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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探梦 第二章

  清顺治十三年  

  “云贝勒!云贝勒!宫里的陈公公正带著皇上的圣旨在帐外等您接旨。”小福子急喘喘地冲进营帐。  

  卫云先是一惊,皇上怎么会在此时突然派人宣旨?如今边界一切安然无恙,莫非宫里出了什么事?  

  “小福子,快帮我著装!”卫云神情惊慌地立刻著妥军装出外接旨。  

  陈公公手里紧握著圣旨敏捷地跳下马,面露微笑地迎向卫云,“云贝勒吉祥。”  

  “陈公公安好。”卫云揖手问好。  

  “好,好,托您的福。”陈公公笑颜逐开地答腔。  

  卫云瞥见陈公公手中的圣旨,脸色惊疑地问:“京里一切都没事吧?”  

  陈公公低头瞄著手里的圣旨,立即明白卫云的担忧,忍不住哂笑道:“云贝勒,我要宣读皇上的旨意,请您准备接旨。”  

  卫云立刻跪在地上低垂著头,等著陈公公宣旨。  

  陈公公敞开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年边界无战事,各族之间均相安无事,云贝勒功不可没,为奖励云贝勒之功劳,慰勉其辛劳,加官晋爵三级并赐珍格格以予完婚。钦此。接旨!”  

  卫云顿时怔愣住。  

  陈公公见卫云惊讶得一时没回神,他弯下身子靠近卫云提醒著:“云贝勒,您还不快接旨。”  

  珍格格?那位自以为是、自大、蛮横无理的珍格格?  

  这是哪门子的赐婚?简直就是逼婚!  

  卫云顿时从惊愕且愤怒中拉回心神,“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举高双手从陈公公的手中接过圣旨。  

  卫云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中的圣旨交给身旁的小福子。  

  “拿去收好。”  

  陈公公露出谄媚的微笑,“恭喜云贝勒、贺喜云贝勒,”  

  “这种喜有什么好贺的?啧!”卫云冰冷的俊颜看不出一丝喜悦。  

  “云贝勒,您又不是不知道,珍格格一向最得太后的宠爱,今日皇上会将珍格格许配给您,这是您的荣耀啊!”陈公公咧著嘴大笑。  

  “我才不希罕,像珍格格那种蛮横不讲理的女人,许配给任何人都是祸害;依我之见,皇上的这一道圣旨根本不是褒奖,而是一种污辱与折磨。”卫云轻蔑地嗤哼。  

  陈公公也知悉珍格格的不讲理,卫云的说辞也不无道理,但是珍格格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而且这门婚事还是珍格格缠著要太后恩准的。  

  “云贝勒,不管如何,这婚事已算是订下了,至于您和珍格格之间要如何相处,就得靠您们之间的沟通了。”陈公公尽全力苦劝卫云。  

  “哼!与其将那泼妇赐给我,我今生宁可与一望无垠的黄土为伍,也不愿和一个处处自以为是的女人完婚。”卫云气愤不已,面露不快之色。  

  “唉。”陈公公略有同感地深深慨叹一声,“云贝勒,我劝您就看开一点,这门亲事可是太后亲口应允的。”  

  卫云一想起珍格格跋扈无理的样子,额际的青筋便隐隐浮动,愤怒得全身血脉偾张,“一定是她要求太后的,好一个恬不知耻的女孩。”  

  陈公公无奈地苦涩一笑,“如今婚事已定,任凭您有天大的本事也都无法改变,我劝您只好认了。”他安慰地拍拍卫云的肩膀,“我已经将皇上的旨意带到,还得赶回宫里覆旨,只好劳您赶紧择日回京理,将这婚事办了。”  

  陈公公好似担心卫云会反悔,忙不迭地跳上马背急匆匆地离开。  

  卫云当初执意自动请调离京,就是为了躲避珍格格的纠缠,没想到离京千里依然逃不出她的魔掌,思至此,他眉头极其不悦地紧锁在一起。  

  ***  

  卫云纵使百般不愿,但为了皇上一道害人不浅的圣旨,他却不得不回京。  

  离开军营之前,他特地下令不准任何人擅离职守,否则军法不容;此次回京他身边只带著小福子,主仆二人轻装便骑地出发,未惊动任何地方官吏。  

  当他主仆二人风尘仆仆地路过小雁塔时,卫云回眸瞅著几近跟不上的小福子,不禁冷冷嗤笑。“只不过骑了三天的马,瞧你已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小福子立即露出一脸无奈且招架不住的倦容,“爷,我哪能跟您比?你通常都是骑马办事,而我则是靠著两条腿办事,当然是比不上您的骑术。”  

  卫云忍不住哂笑,“行了,当初要你留在府里!你却偏嚷著要跟著我,怎么这会儿倒埋怨起我来了?”  

