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手机铃声响起,竟是小梦打来的。
「喂?」他连忙接起,即使明明分手了,而且是他提的,但一有机会能再听到她的声音,便令他心情激荡……
「天齐……」小梦的声音破碎,掺杂极度心酸的哭泣。「救我……」
「喂!」应天齐的心猛地颤抖。「怎么回事?小梦!」
只有狠狠割碎他心的哭泣声,接著便断线了。
「小梦!」应天齐焦急地拨打手机,小梦没有这样哭泣过。
连打好几通,都没有人接,他快发狂了!他为什么会在这该死的鬼地方?!小梦到底怎么了?
好不容易手机通了,却是另外一个人接的。
手机里短短几句交谈,应天齐再也不迟疑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砍了身旁的保镳後颈一掌,多年空手道的训练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保镳软软地垂下头昏厥了。
应天齐抽了保镳身上的枪,强迫前面的司机把车停到一边,紧跟著用枪托敲昏司机。
他下车招来一辆计程车,飞奔回住处。
在最短的时间内,他带著护照和笔记型电脑,用网路将自己所有名下的股份全都卖出,转进自己在瑞士银行的帐户,搭上飞往台湾的飞机。
*
「说!你爱不爱我?」她美丽的妈妈拿著水果刀指著爸爸,脸庞狂乱痛苦,声音凄厉。
她的心提到胸口,将小小的自己尽可能缩在墙角。
「把刀放下……都是误会!把刀放下,我们慢慢谈……」爸爸举著双手,颤抖地讨好道。
「说呀!你为什么不爱我了?」妈妈哭泣的声音,碎裂难听。
「我没有不爱你……」爸爸试图安抚妈妈,一步一步小心接近。「把刀拿给我……我最爱你了……」
「你没有骗我?」妈妈像孩子般哭泣著。「我只有你和梦梦,你不能抛弃我们!」
「当然、当然……」爸爸倾身向前拿过刀子。「不要激动……」
「你不会和我离婚了对不对?」妈妈睁著无神的眼睛望著爸爸。
「离婚的事以後再说——」
「你骗我!不准不爱我!」妈妈尖叫著将刀推向前,刺进去——
啊——啊——她看著,无法闭上眼,无法忘掉,那刀子刺进去爸爸的胸口,血喷洒出来,好鲜艳好鲜艳的红色,啊——爸爸!她尖叫。
爸爸!怎么会死了?
爸爸睁著眼,一脸不敢置信,在她面前倒下,撞到地板的声音。
啊——她想吐,五脏六腑被撕裂了。
妈妈哭嚎著捂住脸,那个哭声让人心寒,爸爸的血从妈妈的手上流下,一滴、两滴滴到地板上滴成一摊。
妈妈抽出刀子,声音好悲伤好悲伤。「对不起你,梦梦。」
不要——她从墙角冲上去,看到妈妈把水果刀划过脖子,血喷出来,到处都是,湿湿黏黏喷在她脸上,心比刀割更痛。
啊——啊——妈妈!不要!
血喷在她的衣服上,她再也无法动弹,死了、都死了,到处是血,他们再也不起来了,再也不抱她了,他们再也不合。吵架了、再也不会呼吸了。
她的心碎了,碎得再也不存在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也跟著心一起碎掉,一片一片,不见了。
浑身颤抖、僵硬、麻痹,她的尖叫消失了,黑暗袭来,一片黑暗最好,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他们这样彼此伤害,看不到……
如果爱是好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爱的爸爸、她爱的妈妈,为什么杀了彼此?
为什么忍心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那真的是爱吗?
如果他们爱她,为什么留下她一个人?看著那个人间地狱……都是血,深红色的血,他们冰冷冷躺在那边,一动也不动。
留下她做什么?!既然要死大家就一起死掉好了!不要留下她一个人,不要让她记得他们曾经快乐地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出去,然後看著他们僵硬血淋淋的尸体。
爸爸不是说过爱妈妈吗?不是说过爱梦梦吗?为什么变了?
