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望着唐珂儿出神，莫名其妙得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是为自己突来的领悟而觉得悲哀、不堪？
还是庆幸自己终于发现了真心？
「妳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话才出口，安力亚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话问得太奇怪，像是昭告着自己和唐珂儿的认识不止这几天。
注意到她微愣的脸色，他顺了气，状似无意的改口。
「我是指，妳的工作，妳的爱情，妳的生活都还顺利吗？」话题转得很硬，这点安力亚自己很清楚。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迸出那样的问题，也许是思绪还沉浸在回忆里，一时抽不出身来，更也许是在恍惚间突然开口，证明了原来自己最关心的还是这点。
不管怎样，他不喜欢现在这样无法控制的情况，他整了整思绪，试着重新找回主导权。
「毕竟唐小姐这么有魅力，裙下拜臣一定不少。」
「我？」唐珂儿比了比自己，不知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还是在思考安力亚怎么问了这么古怪的问题，总而言之，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答。
「没什么好或不好，生活还是一样在过。」凯子还是一样在钓，只是都没成功而已，她在心底补充。
「是吗？」喝了口红酒当作掩饰，安力亚笑着，藏起了眸底的复杂情绪。
「怎么都只光谈我，那你呢？我对你的身家背景一点都不清楚，你就趁现在介绍一下自己吧！」咬了满口生菜，唐珂儿轻吐出粉舌舔了唇边的沙拉，那随性自在的模样一向是让安力亚心折的原因。
他愣了，无法不让自己的视线往她身上移，直到发现自己愚蠢且不可原谅的行为，他才狼狈的惊醒。
「我……」收回视线，安力亚拒绝让自己再沉浸在任何过去的回忆，「我没什么特别的身家可以介绍，我的一切就如同妳所看见的。」
「怎么可能！」她才不相信，「光是看你会放任自己留了满脸胡子这点，我就够好奇了。」
正常人哪会允许自己变熊？
虽然安力亚现在已经由熊转为人，但唐珂儿还是习惯在心底唤他大熊男，感觉亲切点。
「没有什么原因，这几年来忙着打拚事业，外表对我来说倒不是这么重要。」他淡淡的道，她的话提醒了他要谨记她当年的残酷。
他的心情像洗三温暖似的，陷入无可理解的矛盾中。
「这么拚命？」事实上是，她好羡慕。
唐珂儿没注意到他忽明忽黯的神情，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象自己也拚出间会赚钱的大公司，就算变成熊她也甘愿。
「妳不也很拚命？到处兼差，四处打工，赚这么多钱做什么，当小富婆呀？」他哼了声，话声里藏了些讽刺，可惜唐珂儿一点都听不出来。
毕竟，只要话题谈到钱，她的眼睛自动就亮了，所有活动只剩下本能，无关思考。
「我哪会是什么小富婆？你太抬举我了。事实上我存款簿里的数字依然少得可怜，谁教我只抢大钱，而抢大钱的机会又不是很多……」她碎碎念着，这可是碰见抢钱同好才会一起分享的心得。
她唐珂儿只把精力放在赚大钱的目标上，而她赚大钱的定义，只有利润以万为单位计算的才算抢钱，所以机会一向不多，因此唯一而且最大的金主自然非乔祈莫属。
「我相信，依妳的个性，妳不会是个喜欢把钱存在银行的女孩。」
不是相信，根本是肯定，从唐珂儿惊奇的表情中看来，安力亚知道这小妮子喜欢把钞票藏在床垫下的习惯应该不变。
「你真了解我。」唐珂儿不禁赞叹，他们才见过几次面，没想到大熊男已经这么了解她，「如果所有和我约会过的男孩都像你一样，那我就不会到现在还待字闺中了。」
她叹息，要是早个一年遇上他，唐珂儿一定毫不考虑的嫁了，但现在不一样，毕竟她已经靠乔祈存了一笔不小的钱，从此可以倚靠自己，不用再茫茫无措的只想靠有钱人来解决一切。
想着，她情不自禁又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抹沧桑，安力亚注意到了，忍不住也跟着摇头叹息。
「妳如果不是个奇怪的女孩，那妳就一定是个谜样的女孩。」他个人认为后者的机率大点，「妳明明想嫁个有钱人不是吗？现在我和妳求婚了，没想到妳反而迟迟不肯答应，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我配不上妳，还是妳讨厌我？」
「都不是。」唐珂儿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你就当我卖身契满，从此抢钱只当兴趣，不当义务。」她喜孜孜的笑着。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安力亚蹙起了眉，「照时间推论，应该是下午吧，下午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足以让唐珂儿终于愿意敞开心胸，回应她逃避五年多的话题。
