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断散播著安乐爷出尔反尔的小道消息,说是因为有个蒙面人对安乐爷拦车示威,对安乐爷不敬,才使他有此动作。
曹司龙听到消息立刻拜见鄂无忌,以求他重施恩惠。
鄂无忌提出的条件是要这个蒙面人当面向他请罪,他才愿意视情况而既往不究。
曹司龙回县府後,匆匆往後花园走,并且交代任何人不能靠近那里,因为他知道欧阳珞珑此刻会在後花园里等他。
後花园是他们碰面的地方。
後花园的凉亭四周围绕著长青竹,使得凉亭中倍感黑暗。
有一抹纤细身影正坐在黑暗里,等著曹司龙的到来。
曹司龙走进凉亭里,与那抹纤细身影一同隐没在黑暗中。
“珑儿,你怎麽会拦下鄂无忌的马车,你这样不是让他看见你了吗?”曹司龙口气焦虑的问著。
“他没看见我的脸,我一时情急才那麽做,没想到弄巧成拙,帮了倒忙。烨哥哥!你去见鄂无忌了,他怎麽说?”
“像市井所传,他要你去当面请罪,才肯恢复优惠。珑儿,你知道吗?就算你蒙了脸,你那双眼,还是会暴露了你的身分。”她的凤眼太美,这也成了他忧虑的原因。
“不会的,他不会记得那麽多,从他忘了珍珠就可以确定了。”她转过身背对著曹司龙,心烦意乱的扯下一片竹叶。
这种心烦意乱的情绪已经困扰了她一年。
曹司龙以为她是被鄂无忌的要求困扰著,“珑儿,我明天再去求见鄂无忌,你毋需去见他。”
“不,是我太莽撞了,我必须弥补自己所犯的错。大家都知道鄂无忌一诺千金,我若不出面,他肯定不顾那些灾民的死活。”
曹司龙扳过她的身、抓住她的肩,口气更为焦虑:“珑儿,我不准你去见他,你一见他,我怕你们会更难断!” “烨哥哥,他是我的夫君,我不懂你在说什麽。”她脱离他的掌控,踱向凉亭。
“你懂,除非你忘了我们过去的情分。”
“烨哥哥,我们只是师兄妹的情分,其他没有了。我已经一再告诉过你,我早已指婚给鄂无忌了,为什麽你就是不死心?”
从他第一次写情诗对她示爱,她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了,偏他始终不死心,甚至还取谐音,更名为司龙,代表著“思珑”,现在还请调到照阳县。
“若非他如此待你,我又岂敢一直奢望著你,珑儿,你懂我的心。”知道鄂无忌的奸商行径是欧阳玲珑所不齿的,加上鄂无忌又如此待她,才让他对她存有奢望之心。
她忙不迭的摇摇头,道出违心之论:“我不懂、不懂。”她是不能懂,也不敢懂,更毋需懂。
“不,你懂!你懂我对你的心,你懂鄂无忌有意让你独守空闺一辈子,让你老死在他深禁的侯门中。” 她知道鄂无忌是这样打算的,但她不明白鄂无忌为何这样对她?她在洞房花烛夜後,就被迫接受这个残酷又莫名的安排。
她一向率性而为,偏偏这件事让她手足无措。
她总不能去找自己的夫君,然後不知羞的问他:你为什麽不跟我圆房,是我的容貌让你不喜欢吗?为什麽残忍地把我软禁在寒烟楼里?
天啊!她宁可独守空闺一辈子,也问不出这样羞人的话。
见她不语,曹司龙趁势追击。“我愿意罢官,携著你一同云游四方,我们都憧憬过那样的日子,我们志同道合。”
闲云野鹤的日子、毋需在侯门中争宠、等死的日子,她在习武的那段山林岁月後,的确憧憬过。
见她依旧不语,曹司龙知道自己所言的话,成功地引诱著她。“你拿皇上指婚当回事,他怎么对你啊?”
不是断了情,是根本毫无情分,他们本是两个陌生人,只在皇太后十二年前的寿辰之日,有过一面之缘。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想拿定情的珍珠当暗器,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会有这样的心思?
“我该回去了,桃红会心急。”她的心好乱。
“珑儿。”曹司龙喊住她,知道她又要逃避了。“你不是一个愿意受礼教约束的女人。”
她的确不想当只笼中鸟,就算贵为西陵郡主,也不愿臣服於礼教。
或许可以说她曾经是只笼中鸟,却在十一岁时,因身体不适,西陵王送她去习武强身後,自此飞出了牢笼,性情也随之改变。
可是十二年前,皇上早已为她指婚,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她无奈的道:“烨哥哥,我岂会甘愿老死在鄂无忌的深院中?但这姻缘是皇上指定的,我总得顾及西陵王府的颜面啊!”
