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摇头,「不是的,是没办法知道,也实验不出什么结果。」他在拿到它的第一天就怀着高度期待找了个洞穴试剑去也,事实证明,这把剑就跟一般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锋利许多。
倒是他不习惯使用长剑,有些别扭。
「那这把剑到底有没有让魔法加持过?」说它有嘛,又不能使用,说它没有嘛,这剑的装饰难道纯粹只是摆着好看?嗯……说不定喔!
「我也怀疑过。」亚伦把剑收入木匣里。「这把剑是我爸以前从一个路经波波鲁村的落魄剑士手中得到,那名剑士没钱修补过度磨耗的武器防具,只好以他手中的名剑来换。」
「他舍得?」她提出疑问,这可是名剑呢!
亚伦弹下指,嘿嘿!重点来了。
「其实这把剑还未鉴定过,所以释放不了它可带来的辅助作用,充其量只是比一般刀剑锐利些,但在磨损后,等于没用。」还不如换把差点的新剑,凑合着用。「而且他肯放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可以为这把剑鉴定的人。」纵然是名剑,没有伯乐也只是废铁一把,呃……锐利了点的废铁。
「然后?」薇拉还是不太懂。
「然后我爸在前几天突然想起来曾经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把它交给了我,我再找妳过来看,所以我们现在才会在这里。」
「刺猬头,你废话变多了。」她想听的不是这些有的没的,她想听的是……是……啊!有了。「鉴定是什么啊?我以前没听你说过,你藏私喔!」
「咦,妳不知道?」他没说过吗?亚伦有些惊讶。「有些物品的制造者会加入抑制能力的咒语,这咒语只有学习过鉴定术的人能解……好好好,我知道妳想问什么,听我说完嘛。妳想问鉴定师有这么难找是吧?当然不是啰,但是有的物品咒语太强,鉴定师解不开,像这把就是。」
被多次打断发言的薇拉这下终于逮到机会开口,「那这把剑可能是很强的武器啰。」
「没错!」亚伦站起身大步一迈,往太阳方向伸出一指,「我以后四处探险时,一定要找到能解开它咒语的鉴定师。」他是铁匠的儿子,武器防具坏了可以自已修,他才不会步上那位落魄剑士的后尘,哈哈哈!
薇拉顿感无力地抚着额。
又来了,每次刺猬头一说到日后要在各地冒险的志向时,就会像蠢蛋一样地指着远方立誓,都几岁了,不能改改吗?
不过更蠢的应该是她自己,只要想到他将不会待在村里,心头就像压了重物一样,而且有一年比一年加重的趋势。
奇怪,通常这时候都会有一句低哼不善的回嘴才对。亚伦等不到如同以往的回应,纳闷地低头望向坐在地板神游太虚的她。
怎么这么安静?
在一阵沉默后,薇拉才开口问:「喂,刺猬头,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想四处冒险是吧。」都忘了是从何时起,他开始带伤来找她,她也好像理所当然的为他上药。
她的技术从笨手笨脚到现在连父母都自叹不如的完美,要是让她在此刻做一生回忆录的话,她的回忆里一定是:某年某月某日刺猬头被某怪物打伤,伤处有什么特征,要用什么药草治疗。
如果他不在村子里,她……会有点失落吧?
亚伦不知道为啥她会突然天外飞来一笔,不过既然问了,他当然不会吝啬解答。
他的脑中开始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是因为小时候听来的故事?还是因为爱上了那份刺激感?或着根本是他老爸刻意栽培的结果?
一些细微不经意的小事都可以成为一个点,然后再构成线结成面,最后演变成一张大网,困住那已成既定的事实,被捕捉的事实当然不会给解答,他也不需要解答,因为它已经发生。
几经思量后,他只回了一句话:「因为男人的浪漫吧。」老爸的话果真好用,他现在完全能体认啊!
薇拉嗤之以鼻。
男人的浪漫能干啥?如果它能实体化,她一定会对它拳打脚踢,再用腐蚀液淋下!
压在心头的重量更大,都快要产生疼痛的感觉了。她真的好蠢!
「浪漫?以后你一个人在外头挨饿受冻,受伤中毒死在半路上没人理,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她要诅咒他!全格雷佛蒂大陆最不幸的事都会降临在他身上!
