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的飞奔而来。
虽然地势极险,但两人仗着驾驭之术高明,毫不畏惧的在狭隘的山道上急驰。
两匹快马才刚驰过,几十名手持弓箭和弯刀的苗族人呼啸着在后面追赶。
带头的苗族壮汉,激动的用苗语说道:“放箭!”
激射的羽箭有如骤雨般的飞过来,落在后方的黑脸大汉扬刀打落羽箭,一面吼着,“元帅!情势危急,您先离开属下断后!”
“不用。”
奉仅言依然纵马急驰,回身一扬弓,对方的羽箭已经惊险的掠过他耳边,他眼明手快的侧过身子,伸手抓住箭尾。
飕飕飕的数声,敌方羽箭连发,他猛然溜下马鞍右足勾住马橙,身体几乎着地,急驰中的马把他的身子拖得有如一只近地飞舞的纸鸢!
他腰一扭,身于一挺接过羽箭搭在弓弦上,对着发号施令的苗人射去,随即又翻身上马。
奉仅言那一箭既狠又准,一箭贯穿了敌方大将的脑袋,趁着对方阵脚大乱之时,他跃身站上马背,左脚立在鞍上,右脚踢开来箭,居高临下的拉弓,连珠箭发,飕飕飕的不断射去!
“射得好!”李博大声的喝起采来,也不遑多让的回身纵马,冲过敌阵里砍杀一番,将被奉仅言射伤的苗人砍杀毙命。
“够了!走吧!”
“是!”李博咧开大嘴笑着,一直听说奉仅言骁勇善战,武艺精熟所向无敌,威名扬于天下,如今数次于危难之中见识他过人的冷静和武艺,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击毙了追兵,但奉仅言依然没有放松戒心,事事谨慎小心是他驰骋沙场征战常胜的要诀。
“鼓声!”他勒马细听,由远而近断断续续的鼓声,一声一声的回荡在山谷里,仿佛四面八方都有鼓声。
“苗人大军。”李博脸色微变,“元帅!咱们快走吧!”
苗人大军出击都以鼓声为号,与他们对峙多月的李博自然非常明白鼓声的含意。
他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应其。”
奉仅言深人苗区,只带了具有神力且熟悉地形的参军李博,趁着夜色奇袭苗区台地,因为攻其不备所以相当顺利就得手了,应真在混乱之中一箭被他射死。而他的胞弟应其乘机调动大军来追捕他,苗人奉若天神的应家兄弟,如今被他杀其一,剩下一人也无法支撑多久了。
噙着一抹微笑,面对敌军的包围他依旧从容自信。
除死之外无大事,连死他都不怕了,又会畏惧什么,四面环敌又如何?
“元帅!听这鼓音急切。敌方似乎已逼近,不知元帅是否有妙计退敌?”
看他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李博还以为他有了脱身的办法。
“走就是了。”
应其困不了他的,他如果不是在虚张声势就是在扰乱心神,要是他真驻有大军在附近,也不会轻易的让他杀了应真。
奉仅言丝毫不被鼓声所感,渐行渐北鼓声已无法听闻,连狭隘的山道都宽了不少,一路行来山深林密长草丛生,一眼望出去都是青青野草,右边是个大森林。
“天要黑了,只怕走不出这片草海了。”李博抬起头来,对着逐渐昏暗的天色皱眉头。
“进林去。”
奉仅育考虑了一下毅然决定进林,草海中毒蚊、毒虫甚多,天色一暗瘴气又起,势必得在树枝高处安身既避蚊虫、又免去瘴气毒性的侵袭。
他们掉转马头正要进林,可是胯下的坐骑却不住的嘶鸣倒退,似乎林子里有什么令人惊惧的事物存在,令一向神骏的马驹却步。
“元帅!’李博用力在马臀上一击,马匹吃痛长鸣却不肯前进,反而退后了数步,“这畜生居然不敢进林!”
奉仅言微皱着眉,正觉得奇怪之时,李博所骑的黑马突然发出几声悲鸣的立起来,疯狂的又颠又跳将马背上的李博给甩下来。
“怎么回事?”李博一翻身便从地上跃了起来,看着已然瘫倒在地不断抽搐的马匹,心里真是疑问重重。
“别动。”
奉仅言手一挥,一柄银色的小刀激射而出,牢牢的钉在李博脚边。
他低头一看,靴旁一只青色的小蛇已被斩成两截,再差一点就咬上他了。
“蛇!”