“你何必顾及颜面?珑儿,你的率性而为、你的坦荡大方,如男儿般的磊落胸襟去哪儿了?”
“烨哥哥,我或许不屑三从四德,更可以不屑皇上的指婚,可是我无法不顾及西陵王府。”
“我懂你,鄂无忌的行为是你所不齿的,难道你真想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他有一堆理由让她离开鄂无忌,却敌不过她是西陵郡主的事实。
“鄂无忌的行为的确让我不齿,所以我才会逼他做善事,造福乡里那些受困的人。”她真的想帮他多积福德。
“珑儿,鄂无忌何其精明,他早晚会逮到你,那时他更有理由对你置之不理,甚至囚禁你一辈子.”他走到她面前,继续说:“接受桃红的建议,现在走正是时候。”
“那我岂不是害了桃红的一生。”
“她是一个丫环,有机会享尽荣华富贵,焉知非福。”
“我觉得还是太自私了。”桃红的建议是她愿意替代欧阳玲珑成为安乐夫人,让鄂无忌禁足在寒烟楼中,成全曹烨要带走欧阳玲珑的心愿。
“桃红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她自己必然是彻底想过。”
“她是替我这个主子抱不平。”
“鄂无忌无端将你冷落,莫怪乎她要替你抱不平。珑儿,跟我离开这里,天地之大,必有我们容身之处。”
“烨哥哥,我不能,真的不能,我、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现下烦乱的心情。
见她如此烦躁,曹司龙自是不舍。“好吧,你先回去,这件事你慢慢想,我会一直等你。” “一直等我?”她不要他如此为她著迷。
“一直等你。”他肯定的说。
“烨哥哥……”
“不要再说了,我说会一直等你,就打算一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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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罪!请罪不难,难的是她该如何面对他?
成亲一年了,她的夫君没见过她的面,洞房花烛夜,甚至喜帕未掀,就先醉倒在她的床上。天亮时,她一睁眼,床上又没了他的踪迹,自此他便没再踏进她的寝室一步,也不准她离开寒烟楼。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对待她?而他到底见过她的面没有?她卻也只在那夜见过他一次。
他是因为在她熟睡时见过她的面,觉得她比不上他的侍妾,所以从此冷落了她吗?
她犹记得,他说她比桃红还丑。
她的确不是什麽国色天香,就连桃红的姿色都略胜她一筹;桃红额头上那道疤痕由头发挡著,根本无损她的姿色。
是姿色连自己的丫环都不如,以至於让她得不到他的宠爱吗?
她虽隐约记得桃红额头受伤的那一幕,却早已忘了她因何而受伤。
鄂无忌唯一做的就是把寒烟楼给了她,完全不苛刻她安乐夫人的头衔,自己却狠心的常在寒烟楼触目可及的寒烟亭里,与侍妾饮酒作乐;寒烟亭中的嘻笑声总是清楚的传到寒烟楼,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飞掠过安乐爷府的围墙,欧阳玲珑绕过几条墙边较少人行走的迴廊,藉夜色穿过花园,往寒烟楼而去。 愈是靠近寒烟楼,时有时无的丝竹声愈是清晰,她猜想得到,他又在寒烟亭饮酒作乐了。
亏他还能心安的饮酒作乐,她在回安乐府前,去探望过那些灾民了,有人认为自己将来无力偿债,宁可现在饿著肚子也不愿签帐,以至於好多小孩都吃不饱,母亲也没奶水喂小娃儿。
一想到此!她一股怒气窜了上来,让她决定就在此时向他请罪,故意让他饮酒作乐不成。
蒙上黑布,她往寒烟亭飞掠而去,远远地便见到抚琴的莺莺。
欧阳玲珑正要踏上寒烟亭,鄂无忌即背对著她,出口喝道:“你真大胆,竟敢私闯我安乐爷府!”