出去被狗咬,吃饭会噎到,在大陆迷路,被怪物堵到……
咦,男人婆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亚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近男人婆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常常会突然生起闷气。
现在仔细一回想,每次这情形发生时,都有个共同点……好像都在他兴奋地说起他的冒险梦时……咦?该不会……
他心中有一个意念缓慢地形成。
「看什么?不准看啦!」薇拉不悦的斥道。被他这么注视感觉很怪耶,好像有什么秘密被挖掘出来。
尤其他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一样,更是让她觉得……很不悦!
「男人婆,妳心眼好坏,这样咒我啊。」闻言,他笑得更开怀。
「不行吗?」她要多想些恶毒的诅咒,最好每个都灵验。
「妳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在外面冒险的……有人会陪我。」
「啊?谁?」
「就是妳呀!」他丢出一颗大炸弹。
「啊?」轰得她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咦,我又忘了告诉妳吗?」他怎么最近常忘东忘西的?
「啊?」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没有妳,谁来帮我包扎?」有个会调药处理伤口的人在身边,对肉搏系的冒险者助益甚大。
「啊?」这是她完全没想过的事。
「没有妳,谁来替我煮饭?」他亲自下厨的料理根本不能入口,冒险者也需要有体力,吃饱喝足才能快快乐乐地继续旅途,碰到挡路的恶霸才不会肚痛欲呕。
「啊?」她不是女佣。
「没有妳,走在路上谁陪我说话?」他不要跟空气自言自语。
「啊?」薇拉压根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她的大脑因受惊过度,已经呈现一片混沌。
「所以……」亚伦拉起她的长发玩弄着,绕着手指一圈再一圈。「男人婆,跟我一起上路吧。」他从小到大把她训练得这么优秀,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早就把她当作旅程的伙伴,虽然男人婆在温柔这方面一直没什么长进,但他能勉强将就将就。
「啊?」薇拉还是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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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以坚强的意志力控制他小小的身躯不能倒在半路上,一步一步以龟速缓慢地往村尾方向移动。他的手脚有多处创伤、擦伤、挫伤,灰白的破皮,青紫的淤血,还有少数因伤口较深而淌血的伤处。
前几天,他在旅店听几位大哥哥说西北边的沙漠出现了丧尸妖,大哥哥他们是如何奋不顾身的与那些妖搏斗,又是如何千惊万险的死里逃生保得小命一条,劫后余生后一黟人觉得应该要庆祝庆祝,所以来到了最近的波波鲁村找酒喝。
他在一旁听得意犹未尽,幼小的心灵顿时觉得大哥哥们是英雄般的人物,于是他央求他们告诉他更多的故事。
那几位热血男儿一听有人想知道自己的丰功伟业,乐得拉着亚伦滔滔不绝,其中添油加醋自然是免不了。
一位小男孩因此立下志向──
有一天,他要像大哥哥们一样去找丧尸妖的碴!还要亲自去看看那些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当晚他就献宝似的在晚餐时向老爸、老妈宣布他的愿望,老妈很不给面子的泼他冷水,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事,老爸则是在昨天替他量身订作了一套小短剑跟小皮甲。老爸还告诉他,人因梦想而伟大,他当初也作过同样的梦,却因为没有实现梦想的勇气,只好选择一个稍微有关的职业做为补偿,后来又遇见了他老妈,勇气更是锐减,所以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所以啦,他今天就拿着刚得手的装备,快快乐乐地出门!
不平不安地回家──他刚出村就在不远虑看到一坨绿色的怪东西,因为他第一次出村,实在是太兴奋了,他想都没想地便冲到那团东西前,目标,杀杀杀!
不知天高地厚的结果是被越聚越多的绿色黏怪海淹没。
那实在是很不好的经验,令他的童年冒险回忆蒙上一层阴影,心灵更是受创。
后来是村口的叔叔找来旅店的大哥哥救了他。
好险大哥哥来得快,所以他只有一、两处伤口有流血,其他都是皮肉伤,不过范围大了点就是。
大哥哥说他什么都不懂还敢乱砍乱杀的挑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大哥哥又笑笑地说很欣赏他,只要大哥哥还在村中的日子可以去找他学些基本招式。
他好高兴,大哥哥真是好人!
