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南部出差,她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了。
而这回她甚至不用去猜和他同行的人是谁,因为他已经主动告诉她是梁大美人。
但他的坦白,只安了她一半的心。
她可以相信他不会背着她乱来,可是梁大美人呢?她一定会趁此良机努力勾引他吧?
唉,虽然他每天都和她通电话,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之前人在身边她都不放心了,何况现在人还不在身边!
还好他们今晚就回来了。
昨天通电话的时候,他说他一回到台北就会Call她,可是现在都八点多了,她的手机连响都没响过。
可能是塞车吧?她心里想着,没怎么用心地翻看手里的杂志。
等她把家里所有的杂志看完已经是九点半了,她又拿起电视遥控器随意转,看了几则新闻和一小段日剧。
十点了。
她忍不住主动拨了通电话给他。
没有回应。
十一点,他的手机仍然不通,她试了他家里电话,一样没人接。
他们到底去哪儿了?难道还在塞车吗?
又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找不到人,她只好带着疑问和担心上床,但却翻来覆去,一夜难眠。
隔天早上一到公司,她就想打电话到二十二楼向他问个究竟,但她又怕会被其他同事接到,所以还是决定等他自己打来。
这一等,又等到了下班时间。
太不寻常了!他从来不曾这么长时间不跟她联络的。
于是她终于拿起电话,按了他办公室的分机号码。
「投资研究部您好。」
「……秀玲姐吗?我是翠微。」唉,他不在吗?为什么没接电话?
「翠微?有什么事吗?」
「呃,我、我之前的异动文件老板少签了一个名,嗯……人事部催很久了,我想问问看他是不是补好了?」她结结巴巴地瞎诌了个蹩脚的理由。
「这样啊,可是三公子今天没进办公室,等我碰到他再帮妳问他好吗?」
「喔,他、他休假吗?」
「不是,他和梁副理昨天从南部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现在两个人都还在马偕医院,我正想晚一点过去看看呢。」
胡翠微一听大惊失色。
「车祸?严不严重?」她就知道一定有问题,她就知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三公子的声音听起来还算OK,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了,谢谢妳。」她恍惚地挂下电话。
不行,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没事才能放心。
于是她三两下收拾好东西,飞也似地离开盛唐大楼,往马偕医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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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妳怎么来了?」唐泉声原本靠在病床边小憩,听到有人走进来还以为是护士来换点滴,没想到来的竟是翠微。
「我……」她急促的心跳直到看见他才渐渐缓了下来。「你、你没事吧?」
唐泉声微微-笑。
「还好,我只是皮外伤;敏儿比较严重,医生说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要留院观察两三天。」他指了指在床上昏睡的梁敏儿,顺手探向她额头,确认她是否退烧了。
胡翠微看了他自然流露的关心举止,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但仍隐忍着没表现出来,只轻轻地问:
「怎么会发生车祸?」
「别提了,我为了闪一只冲进马路的流浪狗,差点和对面来车相撞,拐回原来车道的时候收不住势,一个打滑就翻了车。好险没害敏儿破相,不然就太对不起她了!」现在回想起他仍是心有余悸。
「喔。」她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睡美人,那张脸除了苍白了些外,仍旧完美无暇,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对了,妳怎么知道我出车祸的?」他似乎还没来得及通知她。
胡翠微埋怨地瞅着他道: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没等到你的电话,打给你也没人接,我担心了一整天,结果你车祸的消息还是秀玲姐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跟我说?」
唐泉声抱歉地笑了笑。
「对不起,昨天晚上一团混乱,我手机也掉在车子里没带出来,后来又是送医院、又是做笔录的,结果就不小心疏忽了。」
他这样说,她当然也不能说什么。
「那你……你就在这里陪了她一天啊?」她吶吶地问。
唐泉声理所当然地道:
「我是『肇事司机』,敏儿的亲友又都在美国,除了我还有谁能照顾她?」
听完,她有些闷闷不乐地问:
「所以……你要一直照顾她到出院喽?」
「我也没办法,就可惜这几天不能陪妳了。」
胡翠微低垂着眼没有接话。
她不希望他留下来,却也开不了口要求他。
「翠微?怎么不说话?」
她抬眼瞄了瞄他,沉着气委婉地问:
「你--难道不能请个特别看护来照顾她吗?」
「不行,我不放心,而且敏儿一定不肯的。」
她瞪着他,心里的酸味几乎要呛出口来。
至此,他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妳……不高兴吗?」唉,他居然忘了她对敏儿一直心存芥蒂。
「我怎么敢!你们是『好朋友』嘛!」她赌气不看他。
她心里自然是委屈的,她这么担心他,他却只塞给她一大串应付探病者的「官方说法」,几天不见,他不但没表现出半分的温存思念,还开口敏儿、闭口敏儿,喊得她又气又恼……
唐泉声无奈地抹了把脸。
「妳别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我很累了,没力气两头兼顾。」
胡翠微一听更生气了。
他的意思是她在无理取闹吗?