妈妈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呢?妈妈不是说爱爸爸吗?爱的话为什么杀死爸爸呢?
那她也不要活著,死了她不会痛苦,爸爸、妈妈不会再打架了,那打雷一般的吵架声也没有了,死了之後,她会和爸爸、妈妈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爱这种东西,好伤心好伤心,都是骗人的,都是会变的!不要再有爱了,不要再上当了,不要再爱上人然後被孤零零的抛下了!
她所有的爱,连同所有的感觉一起死掉,最好连她一起死掉。
呼吸渐渐没了,感觉渐渐没了,眼前很模糊,所有的血都变得很模糊……
黑幕罩上,她再也没有知觉。
记忆的黑幕掀开,里头有她一辈子都无法面对的东西,她那时太小,不知道如何自杀,所以她选择遗忘,选择埋葬,彻底的崩溃了,一寸一寸用精神杀死自己。
黑幕底下的,凄惨悲哀,她没法再看著她父母的尸体,没法让噩梦一再在她脑海里上演,她不想听到耳畔挥不去的尖叫,不想闻到那血的味道,她受不了了……
*
天齐,救我。
「小梦……」
一个温柔的声音呼唤著她,温热的掌心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小梦,别怕,我一直在你身旁。」
真的不会走掉吗?有一天也是会变的吧?
「不会变,不会走掉,除非你不要我,不然,我会一直留在你身旁。」
如果我走掉的话,你会杀了我吗?
「我只想要你幸福快乐,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想要你受伤,怎么可能会杀了你?我不可能杀任何人,更不可能杀你!」
我有一天会杀你吗?
「你想要我死吗?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就给你。」
我不想要,我不想要任何人死。
「我知道,我也是。过去的都过去了,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活著很痛苦……
「但活著没有快乐吗?我们一起吃面、买家具、聊天……不快乐吗?」
快乐,真的很快乐,但失去时好痛苦。
「痛苦都会过去,但我们随时可以再创造我们的快乐,不管是两个人时,还是一个人时,所以醒来好吗?小梦!」
在医院的特别病房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应天齐不断在昏迷的她耳畔絮语。
偶尔她会在梦中呓语,他会无比认真地回答;更多时候她只是痛苦地挣扎,他会亲吻著她、安抚著她,对她说话,诚心地把自己的祈求摆在每一句话语里,希望她能醒来,因为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看著她剪得那么短的头发,显得荏弱而幼小,他好恨自己伤了她的心,没有好好保护她!他心疼的闭紧眼。
躺在床上的白元梦,眼睫毛微微搧动著,张开一条缝,就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小梦!」应天齐欣喜道。
他的脸凑到她的眼前,下颚有了些胡碴,神情有点憔悴,但眼里灼灼地闪著光芒。
「天齐……」经过那么久的噩梦,终於看到他,他像光一样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
她无暇去想天齐是怎么出现的,狂涌上来的悲伤,让她只能紧紧攀著他,她猛地伸手环住他的颈项,痛哭起来。「呜……」
「小梦!」应天齐无法说任何话,只是不断呼唤她的名字,既是怜惜也是欣岂口。
泪水不停地流,她哭得停不下来,所有的痛楚一涌而出,埋藏十几年的情绪一口气爆发。
那么多的悲哀、那么长久的压抑,她哽咽著,啜泣著,悲嚎著,她寂寞那么久,空虚那么久,终於把她的情感完整地取回来。
好令人心酸的哭泣声,哀哀切切。应天齐只能紧紧抱著她,让她发泄。她终於醒来了,没事了,自己竟让她受了这么多苦,独自面对这些……
不知不觉,应天齐的眼角也滑落了泪水。
他好希望好希望小梦永远快乐幸福。
希望永远永远留在她身边,能这样抱著她,他好爱她,好爱、好爱,爱得愿意为她舍去生命,她知道吗?
她断断续续哭了一个多小时,哭声渐歇,她累极的趴在他肩头睡著了。
应天齐温柔地将她上身放倒,盖好棉被,继续趴在床沿,紧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