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芬如瞪着躺在病床上,甫睁开眼睛就忙着关心别人的好友,实在不知该骂还是该笑。
「何采妍,妳不过才刚刚清醒,还是先管管妳自己吧!」
「我……我……」采妍溜了溜眼珠子,「我怎么啦?」
记忆中,她明明就在大雨中一路驾车冲到医院来,怎么现在她居然会躺在病床上?
「妳这个二百五,明明怕血还不自爱一点,一踏进医院就昏倒给我们看,害我们一时之间,熊熊不知道该救妳还是救那个男人才好。」
采妍长时间在医院做义工,芬如对于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血的「症头」是清楚得不得了,才会如此取笑她。
「喔。」她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芬如姊,妳也知道的嘛,我怕血是天生的,能撑着把他送过来,我自己都觉得很奇迹了。」
话才说完,只见她又急着问:「那他呢?妳快告诉我,他还好吧?他……还活着吗?」
芬如没好气地道:「放心,他还没到回老家的时候,不过,因为撞击的力道太大,他现在还在昏迷中,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就没人能保证了。」
倒了杯水递给采妍,她一脸不解。「瞧妳紧张成这副德行,他是妳什么人?」
「他?」稍稍松口气的采妍无辜地指指自己,「他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是他自己开车一头撞进我那花圃的凉亭,我难道能见死不救吗?」
「妳不能见死不救,但妳可以报警。「芬如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脑袋,「妳知不知道,妳这样有多危险啊?!万一这男人是诈昏,存心骗妳上车,那妳岂不完蛋?」
「啐,身为一个护士长,居然说出那么没爱心的话!」掩住心虚,采妍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然后掀开被子跳下床,「我不跟妳啰唆了,妳赶快带我去看他吧。」
说着,她就往门口走,就在手扭开门把的瞬间,芬如拉住她。
「喂,妳会这么在意这个陌生男人,该不是因为他跟他……有几分神似吧?」
闻言,采妍的背脊一震,好半晌才说出话来,「芬如姊,妳曾看过李威的照片……告诉我,妳也觉得他像吗?」
她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从五官看来,的确有七八分像……不过,那并不代表什么,不是吗?」
「或许实质上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对我而言,救活他、看着他好起来,或许可以弥补我心灵上的一角缺口。」
「采妍,李威的离去是一个意外,妳别老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再说,这个男人只不过是长得像李威而已,妳把他送到医院来就算仁至义尽了,不需要再做过度联想了吧?」
当初会认识采妍,正是因为采妍在李威走后,因为愧疚而产生严重的失眠症状和沮丧感,到医院来看身心科的门诊。
那时在身心科服务的她,对采妍的状况非常了解,除了安慰她,更进一步鼓励她到医院当义工,好让她明白自己在世上仍属于幸福的一群,明白自己还能付出,也帮助她慢慢走出悲伤的茧。
好不容易才看采妍一步步从伤痛中走出,她真的不希望,采妍把对李威的愧疚过度投射到这个男人身上,这样除了拖延她走出阴霾的时间,她看不出有任何正面的意义。
采妍促狭地笑笑,「芬如姊,他已经伤成这样,我不欺负他就算了,妳还怕他会伤害我不成?」
芬如没好气地道:「我是怕他万一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抓住妳的弱点对妳予取予求,妳到时想甩都甩不掉。」
「妳想太多了啦。」采妍摇摇头,露出个坚定的微笑,「不过,芬如姊,错过李威,我真的不能再错过他。」
她皱了皱眉,「采妍……」
「真的,我只是想待在他身边照顾他,看着他一天一天地好起来,这样我就会很开心了。等他身体康复,他会回到他的世界,我们俩就再也不相干,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后遗症的。」
「妳确定?」被她这么一说,芬如还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确定确定,就当是我做善事,替自己赎点罪,替李威积点德行不行?」
「真拿妳没办法……」她终于松口,「唉,只要妳高兴,妳就去做吧!」
「芬如姊,谢谢妳懂我。」
转开门把,采妍心意已决地往他所在方向走去。
而那令她足以追悔一辈子的记忆,在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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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妍,究竟到什么时候,妳才肯为我留下来?」
「李威,我说过,你不必这么死心眼地等我,比我好的女孩多得是,你这样子……反而是在给我压力……」
「压力?采妍,妳怎么这么说呢?难道,妳不爱我、不想嫁给我吗?我现在工作稳定,我有能力给妳安稳的生活,这对于从小在育幼院长大的我们,不是最重要的生活目标吗?除了妳,我谁都不要!」
「我……可是……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多走走看看呀!要不然,身为一个旅游书籍的作家,我迟早会写不出东西来的。」
「这些年来,妳已经靠寒暑假的自助旅行独自走过十多个国家,还不够吗?如果真的想去,等我们结了婚,我陪妳去--」
「至少等我这次去印度回来再说吧?」
「好吧!记得好好考虑我的话,也请记得,我爱妳,到死都爱妳。」
爱妳,到死都爱妳--
这就是爱她护她的李威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年,她才刚满二十二岁。
那时的她太年轻,不懂什么是爱,总觉得两人的个性不合,而他对她太过保护的爱,更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话虽如此,两人一块度过艰困的童年岁月,一起互相打气,共同打拚地半工半读念完大学,那其中的情谊,却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无法替代的。
当她终于从印度流浪回台,凌晨两点多,他却在到机场接她的途中,被高速行驶的大卡车拦腰撞上车子,车祸重伤。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还记得自己赶到医院后,傻愣在急诊室门口,听护士们说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伤口涌出,她当时全身发软,只能感到一股绝望。
李威的心跳停止,医生宣告不治,她猝然冲到他身旁,发疯似地拥着他一动也不动的身躯,摇着他,唤着他的名字……
