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别吵,我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吗?”
一处高级俱乐部的隐密包厢里,三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聚在一起抽烟饮酒,只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作乐时的轻松愉快,反倒是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一副困扰万分的模样。
沉默半晌,顶上微秃的男人突然用力拍桌。
“喂,老陈你想吓死人啊?”
“我气不过嘛!想想看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超过一百五十岁了,竟然还会被童光宇那个小混帐搞得团团转,难道你们不呕吗?”
嘴上蓄着小胡子的男子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呕又怎么样?别说能力方面差别悬殊了,就连职称上,我们都跟人家差了一大截!他是代理总裁啊,咱们呢?干了一辈子也不过混到业务经理、财务经理跟行销经理而已,他大爷要是一个不高兴,把我们叫到跟前狠削一顿,咱们还得头低低的猛说对不起呢!”
“真没想到这两个姓童的小子都这么不简单!”脸上长满老人斑的男子握紧肥厚的拳头,烦躁地轻敲桌面,“原本以为走了童德帷那个恶修罗一切会比较好办,谁知道原来童光宇是一只不出声的笑面虎!你们知不知道,自从他接下代理总裁的职务后,我已经少拿了近百万的回扣。”
“你以为你这样就很严重啦?我比你更惨,没油水可捞,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拿去小老婆那儿,那个见钱眼开的死丫头已经喊着要跟我切啦……唉,现在的女大学生一个比一个还狠!”秃头男懊恼的频频挲着自己寸草不生的头顶,那难过的模样比当年听见自己母亲抛夫弃子时还要痛苦百倍呢!
小胡子严肃地摇着头,“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绝对要想个方法对付童光宇。”否则他过年前才刚买的豪宅、跑车都可能一一不保啊!
“能有什么方法?”
他沉吟一会儿之后,用手肘拐了拐左边的老秃头,“我听说童光宇最近积极的在跟某个金控集团谈合作的事情?”
“是啊,合作的对象是荣星金控,对方很有兴趣而且也满有诚意的。”说起这件事,身为财务经理的秃头就觉得呕。如果童光宇不要凡事亲力亲为;如果那小子授权让他去负责,老天,真不敢想像自己能够从中获得多少回扣。
“这阵子童光宇手中全权负责的是下是就这个Case最大?”
“当然是啊,你知不知道这其中牵涉的可是几百亿的交易啊?”
小胡子曲起手指顺着自己最得意的胡子,突然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我说,不如咱们就在这件事情上面玩点小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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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总裁,这是您调阅的资料。”
童光宇扬起眉睇了财务秘书一眼,“先拿去给安洁汇整。”
“好的。”
财务秘书来到同事身边,藉由递交文件的动作悄悄询问,“童先生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似的。”
安洁耸耸肩,飞快瞥了上司一眼,“不知道啊,自从早上我跟他报告夏秘书今天请假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夏塔悠终于也撑不下去了吗?”
“我希望不要。”
安洁苦着俏脸,“说真的,夏秘书虽然穿着土气又不苟言笑,可是她的能力真的很好,只有她才跟得上代理总裁的步调啊!”
“她有没有说请假多久?只有今天还是要休息好几天?”
“我也不晓得,早上上班的时候,我被通知说夏秘书打电话来请假,要我上楼暂时代理她的工作,后来童先生到了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他,结果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一个早上老是盯着同一份文件发呆。”这样也好啦,她比较不会累。
财务秘书眼珠子转了转,“喂,你说童先生该不会是喜欢上夏塔悠了吧?否则为什么她只不过一天没来上班,那个超级工作机器就停摆了呢?”
安洁直觉地挥手否定,“绝不可能!童先生见过多少女人了,他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说真的,论能力,秘书团的人的确都比不上夏塔悠,但是论姿色,随便捡一个都比夏塔悠强上百万倍。
“你们两个闲聊得够了吗?”
