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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容你害我 第五章

  任瑶踏进帅帐时,雷氏两兄弟似已针对军情讨论了一段时间,两人一见她出现,一个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另一个则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雷萨--许久不见的二皇子,是雷煜前不久才特地请下山的,他只斜眼看了朝他两人行礼的任瑶一眼,眼底的漠然十年如一日。

  任瑶看向雷煜,见到他正上下审视着自己,赶紧把还淌着血的右手腕虚掩到身后。

  「终于肯出现了,差点要让人以为有人会带着整队人马跑去投靠敌人,毕竟……舞蝶座首的族人也可能是联军之一。」

  雷萨的讥笑对任瑶而言早习惯到麻痹的状态,她比较好奇的是另一人对她失职的反应。

  「此趟围堵失败,全是属下的过失,请皇子降罪。」她只面对雷煜说话。

  「当然要降罪,妳的失职害我这边人马损失惨重,若不是大哥依计划前来支持,我真要如了妳的意,当个冤死鬼!」想起前仇旧恨,雷萨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

  「够了,你没看到瑶已经受伤了吗?很显然的她是遇到伏击了,人能平安回来已是大幸。」雷煜一开口,气氛马上不同。

  「伤得严重吗?为何不先让军医看过再来?」语气中有的只是无尽的关心。

  他温温的语调永远有抚平人心的奇能,任瑶暗叹一口气,抬眼回视他温热的视线。「回报军情比疗伤重要。」

  「胡说,要是因此留在我身边的全成了伤兵残将,那还要谁来帮我打仗?」他驳斥她的话语。

  任瑶没有说话,但那双眼却看向全身布满血渍的雷萨,对他多处伤口未曾包扎的情况很是不解。

  雷萨没好气的回答,「别看我了,我不一样。」

  这话的意义实在是--在雷煜眼中,就只有她是不一样的。

  大哥偏心偏得太厉害,睁着眼都能说瞎话。

  「别理他,妳那边情况如何?损失得严重吗?」

  「死者三十,重伤一百,轻伤也将近两百来个,若不是临行前太子将主力分拨五百兵员给我的话,死伤将不只这些,对我方的战力有极大的影响。」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做?若是中埋伏的是你那边,情况还得了吗?」雷萨瞪大虎眼。

  「但事实证明,我的安排是正确的。」雷煜那表情就像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话是没错,但……」若是没多那五百士兵的话,这妖女就算没死,也会伤得重一点,真令人扼腕啊!

  「对方有多少人?」

  「近两千,虽然不是主力,但各个都是丛林野战高手。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好无缺的回去,没让他们折损半数以上的人马,我是不会放他们回去的。」任瑶也是有她的骄傲战绩的。

  「说得好听,真有本事,就不会损兵折将的回来。」雷萨没放过贬低她的机会。

  「看来二皇子此战必是大显神威,手下肯定无人伤亡。」任瑶哪肯放过污蔑他的天赐良机。

  「关于这点,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和妳就是不一样,我负责的是诱敌,对付的又是敌方的主力,把伤亡数字维持在预估之内才是最困难的事。」

  任瑶点头称是。「二皇子说得极是。」

  但看在雷萨眼里,却是讽刺极了。

  「你们两人都做得很好,萨,你先下去,顺便叫军医过来。」

  待雷萨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后,雷煜才伸手执起任瑶的下巴,探询的眼直入她的灵魂。「胜败乃兵家常事,妳眼底的愤慨是因人而起的,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她惊讶的表情是从进帅帐以来,最生动的一面。

  像突破冰层的雪莲,终于活了过来,让雷煜不由得勾起嘴角。「是,妳只是没看到我藏在身后的手指,刚才很费心的掐指算过。」

  「哼!既然如此,为何还遣开二皇子?」

  「因为,妳的请求我不会答应。」话说得斩钉截铁。

  「你连我还没讲的事都算得出来?」她才不信。

  「不,我只是太清楚妳的每一个表情,尽管妳面对萨的时候,总习惯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妳永远瞒不过我。」

  他的话害她心跳漏跳一拍,差点以为他真的知道了什么,心虚得不敢再直视他的眼,尤其他那双坦荡荡的眼一直让她想逃避。

  还好雷煜正好在这时抓起她受伤的手臂,伤口被扯动的痛楚,让她有借口回避他的视线。

  「还好伤得不重,休息个几天应该没问题……」

  「不,不需要休息,只要你给我两千兵马,我一定可以歼灭那支伏击我的骑兵。」她要报仇--没人能欺负她!