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
纵然心头有再多的悔恨,全都来不及了。
李威走后整整一个月,她才有办法再度开口说话。
时间或许能冲淡一切,但她心头的亏久和愧疚,却从来没有淡去。
眼前的这个男人……
采妍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五官,从那对浓得像要飞起来的剑眉,和挺直完美的鼻梁、唇形分明的薄唇……和李威真的好象、好象。
或许,他正是李威派来救赎她的吧!
瞧他,虽然全身多处被纱布包了起来,虽然仍然在昏迷中,但至少至少,他还有呼吸、还活着不是吗?既然活着就有希望,她一定要看着他好起来。
忽地,他的睫毛似乎动了动。
她欣喜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激动地起身弯腰凑在他耳边。
「快点,加油,别再睡了,快起来啊!
「只要你起来,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地当你的守护天使,每天做我最拿手的甜点和家常菜给你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让你绝对不会后侮醒过来的……」
她心急到语无伦次的地步,「听见了没?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天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得赶快醒来告诉我你的名字才行……」
他的睫毛又动了动,不过,这次不只眼皮颤动,他的嘴巴也动了。
她鼓舞他,「你想跟我说什么吗?快,加油、加油,张开你的嘴,我正在认真听着。」
「妳……」
因为他的清醒,采妍美丽的大眼再度蓄满泪水,「我怎么样?你说得很好,再继续呀!我在你身旁等着你呢。」
「妳……好……」
「好什么?」
「好吵……」
她微愣了下,意会过来他说什么后,随即闭上嘴,坐回椅子。
半晌,她实在忍不住地趴在他的被子上,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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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以受不了的眼神瞪视着眼前的女人。
难道她看不出他现在全身被包得跟木乃伊没两样的模样有多惨吗?她非得要一直像白痴似地盯着他笑吗?
他克制住脾气冷冷地道:「能请妳闭嘴吗?」
「想不到,你竟然是……是被我吵醒的喔……真是太扯了。」采妍实在抑不住心头那股滑稽的感觉,再度哈哈笑了起来。
「冷。」他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转过头偏向另一边。
对于一向自觉没有什么压力挺不过的他而言,婚礼当天未婚妻的逃婚已经够叫他颜面扫地了,而因为被甩以致撞车,这更是丢脸丢到家的负面新闻。
要是被那些八卦杂志的记者得知这件事,那他苦心建立的形象,铁定全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他心里烦都烦死了,看到她笑得连眼睛都弯起来了,自然觉得万分碍眼。
可他的臭脸并没有吓着她。
他的脸转向另一边,采妍则好脾气地搬来椅子,坐到床的另一头,「喂,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是不是伤口很疼啊?」
「如果疼的话,我请护士来帮你打一针止痛的药好不好?」
面对冷漠无语的他,采妍显得锲而不舍,「喂,你可别因为不好意思,什么都忍住不说哟,这里的护士长是我的好朋友,她人很好,对病人也很热心,只要我去跟她说一声,你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千万不必逞强,知道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什么,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哎呀!瞧我多胡涂,看你醒来,我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居然没按铃通知医生。
「你先躺着,我现在立刻去请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她朝他微微一笑,续道:「我相信,只要跟医生配合,你一定很快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她打开房门,在走出去一步后,又再度回头,「别担心,在你完全恢复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她才终于离开他的视线,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奇异的,她无害而纯真的笑容,似乎像一束灿烂的金光钻入尹浩的胸口,这束光源来得如此快速而来不及防备,在一瞬间稍稍抚慰了他烦躁的心。
他不禁想象,若是自己现在这副蠢样子,被他的父母亲看见,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爸爸八成又会把他从小听到大那一套搬出来教训他。
「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还算是尹家的长子吗?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身为京城的继承人,眼里只能有集团的利益,至于其它的,根本都不重要,更何况区区一个女人?」
又或者--
「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摔成重伤的事曝光后,可能会让我们旗下公司的股票连着几天跌停板?损失会有多大啊,你赔得起吗?」
他完全可以想象爸爸气急败坏的面孔。
还有他母亲--
「妈不是跟你说过吗?你爸爸要挑的继承人,至少得符合眼光锐利如豹,意志力坚如钢铁,头脑冷静如冰这几个基本条件,我好不容易盼到你坐上京城总经理的宝座,你居然给我出这种纰漏,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至于处于弱势的二妈和小弟,虽然不至于敢对他有什么批评,但温情的慰问,则是别妄想了。
思绪回到那个与他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
圆亮亮的大眼睛,那张看起来似乎总是在笑的菱唇,以及笑起来时,唇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她长得如坠落红尘的小天使般明亮可爱,又热心助人,彷佛这是她天生的任务似的……尹浩蹙了蹙眉。他在想什么啊?!可他实在想不透她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刚才她说过,他撞进了她的家园,给她带来那么大的麻烦,而她,却居然可以因为他的清醒,打从心底高兴成那样?