  闻言,小福子脸色骤变,“爷,小福子没有埋怨,只是……”  

  卫云瞧他吓得脸色刷白,忍不住扬声哈哈大笑,“得了,我只不过是在逗你罢了。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忠心不贰,要不我为什么要带著你,傻瓜!”  

  小福子当场松了一口气,“爷,求您往后别、别再吓我,我可是在出生时忘了带胆子出世的。”  。  

  听了小福子的自我解嘲,卫云不禁发出更大的笑声,抬头望著前方。“前面好似是个市集,不如我们就在那儿找间馆子歇一会儿。”  

  小福子乍听可以歇息片刻,脸上的疲惫立即消失,“好、好,我真的有点饿了。”  

  卫云脸上泛起揶揄的微笑,双腿往马肚上一蹬,马儿便疾速冲往前方。小福子见状,立即快马加鞭追赶著他。  

  卫云和小福子来到镇上馆子前,二人轻松敏捷地跃下马,气势不凡地走进馆子。  

  馆子的伙计面带微笑,赶忙向前招呼:“二位客倌要点些什么?”  

  小福子摸著快饿扁的肚子,高声说道:“小二,我们要四小碟、六个热炒,外加一壶大?。”  

  小二先是微怔,随即面带微笑,“爷,你们只有两位爷儿,这东西会不会太多?’  

  “多?”小福子不以为然地挑眉,“你是怕我们没银子付帐?”他从腰上拿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子搁在桌上,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  

  卫云恶目瞪了神色颇为嚣张的小福子一眼,随即微笑地瞧著店小二,“放心,你就尽管上莱。”  

  小二点点头,“好,”立即转身提高音量道:“四小六热……快咧。”  

  卫云端起面前的茶杯凑在嘴边,眼神责备的瞪住小福子,“这里是外面,不是府邸也不是军营,态度上不要太嚣张。”他压低声音斥?,随即喝了一大口茶。  

  面对卫云的责?,小福子低垂著头认错,“爷,我知错了,下回不敢了。”  

  “哼,”卫云低声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在馆子的一隅,围坐著一帮人,他们的眼中已露出一抹觊觎的邪笑……  

  ***  

  饱餐一顿后,小福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卫云瞟了他一眼,“吃饱了?”  

  小福子拍拍饱胀的肚子,“饱了。”  

  “上路吧!”  

  卫云一声令下,小福子立刻从身上掏出银子付帐。  

  卫云和小福子酒足饭饱地走出馆子,旋即跃上马背准备起程。  

  穿过市集走进一条森林小径,苍劲的大树几乎遮蔽了酷热的阳光,今人感到一阵清凉。倏然,卫云的马儿整个向前高高的抬起前蹄,发出惊吓的长嘶,身子不安的乱动,瞪大两个凸眼珠猛盯著前方。  

  小福子吓得紧捱著卫云的身旁,轻声低唤:“爷……”  

  卫云似乎已嗅出其中的异样,“别担心,有我在。”  

  瞬间,从四面八方窜出一票人,每个人手里皆拿著一把刀架在肩上,脸上露出狰狞而邪恶的冷笑,“二位爷,上哪儿?”  

  卫云毫不思索地先安抚被吓住的马儿,他扯著缰绳稳住焦躁的马儿,眸光如锐利的剑般射向面前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人仿佛是他们之中的首领,他剽悍地走到卫云的面前,“我们?”他偏著头环视身边的同伴,冷笑嘲谑:“他居然看不出来我们是干啥的?”  

