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愉快聊著,话题天南地北。第一次发现两人竟可以聊得如此投契。
“你好像对我比较没有敌意了?”悠闲靠著椅背,毕逍遥打趣问起。
“我哪对你有敌意了?”陶喜悦面露无辜。
“没有吗?”他挑衅地眨眨眼。
“呃……”她企图解释。“也许有。那是因为……因为每次碰见你,都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
“所以?”他笑睨著她。
“所以……”陶喜悦笑著一叹。“所以,好,我承认那是敌意。”
她可能对很多人筑起了藩篱,不过,对陌生人该有多少热情?
何况在那之前,她对他没有多少了解。不过现在,为之折服后,她开始觉得他有迷人之处。
两人相视而笑,他觉得她好相处的时候,真是非常可爱。
视线留连在她娇俏的脸蛋、在她微微勾起的嘴唇,他发现她此刻真美,心湖里有股激动,空气闻起来也不太一样了。夜深人静,他一时兴起,对她聊起奋斗史。
“五年前,我可是很穷的。到处请求人家给我机会、请人家相信我的能力……直到偶然接了一个国外小岛度假村的案子才大放异彩,哈!从此之后,随手一件案子轻轻松松,是人家拼死拼活才能拿到的收入……”
他说得简单平淡,神态有些骄傲得意、很认真。
喜悦双手支著下巴,很专注地看著他,这样的男人,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喜欢著吧?
突然有股冲动,她问起:“你……很风流?”
毕逍遥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
“听来的?”他晓得,关于他的传闻可不少。
她的“男友”象牙告诉她的?虽然她否认那是她男友,但他如此认定。
“是谣言吗?”她笑,她可没那么傻,猫空所见可是事实,他搂著名女人,态度亲密,足见他可不是清心寡欲的男子。
“我没说是谣言。”毕逍遥耸肩、潇洒一笑。
“那就是真的了……真的很风流喔?”不晓得为什么,她觉得闷闷的。
她认为他这样风流实在不太好欸,但别人爱怎样,向来跟她无关哪,怎么这会儿,影响到她的心情了?
毕逍遥睨她一眼,不自觉想要否认被冠上的风流定义。“你怎么不说,我还没找到我想要的女人?”
其实,他可能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爱情来来去去,走味了就丢弃,或许别人觉得这样很糟,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好推托的说辞!喜悦深深凝视他,缓声说道:“恐怕,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眼神很聪颖、很挑衅。她这句话,让他沉默了。
无知的惶恐,是最教人无措。他的确不知道,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爱情,怎么她可以直接抓了他这弱点?他允许她探他内心了吗?
他觉得,有时候她的言词真的具威胁性,贴近事实所以威胁。
另一股蠢蠢欲动的,是对她浓浓的兴趣。她由嚣张的姿态转为温和,让人开始正视她甜美的脸蛋与甜美的笑,但那身温和气质下,却是犀利的心眼,他觉得她欲看穿他的心?
有趣的女人!他想更接近她。不过……细想猫空当天所见,细想她“男友”推荐她、护著她的言谈与模样,他感到烦躁。
他不喜欢夺人所爱,象牙该是很喜欢这女人吧?
稍晚,他们离开旅店下了山。
毕逍遥开车尾随她的车子,送她回家,并帮她提著那小包行李,护她进了幽暗巷弄。
两人在秋凉夜色中分手道别,他随后离去。
陶喜悦驻足看他豪迈修长的背影,踏离她家门小巷,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巷那一头,她才进屋。
今晚的心情有些紊乱。
她怕……自己似乎动心了?
不过经历一晚而己,对他的感觉竟就此改变?太诡异的变化。
爱情来得莫名其妙,让人心中悄悄开起一朵朵快乐小花,却又有些……惶惶不安。
***
自从化解对他的憎恶,朝夕相处,萌芽的情感无法抑制,钦慕变成一种爱意。成见会把一个人看扁,而欣赏一个人,会觉得他样样都可爱。他的体魄、他的笑,常常让陶喜悦瞧得发愣。
她发现自己变了个样子,真恐怖!
陶喜悦开始腼腆的笑、开始容易脸红心跳。噢……惨惨惨!连串的化学变化,让她觉得自己像头发情的母猫。
还记得哪个朋友曾经说过,她陶喜悦要是对一个男人没有好感,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要是让她崇拜一个男人,会喜欢到神魂颠倒。
她糟了,她发现,她开始崇拜他。
尽管一直说服自己,人有七情六欲,她是血肉之躯,但是还是抵挡不了排山倒海而来的强烈感觉。
她开始觉得孤单寂寞、开始想要人陪伴。要入冬了,天气好冷。陶喜悦窝在家里,窗外枝叶沙沙哗哗、风儿轻推秋千摇椅,它们好寂寞。
一杯热茶雾气腾腾地在桌上冒烟,一枝薰香插在陶皿上、兀自燃著缕缕檀香气息,它们好寂寞。
像她一样寂寞。她披著一件七彩毛线被子,坐在家中的电脑前,很细心地反覆修改著一件设计。
铃铃──电话铃响,划破安静的空气。
怀著驱逐寂寞的期待心情,她跳至沙发边的电话旁。会是谁?会是谁来安慰她可怜的周末假日?