他以为她飞快地赶来医院,是特地来找他麻烦的吗?
难道他看不出来,她要的,仅仅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拥抱吗?
就算只是一两句安抚她的话都好啊!
她气得眼眶发热,水气直逼而出。
「随便你,你尽管照顾她好了。」她夺门而出,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翠微……」看她气得掉头就走,他微微错愕,很快地起身打算追出去。
偏偏梁敏儿在这时醒了过来。
「泉声……」
唉……
唐泉声为难地一叹,还是强迫自己回到病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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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胡翠微将手机关机,独自跑到电影院连看了两场电影,看完又把自己拖到夜市瞎晃,无论如何就是不想回家。
她怕他找她,也怕他不找她,除了躲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直到凌晨,她才又累又倦地回到住处。
她倒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稍早在医院的事。
是她反应过度吗?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情,一定都会生气的吧?
而他,竟也就由着她走。
仔细想想,这还是他们交往至今第一次吵架,不,也没有吵,只是……只是她闹脾气,他没有理她而已。
哼,不理就不理,谁稀罕!明天是礼拜六,她不用他陪也可以自己玩一天。
隔天一早,她跳上第一班公车坐到车站,又换了捷运直达淡水。
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逛码头、吃小吃、搭渡轮,傍晚还在捷运站旁的广场听了两个小时的新歌发表会。
看了看手表,唉,时间过得好慢!
于是她又到附近的个性小店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等夜色黑透了才甘愿搭车返家。
回到家,她抵不住满身的疲累,一沾枕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她精神也好了//心情也平静了,终于从她包包里翻出冷落许久的手机,一开机,就出现六通新留言。
第一个留言--
翠微,别生我的气好吗?我真的是太累了,刚才才会那么不耐烦,嗅,我晚一点再打给妳。
第二个留言--
翠微,我刚刚拨到妳家里没人接,这么晚了妳还没回家吗?还走,妳只是不想接我的电话?我有点担心,回个电话给我好吗?这里的电话是XXXX-XXXX。
第三个留言--
翠微,妳怎么一早就不在家?我已经两个晚上没睡了,求求妳同情我一下,回个电话让我安心吧!
第四个留言--
翠微,妳还在生气吗?唉,妳要怎么样才肯接我的电话?
第五个留言--
翠微,妳怎么整天都不在家?求妳给我个电话,我真的很担心。
第六个留言--
翠微,我担心得快疯了,妳饶了我吧,回个电话给我好不好?
胡翠微一一听着,听到最后,嘴角不争气地扬起浅笑。
还生他的气吗?
好吧,看在他为她焦急的份上,就饶过他这一次。
她拿起电话准备回电,想了想,她噙着浅笑放下电话。
不如,给他一个惊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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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她提着水果二度来到医院,原先的病房里却空无一人。
她疑惑地到柜台询问值班护士,才知道梁敏儿这两天留院观察的情况良好,两个小时前已办好出院手续离开了。
那,他应该回家了吧?
她迟疑了一下,决定搭车到他住处碰碰运气。
她换了两趟车才抵达,看他屋里的灯果然亮着,她开心地按了电铃,唇边堆起笑容等他来应门。
呵,他看到她一定会很意外。
门一开,她愕然地凝住笑容。
为什么是梁敏儿应的门?
而她,一头秀发微乱地簪在脑后,身上只穿着一件丝质的细肩带软衫,不但罩不住她修长白细的双腿,连她浑圆饱满的胸部都若隐若现地呼之欲出!
「妳……」她手一松,水果礼盒歪斜地倒在地上。
她惊呆了,梁敏儿为什么是这种性感的打扮出现在他家?她软衫下甚至没穿内衣!