  这句话引来一阵冷讽的狂笑声。  

  “小子,我直接明说,我们只是求财,只要你们乖乖地合作留下买路财,我们自然会放你们走。”首领大言不惭地恫吓,咧著嘴大笑。  

  “哦,原来是一群不长眼的土匪。”卫云冷冷地道。  

  小福子瞅著十分镇静的卫云,又看向面前一群公然抢劫的土匪,“真是不长眼的东西,哼!”他学著主人的语气讥讽眼前的土匪。  

  “他妈的,兄弟们上。”土匪首领气急败坏地吆喝。  

  ?那间,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卫云和小福子团团围住,卫云虽是身陷其中,却仍不慌不忙地稳坐在马背上,愤怒的烈焰燃上他的眉间,阴惊的眼神扫视著他们,“当真不想活了!”  

  那一群人似乎忽略了他眼中的冷冽,仍然龇牙咧嘴包围住卫云,手中的长矛、刀剑皆指向他。  

  他镇静地冷冷一笑,全身隐隐泛著危险的气息,就算他面带笑容,那笑里的玄机却教人不得不仔细玩味。  

  卫云忽然动作矫健地跃下马,赤手空拳迎向眼前这帮不长眼的土匪,可别瞧他好似弱不禁风的白面男子,他可是赫赫有名的摔角高手,眼前这帮土匪哪是他的对手,他三两下便将眼前这帮人摆平。  

  小福子站在高处,不时地拍手叫好:“爷,真棒。”  

  土匪首领见自己的人渐渐不敌他的双手,突地怒声大喊:“老四,该你!”  

  卫云双眉一拧,眼底射出一道寒若冰霜的光芒,他没想到暗地里另有伏兵,他当下提高警觉。忽闻咻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疼痛,卫云不自觉地哀叫一声,应声倒地。  

  在一旁的小福子脸上的笑谚顿时僵凝,震惊得瞠大眼珠子大叫:“爷!贝勒爷!”冲到卫云的身边扶著他。  

  卫云万万没想到身经百战的自己居然会败在这帮土匪手上,他眨了眨欲垂下的眼睑,“快……快逃。”说完,即闭上双眼瘫软在小福子的怀里。  

  小福子抱住昏迷不醒的卫云,惨白著脸惊惶地唤道:“贝勒爷、贝勒爷!”他回眸抬头望著那群土匪,恨恨地咬牙道:“你们杀了云贝勒,”  

  那帮土匪吓得当场怔住。原以为逮到了一只肥羊,却没想到他竟是声势显赫的云贝勒!  

  “他当真是云贝勒?”土匪首领一脸惊慌地弯著腰询问小福子。  

  小福子憎恨的斜睨著他,“云贝勒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就等著受死吧!”  

  周遭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脸上皆写著惊慌。“这下该怎么办好?”  

  土匪首领心头一震,心忖:糟了!这下当真闯下大祸。  

  他赶紧蹲下来检查卫云的脉象,发现卫云的脉搏微弱、气如游丝,仅存一口气在,他心急如焚地回头瞪著呆若木鸡杵在一旁的喽罗们。“快!快将云只勒送到玉师父那儿去。”  

  小福子惊魂未定地瞪著他们,忠心护主地双手紧护著卫云。“你们要将云贝勒送到哪儿去?”  

  首领为了安抚小福子的惊慌,再加上卫云的伤势不能再拖延,便道:“这位爷儿,我们不会害云贝勒的。如今唯有玉师父能救云贝勒,时间紧迫,请赶紧让我们送云贝勒过去,晚了只怕连神仙都难救。”  

  小福子无法相信他所说,双手始终紧紧抱住卫云不放,“不行!凭什么教我相信你?”  

  首领无奈地摇头,扬手指著脸色逐渐转黑的卫云,“你自己瞧,云贝勒的脸色转黑了,再不快点,他可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小福子低头看著卫云,见首领所言不虚,卫云白净的脸庞逐渐呈现一片暗黑,他不禁开始踌躇。  

  “时间不多了,别耽误云贝勒的救治时间。”他心急如焚地抬头下令:“大家快动手,快将云贝勒送到玉师父那儿。”  

  小福子企图阻挡,但他的举止却有如螳臂挡车般,挡不住他们强势的举动,只能眼睁睁看著他们将卫云扶上马。  

  首领亲自护送中箭受伤的卫云,十万火急地策马疾奔。  

  “喂……你要将云贝勒带到哪里去?”小福子急得大声叫嚷。  

  其他的人皆一脸歉意地捱至小福子的身边,“我们知道在那儿,一会儿我们会带你过去。”  