后头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财务秘书和安洁赶紧尴尬地对望一眼,一个迅速闪人,一个低头做事。
“安洁,你出去,有需要我会叫你进来。”
“是的,代理总裁。”
当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童光宇索性将手中紧握的钢笔拍放在桌面上,整个人往后靠躺在柔软的牛皮椅背上。
她请假了,终于离开他的视线了。
这就是自己这阵子以来一直想要的宁静,不是吗?他用严重超量的工作逼着自己也逼着夏塔悠,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但此时此刻的厌倦、疲惫、沮丧和低沉,难道是因为心愿得遂的缘故?自己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和得意吗?
夏塔悠今天请假,一定是因为昨天下午他在电梯里那番伤人的话语吧?是的,一定是……
铃……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他思绪拉回现实。
“喂?”
愉快的声音透过话筒在童光宇的耳边响起,“我听说你的贴身秘书今天没来啦?”
那轻快愉悦的嗓音不知为何听来极度刺耳,“外公,我没空跟你闲聊。”
“我就说人家一定会辞职吧,你看,现在是借口请假一天,接下来就干脆再也不来上班了!一定会完全被我猜中的……”
“外公再见。”
挂断电话的童光宇益发烦躁,尤其当电话再度响起的那一刻,他不耐烦地吐气,反手抄起话筒,“外公,你如果真的太闲就去找那些死了老公的寡妇玩,我没空——”
“哇,你吃了炸药啊?”
“小童?”
道熹集团的另一个继承人童德帷在电话的另一头愉快发声,“怎么,公事搞不定啊?哈哈,光是听到你这么郁闷的声音,再想到此刻逍遥的我。啊,新婚真好、搂着老婆环游世界更好!”
这小子就算结了婚,那张嘴还是一样贱,说不到两句就让人想摔电话!“我没心情听你炫耀,滚!”
“欸,你等等啦,我特地从埃及打国际电话回来,结果你却跟我摆架子啊?”
“你到底要干么?”
“别说我有了老婆就不顾公事,我是想问你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正在办。”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没事了。对哦,说起来我们兄弟俩的命运还差真多,我挂断电话之后,有美丽的俏君老婆躺在床上等我临幸,而你这个可怜的单身汉却有一堆忙不完的公事等着你去办。哈哈,想到就觉得好爽!”童德帷的劣根性依旧,就是非得花一些国际电话费来炫耀他的幸福才甘愿。
瞪着嘟嘟作响的话筒,童光宇用力挂断。
这一家子的人都有病,老的爱念经、年轻的爱炫耀,而他,则是生性太残忍。下意识地瞥了瞥那一张空荡荡的秘书办公桌,童光宇强迫自己抽离视线,烦躁地伸手捏揉紧绷的眉心。
铃……
电话又响了,只不过这一回是内线电话。
“什么事?”
“代理总裁,楼下有一位自称是夏秘书的弟弟吵着说要见您。”
禾熙?“让他上来。”
没多久,一道稚嫩的身影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里。比起之前在苗栗见到的夏禾熙,此刻的他似乎又抽高了几公分。
“小鱼哥,真的是你耶!当初姊姊告诉我你是一家国际大企业的总裁时,我还不相信呢!”
“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谢谢支持* f * m * x *)
他们姊弟俩的演技会不会太纯熟了?惊讶的模样和自然的口吻几乎要让他相信夏禾熙此时此刻的吃惊是货真价实的。
夏禾熙察觉到他冷淡的语气和疏离的态度,心中除了难过,还有不解。自从自己踏进这里,办公桌后的那个人还没有正眼看过他呢。终于他忍不住的问:“小鱼哥,你是不是在生气?我吵到你上班了吗?是因为下午刚好学校放假,我又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觉得很想念,所以我……”
“好了,人你已经见到了,还有什么事要说?”
眼角瞥见夏禾熙瑟缩受伤的表情,童光宇忍不住敛下双眼,对自己的厌恶又增添几分。
太明显的迁怒,就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任何事情都应该只限于夏塔悠和他之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被抓来当箭靶实在太无辜。“对不起,禾熙,最近我……”
“没关系啦,小鱼哥你一定很累了对不对?我看我姊这几天也累得不得了,她说你是因为刚刚接手总裁的位置,求好心切才会这么拚命。”
童光宇刹那间僵了僵,“你姊真的这么说吗?”
