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宇怒气冲冲的冲进赌场,观护所的李先生则紧跟在后。
果不其然的,在烟雾缭绕的房间内,张守宇见到了仍然专注于“方城之战”的母亲。
他站在叶秀昙的身后,冷冷的道:“你的兴致还真是高昂,欠了一屁股债,脚上还打着石膏,居然还可以在这里厮杀。”
赢了好几把的叶秀昙根本没有注意到儿子冷峻的口吻及脸色,她兴高采烈的点头道:“你姊帮我还了,这脚也还能走,不过,我本来不想玩的,但是大伙吆喝,我就试试看,没想到这两、三天的手气好得不得了,我想多赢一些,捞回本后,就不玩了。”
“是吗?”张守宇冷声道:“赢了钱,你自己享用?”
当然不是,我们一家人享用啊!”她笑咪咪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牌。
“真是大方,只是我得在观护所三年,而姊姊现在生命垂危的在医院急救,你这个做为母亲的真是太大方了。”他嘲讽的道。
“哪里,哪……什么?!”在真正听进儿子说的话后,叶秀昙的脸色刷地变白,她急忙站起身子,但因站不稳,她摇晃了一下以手撑在桌面,忧心忡忡的道:“你说郁瑜怎么了?她为什么在医院?”
张守宇轻蔑的呸了一声,“担心了?你会懂得担心?”
“守宇,不要这样!”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先生终于打破沉默,拍拍他的肩后转向叶秀昙,“今天的午间新闻报导,她瓦斯中毒,昏迷不醒,疑似自杀,已经被送往台北的阳明医院急救了。”
“什……什么?”叶秀昙呆了,她怔愣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道:“怎……怎么会?”突然间,女儿那日悲愤的怒吼话语再度窜入脑海——
“……若是这样还不够唤醒你的良心,而你仍沉溺于赌博,那下一次,我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跟人换钱来还你的赌债,到时候一死百了,爸欠你的、我欠你的,也该全还清了!”
刹那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牌桌上的麻将粒子,颤抖的伸出双手后,她突然狂声哭喊并用力的扫掉桌上的麻将粒子,“该死的!该死的!我为什么这么爱赌?我将我女儿逼死了!逼死了!”
牌桌上的其他三位赌友看着她突如其来的疯狂样,全吓得呆坐在原地。
“张太太,你不要这样子。”李先生忙着安抚叶秀昙的情绪,并朝急忙走过来的赌场保镳点点头,示意他来处理就好。
张守宇第一次看到哭得涕泗纵横的母亲,也第一次注意到在昏暗灯光下的她竟然满头口发,像个五十几岁的老妪,天,她才四十多岁啊!思及至此,他坚硬的心不觉软了下来,他叹声道:“李先生愿意保我上台北去看姊姊,你若愿意,我们就一起上台北去。”
“好、好、好!”泪流满面的叶秀昙紧紧抓住儿子的衣服,“我要去看郁瑜,我要告诉她我再也不赌了!”
李先生拍拍她哭泣得颤抖的肩,再看向眉头紧皱的张守宇,“快去吧!你姊一定很希望见到你们。”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万元,“先带着,医疗费用不够的部分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张守宇眼角一湿,他感激的看着他生命中的这位贵人,是李先生扭转了他偏激的人生观,也是李先生在他的生命里注入了关怀的暖流,而现在,更是义无反顾的帮忙他。“谢……谢谢!”他哽咽着声音道。
“谢谢……谢谢!”叶秀昙泪如雨下,不停的点头致谢。
“快别这么说,快去吧!”李先生慈善的将眼泛泪光的母子两人带出赌场,并前往机场。***
经过急救,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张郁瑜在睁开眼眸的刹那,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身在天堂或是梦境?
