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宇钊不耐烦地说道:「苏巧撷,妳又想怎么样了?」
门外传来苏巧撷绵绵软软的声音。「我又想热脸贴冷屁股了。」
薛宇钊翻了个白眼。她哪有她说得这么委屈,他除了凶过她一次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她在激怒他、作弄他、指使他!
「妳等一下。」他语带无奈地说。
「是、是、是。」她笑嘻嘻地说。「我知道热脸贴冷屁股是得要排队的。」
他正拿起长裤准备换上,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只觉得好笑又好气。
没想到,她在外面继续说着。「我等您屁股凉了,再来吵您。」
他嘴角一勾,无奈地苦笑。
他突然很想去拜拜。不知道哪里的神佛有名,可以显灵,指点他要怎么对付这个女人。
他套上衣服,开了门,她还真端出一脸谦卑的样子。「大爷,早!」
他叹了一口气。「正常人只要说早安就可以了吧。」她可不可以不要夸张得像是演戏一样。
「早安!」她「听话」地道了声早安,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两手的指头没忘了可爱地点在两颊的酒窝上。
他白了她一眼。就算她只讲「早安」,也不是正常人的样子。
他再度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放弃了,我不会再叫妳当个正常人了。」
「我也不愿意我自己这么出色啊。」她无辜地看着他。
「够了!」他低吼,已经受不了她了。
她抿了嘴,睁大眼睛,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他。
「妳到底想干么?」他无奈地问她。
真的,这辈子,遇到她之后,最多的情绪就是无奈了。
「我只是想叫你吃早餐而已。」她巴巴地看着他。
「这种简单的事情,妳不能用一句话就讲完吗?」他无力极了。
「是你叫我不要对你太好的。」她小小声地提醒他。
是喔!他想起来了,昨天早上他们才吵过架的。他突然发现,虽然只过了一天,但是跟她在一起,竟然觉得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样。
「那妳干么还对我这么好?」他翻眼看她。
她一笑。「因为我觉得既然要煮,就煮两个人的分量比较不浪费。」
「这次真的是妳煮的吗?」他的眉头一皱。
「当然是喽。」她一口回答。
他把双手环在胸前,说得很直接。「妳对我这么『好』,没有什么目的吗?」
「好啦,」她双手一摊。「老实说,我是想跟你借摩托车。」
「原来是这样,早说啊!」他放心地走了出去。
她不发一语,不自觉地学着他双手环在胸前,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端着碗,心安理得地吃起她准备的清粥小菜。「妳怎么不吃?」
他挟了荷包蛋,放进口中。
其实外面的早餐店就可以吃到荷包蛋,但是,他就是觉得那入口的滋味不一样。
他啜了一口稀饭。温度适中,浓稠度刚好,软硬度也合极了他的胃口。
很简单的一顿饭,但是他好久没这样津津有味地吃早餐了。
「我刚刚下了毒,自己怎么能吃?」她往他旁边一坐,脸色不大好看地说着。
他停了筷子,眼睛瞪大地看着她,不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还假的,虽然他百分之九十九认为她说的是假的,但是还有百分之一……
她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有些事情也很难说的……
她的手拍着桌子,眉头一竖。「欸,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吧?」
「如果是假的话,妳干么说呢?」他把筷子摆在碗上面,然后把碗推得远远的。
「你很气人耶!」她的双手插在腰上。
「妳才奇怪吧。」他不解地看着她。「妳一下笑嘻嘻、一下子又莫名发火,之前说是为了煮饭方便所以煮两人份的饭,之后又说是为了要跟我借车,所以请我吃饭,现在又说是因为下了毒,所以才招呼我吃,到底什么是真的?!」
她气呼呼地看着他。「我当然是因为两个人吃比较热闹,所以煮两人份的饭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热情的好人呢?」
他看了看她,终于明白她在气什么。「喔。」这女人真是的,简单的事情都要搞得那么复杂。
她睁着大眼睛回看着他,除了这一声「喔」之外,他没有别的反应。「喂,你不用跟我道歉吗?」她的心很受伤耶!
