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你的妻子,我又可以要你的命?”她不敢置信地问他。
冷彬眼睛眨也没眨。
“对。”他的黑眸望进水沁的眼睛,相当肯定地说。
她大概永远都不会了解当他在看著她时,他心中的感受吧。
他爱她爱到愿意将他的生命摆在她的面前,她能理解吗?
心中种种的感情被他巧妙的隐藏在状似无谓的招牌笑容下,平静的心却已经千疮百孔。老天开了他们两人一个好大的玩笑。
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居然需要用这种下下之策才有可能再次有相爱的机会,这岂不是一种人生的悲哀?
但是他已经无路可退了。走到这一步,回到这一环境时,他就知道这是他惟一的方法了。
“我的专长是杀人,不是找人。”水沁瞬间的失态回神,望著依旧被他耍动的刀子,冷冷地告知他。
冷彬突然将刀子插在桌子上,眼睛中显现出冷峻。
“那就来吧。”他将袖子中的手术刀滑到手上,在水沁面前亮了出来,“既然觉得你的擅长是杀人而不是找人,那就来吧。我们就来比一个高低,看是我的刀还是你的刀厉害。”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哀伤?
水沁漠视著她心中一直冒出的感觉,用讽刺的口吻对他说:“这公平吗?你等一下说不定又拿出了什么东西将我的刀子溶掉。”
冷彬望著她,然后慢慢地笑了。
“你怕了吗?”他挑衅地说,手术刀在她的面前晃过来晃过去。
水沁“嗤”地笑了一声,好像觉得他说了什么笑话。
“激将法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她顺手抄起了插在桌子上的刀,像一只豹一样的开始绕著冷彬转,“我是一个杀手,我知道时机的重要性。”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我所给你的机会呢?”
冷彬望著她,褪去了他的笑意,轻轻地对她说,眼睛一刻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转开,“你将知道那是一个你不应当错过的机会。”
“我会为自己创造机会。”
“有一些机会错失一次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将头甩了一下,凝视著眼前的男人。
“你有完没完,像个老太婆哕哩叭唆的!”她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希望可以驱走心中异样的感觉。
“我只是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对你对我都好。”
冷彬对她说。
“‘笑脸残医’是没有良心的。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那么,你真的决定要跟我过招?”冷彬再问一次,拿著手术刀的手抖了一下。
不管他再狠心,再铁石心肠,他就是无法对她动刀。今天如果要见血的话,那就让她见到他的血吧……
水沁皱起眉头,根本懒得回话,轻巧地将她的刀子从右手丢到左手,然后又从左手丢到右手,双眼直直的注视著他。
她抗拒心中升起的声音,像一只猎豹一样跟冷彬周旋,准备在最佳的时机刺他一刀。
“你还是决定跟我动刀了?”冷彬望著她的动作,多此一举地问,心中闪过无限的感伤,“你是赢不了我的。”
“哼。”水沁明媚的双眼望著冷彬。
“因为我的新生命是你给我的,所以说若有一天你决定将这一条命拿走,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将这一条命放在你的面前。”冷彬用一双似乎有著千万句话想跟她诉说的眼神望著她,喃喃地说著。
冷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他所说的宇字句句不知为何她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水沁全身如遭电击一样,整个人瞬间抖了一下。
她听过他刚说的话!
“你……”水沁忍不住倒退了三步,被他那充满著情感的话语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瞬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为什么他这样子的看她?为什么?
她以为渐渐平复下来的心,突然又失序了。
这不是传闻中“笑脸残医”会有的表情,而这是她梦中的男子才会有的表情!
“我认识你……”
水沁脱口而出的四个字,暴露在空气中比任何炸弹的威力都还要大。
时间缓缓地流逝,但是房间里的两个人却只是望著彼此,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你……记起来了?”冷彬的声音充满著小心翼翼及渴望,水沁听了之后,心中忍不住一颤。
不应该,她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跟他说话的,她是要他命的人!
记?为什么他要用这一个字?难道她跟她之间,真的就像做梦时候的情景一样,曾经有过一段吗?那么为什么他们会分开,没有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头痛愈裂的她只能靠著紧握手上的刀子来减轻那一个痛苦。为什么他好像跟一个她要杀的人有著一段牵扯不断的过去?而那一段过去居然还是她记不起来的?
冷彬看见她这个样子,就上前要去扶她,但水沁杀手的本能在这时候却未离开她。当冷彬靠近她时,反射性的她就俐落地将刀子往他的心脏抛去,力大到绝对会夺命。
冷彬在她出手的同时,愣了一下,错失了可以后退的机会,虽然他闪过了胸膛上的那一刀,但是他却没有躲过被她的刀子划过的命运。鲜红色的血从他的手臂上流出。
水沁应该是得意的,毕竟她让冷彬挂了彩,但是她发现心中无任何一丝的愉悦,甚至只有偿不尽的苦涩,虽然她完全不能理解那一个原因。
突然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影像……
你居然敢招惹我?我不是你招惹得起的男人。
挂著笑容的脸庞有著相当冷漠的眼神,像是耻笑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
我才不管你是谁,我招不招惹的起你,我觉得只要是人,就应该要救……
“你是谁?”