所以说,从头到尾夏塔悠对于他的恶意刁难,都是抱持这种谅解支持的心态在对待喽?
“是啊!不过小鱼哥,可不可以麻烦你不要那么累?因为你太认真工作,我姊就会跟着一起加班耶!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力气陪我好好的聊天说话了,这阵子只有我一个人吃饭看电视,我不是在抱怨我很寂寞啦,我没有哦!我只是……”
俊飒的嘴角流露一抹疼爱的浅笑,童光宇发觉这似乎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流露的真心微笑。
“想喝点什么,我叫人倒给你。肚子饿不饿?有几种蛋糕不错,我让人拿来给你尝尝。”
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向夏禾熙,童光宇发现自己好像可以渐渐的不去在意、不去执着。罢了,被出卖就被出卖吧,或许自己该庆幸那笔钱有机会用在这个可爱的小孩身上。
这么想,心里会舒坦一些吧?
突然地,童光宇的行动电话响起,他一边摸着夏禾熙的头一边接听,“喂?”
“小鱼,我是高保啦!你很不够意思耶,原来当初只要打一通电话给你外公,告诉他你在苗栗,就有两百万可以拿啊?这么好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不然今天那两百万就不会被巷口的郑太太赚走啦!”
“郑太太?”童光宇直觉地转头望向夏禾熙。
小男孩仰着头天真的看着他。
“杂货店老板的妹妹啊,你忘记啦?人家跟你买过春联耶,后来看了杂志发现你就是道熹集团逃跑的少东,她就打电话给你外公通风报信啦!一通电话两百万,我真会被你给气死,既然有两百万给人家赚,你怎么不干脆把机会让给我?”
行动电话传来的吱喳抱怨声已经进不了童光宇的耳里,他看着夏禾熙缓缓地露出笑容,小男孩困惑地望着他,发现他的嘴角越咧越大,最后甚至是弯着腰抱着肚子开心大笑。
“小鱼哥,你听电话听到发疯啦?”
“高保,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切断通话,童光宇欣喜难当的用力挲了挲夏禾熙的头,“知不知道你姊姊今天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我去上学的时候她才刚起床呢!”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强烈得几乎难以平复,想见她,想在最短的时wm=间内见到她!
“你姊姊的行动电话几号?”
“嗄?”
“快点告诉我,我要找她!”
“可是我姊姊没有行动电话啊,她说那太浪费钱了。”
昏倒,真的是有够抠门的女人!“禾熙,把你家的地址写给我,现在、马上!”急切到坐立难安的童光宇抄起话筒、按下内线,快速下达指令,“安洁,立刻替我准备一辆车,我要开车出去。还有,帮我倒一杯可可和准备一些茶点进来——”
夏禾熙扯了扯他的衣袖,“有没有巧克力蛋糕?人家还想吃蛋卷跟冰淇淋!”
“安洁,要巧克力蛋糕、蛋卷和冰淇淋。”
小手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是小鱼哥,我姊姊一直交代我不可以随便把家里的地址给其他人耶!”
童光宇睨了他一眼,“安洁,刚刚说的通通取消,换拿老鼠药进来。”
夏禾熙委屈的低下头,“好啦,我写给你嘛。”
怎么这样威胁人家啊……不过话说回来,小鱼哥应该不算其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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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说请假的理由,难道你们就下会问吗?!”
低吼着切断行动电话的通讯,驾驶座上的童光宇快气疯了。他已经在夏塔悠家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先别去想浪费的这两个小时里,他少处理了多少件金额庞大的企画案,光是这段等待的时间就足以让他的细胞死掉大半!