她心爱的任何一名朋友呀,来安慰她吧、来陪伴她吧,别让她很慌地反覆想著某个人。
“喂?”她猜可能是象牙。
“陶喜悦,在做什么?”
那端,传出让她……傻眼的声音。
不是象牙,是她怎么也挥不出脑海的那个男人,毕逍遥、毕大师是也!
他的来电让她意外、让她高兴。
“在──电脑前工作。”但她仍回答得镇定,不让人听出她口气中的兴奋。
话筒那端传来他短促抽气一笑。“这么乖?今天是假日。”
令人寂寞的周末假日!尤其,秋末的空气如此萧瑟冰冷,让人格外想有个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公司闲著发呆时,翻著翻著、便翻出她的电话号码,而且还想都没想就拨了电话。“唔……”吸吸鼻子,喜悦有些小感冒。“这沐浴组的设计一直不满意,好难搞定。”
“那就先放下它,也许回来后就有感觉。一起去吃晚餐?”毕逍遥慵懒的嗓音邀约著。
喜悦想都没想:“好!”
她脸蛋漾开愉悦的微笑,还好他看不到,她知道她的嘴角弯得过分,甚至冲动得想在电话旁边跳舞。他也振奋,紧接著说:“不过我的车在保养厂,还是你过来?”
“你在哪?”
“在公司。”
“好个苦命认真的老板。”她揶揄,两人的交谈十分轻松。
是呀,毕逍遥自嘲一笑,假日还窝在公司的苦命男人。
这阵子他变得很怪异,那些女伴们让他失了兴趣,甚至,他失去的兴致还有更多,竟连放假也很少找朋友出去喝小酒。
“彼此彼此,你也很认真。”他对她近来的各方面表现感到满意。
“那么,你认真的员工,十分钟以后出门去接你,半个钟头之后会到达公司楼下。”
她回答的口气很娇俏,让他很愉快地不自觉期待。“好,See you later:”
“See you,……”陶喜悦速速挂了电话,赶忙到浴室洗脸刷牙梳头发。
十分钟的准备哪够?她犹豫考虑、挑衣服的时间都不够。
偏偏,她又傻到觉得让他久等,可能会失去吃饭的机会,所以迫不及待赶快出门。
哎呀呀!傻蛋、笨蛋。她多久没恋爱、多久没约会了呢?怎么开始紧张起来,好糟糕。
***
他带她去市区一家高级餐厅,两人吃了丰盛的烧烤大餐,这是一顿令人愉快的晚餐。
凉爽夜晚催情,空气中,有几分暧昧。
出了餐厅,车上,他坐在她吉普车的驾驶座:“去哪里?”似乎还不打算结束周末夜晚。
其实,约了她,他就明白自己内心的期待。
甚至,爱情游戏中风流如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潜意识,会惯性地私自预谋著、或蓄意想让这个夜晚变得暧昧不同,如同所有男人该有的心眼。
“随便。”陶喜悦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抱持著什么样的期待,她只知道,她还不想结束。
她是一个很率性自由的女子,但面对爱情却是 腆的。任他牵引她吧。除此之外,她不晓得能作出什么抗拒。
“那……随我开车了?”他发动车子,对她的“随和”感到满意。
“嗯。”
陶喜悦按了音响开关,音乐回荡两人之间。
喇叭传出史密斯飞船的一首Crazy。
瞬时,空气中充斥摇滚风、混合著节奏蓝调的味道,像是欲将人内心的压抑呐喊出来,有那么点颓废、有那么点放纵。
Crazy、Crazy……这歌词不断反覆。Oh……今晚可能真要Crazy了!
一路无语,两人耳畔唯有音乐声浪。
不知何时,毕逍遥已将车子开上婉蜒的山路,那是陶喜悦不知道的方向,不久后,她开始看到黑茫茫的宽阔海洋。
眼前空旷让人感到兴奋,车子上了滨海公路,他便踩足油门一路狂飙。
“呃……”陶喜悦想说话,却又呐呐地不知道如何起头。不!别开这么快,悲剧会发生。陶喜悦这么想,才要开口──
噗噗……噗……噗……
车子熄火,时速狂降,车子踉跄了一阵,停下来,只见毕逍遥不敢相信地一脸错愕。
她讪讪看著他,“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它超过一百就会抗议熄火。”
他咋舌:“什么怪车!?”
这是上次在山上挡他路的其中一个原因吗?因为它根本开不快?难怪他驾驶到现在,一直觉得很不顺手。
“呵呵。”她羞赧讪笑。
他摇摇头,罢!