「道歉?!」他瞪大了眼睛。「太夸张了吧。」
「才没有咧!」她噘着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对于她的反应,他觉得不可思议之外,竟然还注意到她噘嘴气呼呼的模样好可爱。
不同于她平时强悍的模样,那是一种混杂着孩子气与女人成熟的媚态。他有一时的恍惚,半晌后,他回过神,有点无措地敷衍。「吃饭,吃饭。」说着,他再度拿起筷子。
她的手按在他的手上。「我要你道歉啦!」
他的脸微微窘红。「好,好。我道歉,我道歉。」
看他紧张的样子,她笑了出来,就算他是被逼的也没有关系,反正她高兴了。「好,吃饭了!」
她拿起碗筷,挟了一口菜,还没入口,她又转头看着他。「好不好吃?」
他一听到她开口就怕,他的筷子停在盘子上。「拜托,大小姐,妳让我安安静静地吃饭好不好?」
没想到她真的安静下来,他转过头去,她低着头,乖巧委屈地吃着饭。
真是的。薛宇钊无奈地发现这女人竞轻易地让他觉得愧疚,可是他实在不大会称赞人。
他低着头,快速地扒着稀饭。
两个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吃完早餐。
他站了起来,她才抬头看着他,难得地,她的唇是紧抿的。
他有点无措,不自觉地抓了下头。「很好吃。」
她的眼睛一亮,不过一会儿又暗了下来,嘴巴还是嘟着。「你该不会是敷衍我吧?」
「真的。」他急着强调,窘迫的样子,让他的脸暗红。
她蓦然放开满脸的笑。「那好,再见!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她热切明亮的表情,竟然让他的脸更红。「好啦,好啦。」他丢下话以后,匆匆忙忙地离开。
她的嘴角还蓄着满满的笑意。呵呵,她好喜欢看他害羞脸红的模样,喜欢看他一称赞人就会紧张的模样。
一想到他,她的眼中有了不同的光亮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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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薛宇钊在房间画画的时候,苏巧撷又来敲门了。
薛宇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苏巧撷搬进来之后,他觉得这扇门只剩下装饰的作用了。
他站了起来,说道:「不要告诉我,妳又要来热脸贴冷屁股了!」
苏巧撷笑嘻嘻的声音扬了起来。「天气这么热,我切了西瓜要跟你一起吃嘛!帮你消消火气。」
「妳没来,我都没有火气需要消。」薛宇钊小小声地嘟囔,虽然无奈,还是把门打开了。
「谢谢妳,我正在忙,妳放着就可以走了。」
「你在忙什么?」她好奇地问。
「画画。」薛宇钊说道。
他以前就让苏巧撷知道他喜欢画画,周末都会去户外写生,所以以前她如果要找他,都会避开周末。
「你画什么?」苏巧撷眼睛溜溜地转着。
薛宇钊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说道:「什么都画。」
苏巧撷的眼睛一亮。「既然这样,那你画我好不好?」
「画妳?!」他瞪大眼睛。
她笑嘻嘻地看着他。「画我的话,我就请你吃西瓜。」
他一愣。「妳不是本来就要请我吃西瓜?」
她还是一脸的笑意盈盈。「如果你不画我的话,我就不请你了。」
他又是一愣。「还有这种事情?那我不吃了。」
她斜睇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没幽默感。」
「明明就是妳无聊,还说我没有幽默感。」他忍不住和她斗嘴。
她看了看他,眼睛一转,嘴角一扬,娇滴滴地说:「好啦,画人家啦!」
「拜托!」他头皮发麻,双手环在胸前。「不要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话。」
「求我也没有用!」她用更加甜腻的声音说道:「我就是要用这种声音跟你说话。」
他的鸡皮疙瘩全站起来,迅速地把门关上。
砰地一声,她被关在门外,还吓了一跳。不过没关系,她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被打发的女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嗲着声音说:「宇钊……」
「够了!」他马上开了门。「妳这是头七招魂吗?」
她笑嘻嘻地说:「虽然我在礼仪社工作,不过招魂这件事情,并不是我的业务范围。如果表现出色的话,只能说是耳濡目染。」
他叹了一口气。「算我怕了妳。」
她端着甜蜜的笑容,不期然地叉了一块西瓜放入他的口中。「吃吧。」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嘴里已经多了块汁多饱满的西瓜。
他看着她,她的笑容像是明亮的阳光一样。
他突然觉得她的个性就像夏天一样,有时候高温得让人难受,可是那样四射的热力、那样奔昂的活力,让人不知不觉也被感染。
看着他的目光,她灿烂一笑。「怎么样?你已经开始欣赏我的美了吗?」
「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妳闭嘴?」他翻了个白眼。