这会儿,龙云青坐在床沿,不仅红着眼眶,那张俊脸上一改以往的冷峭,嘴角还弯起一柔美的弧度,微笑的凝睇她,而他的大手则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小手。
龙瑞成及唐玉娟双双站在龙云青的身后,脸上同样是疼惜的微笑。
她又侧过脸,看着坐在右边床沿的母亲。
叶秀昙苍白着一张脸,欣喜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而张守宇则站在她的身后,她年轻的脸上,皱紧的眉头虽然尚未舒展开来,但嘴角释然的笑意也说明了他悬挂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张郁瑜白皙的脸庞瘦弱许多,小小的脸蛋在乌黑发丝的围拢下更显小巧,她来回的看着左右两则的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两家人之间似乎有一股她所不解的默契存在。
张郁瑜不知道在她昏睡的期间,龙瑞成已经向龙云青解释了有关两千万误会的始末,对她旧情难忘的龙云青,在明白这一切是父亲执导的戏码后,虽然对父亲有些怨怼,但在思及他的用心良苦,也释然的不再追究。
而后,龙瑞成也答应了他们俩的婚事,并将唐玉娟找来,要她过来看看她的大媳妇。
唐玉娟的震撼当然是最大的,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她,还以为大媳妇是龚妮姿,怎么才过了几天,就马上易人?为了让她明白,龙瑞成只好再口沫横飞的解释一番。
后来,他们在急诊室走廊上遇见了从高雄赶过来的张守宇及叶秀昙,在一番对谈下,从不知郁瑜感情的母子两人难过不已。
叶秀昙泪流满面,也没有顾及仍裹着石膏的左脚,马上跪了下来,并大发毒誓,“若我再去赌博,我就被五雷轰顶、被车撞死,我会不得好死……请你们接受我女儿,她是最好的女儿……”
张守宇则是泪眼朦胧的紧握龙云青的手,哽咽的道:“我姊姊是最好的姊姊,她是一个值得你用心疼、用心爱的女人,请你一定要珍惜她。拥有我们这样没用的家人是她的悲哀,她可以不理会我们,可是她却不曾丢下我们,也不愿丢下我们!求你跟姊姊在一起,我和我妈都不会再来叨扰姊姊……”
“别说了!”龙瑞成拉起叶秀昙,有些尴尬的道:“其实我也很欣赏她,将她逼进死胡同的也许就是我。”
“不!是我,是我太差劲了!”叶秀昙频频落泪摇头。
“我爱郁瑜!”龙云青坚定的来回看着叶秀昙母子两人,“我会接受她,也会接受你们,因为你们是郁瑜挚爱的家人。”
龙瑞成赞同的点点头。
“对对对!等结为亲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同为女人的唐玉娟在看了叶秀昙懊悔万分、泪如雨下的悲情惨状后,又是心酸、又是难过,她相信脸上溢满母爱光辉的叶秀昙一定会是个好亲家的。
而后,这两家人一同站在急诊室的门外,默祷张郁瑜平安无事。而这一段的真情告白,昏睡在床上的张郁瑜自然错过。
“我……”她略微撑起身子,龙云青马上体贴的扶她坐起,并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她打量着这张洁净的房间,“我在哪里?”
“你在医院。”龙云青深情款款的回答。
“医院?”她低声重复。
“为什么这么傻呢?”龙云青心疼的凝视她。
“我……我傻?”
“爸已经向我解释那两千万的事了,是我误会你,是我对你的信任不够,是我错了!可是你也不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他拢紧眉心的说道。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赌博的,你为了我而牺牲自己的幸福,是我太不该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赌了。”叶秀昙的泪水再度泛流。
“姊!对不起,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却不懂事,你放心,我会在观护所好好念书考大学,我绝不会再游手好闲,我会改过的,请你一定不能再寻短见。”张守宇难过的看着张郁瑜。
“不不不!是我这老头子想得太多了,硬拆散你和云青,你放心,等你休养好了,这婚事随时可以举行。”龙瑞成不舍的拍拍张郁瑜的手。
“对对对,这婚事一举行,什么不好的事就都过去了,大家就别再自责来自责去了。”唐玉娟看着这一群人内疚的目光,不禁笑道。
张郁瑜有些呆滞的看着大伙喜极而泣的欣喜神色,在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辞下,她也竭尽所能的组合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傻?医院?寻短见?婚事?原本还摸不着头绪的她,这思绪已逐渐明朗,看来,不小心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她,这下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且这后福还真是不小呢!