依旧抚著他头的水沁从那个破碎片段的回忆中回过神,无动于衷的面具迅速地从水沁脸上剥落,让她只能以最真实的表情面对冷彬。
为什么她最不在乎的过去,却好像跟他息息相关?
一接近他,常常就会有一些异于她平常的反应的举止,这是为什么?
"你是谁?”她再次喃喃地问,知道这个问句虽听起来莫名其妙的,但是他一定知道她在问什么。
她害怕他的答案,却又无法否认这些答案对她来说相当的重要。
“我是‘笑脸残医’冷彬,”冷彬望著自己的伤口,抬起他的眼睛,静静地对她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那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水沁拿著刀的手抖动著,显示出对这个问题的在乎。
冷彬默不吭声地望著她,好像一点说话的意愿也没有,突然,他将手术刀往她的方向一丢,从怀中掏出了一罐粉红色液体的药,放在桌子上。
“这是治头痛的药,一天喝一点点就好了。”冷彬语气平稳地对水沁说,然后就往门口走。
水沁望著流著血转头而走的他,看著地上的刀子,及放在桌上的药。
“你这是什么意思?”水沁叫住他问道,心中的思绪干回百转。
冷彬的脚步顿了一下。
“什么什么意思?”他侧了一下头,斜眼望著站在他身后的水沁,将一大半的背部暴露在她的攻击范围,却丝毫不以为意。
“你就这样子走了?”水沁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感觉到被羞辱了。
冷彬不答反问:“你觉得你现在杀的了我吗?”
水沁无言以对。她知道可以逞强跟他硬拼的,但是当她望著冷彬的时候,她更想知道他跟她之间到底有过什么过往。
很明显的,冷彬已经读到了她的想法,他静静地跟她说:“你现在有很多个选择,但是我奉劝你,若你对要猎杀的目标有任何的疑问,导致你有可能下不了手,那么我想你还是先将那个疑问清除了之后再来杀我吧。”
他将门开了之后,又顿了一下。
“若你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过去,而依旧执著的想要杀我的话,最快的方法就是去将我的妻子找出来给我,我以我这条命来跟你换。”
他转头望了她一眼,然后就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会待这里一阵子,你做出决定的时候就直接来找我吧。”
门缓缓地在他的背后合上,留下沉思的水沁在其中。
水沁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不知望著地板上的手术刀多久了。
她越是望著那一把手术刀,越是不愿意去动那一个手术刀的主人。
为什么?她心中的感觉是什么?她发现她根本搞不清楚。
他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换取他妻子的回来,这不知为什么也触动了她。
她应该不是冷血的吗?但是为什么碰到他之后,她却冷血不起来了呢?
突然,一个娇嗲的声音从身后的窗户边传进她的耳朵。
“咦?居然没死人?怎么可能?”充满著无限惋惜的声音状似感叹地说,“你们两个应该实力相当呀,怎么会这样子?地板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怎么这么无聊?”
当水沁转头时,看见一个褐发大波浪美女坐在窗台摇头叹气的,好像错过了什么一样。
来者除了“五国”南主朱雀,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会有谁?
水沁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而让她不知觉,她二话不说就抄起了冷彬刚刚遗弃在地上的手术刀,一个反手就向朱雀射去。
“唰”
“乓!”
出手也相当快的朱雀,马上解下她腰上的红丝巾,毫不犹豫地就将那个原本朝她直直飞来的手术刀打落。
她诡异笑意的眼神中丝毫没有迟疑地对上了水沁那一双冰冷的眼神。
“哇哇哇!不愧是顶尖的杀手,身手真的太漂亮了!”朱雀一点都没有被突袭之后应该有的恼怒,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相当愉快地望著水沁,“再露一手吧,你还有什么绝活儿,快表现给我看吧。”
“你耍我?”水沁冷冷地说。
“哦,是一只有个性的泼辣猫呢!”朱雀嘴巴说著乱七八糟的话,杏眼却溜呀溜的,看起来好不狡猾,“看在我们两个是属于同一类型人的份上,你若是再露一手,我就送一个东西给你,大美人,你说怎么样?”
诚如她之前对冷彬说的,激将法用在她身上是没有用的,但是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放走来找她麻烦的人。
“有本事就拿你的命来换吧。”水沁冷漠地望著她,甩了一下她的手腕,语出寒气地对她说。
朱雀睁大眼睛,直直地望著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蕃茄,张开大口就咬下去。
“你不是要杀冷彬吗?”她嘴巴含著蕃茄,口齿不清地问著她,眼睛却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手上耍弄的刀子。
玩归玩,将自己的命都玩完了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水沁会晋升为有名的杀手之一,一定有她的道理,她还不会笨到将自己玩死。
“我的事向来都不用别人过问。”水沁突然逼近她,朝她的藤盖刺去。
“哇哇哇!你居然玩真的,还剁我的脚,够狠的!”
