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了,是周伟民。他在楼下等了好久,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文文怎么还没下来?于是他决定上去叫她。
“文文!好了没?怎么……”他的话在看见文文双亲时全吞了下去,这——这是怎么同事?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柯文文几乎要申吟了,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就在她为眼前的状况感到头痛时,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进她的脑海。只有这样了,总比不可收拾好。
她跑到周伟民旁边,将他拉进屋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爸!妈!这是周伟民,也就是……”她看都不敢看他:“……我的男朋友。”
方立帆的车里一片沈寂,只有轻轻的音乐声回绕着。祈晓音在心里跟蓍音乐哼,头也不自觉地左右晃动。自我陶醉并非她的本性,可是和方立帆这样的人在一起,非得自己找些事做,否则啊!不是寂静地尴尬就是吵架。
就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方立帆开口时她真是没心理准备。
“妳可以说说话,别尽在那儿摇头晃脑的。”
“说话?我自己说给自己听啊?”她没好气地回他。
“我可以听。”
“哦?那不是和说给墙壁听是一样的吗?”
方立帆看了她一眼,马上又看着前头的路:“妳不说的话,我来说吧!妳肯听吗?”
“当然。”她点点头,不过注意力还是放在音乐上,这首英文歌曲的弦律动人极了。
“妳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吧?”
“嗯!”她又轻哼着歌。
“改天我带妳到我父母坟上上香。”
她点头,手指敲打着大腿。
他又看看她,说:“还有,把妳的东西搬进‘我们’的房间吧!”
“好!”她陶醉地闭上眼睛。
方立帆伸手关掉收音机。
“你做什么?人家听到一半……”她抗议。
“是不是我刚才说的妳都听清楚了?”
她想了想,胡乱地点头。怎么会汉听清楚呢?问她身体好了没,说要带她去坟上上香,还有……哎呀!一定是要她以后注意健康什么的,他除了这个很少会说别的。
“那好!”他又扯开收音机:“妳好好听吧!不过明天就把妳的东西搬进我们的房间,知道了吗?”
这回她真是听清楚了。
“不要!我——我习惯睡我的房间。”音乐再动人也无法弥补她的疏忽,他……他刚才真的提过这件事?
“那我可以搬过去。”
“不行,我的床——我的床太小了。 ”
“小才好啊!冬天到了,可以挤在一起取暖。”他表情一本正经,好像不是说笑的。
祈晓音明白她是无法决定任何事的,可是“同房﹁这件事她早已忘了,生病的那几天他一次也没提起。如果因为她病好了就得搬过去,那还不如让她一直病着吧!
老天,她永远也无法跟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稍微翻个身就会碰到对方,尤其她的睡姿非常地“随意”,万一有天早晨她发现自己把他挤下床了怎么办?而且……如果他提起生孩子的事……噢!她会羞死的,她没办法让任何男人对她做那么……那么可怕的事,绝对不可能的。
“妳的表情很有趣,在想些什么?”
听到方立帆的声音才发现已经到家了,而他已熄掉引擎,专注地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她叹气了。这个男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她除了向他坦白之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说服他?
“我——我在想我们是不适合——不适合同房的,因为我们对彼此还不熟悉,而且——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人这么亲近过,我——我会失眠的,你也不会好过,那为什么不等到——等到我们都认为——是时候了,我再搬过去?”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祈晓音好沮丧:“为什么?这样对我们最好啊!”
“如果我肯等,妳会决心让我永远等下去。”方立帆说:“以妳这种逃避,不敢面对事实的心态,我们永远不会熟悉对方。老婆!也许我该给妳一个开始——”
祈晓音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已拉过她的头,用力将唇压上了她的。
祈晓音呆了一下,立刻开始反抗。这个禽兽!她要的是如同电影情节般美好的初吻,而不是如此蛮横而粗暴的举动,就算他是她老公,就算他生气了,也不该这么对她。
他的双唇像要吸取她的心似的在她唇上辗转流连,她无力抗拒之后,他也不再粗暴。唇上的力量变得既轻且柔,她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
老天原谅她,她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尤其是听他粗重的呼吸,感觉他失控的心跳。她总算平衡了些,即使他让她屈服在热情中,至少他也不是全然冷静的。
方立帆终于强迫自己放开她,他原不想如此的,至少不是如此投入。他一向有自信控制自己,毕竟他早已不是思春期的年轻男孩了,为什么这次会允许自己沈溺在那完美的感觉中?