瞅着龙云青深情相对的黑眸,她不禁在心中窃笑,看来这个寻短见的误会事件,真是得到个意外之喜了。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寻短见的念头,在过了三天失魂落魄、茶不思饭不想的倚窗眺望的日子后,直觉自己不能再如此度日,振作起来的她,口干舌燥的想喝口口开水,谁知道茶壶里连一滴水也没有。所以她放了满满的一壶水在瓦斯炉上,开火后,她就走到浴室内,想泡个热水澡,将那些哀怜悲伤的细胞赶走。于是,她将浴缸内的水放满,在脱了衣服后,就在热气氤氲、水雾弥漫的浴室内放松身心,也顺便想想再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后来,她只觉得头愈来愈重、愈来愈晕,她努力的抑制想昏厥过去的感觉。而在惊闻一股浓烈的瓦斯味时,她直觉的认为一定是瓦斯炉上的火被沸腾而出的水给浇熄了,所以她想起身去关瓦斯。只是,她头重脚轻根本起不了身,没多久,她就晕过去了,可是这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了断自己生命的念头呢!
“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好吗?”龙云青忧心忡忡的道。
张郁瑜回视着他浓情款款的神色,再一一掠过母亲、弟弟、龙瑞成及唐玉娟期盼的目光,她不觉得绽开笑容,笑得灿烂,也笑得甜美,“我答应你们,绝不再寻短见了。”
在龙云青开心至极的将她拥入怀中的刹那,张郁瑜绝美的脸蛋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她心里决定,要将这件意外自杀事件的真相深埋在心中。
***
一个星期过后,报章杂志纷纷登载出令一些喜好窥探商界豪门的平凡老百姓茶余饭后、聚餐聊天的精采话题。而这些头条新闻的标题是轻而易举的吸引住读者的目光——
其一、美扬集团大公子龙云青的未婚妻龚妮姿朝不保夕,收没没无闻毫无显赫背景的张郁瑜篡位成功,飞上枝头当凤凰。
其二、商界大亨龚立中携妻女赴美,传将与美侨界大老陈亦仙的大公子联婚。
其三、“冷面修罗”龙云青竟是强力春药威而钢的拥护者?!
张郁瑜在惊见第三点的报导时,还来不及细读内容,门铃声便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她急忙的丢下报纸前去开门,一看到龙云青,又看到他手上拿的报纸,她频频摇头惶恐的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绝对没有说出你有用……”
“嘘!”龙云青赶忙捂住她的唇,“别说话!”他急匆匆的进了门,并将房门关上,只是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也看到几个娱乐版的狗仔队新闻记者已尾随而上。
他们口中还大声嚷嚷着,“龙先生、龙先生,请你针对威而钢……”
后面的问题被龙云青关在门外,但他不难想像记者的问题肯定是问效用如何?
“老天,这些记者从哪来的?”张郁瑜吐吐舌头,困惑的道。
龙云青吐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只是外面吵闹的声音仍不时传入房内,他再度起身,打开电视后将声音开大,成功的阻隔了外面记者的烦人问题。他走到张郁瑜身边拥紧她,表情疲惫,刚刚为了甩开那群苍蝇似的记者,害他多绕了好几圈的冤枉路。
“我,我真的没说,我们准备要订婚了,我怎么会出卖你?而且,我又有什么好处?你生我的气吗?真的不是我啊!”瞧他一语不发,张郁瑜真的是紧张兮兮的。
看她一副惊慌样,龙云青不禁泰然失笑,“我像是生你气的样子吗?”
张郁瑜睁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好像不像,可是知道你服用威而钢的人只有我……”
“是龚伯父告诉记者的。”他耸耸肩,静静的道。
“他?他怎么会知道?”张郁瑜错愕的道。
“我和父亲谈过了,大概是上次我在办公室和父亲谈话时,被龚妮姿偷听到的,也许她和她父亲谈起,而这次的退婚,龚伯父又是怒气冲天,也许就是因此,他才不惜向记者说出这件事。”龙云青瞄了她扔在桌上的报纸一眼,“你一定还没看过内容,对不对?”