朱雀差一点就被自己嘴巴里的蕃茄给噎著,收脚的过程差一点就让自己翻出窗外。
跺了她的脚她就不能跑,反而必须慢慢的接受死亡的磨难,水沁果然是一等一的冷血杀手!
要不是她向来喜欢美女,而且永远对美女生不起气来,她早就下去跟她大战三百回合了,哪会在这儿当个窝囊鬼?
但是,她也是有目的来的,哈哈……
朱雀一脸的不怀好意,满肚子坏水地望著水沁,双手向前伸,让水沁可以看的见她手上拿的东西,笑眯眯地等著她的反应。
原本想漠视朱雀脸上的表情的水沁,这时却因为朱雀手上拿的东西而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慢慢的抬眼望著那个笑得好不狡猾的朱雀。
“跟大美女见面总是要带个见面礼吧,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朱雀的食指吊著一支手枪,晃呀晃的,像钟摆一样的在她的手指上荡来荡去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极端令人想撷取的诱惑。
但是水沁没有被冲昏头。除了朱雀刚亮出那把手枪之时她几乎连动都没动。
“挑手枪不是我的专长,但是我想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可以将就一下吧。”朱雀见她没有要说话,便自顾自地说著,甩著手枪的食指故意用力的甩了一圈。
“你有什么目的?”水沁终于问道。
朱雀的脸看起来相当的无辜。
“我?我会有什么目的?我只是因为知道你的枪被那个半死人给溶掉了,所以说特地跑来奉送一把枪的。”她朝水沁手上拿著的刀努努嘴,“刀子是近身攻击的武器,若要真的杀得了人,必须有一个可以从较远的地方射击的武器。”
“你也想杀‘笑脸残医’?”水沁那闪著无限诱惑的双眼,因为自己的揣测,而冷凝了下来。姑且不论她跟冷彬是否有过一段过去,光是眼前这一个女的要跟她抢杀冷彬,或是想要藉由她的手杀了冷彬,这两个假设都已经让她心生不悦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跟她抢猎物!一个也没有!
“我?”朱雀将剩余的蕃茄都塞进嘴巴,用仍沾著蕃茄汁的手指指自己,“我为什么想杀他?”
半死人好歹也算是她的搭档之一,她怎么会想杀他?她只是有不同的目的罢了,哈哈……
“但是我倒是愿意给你一点建议,听不听那是你的事。”朱雀的眼睛又转了一圈,“若你真的想要杀那个半死人的话,将他妻子找出来将会是最快的方法。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在黑衣杰克的家中,他请了冷彬来治疗他的孙子。若你想要早日的取下他的人头的话,你一定要在这一段时间动手,否则,他一治完黑衣杰克的孙子的病,马上就会离开了,等到那时候,你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朱雀侧了侧头,对她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当然,黑衣杰克不会轻易地让你在他的屋檐下杀人吧?
姑且不论你跟那个半死人之间的实力如何,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黑衣杰克已经把美国各地最好的杀手都请来了,他旗下的人跟你之前在柏克林区的人有著天壤之别,我想你应该不会想惹祸上身吧?那会有无尽的麻烦哦!”
朱雀边说,边注意著水沁的表情,准备在苗头不对的时候逃跑。
“你以前就认识他。”眼前这一个女的应该以前就认识冷彬。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个认知居然让她不舒服了起来。
水沁想到这,便蹙起眉头,对于冷彬一直纠缠她的思绪感到些不快。
倒是一直很仔细的注意她脸上表情的朱雀嘴角露出了一个贼笑。
她设想,水沁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的醋意了吧?
不煽风点火,岂是朱雀的本色?
“是呀,是认识蛮久的。但是没有你久,只是你忘记了。”
朱雀望著水沁往下沉的脸色,心中拍案叫好,但是决定在那个半死人可以找到她跟她算账之前,先自行的退场。
反正这一出戏,多得是可以让她搅和的地方,也不急在这时!
“你想要知道一切问题的答案吗?如果我是你,我会想知道。”朱雀决定在搅扰冷彬的战局之时,也好心的帮冷彬一场忙。
说是帮忙,也不过是因为想看见战场更混乱罢了,但是聪明的朱雀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你想说什么?”水沁知道自己不应该顺著她的话问下去,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这样子问了。
“你想想看,当初是谁叫你按杀冷彬这个任务的,为什么她要你接这一个案子,你难道都不好奇吗?”
经过朱雀这么一说,心中好像有一根弦不小心被拨到了一样。她迅速地望了朱雀一眼,却只见朱雀用无辜的眼神望著她,还耸耸她的肩。
“有一些话,说太明白就没有意思了,毕竟挖掘事实的过程有时候也是挺有趣的。”
朱雀顿了一下,看见水沁眼中升起的疑问时,嘴边的微笑就忍不住扩张了。
“喂,接住!”朱雀对著水沁喊著,将她手上的枪丢去,在她确定水沁握住枪之后,便轻盈地从窗户跳出去。
水沁接住枪之后,连忙跑到窗台边,只见朱雀走远了。
“后会有期了,不管你最后决定做什么,希望你都可以找到真正的真相。”
朱雀留下谜一般的话之后。从容地从水沁眼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