你和皇上的关系……”
还来不及说完,承妍的喉头已经被尖锐的东西抵着,是他的剑。
“你还是说出你的真实身分吧?是谁派你来的?”靳少尉的眼睛里再度绽放寒光,连他和皇上这种极保密的关系都知道,她肯定是奸细了。
居然以为她是卧底?真是气死人了。
“是上帝派我来解救你这个大笨蛋的。”承妍气不过的说:“如果你以为我会是木铁真那浑蛋派来卧底的,那你干脆一刀杀死我算了。”
“上帝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