“嗯。”张郁瑜点点头。
“龚伯父说,是他主动退婚的,因为我必须藉助药物才能给他女儿幸福,在顾及女儿长久的幸福下,他才作出这个决定,不过,他对你成为我的新任未婚妻一事则表示不予置评。”
“那你父亲怎么说?”张郁瑜好奇的问。
“他说我们的歉疚较深,若龚伯父因此能出一口气,他也乐见其成,不会因而寻法律途径告龚伯父中伤名誉。”
“可是你的名誉?”张郁瑜担忧的道。
他再度耸肩,俊脸上是一片释然,“多作解释只会愈描愈黑,倒不如就让这则新闻静静的成为‘旧闻’,它总会过去的。”
“你真的不在意?让外界的人质疑你的性能力?”
龙云青的俊脸突然浮现一个邪邪的笑容,不安分的手也摸上张郁瑜柔软的胸脯,“你已经休息一个星期了,身体也应该全都康复了。”
“嗯。”她脸上烧红的道。
“我渴望你的身体已经很久了。”龙云青炽烈的唇印上她柔润的唇瓣,“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质疑我的性能力,我只要向你证明我的性能力就行了。”
张郁瑜呻吟一声,双手圈住他的颈项。
“再说,等到你大肚子,而狗仔队又没有新鲜的消息说我购买威而钢等等,别人还有什么好质疑的?”龙云青亲密的磨蹭着她白皙的颈子。
“大……大肚子?不!不行!”张郁瑜突然推开他,“你父亲不是要在今天下午飞往加拿大处理云哲的危机?”
龙云青点点头,云哲在今天凌晨打越洋电话回来,直说要父亲去“救命!”还说什么见面再谈,吓得父亲赶忙盯了下午的机票赴加拿大。而他和张郁瑜对父亲各以一千万酬劳,雇请美女治疗他们三兄弟怪癖的任务,虽然从未谈论过,但两人是心照不宣、静候佳音。只是,云哲的危机和他们俩的亲热是两回事,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打住?
“你别忘了,你父亲还是坚持你们三兄弟的婚礼一起举行,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只有我顶个大肚子,穿着白纱嫁给你。”张郁瑜坚持道。
龙云青柔柔的看着她,漾起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微笑,“那你的意思是在婚礼举行前,我都得禁欲?”
“呃……”张郁瑜红着脸摇摇头,“不,不用,只要防护得宜就好了。”
“那……”他摊摊手,“我没有带任何防护的东西,而门外又是一堆豺狼虎豹,也无法出去买。”
张郁瑜点点头,说真的,他们也好久没有“在一起”了!她瞄向门,一个念头陡地升起,她调皮的看了无精打彩的龙云青一眼,笑笑的道:“我有法子了。”
看着张郁瑜朝他眨眨眼,站起身子走向门口的高傲姿态,仿佛心有灵犀,龙云青蓦地了解到眼前这个积极、执着的Y世代新新新人类要做什么了。他亦站起身子走到她身后,见她回过身来,对他粲然一笑。他拥着她,打开了门,一时之间,闪光灯此起彼落的落在他们俩身上。
没有让这群记者有开口的机会,张郁瑜高举起手示意大家听她说。而在众人屏息以待,等着她宣布有关春药的效用如何时,她微微一笑,有若夏荷的纯净、更若夏风清凉,她软嗲着嗓音轻声道:“可不可以请你们提供几个保险套呢?我们正需要!”
“呃……”众人发出怔愕的声音,顿时呆若木鸡。
龙云青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他紧紧的拥住张郁瑜,排开错愕无语的众人,“既然你们都没有,那我们只好去药房买了。”
几名记者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然而,在见到这对俊男美女停下步伐,绽放出更胜夏日艳阳的璀璨笑容,然后两人深情相对的拥吻画面后,他们放下了手上的迷你录音机、纸笔、摄影机,不由自主的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