「我的声音这么好听,你……」她噘着嘴。
他已经不客气地把一片西瓜塞进她的嘴巴里,让她的嘴巴除了说话之外,还有点事情做。
「妳到客厅等我,我帮妳画了。」他无奈地说。
她兴奋地睁亮眼睛,咬着清凉多汁的西瓜,嘴上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那我要换什么衣服、要摆什么姿势?」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只要嘴巴闭着,我都接受。」
他状似凶恶,但一点都吓不到她。「欸,我拿得手酸了,你自己把它吃完吧。」她笑咪咪地把西瓜交到他的手上。
他接过装西瓜的盘子。
她的手空下来后,调皮地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
「苏巧撷!」他的脸胀红,出声制止她。「妳不要太过分!」
她拍了拍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你好凶喔!」
他拉下脸,一副不甩她的样子。「妳已经二十七岁,不要再装可爱了。」
她咧嘴一笑。「为什么不要?装可爱是女人一生的权利。」
他无言以对,一脸沮丧挫折。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难过,你有没有发现,在我的训练之下,你能跟我说的话越来越多。你的进步之大,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他看着她。「如果不是被穷鬼附身了,我怎么可能忍受妳到现在,我早就搬家了!」
搬家!搬家!他口口声声说得恶狠狠的。
但是因为跟她同住,他的住处才会显得像一个家,有些吵杂,有些热闹,但却让人不想离开。
她竟然还给予热烈的鼓掌。「你的反应真的越来越值得称赞了!」
他无言地看着她。她的反应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当一个反应快的穷鬼,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好看的弧度。
突然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等一下喔。」她快步地离开,冲到沙发上,把皮包内的手机拿了出来。「喂。」她的声音蓄满笑意。
「小撷。」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苏巧撷母亲--苏美云的声音。
一听到她的声音,苏巧撷的脸马上就沈了下来。「妳打电话来干么?妳不是说好了,不再跟我联络了。」
「我们是母女,难道还真能断得了吗?」苏美云讨好地说。
苏巧撷全身不自觉地紧绷。「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妳了,妳不能放过我吗?」她为了苏美云把套房卖掉,苏美云答应她,不再赌博,也不再去找她,不过显然苏美云无法实现承诺。
苏美云继续说道:「妳现在搬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妳。」
「我就是不要妳找到!」苏巧撷扬高了声音。
薛宇钊注意着她说话的神态和内容,忍不住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宇钊看了看苏巧撷,心想,莫非苏巧撷是在结束什么「不伦之恋」吗?她的样子,还满像情妇的。
想到这件事情,薛宇钊开始觉得有点闷。
苏巧撷是个怕寂寞的女人,说不定……薛宇钊想了想,也不忍心苛责苏巧撷,只是……
「我现在过得很好,算我求妳,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平静了!」
听到这种话,薛宇钊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苏巧撷挂了电话,感觉到薛宇钊的目光,她转过头去,和薛宇钊对看。
两个人之间,存在着说不出的尴尬。
苏巧撷极不愿意让薛宇钊看到她和母亲对话的画面,而薛宇钊则是认定苏巧撷应该是有段见下得光的地下情。
薛宇钊的目光让苏巧撷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好一会儿,苏巧撷拉起了笑。「今天就不要画画了吧。」
薛宇钊看了看她,应了一声。「喔。」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本来没有很想帮苏巧撷画画的,但这一刻当苏巧撷主动这么提的时候,他却觉得落寞。
苏巧撷对他一笑,转过身,收拾东西准备进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薛宇钊觉得她的背影看来孤单而无助。「苏巧撷!」他突然叫住了她。
苏巧撷回头。「什么事?」
薛宇钊说道:「妳做的是对的。」
「什么?」苏巧撷一下子没有听清楚,愣了一愣。
薛宇钊紧张地揉捏着自己的脖子,脸窘红地丢下一句话。「没事。」
说完后,他就仓促地把门关上。
过了一秒钟,苏巧撷才完整地回忆起薛宇钊说的话。