  「不行,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拒绝妳的请求。」

  嘴角抽搐。「你……你刚才不是随便说说的吗?」而且还是用猜的。

  「光是看妳那张冷到不行的脸,我就知道妳正在生气,妳很气自己中埋伏,更气自己手下因此而伤亡,妳急着想发泄,而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追上那支队伍,我还猜得到之前退兵时,妳已暗中叫人盯上他们,妳认为我说得对不对?瑶。」雷煜几句话就将她的心思摊在台面上。

  说得对极了!但她死都不会承认的。「这是个好机会,可让我弥补这次任务的失败。」

  这趟她能全身而退,全拜耿直舍身护她的功劳,但那家伙也身受重伤,是被人抬回来的,虽然这种结果是她一开始就想到的,但真到了耿直派上用场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很痛,也咽不下这口闷气。

  「我从没有怪妳的意思,我更恨不得今天中埋伏的人是我不是妳。」雷煜说得诚恳。

  但看在任瑶眼里,却是全身发毛。

  这感觉……好熟悉、好讨厌的感觉,很像她和雷萨对峙时的感觉,只是,这次她扮演的是雷萨。

  原来,她对雷萨一直都是这么的坏!

  「我突然发现大皇子料事如神、洞烛先机,这样的神力令属下也想讨教一番。」

  「请。」雷煜适时表现出他的大方。

  「你如何知道我会中埋伏?」

  雷煜没有马上回答,但她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确实早已知道她的路线上早有埋伏等着她。

  这是不可能的!

  除非楚卓锋出卖了她,转而跟雷煜合作……那更不可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瑶几乎想抓头尖叫几声,不过,那才是真正绝对不可能的事,再怎么凄惨,她也不会让雷煜看到她的狼狈。

  绝不示弱是她的作人原则!

  「瑶不是常自认为聪明人吗?该是不难猜出来。」他鼓励她再接再厉的猜。

  「猜中的话,你便答应让我领兵追上去吗?」

  「不可能。」

  任瑶瞪着他。「你是指我不可能猜对,还是你不可能答应让我领兵?」

  「后面那个。」他虽然不想让她失望,不过,总比让自己绝望来得好。

  「那我不猜了。」这个男人愈来愈难应付。

  「瑶。」雷煜唤住她。「我可以直接告诉妳,我有值得信任的人混在联军里面,所以,要探知联军的下个动作并不困难,也更因此,我没必要让妳去涉这个险,若是再中一次埋伏,谁能保证妳能每次都平安回来?」

  「你不能保证吗?那么前一趟你是拿我和其它弟兄的命来赌啰?」任瑶下明白胸口那份烦闷所谓何来?所以她故意赌气的问。

  可能是自己从未听他说过联军中线人的事,被他摒除在外的感觉;更有可能是他明知她会中埋伏却未事先警告,这两项全不是他的作风,或者该说她所知道的雷煜是不会舍得这样对她的。

  若他真的舍得的话,她对他便再无把握了。

  但雷煜的反应又恰好相反,他难得的激动,抓着她的双肩不容她抗拒。「妳一定要逼我说出实话吗?妳以为我真的肯拿妳的命来赌?我的线报只告诉我会有埋伏,但不确定是在何方。

  「我当然可以更改路线,但那也打翻我们所有的计划,更重要的是,我猜测我们营内也有他们的线人,只要我一开始就变更路线,马上会让他们猜到我们也用同样的方法得到他们的军情,所以我只好谁都不提,只多给妳五百兵马,连萨也不知道。」

  「你……你何必生气?我又没怪你,况且我也没资格怪你,所有情况都在你的掌握中了,不是吗?」情况反过来了。

  任瑶这只纸老虎,平时吃定了温和好脾气的雷煜,不过,每当像这种时候,好先生被人惹火的时候,她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但我很怪我自己,所以,我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更别提哪个笨蛋还想要我答应让她领兵追上去。」

  「……」这样讲,会不会稍微嫌过分了点?