  “那还不快点。”小福子心急如焚地跳上马催促。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追了过去。  

  ***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纤纤一天一天的长大,而玉玄也一天一天地衰老。  

  玉玄手拂著嘴下的长须,站在竹篱前望著纤纤在院子前与大黄狗嬉戏,那银铃般的笑声在空谷中回荡著。  

  玉玄不禁感慨,当年要不是淑妃有先见之明,纡尊降贵地至玉佛寺恳求他将纤纤掳走,相信今日纤纤早巳不在这世上,梦镜中的梦境果真应验了——改朝换代。  

  崇祯被迫至媒山上吊自缢,所有的皇室家族无一幸免,仅存纤纤唯一血脉。  

  提及梦镜,它仿佛真有著颇令人不解的魔力,他曾经几度看著那面光洁平滑的铜镜,却始终无法窥探出其中奥秘,但是纤纤却不同,几度执著铜镜指著镜子说道:“爷爷,我从里面看到一个留著辫子的人陪我玩,那画面曾经在我的梦境中出现过。”  

  每回听闻,他的心头不免一震,或许此镜真非一般凡物,只传有缘人。  

  倏忽,林间传来一阵杂乱且快速的马蹄声,玉玄眉峰顿时一拧,在院中的纤纤似乎也听到相同的声音,突然止住嬉闹,站直身子望著声音传来的方向。  

  马蹄声渐渐逼近……  

  “噢,是你呀!虎哥。”纤纤面带微笑迎向马背上的人,发现马背上还趴著一个人,不禁指著那人好奇地问:“他是谁?”  

  阿虎心急如焚地问:“纤纤,玉师父在不在?”  

  “爷爷在呀!”纤纤转头朝竹屋喊著:“爷爷,虎哥来看您了。”  

  阿虎连忙跃下马将卫云扛在肩上,“玉师父、玉师父……”他神色慌张地边疾步走进竹屋,边叫嚷著。  

  阿虎将卫云往床榻上一放,脸上惊惶,额上不时渗著冷汗,“玉师父,请您赶紧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玉玄低头瞅著躺在床榻上的卫云,一眼便看出是中了他独家的“一日春”,随即脸色丕变地睁著一双大眼看向阿虎,“阿虎,你怎么会有一日春?”  

  阿虎羞愧地斜睨著命在旦夕的卫云,“玉师父,能不能先救人要紧再说。”  

  玉玄忿忿地嗤哼了一声,随即坐在卫云身边查看、诊断。“纤纤,快去将一日春的解药拿来。”  

  纤纤瞅出玉玄脸上的凝重,连忙翻找出解药,“找到了。”  

  玉玄使了一个眼色命令纤纤将解药送进卫云的嘴里,“你快去准备解毒的药汁,烧滚了好让他浸泡。”  

  阿虎一听,连忙抢著说:“我来、我来。”  

  玉玄瞪了阿虎一眼,“让纤纤去,你给我留下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阿虎自知难逃责?,顿住了脚,低下头准备接受玉玄的责?。  

  恰在此时!外面又传进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后面还有谁?”玉玄问著阿虎。  

  阿虎面有难色地低著头,“大概是我那帮哥儿们。”  

  “胡闹!成天不干一点正经事,只知道和一些狐群狗党结伴鱼肉乡民!”玉玄气得破口大?。  

  “玉师父……”阿虎一脸惭色地望著玉玄。  

  “喂!你们这帮人怎么全来了?”纤纤气冲冲地瞪著来到家门前的人。  

  小福子担心卫云,顾不得礼仪急匆匆的跳下马,“姑娘,请问刚才有没有送一个年轻人来这儿?”  

  纤纤质疑的眼神在小福子的身上忽上忽下地梭巡。由此人身上的锦衣玉服看来,绝不可能跟这帮人是一伙的。“你是谁?有没有这个人又关你什么事?”  

  “那人是我家主人……”小福子急出一头汗。  

  “纤纤,让他进来。”玉玄从屋里扯著喉咙嚷著。  

  “噢。”纤纤应了玉玄一声,又看了小福子一眼,“你进去吧!”  

  那帮人也想跟著进去,纤纤毫不客气地挡在门口。  

  “爷爷只让他进去,又没叫你们,你们进去凑什么热闹?在院子里给我安分地待著。”  

  这帮人完全不敢妄动造次,听话地在院子里站著,不时地引颈翘望著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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