虽然她不知道薛宇钊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不过因为这句话,她的心突然变得满满的、暖暖的。
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在背后支持。这种感觉,让她嘴角再度扬起笑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觉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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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苏巧撷说要煮晚餐,所以薛宇钊提早回家。回家后,他洗了个澡,然后拿出画笔画画,等着苏巧撷回来。
天色暗了,苏巧撷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薛宇钊等得烦躁,画画竟然也无法让他觉得安定。
他焦虑地走到阳台,难得地拿出烟来抽,不时探头探脑,频频看着手表,不过是快八点,他却觉得等了许久许久。
他的乎机响起,他急切地接了起来。「喂。」
「薛宇钊吗?」电话那头是苏巧撷可怜兮兮的声音。
「当然是我了。」薛宇钊本来要凶她,声音却不自觉地放软。
汪!汪!电话那头传来狗吠的声音。
「有狗。」苏巧撷说道。
「听得出来。」薛宇钊应了一声。「然后呢?」
「我不敢回家了嘛!」苏巧撷带着抱怨的声音,彷佛他是多么不体贴。
他抗辩地说:「我怎么会知道妳怕狗,妳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苏巧撷嘟喽着。「我只跟你说我不怕死人、不怕蟑螂,没有说我什么都不怕。」
苏巧撷接着又说:「我怕狗,怕寂寞,怕你凶我。」
薛宇钊明知道她是故意把自己说得这么胆小委屈,但是他也只能顺着她。「好啦,妳在哪里?我去接妳。」
「我在五十七巷的巷子口。你最好了!」苏巧撷满怀感激地撒娇。
薛宇钊实在不习惯她撒娇,脸困窘地红了。不想表现对她很好的样子,他粗哑着声音说道:「妳真的很麻烦耶!」
「还说你没有凶我。」她马上委屈地回嘴。
薛宇钊啧了一声,手又不自觉地往颈子揉捏。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她好,自己觉得有些别扭,对她凶,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恶劣。
真是……真是他妈的!薛宇钊忍不住在心里低咒。
他有种不祥的感觉,怎么觉得自己被她牵着走。「妳乖乖等我就是了啦。」他丢了这句话后,关了手机,穿了拖鞋,就急匆匆地往巷子口走去。
他到的时候,果然看到苏巧撷双手紧抱着购物袋,紧张兮兮地和一只狗对峙。
那只狗神经质地吠叫着,看起来是有些吓人没错,但是……
薛宇钊大剌剌地从那只狗面前走过去,无奈地看着苏巧撷。「这只狗已经绑上链子了!」
苏巧撷嘟着嘴。「可是牠的眼神很凶恶啊!谁知道牠会不会挣脱链子。」
薛宇钊忍不住碎念。「我以为……妳竟然……算了……」
「你在说什么?」苏巧撷看着他。
「没有。」薛宇钊伸出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东西我拿着,妳跟在我后面走。」
苏巧撷拉着他的手。「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
薛宇钊有点困窘地看着她的手,她的手正紧握着他的手腕。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可是她那种全心全意的依赖信任,给他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巴望着他。
「随便啦。」他避开她的目光,说道:「妳走里面,我走外面。」
「好。」她急急地点头,紧跟着他的脚步。
他三不五时看顾着她,触及他的目光时,她紧张的表情仍微微松出一些笑意。
他的脸暗红,似乎有某种东西在他胸口滋生着,他竟然为了自己能让她依靠而感觉开心。
她跟着他,蹬着高跟鞋的脚步达达地响着,心跳也冬冬地跳着。
那只凶恶的狗依然汪汪地叫着。
她冬冬的心跳并不是因为害怕,她知道,在他身边,她并不是那么害怕的,但是,心跳为什么如此强烈,她并不确定。
难得地,她的脸颊淡淡地泛起羞涩好看的红晕。
她的脑筋一片空白,忘了跟薛宇钊说,她今天之所以会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去帮他看了一台除湿机。
她记着他喜欢画画,怕他的画在潮湿的环境中,容易损坏。所以她特地去买除湿机。
她还去看了冷气机。这个害羞的男人,每次在她面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没有冷气的话,他一定会热坏的。
她的脑子中,其实不知不觉地,都在盘量着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