话声还未落,草丛发出簌簌之声,又有见尾青蛇游了出来。奉仅言从箭袋中钳出一把羽箭,翻身落马羽箭连击,每一下都打在蛇七寸。
“哪来这么多蛇?”李博狐疑的说。
这种青蛇剧毒无比,只要给咬上一口要不了一时三刻就会毙命。
突然一阵怪异的呜呜之声响起,又有一大群蛇窜出,跟着从密林里不断的涌了出来,蠕蠕而动的青蛇阵势煞是吓人。
李博脸都白了,颤声道:“元帅,这这可糟了。”
面对这有如潮水般不断涌向前来追咬两人的青蛇,奉仅言虽能力持镇静,但也不禁骇然。
“快追!”
李博惨叫一声,一条青蛇已经咬上他的小腿,“元帅,你快走!”
他从不丢下部属独自逃命,以前没有过,现在当然也不会发生。
奉仅言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上的羽箭握得更紧了!
他挥舞着羽箭击打青蛇,冲到李博身边快速绝伦的点了他三大要穴阻止毒性蔓延,跟着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朝马背上丢去。
他已经被青蛇完全的包围,耳边听见爱驹长声嘶鸣,不安的踏着步,似乎也对这有如潮水般涌来的青蛇感到相当的恐惧。
奉仅言进退无路,只能拼死一搏,就是不明白这剧毒无比的青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难以计数的繁多!
身陷蛇阵的他早已无法自保,被咬了好几口,全靠他勉力支撑才没有昏过去。
但他的意识越来越糊,浑身开始发软,摇摇晃晃的站不住脚。
突然,他听见一声轻呼声,有个柔软的声音用语喊道:“阿爹,有人哪!”
跟着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扶住了他,嘴里发出奇怪的斥喝声,似乎是在赶蛇。
奉仅言努力睁开眼睛,视线和一双盈盈如秋水的眸子相接,然后他的神智渐渐的散涣,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在他昏过去之前,他听见一个粗哑的男声,大声的骂道:“他是汉人!不许救他!”
是的,他是汉人。他奉了皇帝的命令到苗疆来平乱的,最好不要救他,如果他死不了,这场战争将会继续下去。
最好,不要救他。
***他听见淙淙的流水声,还有一阵低低的轻吟声,似乎有什么人在他旁边唱歌、说话。
说的是苗语,他虽然粗通苗语,但对方的软声呢哺,他却是十句里有九句听不懂。
但是很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让人觉得温暖、安心。
奉仅言没有睁开眼睛,这种感觉是他久违了的平静。依稀仿佛之间,他似乎变成当年的那个小男孩,那个赖在母亲怀里受尽宠爱的小男孩。
一切都在模模糊糊之中,他好像看见一双灿烂如星的眸子,里面写满着担心和牵挂。
居然,会有人因为他的死活难卜而露出那种表情?他觉得很好笑,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谁曾经给过他这种眼神?
可是,他觉得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软软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汉语,眼前来来去去的人似乎都是他熟悉的人,他们唤他——元帅。
他知道,他该醒了,那曾经使他贪恋的温暖,已经消失了。
于是,奉仅言睁开了他的眼睛。
“醒了!醒了!”
一看见他转醒,许多人大声的喊了起来,“快!快找大夫过来!”
“谢天谢地!”阵锋将军邾淮忍不住咧开嘴大笑,“这可急死人了,还好没事!”
李博一听见奉仅言转醒,立刻一跛一跛的冲进中军帐里,“元帅……”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当日,他们遭青蛇围住,是将军舍命救他,给了他一条活路。
他昏昏沉沉中,被有灵性的马匹驼回似水城,及时得到了医治而逃过一劫,但是将军却身陷蛇阵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阵子来,他自责懊恼的快将自己给杀了,虽然请将们深入山区去找,但却都是一无所获。就算奉仅言逃得过蛇阵,但落入苗人手里一样也是有死无生。
就在大家都认定统帅已经不幸身亡,准备上报朝廷之时,居然有两名苗人,将他给送回来。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照道理说,朝廷此刻与苗人势如水火,一旦落在苗人手里怎么可能会有活路?
诸将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庆幸奉仅言无恙归来,否则他要是有什么万一,只怕是上会震怒到将所有失职的人一并处斩。
看清楚冲进来的人是李博时,奉仅言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他没事,你可差点麻烦大了。”
邾淮安心的说,奉仅言可是皇上的爱将,在皇上面前是红得发紫的大红人,他要是有什么万一,后果在不堪设想。
身为他的好友……算是好友吧。毕竟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了好几次,交情应该已经算是过历了。
只是奉仅言这人相当孤僻,不太爱说话,感觉好像很冷淡,但是军中上下却对他超级爱戴,没有人不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原因相当简单。虽然奉仅言不善与人相处,待事待人却是一片至诚,绝不会置属下于危地而不顾。
“我也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既然死不了,想必设事。他只是奇怪,为何他会在这里,他明明身陷苗区山区,是谁将他救了出来?