“不闯进来,如何跟你请罪。”
“我也是想试试你对那些灾民的诚心。”
欧阳玲珑稍稍犹豫,眼珠子跟著转了几圈,流演出媚人的眼波。“请安乐爷先命退左右。”
鄂无忌微眯著眼,看著她的眼珠转啊转,他的心思也跟著荡啊荡,像是著了这双眼的迷。
片刻,他拉回了神,才交代他身边的小丫环道:“如果莺莺姑娘愿意留下,就将她带到南苑。”
“是。”小丫环欠了个身,领著莺莺走出寒烟亭。
两人交谈的话语,顺著和风,又拂进寒烟亭。
“莺莺姑娘,您愿意留下来伺候安乐爷吗?”小丫环问。
“伺候安乐爷?”莺莺讶异的反问。
“是啊。” “安乐爷有这样说吗?”
“安乐爷要我带您到南苑就是这个意思,南苑是侍妾住的。”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又一个侍妾!成亲一年来,他有过不少侍妾,也常流连青楼,难道真的是她的容貌太差所致?
母亲和曹烨常说她的凤眼美如星辰,无人能及,足以弥补她不够出色的五官,可是鄂无忌似乎不这麽认为。
直到小丫环和莺莺的声音渐渐远去,鄂无忌才瞅著她开口说:“可以取下你的黑布了。”
欧阳玲珑取出珍珠,射灭了寒烟亭里的烛火,顿时,寒烟亭陷入一片漆黑,连湖面都显过分深幽。
鄂无忌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招,弯下身拾起刚好滚到脚边的珍珠,看著珍珠在黑暗中透出来的光芒。
鄂无忌将珍珠紧握在手中,接著纳入怀中。“我是该想想,如何在黑暗中处置你?”
“不管安乐爷如何处置,只希望您能说话算话,恢复对灾民的优惠;还有,可否再送次馒头给灾民?”
鄂无忌缓缓的靠近她身边,轻声地笑道:“你很会谈生意。”
欧阳玲珑缓缓的退著,“吾人自认为比不上安乐爷。”
鄂无忌突地伸手袭向她,身手俐落地扣住她的咽喉,让她只能乖乖就范,动弹不得。
“啊”她惊呼一声,已无法挣脱,忽略了鄂无忌的功夫在她之上,忘了要保持距离。
她终於落入他手中了,这一刻令他奢望了好久,而当他面对她那双凤眼时,对她的兴致又胜过於惩罚她的念头。
“你是何方人士?叫啥名号?”
“西陵人士,名为……”
“名为什麽?”他扣住她咽喉的手,又微微的收紧。
“凤凰,我叫凤凰。”这又是她对他的一个提示。
“凤凰?”
“是的。”
“凤凰,你的珍珠哪里来的?”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绝对见过这些珍珠,可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人送的?你可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珍珠?”
“知道,是东瀛进贡的珍珠。”她是不是讲太多了?而她为什麽要这麽顺从他?绝对不只是因为他扣住她的咽喉。
“东瀛进贡的珍珠?”这答案也令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鄂无忌思索了半晌,还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珍珠?不过既然是进贡的珍品,就可以肯定是皇家之物。“你跟皇室有关系?”
这是什麽情况?她都提醒这麽多了,他竟然还想不起这珍珠是皇太后御赐的指婚之物,她在他心中当真一点地位都没有?
欧阳玲珑一听,脚步微微一踉跄。
她为何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都被冷落一年了,难道她还抱著被他正视的希望?
一定是的,所以她才会拿珍珠当暗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她都用了二十几颗,居然还唤不起他十几年前的记忆?是他太迟钝,还是他无心?
若用完三十六颗珍珠後,他依然没注意到寒烟楼里有个欧阳玲珑,那是不是表示她真的要老死在寒烟楼里?
恐慌袭上心头,她脚步又是一踉跄,忘了鄂无忌的手还紧扣住她的咽喉,差点让他勒死自己。
鄂无忌立刻放手,将她擒入怀中,两人的身体因而紧紧相贴,近到鄂无忌都可以闻见她身上的馨香。
欧阳玲珑背脊一僵,全身因与他过於贴近而战栗不已,她本能的在他怀中扭动著、挣扎著。
“鄂无忌,请你放开我!”她口气挺差的,因为想到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不知他为何这样对她?
“放开你?”他微低著头,沉著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又大不敬的直喊我的大名了,根本不是诚心来请罪的。”
“谁说我不是诚心的,我心本向明月,无奈月照沟渠。”她一语双关,如同珍珠唤不起他的记忆般,令她感到心寒。
“那是我不识你的心啰?好吧,要我恢复对灾民的优惠可以,先让我看看你。”语毕,他扣住她咽喉的手化成绵掌,从她的额头抚下,掠过她的眼、鼻、唇,最後停留在她的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