原来等待竟是这般磨人的东西,这一回他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全拜夏塔悠所赐。
“到底跑哪儿去了?这个臭女人……”
焦躁飘移的视线频频落在后视镜上,当那抹熟悉身影终于映在镜子里时,他几乎是立刻开门下车。
两手提着袋子,徐缓而行的夏塔悠听见砰然声响,直觉地抬头一望,白皙的脸庞在看见他后露出淡淡的讶异。
嫌她移动的脚步太缓慢,童光宇于是迫不及待的奔迎上前。“你……”糟糕,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要跟她讲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公司有事?”
还关心公事?这是否表示她辞职的心意没有太坚定?“呃,我恰好来这附近谈事情,想起你人事资料上头登记的住址就在这儿,还有一点时间,所以我就顺道过来了。”
“看样子代理总裁今天的行程并没有太紧凑。”
“还好啦。”
说完这三个字,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杵在巷口。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你今天为什么请假?”
童光宇刻意忽略她冷淡语气中的告别意味,硬是另外扯了个话题,就只是单纯的想要延长两人交谈相处的时间。
好可悲啊,他堕落了!
凝视着依旧一身保守长裙、古板黑框眼镜的女人,童光宇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为了和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人聊天,而像个无聊男子似的拚命在脑海里思索着下一个话题。
无奈啊……
“你请假的原因是什么?身为你的上司,我应该有权知道吧?”
一边痛心自己欣赏女人的格调居然降低了……
“怎么,你请假的理由难以启齿吗?”
一边又不得不佩服自己竟然能够一路唱独脚戏唱到尾,而且还能继续……
“难道你真的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去买衣服。”
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他越来越荒谬的猜测,夏塔悠举起手中的提袋,仰头迎视他。“我今天请假的理由就是要去购物。”
不是真的吧?他为了她今天的缺席而恍神了大半天,还以为她铁了心要辞职,结果竟然是请假专程去买衣服?!
这女人真行,瞬间让他的忖度不安沦为廉价品。
夏塔悠缓缓垂下双手睐了童光宇一眼,“昨天你在电梯里头说过,我是你所有雇用过的秘书里面穿着品味最差的。”
欸,他讲过这句话吗?那个时候气炸了,吧啦吧啦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讲了些什么,只晓得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伤害她”!
“所以我今天专程去买衣服。我想你说得对,总不能把花草栽植场跟道熹集团拿来相提并论,既然身为你的贴身秘书,就得随时站在你的身后面对其他人,所以衣着上的改进是必要的。”
“哦?”
童光宇表面上故作冷静淡然,实则内心欢喜下已。
哇哈,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Lucky!他不经大脑只想狠狠伤害她的混帐话,她听进去了,不但不生气而且还拿去暗自反省一顿。而且他这阵子故意疯狂工作地压榨她,她也单纯的认为他是求好心切……
说真的,自己实在应该为她的单纯和善解人意额手称庆!
“我很高兴你把我的建议听进去了。”
夏塔悠掀动眉睫瞟了他一眼。建议?这人肯定没意识到他当时的态度有多么伤人!
“也就是说你愿意改变你的穿着了?”
“嗯。”
“还有化妆呢?适当的淡妆是需要的。”
她叹口气扬首看他,“也买了。”
那张微微俯低的俊脸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仅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其实在心底暗自爽翻天。嘿嘿,她还真是有求必应耶,简直比土地公还灵!
“那么你鼻梁上的这副眼镜呢?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因为会遮挡住她的双眼,害他无法将她清澈的眼眸看得仔细。“你要知道,眼睛代表灵魂之窗,你心灵的窗户被一副俗到极点的眼镜给遮掩住,这实在——”
夏塔悠突然揽起眉心,“你够了没有?要求怎么这么多啊?你是代理总裁还是卫生股长,连我戴什么眼镜你都有意见?”
“是是是,不好意思是我管太多了,眼镜你继续戴着吧,其实看了也挺习惯的。”
夏塔悠三两句话立刻让场面一下子翻盘,完全改观。
简单形容童光宇,只有一句话——纸糊的老虎,孬!