看着属下们一个个围着他,脸上都有着欣慰的表情,他反而不晓得该如何自处了。
他一向是个不善表露真实情绪的人,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除了邾淮以外,一干人都退得干干净净,正巧王大夫掀帐过来了。
王大夫是少数住在似水的汉人,他一生都在似水居住,为苗民们看病,是个六心仁术的好大夫。
因为对随队的军医实在不敢苟同,所以在他们进驻似水的这段时间,有何病痛或受伤,找王大夫准没错。
奉仅言伸腕让他探脉,邾淮问道:“这毒去得可干净,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没事的。”王大夫掀了掀他的眼皮,笑道:“这毒去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老夫亲眼所见,还不敢相信呢。”
奉仅言完全无损,实在是个奇迹。像李博虽然被青蛇咬了,也及时得到他的医治,但毕竟没有蛊族的解药,所以难免有些后遗症,天气一冷起来的时候,被咬过的地方可是会像刀子割一样的疼!
“元帅运气好,八成遇到了蛊族的人。”王大夫有点狐疑的说:“只是……唉,怪事,怪事……”
蛊族?莫非救他的是蛊族的人?
蛊族一向隐密,就连居所都相当的神秘,没有人知道。而且是唯一跟此次叛乱没有牵扯的一族。
“什么事奇怪?”奉仅言问道。
“老夫在似水城行医数十年,从没见过蛊族的人。听说他们极恨汉人,照道理说,应该不会对元帅你伸出援手。”
没错,他在昏过去之前,曾经听到过那么一句话:
“他是汉人!不许救他!”
但是,他还是得救了,这表示有人不顾反对的救了他一命。
“有什么好奇怪的!”邾淮一拍手,“这就说得通了,送元帅回来的苗人应该是蛊族的人,如果是应其的人马,绝不可能如此好心。”
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了,“邾淮,找到那个人。”
“我尽量。”
”一定要找到她。”他认真而坚定的说。
她不该救他的,那个有着柔软的声音和一双明眸的女子,她不该救他的。这件事一定早已传开了,或许已经进到应其耳里。
若他真是他的对手,他会聪明到利用这个机会拖蛊族下水,将这个神秘又难以对付的盎族纳入他的旗下。
那么,他的麻烦会变得更多。
***一片片的落花飘摇着掉入小溪,潺潺的流水将那缤纷的花瓣带至不可知的地方。
点点赤着双足,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子上,足踝上还有明显的一道鞭痕。她的双目红肿,显然是刚哭泣过。
“点点,你赶快去吧。这次,阿爹也护不了你周全。”
身为蛊族族长的长子,克猛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族规是人人都该遵守的,但是点点却像她的娘亲.又违背祖训救了一个汉人。
当年,他的亲妹妹蓝珠就是不顾祖训,救了一个忘思负义的汉人,还嫁给他为妻,但最后那人还是背叛了她。
蓝珠可以选择的,在他离开的时候,蓝珠对他下了心蛊,如果他背弃了她,那么他将会在一年之后惨死。
随着日子不断的过去,绝望的蓝珠每日哭泣,然后她选择了让心蛊反噬自己,赔了自己一条年轻的性命,放了那人一条生路。
痛失爱女的族长阿罗甸,在心痛神伤之余,严命族人不许再跟汉人有所牵扯,要是有人罔顾他的命令,那么必定会在三个月后狂乱而死。
这是他为了保护族人所下的乱蛊。
可是点点却犯了忌,她的存在已经是一个无法抹去的伤痛,而她却又犯了这个大错,她救了一名汉人。
“可是……”她苍白着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是我们牧蛇时没注意,害了人家。”
她就是不明白,汉人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救?
那天,她和阿爹在牧蛇时,没想到那里会有人,所以对蛇儿们松了一些,没有看得很紧,所以才害了那个汉人被蛇咬,这是她的过错,为什么她矫正自己的过失,换来的是鞭刑和被下乱蛊?