他望着她，很难不好奇。
唐珂儿只是撇撇嘴，选择了沉默。
就在安力亚还想继续追问的同时，大门口突然传来了嘈杂声，大家依视线望去，看见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门口和店经理僵持着。
「啊！」她惊呼，表情突然变得惊讶又害怕。
「怎么了吗？」他即使想要恨她，却很难不去关心她。
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仍是有想保护她的念头，而这样的念头让他的心情又陷入矛盾。
「发生什么事情，妳认识那两个男人？」不管心情再怎么矛盾，还是得先处理眼下的情况，毕竟唐珂儿苍白着脸的模样颇让人担心。
「我……」唐珂儿瞥了他一眼，考虑该怎么开口。
「不要瞒我，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情，我才能帮妳。」他眼一黯，想也知道她的小脑袋会转些什么念头。
「我不用你帮。」她板起脸，收起了一贯的笑颜，「其实根本没什么事情，吃饭吃饭，别想太多。」
她的倔强由来已久，从以前到现在，她一向不是个喜欢透露心事的女孩。
包括对他。不管是之前的马力亚，还是现在的安力亚。
安力亚蹙起了眉头，见两个彪形大汉已经冲破店经理的封锁，挟带着一个畏缩男人在餐厅里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等一下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我该不该帮？」他叹了气，把问题留给唐珂儿自己回答。
唐珂儿无言。
原因之一，是因为她陷入了自我挣扎，陷入了骨气和现实的挣扎；原因二，则是因为那两头凶猛兽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
***
唐珂儿想缩头，已然来不及，就在安力亚无言的视线下，她被迫对上了彪形大汉的目光。
「老家伙，你都穷到脱裤子了，没想到你女儿还真好命，竟然有办法来这种高级餐厅吃饭。」大汉甲露出圆滚滚的肚腩，一身白色汗衫被肥肉撑到肚脐上方，满嘴槟榔红汁，讲话十分不客气，「妈的，一定是因为钓上了有钱的凯子。」
大汉甲的评语一出，大家很自然的把视线移到了安力亚身上。
安力亚却只是无所谓的耸肩，比较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意和流氓浪费唇舌，唐珂儿望着那被挟持的畏缩老爹，口气恁的无奈，「我下午不是把所有款项都给你，应该都还清了呀？」也同时花光了她毕生的积蓄。
「那些只是本金，利息呢？五年的利息算起来可不少。」大汉乙体贴的回答，顺便附上明细一张，让唐珂儿方便了解。
「一个月五十万利息，五年……」她咋舌，简直不敢再看下去，「你们干脆去抢银行比较快！五年利息算算要几千万，谁有本事还清？」
三百万就已经败光她毕生积蓄，更何况还上千万？！没有，没有，只有命一条，看值不值得三千万。
「小姐，我们算是很公道了，一天利息三分，一个月利息五十四万，已经自动帮妳打折成五十万了，妳别不识好歹。」大汉甲鼻子喷了喷气，像斗牛发狂的预兆，拳头在唐珂儿面前晃了晃，威胁意味颇为浓厚。
「这……」她口水一吞，恶势力理所当然获胜了，即使满肚子怨言，她还是识相的不去跟流氓大汉计较，视线一转，瞪着她那无用的爹，「你不是说三百万就能把事情都解决？」
害她还开心了一晚上，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把钱当命的生活。
「我，我……」唐老爹果然无用，我了老半天，连个所以然都无法解释清楚。
「你们父女俩别再啰唆，我们老大有交代，今天至少得再付个几百万利息，要不然你们一家人又一溜烟的跑了，我们要上哪去找人？」粗声粗气的撂下威胁，大汉甲乙一脸愤慨，像是在寻找他们的任务上吃了不少苦头。
唐家父女俩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唐珂儿才闷着声开口，「今天才还了你们三百万，哪里还有钱还利息？」
她告诉自己这绝不是讨饶，这只是情势所逼。
「妳没钱，妳凯子看起来倒满有钱的。」那两名流氓的恶形恶状，已经让餐厅里的客人跑了泰半，他们嚣张的笑着，不怀好意的眸光直接转移到不吭声的男人身上。
「他……」她这才想起还有安力亚的存在。
唐珂儿狼狈的望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开不了口请安力亚帮忙，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而且事实上，让安力亚目睹今天这样的场面，唐珂儿自觉颜面已经丢了大半，她脸颊滚烫着，别开眸不想面对他。
「喂！帅哥，帮你女人还个几百万，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他们的任务只是讨钱，谁出头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