梁敏儿倚在门边,一派优闲镇定地道:
「泉声在洗澡,妳等一下,他应该快出来了。」她很清楚这句话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像是回应她的话似的,这时浴室门打开,唐泉声正拿着毛巾在擦头发,身上只穿了条短裤就走出来了。
胡翠微怔怔地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两人,耳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们……是她想的那样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是因为她迟迟不肯和他上床,所以他回头去找肯陪他上床的前女友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那些深情的留言全是假的吗……
「翠微?」他看到她出现先是一喜,接着却让她泫然欲泣的容颜给吓了一跳。他偏头看向一旁的梁敏儿,她不适当的穿著令他皱了皱眉,也马上就知道翠微误会了什么。
他快步上前急忙说道:
「妳误会了,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样!」该死!虽然他问心无愧,可眼下的景况他确实有口难辩。
胡翠微白着小脸听着,只觉头晕目眩,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她无法接受这个,好想离开,可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我误会什么了?你明明和她……和她衣不蔽体共处一室,难道是我眼花吗?」她喃喃泣诉着,眼泪一滴滴滑下粉颊。
原本杵在一旁看戏的梁敏儿,偏又挑在这时插进来煽风点火--
「难道你们做爱的时候,都穿得整整齐齐的吗?」
「敏儿妳胡说什么!」唐泉声铁青着脸低吼。
梁敏儿不以为忤地继续道:
「以前我们在美国同居的时候,穿的比现在还少,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呵,她特别穿着这件衬衣,本来是打算等他洗完澡要诱惑他、对他投怀送抱的,谁想到她会刚好挑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无所谓啦,反正这些真真假假的话也能收到另一番效果才是。
胡翠微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同居?做爱?
事实明明摆在眼前,他还说她误会?
「敏儿妳不要乱讲!」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她还来火上加油?!
梁敏儿无辜地耸耸肩道:
「我哪有乱讲!喔,我知道了,你怕你的小女朋友不开心是吧?那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随便你怎么哄她,我先进去换件衣服好了。」她丢下更大的炸弹,说完就优雅的退场了。
胡翠微无法克制地微颤,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崩溃。
唐泉声见她如此伤心,心疼地上前将她紧搂入怀。
「翠微……」他低唤了声,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妳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妳的事。」就算一时解释不清,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先把重点告诉她。
胡翠微心痛到了极点,她没有应声,只轻轻推开他,蹒跚地往外头走去。
唐泉声拉住她,郁闷地望进她的泪眼--
「妳不信任我吗?」
她下意识地闪避他的视线,低垂着小脸,恍惚地摇头道:
「……我不知道,我想回家了……」她挣开他的手又想走。
「翠微!」他哪能让她这样走!他拦住她,着急得想扯头发了。「妳听我解释,敏儿她--」
她摇着头打断他,把豆大的泪珠都给摇出了眼眶。
「我头很痛,什么都不想听……你让我走吧,我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唐泉声看她脆弱得像要晕倒似,也不忍再逼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妳等我一下,我送妳回去。」或许先让她冷静几天,等她听得进他的话了再同她解释会比较好。
「不,我自己回去……」她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他,强忍着不让更多的泪水滑落,「……我、我暂时不想看见你,所以你……不要来找我。」她断断续续地说完,随即掩面跑开。
唐泉声懊恼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肚子气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地踹了下大门。
他气她不信任她、气敏儿胡说八道、也气自己无力扭转局面。
梁敏儿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看见他踹门的画面。
「这么大火气?胡小姐不听你解释吗?」
唐泉声怒瞪着她吼道:
「妳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我们的确是同居过一阵子,我告诉她事实也算胡说八道吗?」她好整以暇地回话。
「妳!」他火气不打一处来。「好,以前的事就算了,妳为什么要误导她让她以为我们刚上过床?」
「我有吗?我以为我只是和她讨论做爱时的衣着问题。」
唐泉声当然知道她在装傻,他愈说愈气。
「是吗?妳敢说妳不是存心要她误会?」
梁敏儿看他为这事气得面红耳赤,她的神情也冷了下来。
「是,我就是存心要误导她,不行吗?」
他一听怒火更炽,胸膛急速起伏。
「当初我们好聚好散,我不曾对不起妳,妳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敏儿心中感觉复杂万分,但语气仍然冷静。
「我说过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上回在『醉飨』说过,这次到南部出差的时候也说过……」
「我也说过不可能!敏儿,我心里已经有翠微了,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他斩钉截铁地对她道。
梁敏儿倔强地直直望向他,不甘心地问:
「她除了比我年轻之外,哪一点比我好?她凭什么得到你的爱?」
唐泉声几句难听的话差点不耐烦地冲口而出,但顾念着往日情分,还是勉强咽了下去,只用沉默回答她非理性的询问。
半晌,他别开眼不再看她,只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敏儿,我本来以为我们分手后还可以作朋友的。」
梁敏儿自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
她落寞地笑了,不得不去面对他们之间被她一手搞砸的关系--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很遗憾,我想作的从来就不只是朋友。」
留下这句话之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住所。
隔天她就编了个名目飞回美国,提前结束了今年的「定员轮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