“阿爹跟你说的你就是不听。”
那天点点虽然被他所阻止,没去救那名汉人,但是却趁他不注意时,将那名汉人藏在山洞里,偷偷照料了十来天,等到他无恙之后,又央求族里两名对她有好感的年轻人送他回汉人的地方去。
“还好现在还不晚。”克猛沉重的说:“你赶快去杀了那人,一切还来得及。”
他在他爹门前一跪三天,这才得到了这个起死回生的机会。他爹愿意让一步,替点点解蛊,但前提是她得先杀了那名汉人。
否则,不管点点是不是蓝珠的亲骨肉,他都不会替她解蛊的。
“阿爹。”她轻轻的拭了泪,“杀人是不对的,我做不来……”
如果,当初她小心一点,那就没事了。
“不行也得行。”他握住她的肩头,认真的说,“想活命,你就得做。”
当年,蓝珠临死前将点点交给他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眼里那种期盼和恳求,却注定要牵绊他一辈子。
点点的汉人父亲让她被拒于蛊族大门之外,连他爹都不认她这个外孙女。
而她身体里流着一半蓝珠的血,又是她无法离开蛊族的原因。
抱着不满三个月的点点,克猛进退无路,只能带着点点离群索居,一过二十年。
对于过去的牵扯和她的身世,他从来没提过,而点点也相当聪明的不去提。
她知道自己是受排斥、不欢迎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每次只要看见阿爹那种充满愁苦的眼神,她就知道她不能问为什么。
每次,只要她和爹爹稍微靠近一点族人们住的地方,原本大家都热闹的在交谈着,但一看到她便通通闭紧了嘴,纷纷掉头走开。
他们看她的眼光是充满仇恨和不谅解的,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点点,时间很短,你先出去,阿爹随后就到。”他是蛊族人,要出山区得得到族长的首肯,否则擅自离开会被当成叛族处理,那反而帮不了点点。
“阿爹!”她牵着他的衣角,“我会怕。”
“别怕,阿爹会帮你。”
克猛涉水上了独木舟,点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非常的害怕,从小到大她没离开过阿爹的身边,孤单一个人的心慌让她觉得无助。
“阿爹……”她追着克猛逆水而上的独木舟,“阿爹……”
“点点!快去吧,阿爹一定会跟上的!”
看着阿爹的身影转过了峭壁边的山缝里,再也看不见了,点点怅然若失的站着。
溪水的尽头,是她从没到过、从没听过的世界,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应该怎么办呢?
***“蛊族那边有回应吗?”
应其站在山头上,了望着汉人大军整齐的阵容,双拳不自禁的握紧了。
听说汉人统帅奉仅言那日在山区失踪,性命堪虑。他还乘机调动兵力,抢夺汉人大军的军粮补给,以稍减己方无粮的窘境。
没想到牵仅言居然无恙归来,根据探子的禀报,是蛊族的人救了他一命。
蛊族虽然避居山区,不问世事已久,但这次却也太过荒唐,汉人的统帅落在他们手里,正是苗族大军扭转劣势的大好机会,没想到蛊族却放了他一马?!
他们遗世独立不问世事就算了,不参与结盟也算了,但也不应该扯他们后腿,毕竟大家都是苗人。
“还找不到地头过去。”
“找不到?”应其哼道:“他们可真会躲。”
奉仅言相当的难缠,有他坐阵领军,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很难说。
朝廷的兵力和军粮均胜他们数倍,若不是靠着且战且打,和善用地形的优势,他们早就溃不成军了。
当初是朝廷严苛重税,强通苗疆八族放弃自己的土地和传统,下令迁往内地居住,接受所谓的汉族文化,他们才会愤而反抗,战火一起就是将近一年。
天成耸了耸肩,“谁晓得。不过,既然蛊族对不起我们,想必他们会出一份力,这也算是好事。”
“好事?前提是先得找到他们。”也算好事吧,现在的情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
这一年来的坚守不退,八族已经陷入人疲马累的窘状,而遥族不管在人力或物力上都已经无法再负荷任何征战,因此退出了联盟,拿着宝和美女向朝廷进贡去了。
遥族的退出对士气是一大打击,而应真的身亡更是令人扼腕。
应真是众人的领袖、是精神的领导,可是他却被奉仅言一箭射死,让情势雪上加霜。
“遥族退出,蛊族加入,至少还没造成什么损失。”天成安慰似的说:“还不算糟吧。”
“如果这都不算糟,那我实在不知道什么要叫做糟糕了。”他苦笑了一下,遥遥的看着远方的某一点,露出了苦涩。
应真,他不该死的,他是唯一可以跟奉仅言相抗衡的人物。
看他的眼神突然露出苦闷,天成也知道他想到了谁。“唉!一切是命。”
看着汉军飞扬的旗帜和壮阔的军容,应其知道他得想个办法,拖延一些时间阻止汉军发动攻击。
只要能杀掉奉仅言,汉人兵马势必会大乱,那个狗皇帝要再派人来苗疆平乱也需要一些时间。
他得好好想个办法了。
***“应其要和谈?”
奉仅言端坐中军帐,接过镇武将军雷榭递上来的请降书,“太容易了,不像应家兄弟的作风。”
应真曾经三降三反,假做归顺来争取时间,这一年来的缠战就在他除了又反、反了又降中过去。
如今苗军衰弱、粮草不济,应其愿降的理由相当充分。
“应真死了,遥族又倒戈向我们。应其孤掌难鸣,不降也没办法。”邾淮开心的说。
想到长年的征战,即将因应其的献降而划下句点,众将士们个个兴高采烈。
“雷将军,你怎么说?”