他一蹦一跳地进了家门,老妈正在扫地,她抬头看到他拿着小剑又带着伤,面孔就变得好狰狞,害得他心脏卜通卜通地乱跳。
在一旁拿着抹布擦桌子的老爸看到老妈变脸后,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额头流下好多汗水,老爸就拿着手上的抹布往脸上擦来擦去。
他们都不说话,害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说他回家了。
然后,比被一团又一团绿色黏怪包围还要恐怖百万倍的事发生了!
老妈忽然仰天长啸,老爸吓得跑到他身边,他打从有记忆以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妈,老爸跟他慌得抱在一起,抖成一团。
慌慌慌……抖抖抖……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下,老妈就拿着手中的武器怒气冲冲地冲向他们。虽然他只听大哥哥说过,不过连看都不用看他也知道,老妈此时面貌一定比传说中的丧尸妖更恐怖啊!
他第一次知道扫把是这么具有攻击性,当它在老妈的手中时,是多么有生命力,不管他跟老爸怎么闪躲,老妈就是有办法每击必中。
一阵追打后,老妈才叫他自己去村尾的药店找人上药包扎,那时候老爸的眼神好哀怨又好羡慕,他觉得老爸都快喷泪了。
老爸说他想尽为人父的责任,他要亲自带他去上药。
但是老妈哪管这么多,她一扭老爸的耳朵便往房间走去,他要出门时,好像还听到老爸的哀号……
在求生本能下,他勉强撑起骨头快散掉的身体往村尾的方向前进。
可恶!他家到药店怎么有这么远啊!
感觉经过好久好久,他走到了药店的门口。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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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咦?怎么没人?」亚伦有气无力的推开门,却没看见应该待在柜台后的人。「有人在家吗?」他略微提高声音喊道。
「伯父……伯母……我是亚伦……」不见有人回应,他更是大声喊道。
一句尖细的童声从柜台后传出──
「爸爸跟妈妈不在,他们出去了。」薇拉圆圆的小脸跟着冒出,「旅店有人快死掉了……爸爸跟妈妈去那边救人……啊!」她瞪大几乎被墨色眼瞳占满的眼睛,矮小的人影跟着晃出柜台,急急忙忙跑到他面前。「你怎么了?」她这才看见他的身上有着青紫鲜红。
「嘿,这是被怪物打的喔!」但是加重它的罪魁祸首是他老妈!
薇拉伸出圆短小手抚上青紫处,「那……」小嘴嗫嚅出声,「会不会痛?」她从没见过亚伦身上出现这么多伤口。
「妳说呢?」完了,天要亡他!药店竟然没大人在家,难道要他拖着破败的身体回家?老妈看到一定会痛扁他的。
「一定很痛!」一想到他会痛,薇拉飞快地缩回小手,免得又碰到他的伤口。
啊!有了!亚伦灵光一闪,语气充满期待的问:「薇拉,妳有没有看过伯父帮人上药?」现在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至少对老妈有个交代。
「有……」
「那妳帮我上药好不好啊?」
什么?
她闻言赶紧摇头,「我没用过,我不会啦。」
「妳就试试看嘛……」他可怜兮兮地说。
「可是……」她幼软的嗓音有着浓浓的迟疑。
「难道妳要这样让我回家?」他会死的!他会死在老妈的棒下。
薇拉摇晃着小脑袋,只好答应。
她拉着他走到柜台旁的小凳子坐下后,人影一闪,跑到柜台后找药。
是哪个呢?爸爸说过上药前要先消毒,接着要止血……是哪些药呢?
她的小脸蛋上浮现恼意,后悔自己平日没有好好记下,现在才会像是无头苍蝇一般。
「好像是这瓶的样子!」她一双小手在柜子里翻来转去,看来看去就这瓶最眼熟,但是……「又好像是这个……」她陆续翻出有印象的药瓶,小脑袋搞不清楚哪几罐才是正确药品。
啊!不管啦,统统都拿去。
薇拉双手一抱,把可能的瓶瓶罐罐都纳入怀中,再迈着一双短腿跑回亚伦身边。
把所有的药瓶都放到身旁的地板,薇拉拿起自己最有信心的一瓶望向亚伦,不忘补充道:「我尽量喔……」
他听了只是露出安抚的笑容,打气地说:「没关系,我相信妳。」
好!