  「别跟我赌气,瑶。」他的怒气消失得很快,更何况,他从未真正对她生气。

  「我并不在乎能否建成这次的战功,因为这场仗根本不值得打,杀了那么多人并不能解决朱雁和部落异族问的问题,我要找出真正在他们背后煽动的人。」

  这些少数民族原本安分守己的在边境间生活做买卖,这次突然组成联军进犯是前所未有,闹事原因连边境官员都搞不清楚。

  「你有眉目了吗?」

  「没有,依妳的聪慧,猜得出原因吗?」

  又来这套?「依皇子料事如神的本事,还算不出来吗?」借机嘲笑他。

  「天机不可泄漏。」他却压根没中她的计谋。

  「你什么都还没查到。」她直言戳破他。

  「被妳看出来了。」但他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被捉包的人。

  「你真不怕死,事关你的太子宝座……」

  他打断她,表明不在乎什么宝座。「这也是妳最近脾气特别暴躁的原因吗?我很怀念以前可爱又爱笑的任瑶。」

  对他而言,什么他都不在乎,就只在意她一人。

  不在乎宝座,却在乎她的笑容?

  「我以前就这么讨人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要找二皇子来作证?」她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问题出在萨身上,想不到他才下山没几月就能毁了妳,可是,我目前还需要萨的帮忙。」如果这世上真有宿敌这种东西的话,他敢打包票,萨和瑶就是其中的一对……

  莫名其妙的,他很不喜欢这种命中的安排。

  即使是互不对盘的死对头,他都不希望有人和任瑶是命定的那一对。

  看来,他的占有欲还真不是普通的强。

  看着雷煜突然若有所思又苦笑着摇头,任瑶还以为他把她看成不懂事的小孩,

赶紧申冤。「你怪我没风度也好,光长个子不长智慧也行,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啊!这样讲更证明自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了啦!

  「萨只是嘴巴坏了点,其实他很好相处,很容易被看透。」替自己的弟弟说话。

  「我才不想了解他!但我承认非常讨厌他,相信他对我的感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有这个自信,毕竟,她这么欺压雷萨,要他喜欢她,无异是缘木求鱼。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在只看第一眼的情况下,就把对方当成死敌,而且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好可怕,他还真的非常非常庆幸不是他,但也因为两人同样都是他最在乎的人,缺一不可,又觉得倒霉到极点。

  「这要我怎么说呢?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她嫉妒雷萨!

  在她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之下,在她要什么就没有什么的时候,她见到雷萨幸福的笑脸,他有完美的身世、身边满是守护爱惜他的亲人,甚至连她的阿爹都给他分去了!

  不错,是嫉妒让她讨厌他。

  但为什么偏是雷萨而不是雷煜?

  她不明白!

  雷煜和雷萨的背景相同,煜更拥有他人所没有的尊贵身分,他是未来的君王,拥有阿爹和那个女人更多的期许。

  那为什么她偏不去找雷煜的麻烦?

  太奇怪了!

  她承认是在见过雷煜用那双纵容疼惜的眼包容着雷萨时,她才知道何为嫉妒。

  但那种情绪是因雷煜而起的……难道追根究柢,引起她觊觎的其实是雷煜那双温柔的眼?

  如果那眼能只放在她身上,她就可以忘记很多不愿意想起的事:但当雷煜眼中真的只剩下她时,当她渐渐沉溺在他的温柔呵护中时,她又怕自己心中的魔会要再出来作乱,她怕听见阿娘尖锐的辱骂声……

  雷煜可以给她她一直要不到的东西,她知道。

  但她要得起吗?

  会不会当她终究受不了诱惑伸手拿取时,一切就毁了?

  那她宁可不要!