雷榭谨慎而心思细密,曾经多次和应其交手,对他的作风是了若指掌,所以奉仅言相当看重他的意见。
“应其狡诈多端,虽然不若应真善战,但也是个不容忽视的狠角色。”雷榭谨慎的说:“他要和谈,实在是相当奇怪的一件事。”
“依你之见,该怎么做?”
“依属下的浅见,我认为不用管应其玩什么把戏,直接一鼓作气的歼灭他们就好。我军目前正处优势,不需要跟他们议和。”
“雷将军这话错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捻须道:“我天朝崇尚孔德之道,一向是个礼仪之邦,怎么能忽视请降书而赶尽杀绝,未免太没有仁心。”
“孔大人是读书人,原本就比我们这些莽夫多了一些见识,说的话自然也是有道理的。”邾淮讽刺的说。
这孔文部大人一身酸儒气,说起话来又是礼又是仁的,真不明白是上为什么要派这种老头子来督军,行军作战的事他根本不懂,很多时候都会乱出主意,似乎怕人家忘了他是督军,因此得说些话来提醒大家别忘了他的存在。
“皇上要以德示人,若苗人们肯献降,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孔文都摇头晃脑的,似乎只要将是上这项大帽子抬出来,就能将众人知得死死的。
“就怕没那么单纯,要降早就降了,怎么可能现在才要降?”
“应真三降三反,应其是他的亲弟弟,这老招数也学得够精了。”邾淮不满的说。
奉仅言听他们一来一往的辩论着,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将目光放到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应其一向足智多谋,他与应真一文一武,率领酋人抵抗朝廷的正规大军,双方缠斗一年。若非他们的人力、物力不足,此战是否能胜连奉仅言也没把握。
应家兄弟是英雄,是他一向佩服的人物。只是双方立场敌对,上了沙场就是性命相搏的敌人,就算是钦佩也只能说可惜。
以他对他的了解和观察,说应其愿降?他不相信,其中一定另有玄虚。
“总之,”孔文郃涨红了脸,“当日皇上就曾说过,为兵不祥。能不用兵就不用兵,如今对方愿降是天大的好事,我们断然不能拒绝。”
“哪有人处于优势时答应对方的议和?这分明是应其在拖延时间玩的小把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好不热闹,雷榭拱手道:“元帅,请你定夺。”
“那就接受。”他就要看着应其怎么来降,又怎么再反!
“元帅!应其若受降,最好杀了他以绝后患,以免再反。”邾谁说道。
“邾将军,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像应其这种人才就应该招揽重用,怎么能轻易杀之?何况北蛮对我朝虎视眈眈,战事随时有可能再起,应其之用就更彰显出来了。”孔文部不以为然的说。
对于奉仅言擅杀应真这名大将,他早已心生不满,暗地里拟了一道奏摺,命心腹回京面圣,弹劾奉仅言的不是。
当初皇上便说过,要平苗族之乱先以招安为主武力为辅,而奉仅言居然反其道而行,杀了苗人的领袖应真,这下苗人会心悦诚服的归顺朝廷才奇怪!
这战事一拖不知道到何时才会了?到了这时候,孔文郃渐渐开始相信,人家说奉仅言年纪轻轻当了六军统帅,靠的就是赶尽杀绝,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像奉仅言这样嗜兵黩武的大野心家,居然手握天下兵权,难道皇上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威胁他的帝位吗?他可是担心极了!
“此事再议。”奉仅言微微一笑,“接受他的受降书,我想听听应其这次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再降。”
“元帅!”邾淮还想再劝,雷榭连忙踩他的脚,用眼神示意他团嘴。
邾淮会意,恨恨的瞪了孔文郃一眼,低骂一声,“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匹夫!”
他说的虽轻,但奉仅言却听见了,他没有责他出言不逊,毕竟作战浴血的是这些武官,没办法接受文官那些仁义道德的理论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的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应其是个相当好的对手,要击垮他就要有些手段。
奉仅言对待值得钦佩的敌人就是这样,能收服就纳人麾下,不能的就杀了他。
而应其,是能被他收服的,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