这样的人,是他的世界里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他不懂,真的不懂。
不过,他不想想了,心灵和身体上的剧痛都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其它,他只想一个人,不思考,不说话,静静疗伤。
望着窗外的天空,尹浩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嘲讽的冷笑,他在嘲笑自己被背叛的命运,就如窗外的上弦月,孤寂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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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医生,采妍又不请自来地坐定在尹浩床头。
「喂,你听见了没有?!医生说,你福大命大,除了右手和左脚之外,其余只是些擦伤而已,不碍事了……咦,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是绷着一张脸?」
闻言,心情已经够不好的尹浩,简直是一肚子的#$%&!
这女人到底是太智障,还是太乐观?
除了右手和左脚?她怎么不说他右手手腕脱臼,左小腿被凹陷的车门夹到骨头裂伤?更别提他身上无数处的擦伤及撕裂伤了。
瞧他现在压根无法动弹的蠢样子,这世上还找得出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懒得理她,他径自闭上眼,假装休息。
「你该不是天生就不会笑吧?本来医生还说,不知道你要多久才醒得来呢,结果想不到半天你就脱离昏迷,你不觉得你的运气很好吗?」
她语气俏皮地对他眨眨眼,「而且,还有我这个免费的看护照顾你,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喔。」
「喂,你从头到尾,连句谢谢都还没跟我说耶,并不能因为你比别人帅,就这么没礼貌吧?」
老天!她话说得都快累死了,眼前的男人居然连一滴滴反应都没有,害她有种错觉,差点以为她面对的是堵墙壁,而她是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她自有办法。
好一会后--
假寐中的尹浩耳边传来一连串玻璃杯撞击的声音,接下来,是钥匙哗啦啦的声响,再接下来,则是塑料袋揉来揉去的吵杂声,同一时间,还有她凑在他耳边发出呼呼哈哈的怪声……
这些声音都不大,但绝对骚扰人,绝对刺耳。
终于,尹浩忍不住睁开眼睛,寻找唯一的嫌疑犯。
果然一转头,便看见采妍左手一串钥匙,右手一个塑料袋,一张嘴还贴在他耳侧不到三公分处。
「妳现在是怎样?」他恶狠狠的一吼,活像要把娇小的她一把扔出窗户似的。
「我刚才讲了那么多话,你都没反应……」她缩了缩脖子,放下两手的「证物」,不好意思地吐了下粉红色的小舌头,坐回椅子,「我只想试试看,你是下是头部受到撞击,影响了听觉。」
「妳他妈的不知道我最痛恨噪音吗?」
她一脸无辜,净白的脸蛋上却是毫无惧意,「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他深吸口气,压抑住愤怒的火焰,「好,妳倒是给我说说看,到底有什么事,妳非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我吵起来?妳最好确定妳现在说出来的事情非常、非常的重要。」
她才不管他的威胁,至少他开口说话了。
采妍自顾自地问着自己想问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她转了转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吧,无可奉告先生,你现在受伤了,一时半刻应该也回不了家,你不需要我帮你通知家人吗?你不怕你的家人担心你?」
「只要我付得起医药费,其它的事,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别人替我鸡婆。」
「鸡婆?」她眨眨眼,一脸恍然,「你该不是在说我吧?」
「正是。我很感谢妳救了我,妳要多少钱,随便开个价,我车里的公文包里有支票,只要金额不太离谱,我可以立刻开给你。」
「然后呢?」
他说得毫不留情面,「拿了支票,请妳马上在我病床前消失,现在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他的话着实让她心头有这么一瞬问的怔愣。
但,他既然是她下定决心要替自己赎罪的对象,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虽然他不是李威,但他们却长得如此相似……或许,根本就是李威在冥冥之中指使他撞上她的花圃,李威在天之灵知道对于他的永远离开,她心中充满愧疚却又苦于无处弥补,所以,他特地派了他的替身前来,救赎她为他心痛的灵魂。
而她,绝不会被他情绪化的反应给吓跑的。
「为什么?」她托着下巴,清亮的嗓音里没有恐惧、没有气愤,只有淡淡的好奇。
「没有为什么。」
「那……」呼,他真是有够酷的,那股漠然的冷,还真叫人有点吃不消。「我消失后,谁来照顾你?」
「我有钱。」
采妍假装没看见他的不耐烦,叨叨絮絮地卯起来又努力地说:「可是,请看护很贵喔,一天要好几千块呢,如果你住了一个月,就要花……」她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至少六万块钱,哇,这可不是小数字耶。」
尹浩的眉头再度往眉心聚拢,「我有钱。」
「还不只喔,除了这些,再加上医药费、餐费,还有你的修车费,这些林林总总的费用加起来,你的负担不会太重了吗?