看见她微开的双唇和急促的喘息,他闭上眼:“妳先进去吧!换房间的事……我再考虑。”他不考虑也不行,以他这种微薄的自制力看来,他不再有把握他们同床而不会有任何“意外”。
柯文文从睫毛下看着周伟民,心里一阵不安。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面无表情的样子,平时他总是温和,而且谈笑风生。
他们刚送柯文文的父母上了火车,此时正坐在周伟民的车内,时间很晚了,他却没有开车的打算。
他一定生气了,柯文文想。但谁不会生气呢?无缘无故被人利用,接受一些莫名其妙的问话,还得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真是太仁慈了才没有在她父母面前揭穿她。
她今天就得罪了她仅有的两个好朋友,学姊是很轻易地原谅了她的爽约,毕竟父母远道而来。但周伟民呢?他要气多久?会不会原谅她?
车内气氛疑重。
柯文文终于吶吶地开口了:“周大哥!你——你生气了?”
“我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有被利用的感觉。”周伟民平淡地说。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她除了道歉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反正本来就是自己不对。
“我想听听妳的解释。”
她低头不语。
周伟民深吸了一口气:“妳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出来,妳喜欢我像白痴一样为妳担心吗?”他不顾自己透露了太多情感:“文文!我不介意妳说我是妳的男友,事实上我很开心,可是必须是出自妳的真心,而不是那种不可选择的状况。今天的事,妳不觉得至少欠我一个解释吗?”
她也想说啊,但说了只会引发更多疑问。
“事情关系到妳的前夫?”
她惊讶地看他。
“我问来的,而且我完全是出于对妳的关心。”他说。
“是学姊?”
“嗯!妳不会怪她吧?她也是希望妳好。”
她摇摇头:“既然你都明白了,还要我说什么呢?事情其实很单纯,我为了安抚我的父母,转移他们对我离婚的注意力,骗他们说我已经有了很好的对象。我不知道……他们竟会来找我,还一直追问……”
“妳父母无法接受妳离婚的事实吗?”
“也不是,是我……我不想解释我离婚的原因,所以他们不很谅解我。”
“妳愿不愿意告诉我?”他柔声说。
她摇头:“不!我不能……我没办法说出来……”
她脸上痛苦的神情令他心疼。
“妳必须说出来,否则妳永远都不可能遗忘的。”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不容易,但请妳试试看好吗?记得我就在身边,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妳。说出来吧!文文,告诉我。”
她闭上眼睛,泪水滑下双颊,然后是无声的啜泣。
周伟民拥她入怀,让她尽情宣泄她的痛苦。
柯文文像溺水的人捉住了一块浮板,她埋在他的胸前哭出了所有的委屈。令她无法相信地,她感觉好过多了,眼泪并非完全代表懦弱,它也可以是一帖良药。
直到她恢复了平静,周伟民只递给她面纸,没有再逼她什么。可是她要试一试,尝试说出心里的苦,也许如此,她才能完全自那段婚姻中解脱。
“我……我刚毕业不久就认识了我的前夫,他可以说是一切完美的代表,温柔体贴,事业有成,最主要的是他是那么爱我,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热恋,我们结婚了。”她吸了一口气:“我所有的亲友都认为我非常幸运,能够拥有条件这么好的老公,我自己也深深陶醉在幸福中。可是我错了,大家都错了,他——他根本是个魔鬼……”她的手发抖地找寻他的,周伟民紧紧握住她,希望给她力量。果然她稳定多了,继续说道:“他——他在性行为上是无能的,而这使他经常在情绪上失去控制,他——他用任何东西打我,指控我无法使他像个男人……”她又哭了,周伟民抱紧她:“没关系,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这喃喃的声音抚慰了她,还给她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好像在什么时候,她也曾满足地依偎在他怀里。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伤总是包裹在衣服里,还有——我的心里,别人只看见他文质彬彬,温文有礼的一面,而无法看见内在的丑恶。”
“妳就这么默默忍受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