她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心理建设完毕,她才打开药瓶倒出药液于手掌心中,双手一抹,覆于他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处。
「痛!」从伤口传来的刺痛感,疼得亚伦龇牙咧嘴。
薇拉心里一惊,连忙松开手,慌张道:「对不起……很痛吗?很痛吗?」她脑中糊成一团,不晓得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黑圆眼珠一瞪,瞧见上了药的伤处血不但没止住,反而大量流出,她小脸一白,完全失了主意。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亚伦见她脸蛋皱成一团,眼角闪着泪光,哪管得了伤口有多痛,赶紧脱口安抚道:「我不痛的,不要紧。」
眼眶中的水滴再也控制不了地流出,她抽噎地赶紧换了一瓶,但又不敢轻易动手。
怎么办?血一直流个不停,都是她害的……她不知道会这样啊……
「我不是故意的……」心里又惊又慌,她觉得自己好坏、好糟糕。
但她真的不是存心要害他的……
「对不起……对不起……」
薇拉泪如雨下,口中一直喃喃重复着道歉,希望能将心中的愧疚完全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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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往事?
薇拉失神地看向窗外,对下午所发生的事依旧无所适从。
跟刺猬头一起在格雷佛蒂大陆冒险……想都没想过的事啊。
薇拉的父母在她房门外探头探脑的,观察完女儿的行为后,开始交头接耳。
「老婆,女儿从回家后就怪里怪气的,不知道怎么了,会不会跟亚伦那小子有关?」
「难道还会有别人吗?」妇人扫了他一眼,凑近老公的耳朵旁低语,「女儿对着外头又是发呆又是傻笑,我看是八九不离十。」唉,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亚伦那小子告白啦?还是发生什么其他的事?好好奇喔!
「老婆,去问问。」他趁身旁的妇人不注意时,推了她一把,确定女儿已经看到她后,不忘对她挤眉弄眼,「老婆,靠妳了!」打听点情报回来吧。
妇人在后退不得的情况下,只能堆起笑意走向前,「女儿啊,有心事?」她摸了把椅子坐下,试探地开口问:「是跟亚伦有关?」
她在心里臭骂陷害人的老公,想听不会自己来问啊?
薇拉的脸蛋染上一层瑰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有这么明显吗?」
「妳今天的情况很反常,我好好奇……咳咳咳……是很担心。」呼,差点说溜嘴。
「妈,我问妳喔……如果要离开妳从小熟悉的环境,妳愿意吗?」她陷入烦恼,只好求教于眼前看来很担心她的母亲。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没头没脑的。
妇人不明所以,只好继续旁敲侧击的问:「这要看情况,妳就是为了这个在烦恼?」
「嗯,刺猬头说要带我一起出村探险。」薇拉坦白回答,然后再补充:「妈,我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咦,妳不是早就计画要跟他一同上路的吗?」妇人一脸惊讶,她这做妈的可是早就把女儿视做跟亚伦是同一挂的。「我以为妳就是为了要出去才学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妈,妳都不会舍不得我?」薇拉埋怨的问道。
这下总算弄清楚来龙去脉,妇人心里觉得好笑,女儿竟然是为这些事在烦恼。
「女儿啊,妳扪心自问自己想不想跟亚伦一道走就好,很简单的。」想或不想,就这样。
「可是……」
「妳听我说……」她拉起女儿的小手。「有些事想得太多就是自寻苦恼了,我跟妳爸可是从小看妳长大,妳的心在谁身上,我们哪会不晓得。」她顿了顿,又道:「一个人的幸福在于他快不快乐,妳只要往这方面思考就好。」
刺猬头如果走了……薇拉在脑中想着他有天真的不在身边的情景,只觉得心里有种茫然的感受,像是缺少什么,那算是不快乐吗?
「还有啊,妈不是不会想妳。」妇人回答她之前的疑问。「妳出门后只是不在身边,又不是永远不会相见。」而且她相信亚伦会将女儿保护得很好。
一切无后顾之忧,女儿,妳就别烦恼了,跟那小子走吧。她只差没直接挑明讲出这句话。
薇拉感动地抱住母亲,「妈,谢谢妳。」她了解母亲是要她别为家牵挂。
「哎哟,又不是明天就上路,好像在告别一样。」妇人回抱女儿,打趣地开口。
舍不得是难免的,但只要女儿能快乐就好,她可是很开明的母亲。
薇拉这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以前从没学习其他的技能,现在看来得多少学一些了。
就从基本的防御魔法下手吧!
然后,就在亚伦满十九岁,薇拉十八岁那年,他们踏上了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