  这样就好……别贪心去拿不该碰的东西,一切就不会变。

  任瑶摇开满脑子混乱的思绪,逼自己说出另一个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的答案。

  她走近雷煜身前,双手攀向他胸口,难得的温驯让雷煜感动之余正想响应她的投怀送抱,她却开口了,「我是嫉妒雷萨,因为他有个像你这么好,并且永远包容爱护他的哥哥。

  「如果你也能同等对待我的话,我很愿意和他和平共处,你……你愿意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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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煜想也不想的一把推开她。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把她从身边推开。

  「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任瑶失去他的依靠,双手环胸,一副无措又无辜的样子,而他却必须咬牙握紧双拳,才能忍住上前抚慰她的冲动。

  「妳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妳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还敢对我说这些废话,妳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真的很生气。

  「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接受你……」是不能接受啊!

  「为什么?请妳一定要告诉我原因,让我知道我究竟是哪里配不上尊贵的任瑶小姐?」他咬牙切齿的问,双眼难得带着杀气。

  任瑶无力地撇了下嘴角,带着微微的自嘲。「别这样说好吗?我从没有瞧不起你,也不敢看轻你,真要分出你我之间的差距的话,配不上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那是为什么?」他要答案。

  「我、我不喜欢你!」说着她从一开始就编出的谎言。

  「这问题,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就已经讨论过了,我也记得妳的答案不是这个。」所以他不接受。

  「你……」深吸口气,任瑶让自己回复冷静。「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是吗?」雷煜也不想把她逼到墙角。「妳该坦率一点的,瑶。」

  冷静的对她说:「我可以包容妳的任性、纵容妳的骄蛮、疼惜妳的委屈,任何妳想要的,我没有给不起的,妳如果不希罕,可以直接拒绝我,犯不着在我们之间画上那条线。

  「那只会显示出妳的自私和无理,妳妄想要继续得到我的关爱,又吝于付出我想从妳身上得到的。」

  他冷凝着任瑶,直把她「盯」得全身发寒才别开视线。「告诉妳,我只接受我们之间的一种可能,也许是夫妻、君臣、仇敌,甚或是陌路人,但绝不可能是兄妹!」他拒绝。

  「难道,连师兄妹都做不成?」她带点挑衅的问。

  雷煜没回头,只在掀开帐帘时撂下最后一句话,「瑶,别让我怨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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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任瑶私下离开营区,到半里外的林子里和楚卓锋的人会面,这是双方约好的,为免信鸽在半途遭劫,所以认定某一特定接线人为联络站,只要传话的一方在约定地点发放信号,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接线人便会出现。

  接线人一到,任瑶没给任何机会,马上拔刀架到来人脖子上--

  「座首,手下留情。」

  「今天我吃了不少亏,心情很不好,不想跟你废话太多,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只要你稍微迟疑或是妄想编故事骗我,我这一刀铁定划下。」将话说得狠绝。

  「……是。」来人一身夜行衣,身手尚可,但步伐轻巧,看得出来曾在脚上下过一番苦功,此刻因惊惧而脸色苍白,狠吞了口口水。

  「上一趟你给我的情报,可是国舅大人亲口授予?」

  「是。」

  「那么我要你传给国舅大人的情报,你可有照实传话?」

  「绝对照实讲。」

  「两千伏兵埋伏山谷突袭大皇子的人马可有错?」

  「没错,当时国舅大人回给小的就是这个情报。」

  「那为什么伏兵会出现在林子里?」害她中埋伏?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负责传递消息,没资格参与国舅大人的决议……啊--」

  一只带着血的耳朵被削落地上,接线人痛苦的捂着颊畔,衣服上已是鲜血淋淋。

  「告诉那个男人,我的胆子很小,只要一受惊吓,就什么都供出来了,加上我又是爱记恨的小人,对于敢小看我的人,绝不手软。」威胁。

  「是……是,小的记得,一定照实传话。」

  「告诉他,要修补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拿出他的诚意来。」再给叛徒一个机会。

  「是是。」

  「叫他把所有家当捐出来义助粮饷,把所有仆役遣散,再把家眷全送进万安寺去吃斋念佛一年半载也就够了,这样该能洗去他半生的罪孽。」说着常人无法做到的条件。

  「这、这……」这不是决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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