「再说,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多一个认识的人帮忙,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
「妳……」他狠狠地瞪住她,忍不住爆出狂吼,「我有钱、我有钱……我说我--有--钱--妳是聋子没听见吗?」
他简直快被她吵死了!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就不能走远一点,别净来找他麻烦吗?
若不是此时此刻,他的双手双脚都绑满了绷带,只能像个死人躺在床上,毫无其它的选择,他绝对会想办法把她喋喋不休的嘴用三秒胶黏起来。
忍耐的,他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有钱就可以请看护,有钱就可以负担住院所有的开销,有钱别说修车,就连换部新车也不是难事……总之,只要有钱,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鸡婆小姐,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最多,请妳闭上嘴,不必再多事地替我担心,更别再啰唆了,行吗?」
然而没有人知道,当他说出自己什么都没有,就是钱最多的时候,他的心底有多么空虚。
他是堂堂京城电子集团总经理,他有钱、有名、有权,但除此之外,他没有自我,没有时间,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更难有知心朋友……天晓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他,到底有多可悲。
尹浩终究是将这股情绪强压下来,很快恢复一贯的矜冷。
「再说,妳我非亲非故,没道理要妳留在这里。」
他的脾气来得犹如一道疾风,可在采妍早有定见的眸中,却仍是无波无澜的清澈。
她诚恳地望住他,「你我非亲非故,但我就是想当你的朋友、想对你好,不行吗?我总觉得,你心里好象藏着一座火山,埋了很多很多不满,有我留在你身边,也可以听你说心事,这样,应该没有什么不好吧?」
他垂敛着眸子,冷道:「没这个必要。」
她没好气地挑了挑眉,「你都撞成这个样子了,不需要再逞强了吧?我是要帮你,又不是要害你!那好,要不然你现在自己倒杯水看看,没有别人的帮助,你连一口水都喝不着呢,还逞什么强!」
这女人,她存心在试验他的耐性吗?「我说过我可以请看护。」
「好啊,你去请看护啊,可是我警告你喔,我是这里的义工,进出这家医院就跟进出自家厨房一样频繁,据我所知,医院里的几个看护都是粗勇的欧巴桑,她们动作都很粗鲁,而且不是普通的粗鲁,而是非常非常的粗鲁。」
说完,采妍的小手毫不客气地往他受伤的右手一碰,当下痛得尹浩龇牙咧嘴,一串「三宇经」不顾形象地脱口而出。
「看,真的很痛吧?!我这样轻轻一碰你就受不了了,更何况是她们职业性的大动作!」
「妳--」他额冒冷汗,咬牙切齿地说:「妳到底想怎么样?」
她微微一笑,表情无比坚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有能力离开为止。」
他气得大口喘气,无法相信一向站在金字塔顶端发号司令的自己,竟然必须受制于一个小女人,而且完全拿她没辙。
但,他同时也是个顶尖的商人,当然了解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真谛。
他想,再不答应她的要求,她恐怕会做出更令他抓狂的事。
「若妳坚持如此,恐怕无法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一块钱,更别奢望我会给妳一丝丝的好脸色。」他僵着脸道。
「我甘愿。」
「那好吧,妳想作贱自己,我无权干涉。」
说完,尹浩径自闭上眼睛,一双浓眉却揽得死紧,薄唇更是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一副进入全面战备、打算跟她来个长期抗战,随时准备要火力全开把她气走的模样。
采妍没有生气,反倒无声地弯起一抹微笑。
她对自己的热情有信心……不管此刻,他心中有多大的不满,只要他从她身边离开的那一刻,能带着快乐,那么,她的内心深处,也就能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