毕逍遥很潇洒地开车门下了车,不试图再度发动车子。他绕到她那一侧,帮她开了车门,拉她下车,并顺手将她抱上引擎盖坐著。
连串举动陶喜悦没有抗拒,她的呼吸有点急促,身体有点热。
风有点冷、拂在鼻尖的气息是咸咸的海风加上冰凉的味道,她面海而坐,他倚靠车身,一起看著黑暗的海面,一直没有说话。
“不聊聊吗?”毕逍遥开口问她。
“聊什么?”陶喜悦的声音有些沙哑,头颅也垂得低低的。
“天南地北,随你高兴,聊家人也可以。”他看她低著头、细细欣赏起她的侧影,她的侧影轮廓很秀气,很恬静……
“家人?”她不想聊家人。“就聊你的家人吧。”
她不经意抬头,与他的目光对上。心头为他那炽热的眸光颤动了下,速速撇开视线,看著黑暗的海面,掩饰心中慌乱。
毕逍遥不著痕迹微笑,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我的家庭没什么特别的,没有兄弟姐妹,我是独子,父母健在。就这样,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好聊。”他说得平平淡淡,相较之下,反而对她的背景比较好奇。
“我也没什么好聊,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母亲就过世,父亲几年前续弦移民国外,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联络。”
陶喜悦简略带过,口吻并无太多的感情。在她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亲情这种情感是很淡薄疏离的,她向来不爱提家人。
毕逍遥沉默,只是若有所思盯著她。
她说得好轻松,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很辛苦孤单吧?她那种近乎自傲的独立姿态与气质,是出自生活与成长的背景?他慢慢地开始了解她了,也许将来,会了解她更多……
陶喜悦许久没听他吭声,狐疑地抬眸觑他。“你……看什么?”
一对上眼,他那双眼眸,又让她心跳失序。她发现,她今晚很害怕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眸炯炯有神,似乎对她有浓浓的探索欲望。
“没什么。”他笑著摇头,小心藏起心中对她的点滴怜惜。“要打电话叫拖吊车吗?”他转移话题问道。
“不用。”陶喜悦低著头回答。
但见前方是混浊的狂涛拍岸,心头密密麻麻的紊乱涟漪一阵阵蔓延。
“嗯?不用?”他是不介意跟她在这里过夜。
“重新发动就可以了。”陶喜悦忍住笑,瘪著歪歪斜斜的嘴,据实说明。
“呃……”毕逍遥觑著她忍俊不住笑开来的脸蛋。“装孝维”不早说!不过,此时此际、停留在这地方,也没什么不好。
凝视著她,直到她尴尬地屏住笑意,他在直勾勾的盯视中问起她──
“我问你。”
“嗯?”陶喜悦狐疑眨著双眼。他的口气很严肃唷!
“象牙真的不是你男朋友?”他的口吻很谨慎。
不过……现在还问这个,太迟了吧?他分明强烈期盼、也可能将打破不夺人所好的原则,他其实知道自己的打算。
陶喜悦看著他,不回答。
直到看到他的眼神开始变化,透露一点点失望、泄漏他的情绪,她才认真且慢条斯理回答──
“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想笑。
他怎么老认为象牙是她男朋友?心头有另一种喜悦,觉得他如此在乎这样的问题,让她感到很快乐。
毕逍遥脸上,很明显地放松,他脸庞的每一处线条,都满是释怀后的愉悦。这小妞,这么久才答覆,太吊他胃口。
“那么……我就可以吻你了……”话才说毕,他已移动身体、与她面对面。
陶喜悦慌乱,愣愣坐在引擎盖上,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车身,让她陷在他的威胁范围中。
他的唇瓣靠近,他的气味袭来。
0h……Crazy、Crazy!
她听见自己的心儿怦怦跳,前方浪涛涌进碎成浪花,也怦地让她胸口一紧。
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温热的气息,安慰著她的寂寞,他辗转、探舌、让吻愈来愈加火热。
喜悦闭上眼睛,通盘接受他的肆虐。她双手不觉攀上他,无措抓著他的衣领,他将她的手握住,牵引她环抱他颈上。
远方射来车灯,丝毫干扰不了这番激情缠绵,公路上偶尔疾驶的车辆,由两具热情相偎的身影旁呼啸而过。
海浪汹涌,在夜里深沉翻覆,此际浪漫掀翻了心头所有滋味,甜的、辣的、激情的,一一在吻中表现。
体温暖和彼此,虽隔著衣物,他们却如此靠近。
遣绻了久如一世纪,他们为悸动感到欢欣。
他由深吻转而轻啄她的嘴唇,细细的、轻轻的,极为爱恋。
环抱她纤细的身子,他欲动难止,恐怕,不光是这样就能满足。花费了一番好大力量挣扎克制,他让这个吻结束。
拥她在怀,他的嗓音沙哑,带著分宠溺:“怎么样,还喜欢吗?”
爱情来了!
他们胸口的起伏都有点激烈,强烈动情让两颗心蓦然吸引得紧密。
陶喜悦红了脸。还问她喜不喜欢?乱害臊的。
“你在讨好我吗?”嫣然一笑,她大剌剌问他。这可是表明了,要追她吧?
毕逍遥嘴角抽搐了下,然后神色从容答道:“是。”
该死的,她最好接受。
他承认,是喜欢上她了,她可别像初识那般刁蛮难搞,他会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